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郝逑想老實說，卻又覺得突兀，轉折之後輕描淡寫的帶過，「這種私事需要自己解決，外人是幫下上忙的。」

布萊恩也只能附和，「也是，不過至少我知道你對外國佬的反感小了點，不會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齒。」

是嗎？郝逑暗自握緊了拳頭，語氣一轉，聊起了別的事，她和另一位「布萊恩」的事，就由她自行解決吧。

和布萊恩講電話雖然是件有趣的事，只是她真的累了，加上又躺在床上，呵欠在不自覺中逸出小嘴。

「想睡了，好吧，你閉起眼睛，我唱搖籃曲哄你。」

郝逑哈哈大笑。

「嘿，我的歌聲是很好聽的，而且我還會唱中文歌呢，別小看我。」

「我不是小看你，你不用這麼做的。」郝逑邊笑邊回應。

「我想為你這樣做，你睡着也沒關係，我會小聲掛上電話的，快點閉起眼睛。」他催促道。

拗不過他，郝逑笑着閉上眼，「我準備好了。」

布萊恩清一下喉嚨，「高山青，澗水藍，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

郝逑噗哧一聲，笑不可抑。她該想到的，外國人唱中文歌，最容易學的就是這一首。

「咳咳……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啊……啊……姑娘和那少年……」

電話里的歌聲夾雜着輕咳，但還是執意唱下去。

笑聲漸消，最後剩下一朵笑花佇足郝逑唇角，繼續聽着耳旁的歌聲，心頭洋溢着被人寵幸的歡愉。

唱了兩遍「高山青」后，他換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歌聲斷斷續續的傳來，有如海濤拍打在海岸，穩定規律，郝逑拿着手機的手放鬆了，噙着笑容，逐漸的沉入夢鄉。

布萊恩唱完第四曲的「燒肉粽」，用怪腔怪調的閩南語，卻沒聽到任何的笑聲，只有規律的呼吸聲傳來，他知道她真的睡著了。

「晚安，逑兒。」他輕輕的掛斷電話。

昨天知道她的身分，他以為今天再見到她，對她的興趣會減退，沒想到她依然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雖然她的打扮令他皺眉，個性更不討喜，卻成為她獨一無二的特色。

尤其聽到她中午有約時，他心生妒意，只想破壞，甚至又失控的吻了她，天知道已經有多少年他不再有這樣的感覺了，郝逑對他是不同的，他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很願意為她付出自己的假期，相對的，他也私心隱瞞兩人的關係，當是她要付出的代價，他想一層層剝去她的防衛，真實的她一定很迷人。

想起她被吻時沉醉的表現，她對自己應該也有不同的感覺吧！

明天起，他們有好幾天得一起「工作」，她要如何面對他，他拭目以待。

郝逑一進入公司，就發現女職員們都塗妝抹粉，打扮得比往常來得嬌美，而且伸長脖子努力的往門口看去，彷佛有什麼貴客會光臨。

她不解，卻也沒問，直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才剛坐下，門就被敲響，孫淑容像一陣風似的刮入。

「聽說你昨天帶了個外國男人來應徵冬季服裝的模特兒，還被錄取了。」

赦逑看着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孫淑容又自顧自的說下去。

「那洋鬼子還很會做人，哄得公司一堆女員工為他打扮得花枝招展，郝經理，我們是在台灣販賣衣服，理所當然要用台灣人當模特兒，最起碼也要是東方人，外國人怎麼適合呢？」她昨天出差不在公司，沒想到郝逑就找到男模特兒了，讓她內定的幾位男模特兒都派不上用場，十分沒面子。

「是公司錄用他的。」郝逑淡淡說明。

「可是聽說你是那外國佬的經紀人，他對你言聽計從，他連拍照時都要你在身邊，你們應該是朋友吧？」

郝逑不想回答猜測性的問題，「一切都符合公司的規定，你有疑問，請找江總或廣告部鄭副理處理。」

孫淑容聽了更火大，誰不曉得江總一向偏心郝逑，若不是有江總這靠山，以郝逑不得人緣的個性，哪能高升得如此快！

「我會去問清楚，也請你約束你的模特兒，他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招蜂引蝶。」

說完，她頭一甩就走向門口。

此時，半掩的門被推開，布萊恩走入辦公室，看到孫淑容，他馬上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你好，早安。」他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孫淑容微微愣住，驚艷於他俊帥的臉龐、好看的笑靨。

布萊恩沒收到回應，疑惑的轉向郝逑，用英文發問，「我說錯了嗎？還是我的發音錯了？」

「你的中文是跟誰學的？」郝逑看着他。

「我的朋友，我說得正確嗎？」

「發音很正確，你的中文說得不錯。」讚美的話語自然不是出自郝逑的嘴巴，孫淑容得意的秀她苦練許久的英文。

「謝謝你的稱讚，可惜我只學了兩句中文，你的英文也說得很好呢，不過我昨天沒見到你。」布萊恩微笑的面對孫淑容。

「我姓孫，英文名字叫珍妮，是公司的業務部經理，昨天我剛好出差。」

布萊恩伸出手，「孫經理，你好，我是布萊恩，你這麼年輕就當經理，一定很能幹。」

孫淑容握住他的大手，燦笑如花，「叫我珍妮吧，布萊恩，我知道你是公司新進的模特兒，這還是公司第一次任用外國人當模特兒。」

「還請多多指教。」布萊恩越發笑得帥氣。

孫淑容心花朵朵開，「不用客氣，若有不懂的地方，盡可以來問我，我一定會幫忙的。」

「謝謝，大家都對我太好了。」

「這是應該的，呵……」孫淑容仍緊握着他的大手不放。

布萊恩低頭，彷彿才發現兩人還握着手，連忙鬆開手，「哎呀，我真失禮。」

孫淑容更為他的紳士風度傾倒，笑得好甜。

「你應該是要離開吧，對不起，擋住了你的路。」布萊恩讓開。

她本來想說自己不急，不過思及這是郝逑的辦公室，談話也不方便，就順着他的意思，「我是有事要辦，晚點再去看你。」對布萊恩揮揮手，她走出辦公室。

一雙冷眼將兩人的互動瞧得一清二楚，看來不用她擔心，這男人已將孫淑容降伏得妥妥噹噹了。

「討得她的歡心，保證你在公司里能順順利利，萬事如意。」她只是想陳述事實，但話一出口，卻帶着濃烈的酸意。

布萊恩聽出來了，趴在她的辦公桌上與她相看，眉開眼笑，「我只想討你歡心而已。」

郝逑秀眉緊蹙，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維持一臉的冰冷，「你知道廣告部在哪，你先過去報到，別和我爭辯，我知道我答應什麼，不過總要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將工作安排好。」

布萊恩看着她，「好吧，我相信你這一次，但別讓我等太久了。」

「門在那邊，不送了。」郝逑冷淡的說，又低頭辦公。

「逑兒，你什麼時候才會正視心底真正的渴望呢？」布萊恩嘆息般輕語，然後走了出去。

郝逑拿筆的手緊了緊，看看自己沒戴戒指的無名指，她低調到訂婚戒指也沒戴，沈堯一樣順着她不強求，他是如此的信任她啊。

她告訴自己，加強她的信念，剛掀起波瀾的心，又慢慢的沉澱下來。

歡笑聲從攝影棚里傳來，郝逑還沒進入就先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