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午夜亥時,碩王爺的威武閣內燈火通明,閣外家僕們全部戰戰兢兢的聽候差遣,閣內更是充滿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詭橘氣氛。

“阿瑪夜召,有何要事?”思麒與莉桐更衣前來,他一進書齋內就急急問道。

王爺端坐桌前,福晉、亭蘭也都在書齋內。三更半夜的,一家子人全擠在書齋內,亭蘭一張小臉毫無血色。

“我有件事想向你媳婦請教請教。”

思麒一聽,馬上知道大事不妙。一來是自己的父親深夜召集全家,肯定這次針對莉桐找的碴非同小可;二來自己剛才對莉桐亂髮脾氣,她不哭不鬧不言不語,讓他懊惱又慌張,還沒來得及安撫她、向她說明,就得陪她一同對抗父親意圖不明的召見。

“蘇莉桐,我看你人小本事卻不小,一個小小娃兒卻能把我的寶貝兒子擒到手,嫁進我碩王府內,風風光光的當起大少奶奶。”

碩王爺滿臉嘲諷的當著所有人的面奚落她,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靜靜的和思麒站在廳中,紋風不動。

“你這大少奶奶還真會作威作福,可以隨意竊聽我的密談,可以追着思麒來向我這老父替你討回‘公道’,下次是不是要把我和福晉請入棺材讓你來當家?啊?”

“阿瑪!”亭蘭忍不住起身抗議。這話太過份了!

福晉倒是神色自若的安坐着。

奇怪,她怎麼一點倉惶恐懼的樣子也沒有?碩王爺原本想藉由她畏畏縮縮的懦弱性格,好好的“耀武揚威”一番,她這副乖乖任人嘲諷辱罵的態度,教他預設好的腳本怎麼演下去?!

“哼!”輸人不輸陣,王爺的架式還是得擺上枱面秀一秀。“我當初就反對思麒娶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進門——”

“講重點。”福晉不耐煩的打了個呵欠。

“這個蘇莉桐她……”王爺漲紅着一張臉,不知是因為尷尬還是火大,“她竟敢仿造月軒居士的畫掛在我的書齋內!”

“仿畫?!”福晉和思麒同時喊出口。

亭蘭慘白着一張臉,不安的在椅子上絞着手帕。

“要不是元卿告訴我,我還不知道要被她這小狐狸瞞多久!”王爺粗暴的指着莉桐大罵。

“元卿?”思麒皺起眉頭,他為什麼會知道這幅畫是莉桐仿的?

“他……他怎麼……”亭蘭顯然也被這個答案嚇一跳。

亭蘭性子坦率,從不會對親近的人有所隱瞞,但仿畫的事除了思麒、元卿之外,她沒對任何人提過,因為她知道事情被傳開的嚴重性,所以只說給她最信任的兩人知道。可是元卿為何要做出陷莉桐於不義的事?他不是站在莉桐這邊的嗎?

“說!”王爺瞪大了銅鈴般的火爆雙眼。“月軒居士的原畫你藏哪兒去了?”

她還是靜靜的站着,沒有反應。

“莉桐?”思麒覺得她目前的狀況根本不適合受人逼供,他不忍心看剛受自己出言不遜傷害的莉桐再被父親炮轟一次。

“我們回房去吧!”他扶着她的後背,溫柔的低語終於喚回了她一點反應。

她緩緩轉過頭看着俯身凝視她的那張擔憂的面容。

“思麒……”

思麒雙眼霎時亮了起來。她終於有反應了!雖然她的聲音十分虛弱,神色依然恍館,可是只要她能回神就已經可喜可賀!

“想畏罪潛逃?”王爺鼻孔重哼一聲。

思麒目前心思全放在莉桐身上,沒空跟王爺計較,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深情款款的攙着他的寶貝妻子。“走,回去休息吧!”

她痴痴的望着他,眼眶漸漸泛起水光。她正乖巧的依偎在他臂彎里,由他領回房的時候,又被王爺的獅吼轟了回來。

“事情沒給我一個交代,誰也不準走!”

“那您就自個兒慢慢在這耗吧,我和莉桐先告退了。”思麒根本連看都沒着王爺一眼,只顧着安撫莉桐一起回去。

“思麒,你竟敢跟我說這種話?”王爺的滿臉大胡被氣得根根豎起,活像只大刺蝟。

“有話明天再說。”他扶着莉桐跨出門。

“娶了老婆你就撇了阿瑪,早知如此,我指望你還不如指望思麟!”王爺發了狂似的咆哮。

思麒突然間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他的目光冷冽得可以殺死人!

嘿,有效!知子莫若父,他還真不愧是這俊兒子的老子!王爺眼見激將法成功的留住思麒的腳步,連忙乘勝追擊。

“我的思麟雖然風流成性、處處留情,可是他依舊把我這阿瑪放在第一位,兒女私情他從來不屑拿來與父子感情相比,哪像你——”王爺把視線轉到莉桐身上。“一個手腳不幹凈的女人就讓你迷得神魂顛倒,連老子都可以不要!”

“莉桐哪有手腳不幹凈?”

原本因為心虛畏罪而不講話的亭蘭,忍不住站起身替莉桐出氣。她再也看不下去王爺欺人太甚的口氣。

“那畫到哪裏去了?”王爺怒吼。

“撕了。”莉桐細微而肯定的一聲,引起在場所有人張口結舌的反應。

“莉桐?”亭蘭驚恐的看着她,只見她神色鎮定從容。吐氣如蘭的把駭人的秘密說出口。

亭蘭心想自己死定了!雖然身為父親的掌上明珠,但是毀了他珍貴的收藏,再寵愛的明珠也會變成王爺掌下的倩女幽魂。

“你……你……”碩王爺氣結在心,抖着手指着莉桐,“你給我滾出王府去,立刻給我滾出去,不准你再踏進我碩家大門一步!”

“阿瑪!”亭蘭想替莉桐辯護,卻又難以啟齒說明真相。

“你娶的好老婆!娶得真是太好了!”碩王爺整張臉漲成豬肝色。“我生你這麼個聰明絕頂的兒子,竟然採到娶這種妖孽為妻,想氣死我這老子?”

“妙!真是妙!”福晉突然冒出了一句,一面拍手連連。

“額娘?”天哪!都什麼時候了,福晉還在旁邊煽風點火?亭蘭都快暈倒了。

“可不是嗎?”福晉站在仿畫之前,兩眼閃着興奮的光彩。“你瞧莉桐這筆法,把月軒居士的精神臨摹得如此神妙,她是個天才啊!”

敢請她方才根本沒把大夥的爭執放進耳里,就只顧着在畫前細細品味紙上的神韻,與莉桐不為人知的潛力。

“畫得好有個屁用!”王爺氣得臉紅脖子粗。“畫得好就可以隨意撕了別人的原畫,自己動手來獻寶?”

莉桐沉穩的站着,一語不發,看來是不打算抖出亭蘭撕畫的真相。亭蘭感動得雙手捂住了口,可是良心的不安令她臉上流露凝重的擔憂。

“思麒,給我休!立刻把她給我休了!要娶就娶佟家的女兒,一切鬧局統統給我就此打住!”

“佟家還願意嫁女兒嗎?”

思麒的話震懾到身旁的莉桐與亭蘭。從一開始就對佟家格格抱持拒絕態度的思麒突然改變原本堅持反對的立場?!

王爺表倩立刻轉怒為喜。“當然願意!為思麟辦洗塵宴那夜,我們不是和佟王爺談下一整夜,他硬是不肯退步,執意要把女兒嫁過來?可見得他心意甚堅!”

“不盡然。”思麒完全無視其他人的驚訝,一派漠然的與王爺對談。“我們之後連着兩天和他深談,顯然他有些心回意轉,恐怕他早已為自己的女兒另覓親家。”

“別擔心,沒問題的!我明兒個一早立刻親自登門拜訪,一切尚有轉圜的餘地。”王爺興奮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原來思麒在她被軟禁在房期間,深夜被碩王爺召去,又接連兩天不見人影,就是去佟王府為退婚的事收拾殘局。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卻……

莉桐眼神又恢復了空洞,呆愣在原地。

“大阿哥……”亭蘭看着進入熱烈討論中的父兄與表情木然的莉桐,整顆心都糾結在一塊。

莉桐為了替她掩飾罪行,被碩王爺罵得狗血淋頭不說,居然被順勢加上莫須有的罪名休掉,連思麒都轉而加入王爺的陣容。

繁星高掛夜空,一片星光摧保。夜,深靜得一點聲息也沒有,只有人世間在紛紛擾擾,徹夜不眠。

夜太深、太靜了,連花兒都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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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部,估衣衚衕。

“姊姊,是我。我給你送飯來了。”

一扇破爛的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張慘白憔悴的臉。

“我不餓,你端回去和爹吃吧!”她沙啞的回應蘇大寶,隨即輕輕掩上門,卻被大寶一把攔住。

“你不吃就算了,放我過去休息一下好嗎?”說完,他機靈的鑽了進來。莉桐拿他沒轍,唯呀一聲把門關好。

“家裏怎樣?”莉桐抱着身子和弟弟坐在冰涼的炕上。

“一樣啊!天天都被碩王府的人吵翻天。今天不只是思麒貝勒來,身旁還多了個很漂亮的格格,她一身翠飾錦袍、儀態翩翩,像只蝴蝶似的,美麗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年眉飛色舞的展現心中的悸動。

佟家格格明天才過門,那跟在思麒身旁前來的應該是亭蘭。

“可是姊……你還要在這兒躲多久?”大寶看着她清瘦的面容,有些心痛。“思麒貝勒天天到破爛衚衕里找你,連爹都有些感動,世間竟有這麼痴情的貴公子。說不定你誤會他了,他根本沒有休妻的意思。”

“休書還沒送到?”她有些意外。

碩王爺召集一家子人興師問罪的那一夜,她被思麒有意另娶妻的話傷透了心。其實不管他脾氣再火爆、性情多麼反覆無常、出口如何的傷人,她總是會原諒他的,或許害怕、或許難過、或許流淚,傷心過後她還是會依偎在他身邊,畢竟這是她一生棲息、永世寄託的歸宿。

可是她無法接受與其他女人分享思麒的事實。

愛一個人為什麼不可以自私?不可以有獨佔欲?不可以嫉妒?不可以任性?是不是她心胸太狹窄了?是不是她本性太壞,根本不夠婦淑、善解人意?

她根本就配不上思麒!連內心都醜陋得羞於見他。

“姊……姊姊……”

可是她無法不想他、不愛他。自那夜起,她隔日一早就悄悄留書離開王府,沒想到當天思麒便親自駕馬奔至破爛衚衕來找她,她連忙抄小路躲到隔壁的估衣衚衕去,靠着街坊鄰居的幫忙,讓她暫時住在一間簡陋的無人小屋裏,隔着一條巷子就是蘇老翁家,以方便家人就近照應。

“姊姊,別哭了,你再這樣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了?”森大寶哀憐的輕拭着莉桐的淚。

她又哭了嗎?莉桐愣了一下。

自從返家后,她似乎患了種奇怪的病,不管心裏是空的也好、是想着思麒也好,眼淚都會一直掉。那是種無預警式的掉淚,宛若呼吸一般的自然、無法控制,連感覺都沒有,往往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哭時,雙眼已經紅腫,身體抽搐不已。

“姊,思麒貝勒一直跟爹解釋,我看他並沒有休妻的意思,你為什麼不肯聽他說明?”大寶心疼的抱着莉桐。

“我不想聽。”她把頭枕在大寶瘦小的肩上。

佟家格格都要娶進門了,說再多又有何用?整座京城最近熱鬧不已,所有的人都在紛說猜臆,但是說來說去結論都是一樣的:飛上枝頭的麻雀永遠都還是只麻雀,真正的鳳凰現在即將進入碩王爺家,豈還容得下她這隻小鳥霸佔枝丫?莉桐這一走叫作“識相”,否則等佟家格格嫁進王府,大家的處境都難堪。

“姊姊,你好歹也聽姊夫說明一下吧!”

“不用了。”她的聲音充滿濃重的鼻音,淚依然靜靜流着。

“你不聽我說,難道連見我也不願意?”

莉桐驚訝的回頭一看,一個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正堵在門口,身後跟着張嬌艷而開心的面容。

“莉桐!總算找到你了!”亭蘭在思麒身後興奮的跳着。

“大寶?你……”莉桐望向起身離去的弟弟。

“你們好好聊吧,我和格格先在外邊候着。”他淺淺一笑,帶上了門,只留下思麒和她在房內。

莉桐獃獃的看着背光而立的思麒。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是這身影沒錯!這是她最愛的男人。

他無聲無息的走近炕邊,坐在她身旁。

她還是無法回神,直直盯着他。這是夢吧,她自從回家以來,天天重複着這個夢,夢到思麒就在她身旁,一如往常。可是一旦醒來,現實就像破碎掉的夢,令她神形俱碎。

在恍愧之際,她突然被一個強烈的擁抱困住,緊緊的將她理在結實的胸膛上,令她幾乎窒息。

“思麒……”她不太確定這真的不是夢境,雙手輕輕的回抱着他。

“怎麼會這樣?”他的唇在莉桐頭項發間呢哺。才短短數日不見,她憔悴得只剩一把骨頭,紅腫的雙眼不知道是浸泡了多少淚水的結果。

“思麒?真的是思麒?”這種幾乎要將人揉入懷中的熾熱擁抱,的確是他的,沒錯!

她的淚又滾了下來。

“你這混蛋!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到德行?”他心疼又愛憐的低聲咒罵,不停的用雙手擦掉她新落下的淚珠。

這是思麒沒錯!

她被思麒雙手捧着的小臉,露出了凄迷的笑顏。

會在這種時候既多情又絕情的罵她的人,只有思麒。她太習慣這種偶發性的“不協調”舉動,她很明白思麒多半是有口無心,絕不是有意要說出硬邦邦的話。

這是他表達感情的方式之一。

“你何時才要將休書送來?”她淡然問道。

“是你休了我吧!”思麒不斷的吻啄着她的臉龐。

“我?”

他將舌尖探進她口中糾纏許久,才依戀不舍的停歇在她柔軟的雙唇上喘息。“你說走就走,留了封信擱在桌上就什麼都不管了,你知道我醒來看到留書後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對不起,對不起……”她實在禁不住他痛苦的神情。

“口頭上的道歉有什麼意義?你終究還是狠心的拋下我!”

“我不想……”

他深深的凝視着她,那雙扭惑人的琉璃眼眸不知奪走了她多少的愛。

“我不想成為佟家格格和你之間的阻礙。”其實地想說的是:我不想看見你娶別的女人進門!

“我幾時說要娶她了?”

“你……”莉桐在他懷抱中瞪大了眼。“你可別現在才反悔!碩王府和佟王府都已經做好一切嫁娶準備,你再反悔的話,教碩王爺如何跟人交代?”

“你擔心那些,怎麼不擔心我?”他有點耍少爺脾氣。

“我擔心什麼……那已經不是我的責任了。”

“你竟敢說這種話!”他緊緊抓着她的肩膀。“你就不管我整天跑來這破爛衚衕卻見不到你的落寞?你就不管我心裏天天喚着你的名有多心痛?”

“可是你要娶別人進門了,我……”

“別哭!”他又一把抱她人懷,用胸口的溫暖止住她的淚。“你難道還沒聽懂我的話?我不會娶佟家格格的!”

“什麼?”屋內的莉桐和屋外趴在窗口偷聽的亭蘭和蘇大寶,三人同時發出疑問。

“我的老婆太會吃醋,心思又太脆弱,受一點點小刺激就哭得昏天暗地,還會棄我而去。”他額頭抵着她的。“所以這輩子我註定只能和她一人長相廝守!”

莉桐大腦停頓了一拍,思考能力完全罷工。

這次作的夢好像太完美了,如果能夠就此沉睡不醒,她也甘願。“不……不行!”這畢竟是現實,她努力拉回理智。“你都已經聲明要讓佟家格格過門,現在才又反悔,你要她以後怎麼做人?”

這個小白痴!就不會多想想自己嗎?盡會顧慮無關緊要的外人!

“我才不會反悔,她是鐵定會成為碩家人!”

“啊?”她愈聽愈迷糊。

“佟家格格明天過門,但新郎不是我。”

莉桐杏眼圓睜。

“是思麟!”

“什麼?”門內門外三人第二度同時發出怪叫,只不過門外躲的那兩個連忙用手捂住各自的嘴巴。

“原來是思麟……”她頓了頓。“那你為什麼不明說?”

“明說什麼?連思麟也不知道的事有什麼好說的!”

她嚇得下巴都快掉了。“思麟……他不知道這次婚禮的新郎是他?”門外的兩人反應也大同小異。

“哼哼!”思麒又露出他慣有的冷酷笑容。“佟王爺才不在乎他女兒嫁的是我還是思麟,只要把她安全送入碩王府,當個稱頭的正室就心滿意足了。”

天下竟有這種父親?

“會這麼急着嫁女兒其中必有隱情,而且還特地指名要嫁人碩家更是有問題,管她是智障、瘸腿、其貌不揚,還是虛榮浪蕩,那都是思麟自個兒的問題。”他從鼻孔發出得意的一笑。

他竟然幫思麟娶進一個這麼危險的對象!

元卿說得沒錯,思麒一定會採取相當強烈的報復手段,殺了思麟倒不至於,不過讓他生不如死這點倒是可以肯定。

亭蘭想得臉都綠了!

“他是你弟弟,何必如此對他呢?”莉桐忍不住為這“尚未謀面”的姻親說句公道話。

“我對他多好啊!你瞧,我連他的終身大事都一手包辦到底,他只要輕輕鬆鬆當新郎倌就行了。”他摟着莉桐,陰險又迷人的笑着。

看來思麒“不笑”比“笑”時安全多了,至少他不笑的時候,流露的全是真性情、真脾氣;笑的時候,心裏想的和臉上展現的,恐怕完全是兩碼子事。

“所以——”思麒突然收緊手臂,把莉桐狠狠的貼伏在胸膛上。“你乖乖的跟我回府去吧!”

一做完結論,他的唇就直接攻向莉桐的頸窩。她被思麒困得牢牢的,別說逃了,就連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等一等,思麒……”她被他頑皮的唇逗得花枝亂顫。“可……不要這樣!可我已經被王爺下令逐出府了,哪有臉……”

“阿瑪什麼時候逐你出府了?”他中止搔癢攻勢。

“揭穿我仿畫之事的那夜,他……”

“他說氣話,回頭就忘。”繼續攻擊!

“但是仿畫的事……”她被他吻得咯咯發笑。“王爺是因為看中佟王爺家的聘禮——月軒居士的‘飄泊四幀’另外三幅,才執意要讓佟家格格過門,而我也是因為仿了月軒居士的畫,才被他怒斥。要你休妻,可見得……”

“你居然是因為這種理由被趕出來的?”

一聲震天怒吼突然隨門外的人破門而入,嚇得莉桐死命圈住思麒的頸項,縮在他懷裏。

原本趴在門外偷聽的亭蘭和蘇大寶也嚇得拖成一堆——明明只有他們兩個趴在窗邊側耳,什麼時候也多了蘇老翁參一腳,加入竊聽陣容?

“爹……”

思麒嘆了口氣,“門外的那兩隻!不用躲了,給我站出來吧!”

哪有叫人叫“只”的?!亭蘭嘟着小嘴,老大不甘願的和蘇大寶一同進來,站在蘇老翁身後。

“你把仿畫的事給我說清楚!”蘇老翁尖聲咆哮。

雖然蘇老翁的嗓門不像碩王府中的男人各個低沉渾厚、氣勢磅磷,但他拔尖的嗓音也夠刺人耳膜的。

”我……因為不小心把碩王爺書齋里的畫卷‘歸人歸路’撕破了,只好自己提筆臨摹一幅,卻被王爺識破,一怒之下要我滾出王府,還……還叫思麒休了我……”她躲在思麒懷裏怯生生的說著。

“你是豬啊你!這個笨痴!”蘇老翁破口大罵,氣到“笨蛋白痴”不小心罵成一堆都不自覺。

“不是她撕的!是我!”亭蘭連忙站出來替莉桐說話。“不要罵莉桐,不是她的錯。”

“莉桐這傢伙從小就笨手笨腳——”老翁依舊罵個不停。

“畫是我不小心撕破的,莉桐怕我被阿瑪責罰,所以才冒險替我仿畫。”亭蘭立刻回頭對莉桐解釋,“莉桐,你別怕,儘管和大阿哥回去吧!我已經跟所有人講明了,撕畫的事是我乾的,與你無關。”

“那你豈不是會被王爺……”她擔憂的問。

“你都願意捨身護我了,我怎麼還能躲在後面只求自保!”亭蘭豪氣萬千的叉起腰。“要罰就連我一起罰!要攆也連我一起攆!”

“亭蘭!”莉桐亂感動一把的。

“格格,你別替她說話!這傢伙不學好,平常就懶散,仗着自己有點小天份就驕得要命。”

“我哪有……”莉桐委屈的低聲抗議。

“你還敢說你沒有!”蘇老翁跳着腳狂嘯。

整條信衣衚衕都聽得見他的怒吼,連左右巷的鄰居都紛紛趕來湊熱鬧,只差街頭小販沒趕過來,順便擺攤做生意。

“你膽敢欺負莉桐?”亭蘭卯起來也不是好惹的。

蘇老翁縮了一下肩頭。

“我話都講明了,你還有什麼好罵的!你要罵就儘管衝著我來,冤有頭、債有主,我今天來就是要替莉桐翻案,有膽你就罵我!”

蘇老翁哪敢啊!倒是身旁的蘇大寶看傻了眼,沒想到亭蘭格格不僅艷冠群芳,性格上也是不同凡響,完全不像一般扭捏作態的官家小姐。

“可是格格,我這女兒實在不學好……”蘇老翁放軟了態度。

“她哪裏不好?”換亭蘭破口大罵,思麒頭痛得懶得管了。“我嫂子能讀能寫、能奕能繪,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她連臨摹張畫都會被人識破,我能不罵嗎?”

“啊?”亭蘭的雙眼向小口一起張得老大。

難不成蘇老翁氣的不是莉桐私自仿畫、魚目混珠,而是氣她仿造的功力不夠,竟然被人一眼識破?

“哎!貝勒、格格,我就隨你們一起進府,向王爺請罪吧!”

怎麼會這樣?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沒一個人說得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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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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