番外一 過年

番外一 過年

院子裏燈籠已經掛上了,今天聽到來了好些人在門口敲鼓了半天,大概是整理院子,貼春聯福紙之類的吧,可我只能坐在這悶死人的屋子裏,別說回家和家人吃年夜飯了,多半連門都出不去。

可憐我新娶的媳婦兒翠花,只得陪着我家老娘吃飯了。

說起翠花兒來,我猜我嘴角肯定忍不住勾起來了,摸摸果然如此。

我那媳婦兒,可是樓里丫頭中數一數二的標緻,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朝我一笑,立刻勾的我三魂沒了兩魂。

當初翠花兒答應嫁給我,真樂的我差點沒瘋了。

可這才成親一個月不到,就被總管調來這裏守着,三個人輪流守,十二個時辰不離人。

都有三天沒回去了,簡直急的我上火。

哎,我的翠花兒,我真是滿肚子怨氣。

可這怨氣還發不出來,我家翠花兒對着我笑能勾掉我兩魂,我守着這個人不用笑,只要眼睛看過來,我就三魂都沒了,說話也結巴,他要什麼我跑的比什麼都快,還不明白我怎麼能跑這麼快。

我家翠花兒是方圓十里數一數二的標緻姑娘,不過那是在我們方圓十里比,還只能在姑娘里比,要是和眼前這個人……哎,那根本就不能比。

反正我就沒拿他們比過,我連看也不大敢看他,就怕看了眼睛會掉出來。

一個男人長成這個樣子,天下女人只怕都慶幸他不是女的,不然別的女人可怎麼活。

老人們講的故事裏的狐狸精都比不過他。

我總覺得他大概是神仙轉世的。

只可惜沒法力,不然也不會被樓主這麼折騰。

剛被泡進葯池的時候他是昏迷着的,我被叫進去的時候樓主還在池邊,我低着頭縮在門邊,不敢動。

樓主這些天的脾氣陰沉的嚇人,聽說那天連一個高階的侍衛也因為說錯了一句話挨了鞭子,像我這樣的人惹惱了樓主多半連小命都沒了。

我還得留着命回去陪我的翠花兒呢,自然要小心又小心。

樓主在那池邊站了好久,久到我的腳都麻了,一點知覺都沒有,樓主才轉身走出去,等他走遠了,我鬆口氣,照總管大人的吩咐進裏面看着池子裏的人。

他昏着,躺在池子裏那塊石頭上,頭以下都泡在藥水裏,那面孔是青白的,像死了的人那種青,而且瘦的嚇人,皮膚貼在骨頭上,單看臉就覺得好凄慘的樣子。

可是就連這種樣子都讓人覺得他漂亮的不像話。

我在那守了好久,他終於醒了,看到我說了句什麼話。

他眼睛看向我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暈了,只覺得他眼裏有什麼盈盈閃動,把我的魂魄一直吸進去吸進去,他說了什麼我都不知道,倒還隱約記得總管吩咐他醒了就出來告訴一聲。

我出去后在走廊倒了半天氣才敢回屋裏去。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這麼凄慘是被樓主用來試藥。

我打個冷顫,怪不得,沒死真是命大。

不過,其實說不定死了才好,樓里每個人都說,做葯人就是下地獄,寧願死十次。

他們還舉了好多例子,聽的我寒毛都豎起來,有的人死之前把全身的皮膚都抓爛了。」血淋淋的抬出來,有的人指甲都在牆上抓掉了,整夜都在慘叫。

我不敢聽了,把耳朵蒙起來。

他全身都泡在藥水裏,我猜想說不定他身上也全是傷。

樓主為什麼又要醫他?

難道醫好了再繼續用他試藥?

樓里被丟去葯樓試藥的都是犯了大錯的,他這麼漂亮,能犯什麼大錯?

若是我是樓主,就算他把刀比在我脖子上了,我也不會把他怎麼樣。

哎,所以我是我,樓主是樓主。真是太厲害了。

其實我有時候想要殺了他的,可是想到我的翠花兒我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只是越發同情他了。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很沉默,也很溫順,給他葯就吃,喂他吃東西也吃,只是吃的不多,他還是有時候會暈過去,時間不長,然後自己醒過來。

有時候他會默默的流淚,白玉般的臉上瑩亮亮的,我都忍不住想哭了。

我在這裏守了好些天了,樓主也來給他用過好幾次針了,他一天一天好起來,我卻更替他擔心了。

好了就會繼續送進藥房嗎?

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好了沒。每次他被弄出池子用針,我都被遣了出去的,看不到,又不敢偷看,只是心裏擔心的厲害,怕他身上的傷也好了。

真希望他不要好。

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漂亮卻這麼可憐的人。

外面開始放鞭炮了,稀稀落落的聲音,他聽到聲音轉了轉頭,臉色似乎更黯然了。

我偷偷看他一眼,他那細長的水盈盈的眼睛似乎又在閃了,我連忙轉過頭去。

我心裏糾結起來,他似乎很絕望的樣子。

後來我又偷偷看了一眼,他已經垂了頭,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又暈了過去。

我還是在牆角一動不動,直到後來樓主走進來。

我看到樓主進來,連忙跪下去,樓主看都沒看我一眼,走到池邊。

我垂着頭用餘光偷偷看,心裏着急的厲害。

他抬了頭看樓主,真希望他這個時候多認錯多求饒,說不定樓主一心軟,就不用他試藥了。可是他卻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了頭,說:「我已經明白了。」

哎,我真替他着急。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樓主倒是溫和:「你好些了嗎?」

他說:「好了。」

幹嘛說好了,就說難受得很,怎麼能說好了呢?

樓主說:「還泡兩天就不必泡藥水了。」

啊,只有兩天了,怎麼辦怎麼辦。

他說:「如果這樣你會覺得心裏舒服點,我會乖乖的。」

這樣才對嘛。

可是樓主的臉還是板的緊緊的。

而且連聲音都不那麼溫和了:「你們那邊的事情我不管,但你要做什麼先得告訴我知道,不管是去哪裏--其他的事,你再瞞着我一次試試。」

好可怕的樣子,樓主說話好可怕。

可是他卻一下子抬了頭,眼裏閃的亮晶晶的,很急切又很不敢相信似的高興,急急的點頭。「嗯。」

樓主還是板著臉:「我撥兩個人過去,你得讓他們時時跟着你,不準甩開他們。」

他似乎有點不太情願的樣子,想說什麼又不敢,只得點頭。

「最後一點,沒事的時候住在這裏,有事非要回去再說。」

他又高興起來,說:「好。」

聲音拖的長長的,彷彿有尾巴一樣掃在我心上,痒痒的。

我偷偷瞥他,差點昏過去。

我是第一次看他笑,只覺得周圍一切似乎那一瞬間就變成灰色了,只有他那麼奪目,顏色都在他的身上了。

樓主也笑了,我又差點昏過去。

樓主說:「我們也該吃個年夜飯了,想吃什麼?」

他一口氣點了好多菜,我都沒聽說過,只有最後一樣,說要吃香菜餃子,嗯,這個我知道,翠花兒最拿手了,那天她還說年三十要給我做呢。

嗚嗚嗚,翠花兒,我想你了。

樓主吩咐人做了,就在池邊和他說話,有時候摸摸他的頭髮,有時候摸摸他的臉,他們說的話很小聲,中間夾了很多笑,讓那些話斷斷續續的,我完全聽不懂。

後來他點的東西都送了進來,香的不得了。

他說:「我不要在池子裏吃。」

他看着樓主那眼光,鐵人都要融化了,可樓主居然還是搖頭。

他很失望,扁嘴,小聲說:「其實……其實……我只是想要你抱抱我。」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叫撒嬌,我只知道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樓主果然不愧是樓主,只是又伸手摸摸他的臉:「流雲,聽話。」

他委屈了一下,又笑了:「我聽話,你要獎勵我。」

我看到樓主親他了。

親在臉上,我真是像被雷打了般的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

可這是親啊,就像我親翠花兒一樣,開始親臉,然後就親嘴。

難道他們也要……

樓主親了一下他,他嘟了嘴:「不夠。」

卻一轉眼看到我,臉就紅了,說:「這個……」

用手指了我一下。

樓主就看到我了,皺了皺眉,叫我:「你出去。」

我連滾帶爬到門口,樓主說:「今天除夕,你回家吃飯去吧,明天再來。」

我大喜,連忙謝樓主。

啊,翠花兒,我回來了。

最後出門的時候再偷看他一眼,他臉有點紅,笑盈盈的,眼裏光彩奪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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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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