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正埋首於一疊文件中的江若凱,使得他振筆疾書的動作略微停滯。
“請進。”他頭也未抬的回應了一聲。
來人是一個身形高大俊挺的男子,年紀與江若凱相當,可沉穩的氣勢中卻多了一份懾人的霸氣。
他推門而人,一眼瞧見端坐辦公桌后奮戰不休的江若凱,不禁咧嘴笑道:“有你這麼辛勤努力的老闆,難怪在這一片景氣低靡的時代,公司仍然有接不完的訂單、賺不完的錢,還真是多虧你了。”
江若凱聞言猛一抬頭,在乍見多年老友及最佳工作夥伴的傅沛恩,立刻喜形於色。
“你怎麼來了?”
傅沛恩笑容一斂,犀利的瞪他一眼,“我又不像你那麼絕情,死不肯回台中,只好我上來新竹看你了。”
江若凱眼中閃過一抹晦澀,將原先的粲然笑意沖淡了不少。
“別提那些了,”扛若凱揮去不快,重燃笑靨,“你難得上來一趟,咱們兄弟倆好久沒有把酒言歡了,今天非跟你好好喝幾杯不可。”
“這又是誰的錯?”傅沛恩育語中不無埋怨,“你當真要一輩子躲在這裏?”
江若凱若有所思的盯住他,“你今天……似乎是存心來找碴的?”他不喜歡提過去,傅沛恩應該是最了解的人,怎麼今天一見面就猛扎他痛處?
傅沛恩輕嘆,直視他困惑的眼眸,“是的,我今天來的是另有目的。”
“為了什麼?”江若凱隱約感到事不單純。
“她……”傅沛恩似有所顧忌,數度欲言又止。
傅沛恩為人一向果決,絕少如此遲疑躊躇,不由得令江若凱心中的疑惑加深。
“你人都已經來了,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
傅沛恩的眼神複雜,深深凝住他,輕輕吐出,“她對我問起了你。”
江若凱心頭大震,臉色倏地刷白。
傅沛恩口中的她是一個如春陽般明媚照人的女子,他猶記得她唇邊那朵恬靜溫煦的笑容有多麼美麗、有多麼攝人心魂……
“她……過得好不好?”江若凱發現自己仍然忍不住想去關心她,雖然他早已發誓要盡一切的力量忘掉她……
傅沛恩望着他的眸光有着顯而易見的憂慮,若不是受人之託,他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勾起江若凱對那一段愛所不能愛、愛所不該愛的往事回憶,因為他知道他是如此辛苦的想要去忘記。
對上他詢問的視線,傅沛恩勉強一笑,“她過得很好,再過五個月她的寶寶就要誕生了。”
江若凱又是一震,情緒一陣翻騰,心中五味雜陳。
好快,一眨眼都快一年了,他可以想見獲得真愛的她,必定過得十分滿足幸福,而他這個失意人幾乎將自己勞累至死才得以將她趕出腦海……
他失神的笑着,對傅沛恩道:“替我恭喜她。”
“她想見你一面。”
傅沛恩又投下一枚炸彈,這一回江若凱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她想見我?!”他不敢置信的直搖頭,“為什麼?”
“她對你……一直心懷歉疚。”
江若凱一怔,笑得比哭還難看,“因為她無法回報我的愛?”
傅沛恩不置可否,“她很在乎你的感受,她害怕她帶給你的傷害會成為你心中難以磨滅的傷痕。”
江若凱眼中有着難掩的苦澀,他的情殤真的這麼顯而易見嗎?
他強顏一笑,迎視傅沛恩憂心仲忡的眸子,“當初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所有的苦痛自當擔當,只要她幸福,我便沒有遺憾,叫她不必為我擔心。”
傅沛恩神情嚴肅地道:“你是真的看開了,還是故作瀟洒?”他深知江若凱對感情專註執着的程度,他不相信他受創的心有這麼容易癒合。
江若凱沉沉吐出積在胸臆間的悶氣,“時間會沖淡一切的,不是嗎?”
但願如此!傅沛恩衷心希望如此。
他頗為失望地道:“這麼看來,短期內你還是想繼續窩在這裏?”
江若凱淡然一笑,“總公司有你坐鎮,我樂得在這裏多過幾天逍遙日子。”
“你倒是挺會算計我的!”傅沛恩齜牙咧嘴地道。
江若凱哂然一笑,正待回嘴,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他接了電話——
“江總,請接一線電話,是……”年輕的男秘書反常的說話吞吞吐吐的,“是一位小姐,她……她說她是你的老婆。”
江若凱猛地心臟漏跳一拍,臉色微變,勉強以鎮定的口吻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以眼神示意傅沛恩稍待,心中暗自慶幸剛剛的話不是由擴音器傳出的,否則要是讓傅沛恩聽到了,他可有得解釋了。
他接起電話,杜斐兒泫然欲泣的聲音立刻鑽人他耳膜,“老公,我好怕。”
“不要叫我——”江若凱反射性的欲制止杜斐兒對他肉麻兮兮的稱謂,正要脫口而出之際,驀地想到傅沛恩就在身旁而及時打住,看到傅沛恩挑眉詢問的神情,他心虛的對他敷衍一笑,隨即壓低音量對電話那頭的杜斐兒道:“什麼事?”
“老公,我迷路了,你快來救我。”她急得快哭出來。
迷路?!這個天才!“你不好好待在家裏,跑出來做什麼?”
杜斐兒委屈的嗔道:“人家想和你共進午餐嘛,誰曉得你的公司那麼難找,害人家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裏了。”
“走?!你用走的?”江若凱差點沒昏倒,走路到他公司至少要半個小時,她到底有沒有大腦?“你為什麼不坐車來?如果沒錢的話,到了這裏我再幫你付不就好了嗎?”
他的斥責無疑是雪上加霜,杜斐兒眼圈一紅,抽抽噎噎地哭道:“人家就是不敢坐計程車才用走的嘛,現在治安那麼壞,我又長得這麼漂亮,萬一一坐上車就回不來了怎麼辦,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江若凱煩躁的打斷她的話,一聽到她的哭聲他就沒轍了,“別哭了,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去載你。”
“我要是知道這裏是哪裏就不會迷路了啊。”
江若凱真是敗給她了,若不是念在她已經哭哭啼啼的份上,他真想大聲吼她幾句。他硬是忍住氣,沉聲道:“不管是商店或是路人都好,我要你立刻找人問清楚你所在的位置,聽到沒有?”
“知道了啦,對人家那麼凶……”
“馬上去!”他卡地一聲捧上電話。
這女人簡直是生來找他麻煩的,存心跟他過不去嘛!江若凱嘀咕着,一個不經意的瞥視,赫然發現傅沛恩不知何時已與他近在咫尺。
“誰啊?”傅沛恩興緻盎然的盯住他不放。
江若凱在他探尋的目光下不自在的欠了欠身,語焉不詳地道:“一……一個朋友。”事實上是一個超級大麻煩,他在心裏補上一句。
“朋友?”傅沛恩對這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不甚滿意,“什麼朋友?瞧你激動的,是不是有什麼麻煩?”
江若凱有苦說不出,笑得十分勉強,只以一言難盡含混帶過,希望他別再追問,心裏一面暗罵杜斐兒問個路問到美國去,那麼久還不回話!
而他遮遮掩掩的態度勾起傅沛恩強烈的好奇心,不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只怕他會寢食難安。
正待打破砂鍋問到底,電話卻在此時猝然響起,令他只有先將一肚子的疑問暫且按下。
這一回,江若凱直接接起電話,才喂了一聲,便傳來杜斐兒急切的呼喚——
“老公,我問到了,我現在是在……”她把問來的位置告訴他,“你快點來。”
“知道了,”江若凱鄭重的吩咐道,“你給我乖乖的待在原處不準隨便亂跑,我十分鐘後到。”
掛上電話,不給傅沛恩開口的機會,他拿起車鑰匙匆忙地道:“有點事我出去處理一下,馬上回來,你先坐一下。”話說完,他人也消失在門外。
傅沛恩看着他有如旋風般的沖了出去,臉上出現一抹深思。
他緩緩踱至窗檯下的沙發前,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他倒要看看是哪一號人物有這麼大的影響力,竟然能讓江若凱拋下公事不顧一切的前往接載。
***
傅沛恩怎麼也預料不到江若凱帶回的竟是一個精靈般可人的女孩。
在注意到杜斐兒難得的絕色外,傅沛恩靈敏的雙眸更是不錯過他們兩人之間奇特的舉動。
只見江若凱不斷的想將杜斐兒拉離,怎奈杜斐兒就是巴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教傅沛恩看得心裏直發噱。
他大笑出聲,立刻終止他們之間的小戰爭,兩人的視線一起向他望了過來。
該死,江若凱低咒了一聲,他怎麼會忘了傅沛恩的存在!眼見他笑得如此開懷,萎時滿臉漲得通紅,恨不得腳下有個地洞能夠鑽進去。
而杜斐兒仍然緊緊纏着江若凱,但她的眸子驚艷的盯着傅沛恩,心想,這男人簡直帥得過火!
“他是誰?”
江若凱敏銳的察覺到她的聲音有異,低頭一看,她正一臉痴迷的看着傅沛恩,只差沒有流口水,不禁使他怒從中來,心頭奇異的湧上一股酸意,連眉心都打起結來。
他語氣僵硬地為他們介紹彼此,在聽到杜斐兒甜膩的喊了聲“傅大哥”時,他眉頭揪得更緊了。
而他渾然不覺自己反常的行徑,已全落人傅沛恩眼中。
沒安好心的,傅沛恩將杜斐兒輕輕帶離他身邊,當手臂頓失重量的瞬間,江若凱竟感到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襲上心胸,他冷眼看着傅沛恩拉着杜斐兒一塊坐下來,熾熱的目光足以將傅沛恩握着杜斐兒的手灼燒出洞來。
傅沛恩和顏悅色的端視着杜斐兒,“告訴傅大哥,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怎麼會和若凱混在一起?”
混在一起?什麼形容詞?江若凱濃眉不悅的一挑,瞧他說的好似他是個誘拐無知少女的大野狼。
杜斐兒立刻喜歡上眼前這個愛笑的男人,不像某個人——她的眸光飄向寒着酷臉了無笑意的江若凱——老是吝於給她好臉色,不過,他在她的心目中是世界上任何寶物都無可比擬的。
一抹淡淡的,混合著嬌羞與柔情的笑意蕩漾在她粉紅的唇邊,“他是我老——”
“我和她沒有關係。”杜斐兒“公”字未來得及出口已被江若凱搶先一步否認,他瞪了她一眼,彷彿在警告她不準胡言亂語。
傅沛恩怎會沒留心到江若凱的眼色,他愈是有心隱瞞愈是有鬼,難怪他在新竹一點也不想家、不想老朋友,原來是樂不思蜀。
傅沛恩拍拍杜斐兒雪白的手背,鼓勱地道:“別怕他,有傅大哥替你頂着,有什麼話儘管說。”
杜斐兒最在意的畢竟是心愛男人的喜怒哀樂,在江若凱的威脅暗示下,她不禁露出猶豫之色。
“其實……說來話長,”她邊說邊偷偷瞄着江若凱,深恐會說錯話惹他不快,“我……總之,我無處可去,是老——是他收留了我。”好險,她悄悄吐了吐舌頭,差點又說溜了嘴,不安的視線瞟了江若凱一眼,他一瞪眼駭得她氣也不敢吭一聲。
見她如此在意江若凱的感受,傅沛恩頓感欣慰,或許唯有她純凈無邪的心,方能進入江若凱自閉的心扉。
不過,他還是比較欣賞她方才險些逼得江若凱失控的膽識,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江若凱,一抹邪惡的心思漸漸冒了出來……
他關注的凝視着杜斐兒,彷彿她是個小可憐一般,“你怎麼會無處可去?發生了什麼事?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過分殷切的熱情令杜斐兒有些招架不住,“我……謝謝傅大哥,我現在過得很好。”她無措的看向江若凱,他視若無睹的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噁心的傢伙,江若凱的嘴角嫌惡的扭曲了一下,沒想到一段時間未見,傅沛恩已心性全改,那麼噁心造作的話也說得出口。
而他愈是悶不吭聲,傅沛恩便玩得愈起勁。
他刻意壓低音量,但仍足以使江若凱聽得一清二楚,“若凱對你似乎並不是很好,瞧他打從一進門就對你沒好臉色過,你和他在一起必定過得很委屈,不如你跟着我吧,我帶你回台中,保證讓你——”
江若凱冷然犀利的直視着他,“這是一個有老婆、有家庭的男人該說的話嗎?斐兒涉世未深,別用你邪惡的思想牆污了她的純潔。”
賓果!保護欲可被他逼出來了。
傅沛思小心的藏起笑意和竊喜,十分無辜地道:“我只不過是想提供斐兒一個工作機會,我哪裏邪惡了?”
“是嗎?”鬼才相信他的心思有這麼單純,“什麼樣的工作?”
傅沛思咧開嘴一笑,“我的秘書。”
哼!果然有問題,“我記得這個職位並不缺人。”
“現在缺了。”
騙鬼!江若凱目射冷芒,“除非你打算解僱麗莎,而她已經為你工作五年了,沒有了她,你甚至連自己的茶杯都找不到。”
“唉!你說的沒錯,”傅沛恩無奈的嘆着氣,“但我總不能為了一隻微不足道的茶杯不讓麗莎結婚,即使我再需要她,我也不能枉顧人權。”
“麗莎要結婚了?”江若凱滿臉的不信,“為什麼我沒有聽說,好歹我也是她的老闆,她總不會吝嗇到連一張喜帖也不寄給我吧?”
“你放心,喜帖絕少不了你,”他的主意又繞回杜斐兒身上,“這下子你總該贊成讓斐兒待在我身邊了吧?”江若凱冷哼一聲,拒絕作回答。
他不出聲,傅沛恩狡猾的自動視他為默許,轉而向杜斐兒道:“若凱答應了,你呢?你可願意?”
剛剛這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完全沒有她插嘴的餘地,現在卻不約而同的把最艱難的問題丟給她,真是奸詐。
她幽怨的望向江若凱,“你真的答應了?”
“別問我,”江若凱粗聲粗氣的,“自己的事自己決定。”
“我不離開你,”杜斐兒真氣他的冷漠無情,關心她一點會少塊肉嗎?她決心放手一賭,“除非你不要我。”
江若凱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當作沒聽見似的,抿着唇回到辦公桌前繼續未完的公事。
瞥了一眼杜斐兒黯淡的小臉,傅沛恩眸中滿是同情之色,心中不禁怨怪江若凱怎捨得讓這麼純情的小美人如此難過?沒血沒淚的傢伙!
“他根本不在乎你,”傅沛恩加油添醋的毀謗江若凱,“像他這種沒心沒肺的男人,你也不必再留戀,跟我到台中,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杜斐兒低垂粉頸,並不作聲,紅了眼眶的她,正在為自己的慘敗哀悼。
別又來了!江若凱暗自呻吟,他不能自主的偷偷抬眼斜瞄杜斐兒,只消一眼,他就看出她可媲美汪洋大海的淚水又將決堤,可惡,剛剛在接她回來的途中,已遭她茶毒一次,她休想再來一遭。
他憤憤的將手中的筆丟開,忍無可忍的對他那個極盡挑撥之能事的好朋友低吼,“夠了,你別再煽動她了,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別煩她了行不行?”
終於動怒了,真不容易。
傅沛恩故意使壞的,扭曲他的意思,“照你這麼說,你是希望她留下嘍?”
杜斐兒聞言立刻抬頭,閃着淚花的水眸有着殷殷期盼。
一觸及她的眼神,江若凱一陣心軟,但礙着傅沛恩,硬是不肯當他的面許下承諾。
他冷冷怒視傅沛恩,“你玩夠了沒有?”相交這麼多年,他豈會不知他腦子裏的詭計。
傅沛恩斜睨了他一眼,居然伸了個大懶腰,“今天玩夠了。”可不是,光這趟上來發現了杜斐兒的存在,便不虛此行了。
他執起杜斐兒纖美的小手,輕輕在她慍潤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我得走了,免得被某人的怒火燃燒成灰,後會有期了,小美人,祝你好運。”
江若凱巴不得他快走,親自為他開門,希望他一去不回。
傅沛恩走得相當瀟洒,心情愉快得不得了,臨去前傾身在江若凱耳畔低語了一句,江若凱的臉瞬間黑透。
“傅沛恩!”
江若凱自喉嚨發出足以使人血液凍結的咆哮。
***
“天殺的!”
江若凱簡直不敢相信他眼裏所看到的。
他衣櫥里有一半的空間掛滿了杜斐兒的衣服,這就算了,他可以不予計較,但他不能容忍的是,在他的貼身內衣陣上,居然疊着屬於女人最私密的衣物。
這該死的女人,他都已經把他的床、他的房間讓出來委屈自己睡到客房去了,她竟然不知感激,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鯨吞吞食的攻佔他的衣櫥,不可原諒!
“杜斐兒!”他發出狂吼。
石破天驚一般的暴吼,嚇掉了杜斐兒正要送人口中的蘋果,她整個人自沙發上彈跳起來,不敢再留戀電視節目,火速沖往聲音來源處。
好可怕的吼聲,杜斐兒心兒怦怦直跳,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她闖禍了嗎?應該沒有吧?她已經盡量安分守己——
杜斐兒一個緊急煞車,第一眼便瞧見自己最鍾愛的水藍色內衣像一條發縐的抹布似的被緊握着,她不覺一陣心疼。
少根筋的她,對渾身浴火的江若凱所散發的衝天怒氣一無所覺,猶不知死活地道:“你拿我的內衣做什麼?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你看你都把它捏得變形了。”
說著伸出手想要拿回來,江若凱粗魯的格開。
他氣得全身發抖,幾乎要失去控制的將捏在手中的內衣砸到她臉上。
“是誰允許你把衣服放這裏的?”江若凱低沉壓抑的嗓音中隱含着一股洶湧的怒潮。
杜斐兒一愕,“我的衣服不放這裏,該放哪裏?”他不會是為了這點小事對她吹鬍子瞪眼吧?
扛若凱不料她有這一問,竟讓她給問住了,而一時的語塞更高漲了他的怒焰。“就算你非跟我擠不可,內衣褲也該分開來放啊!”
無視於他的怒氣,杜斐兒振振有詞地道:“我們是夫妻,內衣褲放在一起有什麼關係。”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介意的。
雖然他早就學到別在“夫妻”這件事上面和她爭辯,可一聽她又用來作為這件事的理由,他體內燃燒的火舌霎時沖高三尺。
“我不接受任何理由,我要你馬上把衣服拿走,不管放到哪裏去,就是不準和我的放在一起。”
他的衣服是鑲鑽鍍金的嗎?瞧他怒不可抑的樣子,彷彿她的衣服污穢了他的似的。
他蠻橫的態度惹火了杜斐兒,他休想這樣莫名其妙的對待她。
“好,你不接受我的理由,我卻要你給我一個好理由,我的衣服為什麼不能擺在這裏?”
“因為——”扛若凱猛地打住,他如何跟她解釋,他害怕兩人衣服交疊所顯示的親密感。“沒有任何理由,這是我家、我的衣櫥,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你沒有資格質問我的決定。”
聞言,她執拗的性子也被激了上來,下巴一揚,大膽的挑戰他的威嚴,“若是我偏不走呢?”
江若凱危險的眯起眼睛,“我會替你收拾,到時候可別怪我粗手粗腳。”
他居然這樣恫嚇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一點紳士精神都沒有。
“你不講理,”杜斐兒嗔怪道,“這間房間根本沒有其他多餘的位置,你不讓我的衣服跟你放一起,難道要我別穿衣服?”
“那是你的問題,如果你無法達到我的要求,你大可以離開這裏。”
他又在趕她了!
杜斐兒心頭一慟,小臉漸漸泛白,“你就這麼討厭我,連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你都要跟我計較?”
一見她眼眶又開始發紅,江若凱知道這一仗只怕又要輸了,真該死,她哪來這麼多淚水!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而是——”猛地,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什麼?”杜斐兒剔瑩的雙眸蓄滿淚水,“你為什麼不說?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是原則問題。”他說了一個連自己也無法信服的理由,在她淚眼相對的時候,他的思路實在無法保持清晰。
杜斐兒不懂,追問道:“這跟原則扯得上什麼關係?”
完全沒有關係!
江若凱惱怒的瞪視着她,心裏煩躁到了極點,他無奈的發現到自己根本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要她的小嘴一扁、眼圈一紅,他便只有投降一途。
生平第一次,他為自己感到無比的悲哀與羞恥,他居然如此輕易的栽在一個小了他整整十二歲的小女人手上。
奇恥大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