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方家後院

“太極者,無極而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曲就伸……”白髮長鬍的庄師父一邊念誦,一邊緩慢的移動手腳打着拳。

站在他身後的方水若專註的跟隨他打手畫拳,看似嬌柔的身子裏卻異常沉穩,不疾不徐,嘣、履、擠,按、采、列、肘、靠、進、退、顧、盼、定,每一個動作皆充滿空靈之美,宛如舞着一曲剛柔並濟的舞蹈。

“陰陽相濟,力為懂勁,懂勁后,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本是捨己從人多誤捨近求遠,所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學者不可不詳辨焉,是為論矣。”庄師父詠完太極心論,以一式“手揮琵琶勢”結尾,然後盤腿打坐,闔眼吐納靜氣。

“到底是完了沒?這麼久!”高高攀在圍牆上的聶勿言喃喃自語,耐不住的用氣音低呼道:“水子……嘶、嘶!水妹子……”

呼了幾聲,可與庄師父一同打坐的水若仍沒理會他,逕自盤坐入定。

他伸手摘了顆在頭上結實累累的李子,輕輕朝她丟去。

被李子打到的水若總算有了反應,睜開眼瞟過去,見他半個身子掛在牆上,猛對她擠眉弄眼比手勢。

她用嘴形無聲的說道:“快點走開,小心師父生氣。”說完,繼續閉上眼睛靜坐。

聶勿言不死心,又摘了顆李子丟去,卻不小心丟偏方向,往庄師父飛去。

李子在快碰到庄師父的剎那,眼皮絲毫未動的庄師父倏地接住,反手往回一彈。

“砰”的一聲,牆後傳來重重的重物落地聲,以及聶勿言的慘叫聲,“哎喲!我的屁股啊!”

“嘻!”水若忍不住輕笑出來。

“何謂太極五訣?”庄師父緩聲問道。

她忙收住笑,恭謹的回答,“心靜、身靈、氣斂、欣整、神聚。”

“嗯!很好。”庄師父這才睜開眼。“今天就練到這裏為止。”

“感謝師父教導。”水若起身向他行禮。

庄師父一揮手。“去吧!那小子肯定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她再揖禮,走出後院偏門。

果然如庄師父所說,聶勿言就像只翻倒的烏龜,姿勢滑稽的仰躺在地上,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水若蹲到他身旁,捧着細緻的臉蛋好笑地問:“勿言哥,你還好吧?”

“好?好個頭!我的屁股摔成兩半啦!痛死了!”他揉着屁股哀哀叫痛。

她扶他站起,看他俊俏的五官都擰成一團了,不由得關心地問道:“瞧你疼成這樣,會不會捧傷了筋骨了要不要去給大夫看看?”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用感情泛濫的聲音說道:“水妹子,你真好,只有你會這麼關心我,在這世上就數你對我最好了!”眼中蓄起兩泡感動的淚光。

瞧他做戲似的誇張表情,她不禁噗哧笑了出來。“我看你不僅摔傷了筋骨,可能也捧壞腦子了。”

雖是笑,但她的聲音仍輕輕軟軟的,很是溫柔,讓人聽了心曠神怡。

“呿!竟然說這麼沒良心的話,早知道就不來跟你通風報信了。”聶勿言放開她的手,轉身作勢欲走。

水若沒挽留他,反而笑着揮揮手。“你走好,可別又跌倒了。”

“你存心想氣我是不是!問我一下會死啊!”他走回來,沒好氣的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

“哦?你要跟我通什麼風、報什麼信?”水若順他的意問道,仍呵呵笑個不停。

這個僅大她兩歲的鄰居總能逗她發笑。

“笑,你就只知道笑,你知不知道上官將之回來了?”

笑聲頓止,她怔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吶吶的反問:“你是說那個上官將之嗎?”

“咱錦琊城除了那個上官將之以外,還會有第二個上官將之嗎?”

驚喜浮現在她的俏臉上,她張嘴想說什麼,半晌卻只輕應了聲,“哦!”

“哦?就這樣?”

“不然要怎樣?”她的眼神飄忽不定,神情有點彆扭。

“你忘了他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嗎?”

“你胡說什麼!”她疾聲輕斥,粉頰升起淡淡霞暈。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個兒最清楚,我還記得兩年前他離家赴西關駐守時,你哭得像發大水似的,這會兒全都忘啦?”聶勿言調侃道。

水若桃腮上的霞暈加深,可眸中卻浮現一抹惆悵。“忘了又何妨?反正他根本就不曉得我。”

話說在錦琊城中,家大勢大的上官家與地方小士紳的方家雖不特別交好,但也有少許往來,而水若只能在偶爾的機會裏,悄悄地躲在角落偷看上官將之,早在最初的第一眼,她就對英姿煥發的他芳心暗許了。

怎奈他並不知曉她的存在,更別說是識得她,她和他的距離實在太遙遠了……

“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女人想嫁給他?”聶勿言又明知故問。

她怎會不知道?水若眼中的惆悵更重。

上官家是錦琊城的豪門世家,而上官將之又是功勛卓絕的大人物,是當今皇上眼前的紅人,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想嫁給他,所以不用聶勿言多說,她也想像得到現在上官家的門檻恐怕快被“登門求親”的人給踩破了!

“還有,你一定更不知道,前幾天他終於當眾開出一個條件,只要符合這個條件的女人,不論貧富貴賤,他都娶她為妻。”他又道。

她的美目微微一亮。“什麼條件?”

“他說……”聶勿言故意停頓一下。

“他說什麼?你快說呀!”她急切的問。

“嘿!瞧你猴急的,真不害臊。”

她的粉臉一紅,不依的跺腳輕喊,“勿言哥!”

“好啦!不逗你了,聽清楚囉!咳咳!”他裝模作樣的清清喉嚨。“他說,如果有一個女人能把他過肩摔,他就娶她。”

水若輕輦秀眉,不太相信他的話。“他真的這麼說?”

聶勿言聳了聳肩。“不信就算了,我就是特地來告訴你這個消息的,至於你想不想去把他捧個狗吃屎,就看你自己了。”

“他堂堂一個大將軍,怎可能讓一個女人過肩摔?”她更不信了。

“怎不可能?你打小學的太極拳不就標榜以柔克剛、四兩撥千金嗎?”他學着平時看到的招式胡亂比畫,好好的拳式被他打得活像發神經的醉鬼。

倘若她真的摔了上官將之,那麼……他真的會娶她嗎?水若默然忖道。

別傻了!水若搖搖頭,心裏暗嘲自己異想天開。

想他上官將之武藝超群,至今可說是無人能出其右,斷不可能被她摔過肩,況且她是因為幼時體弱多病,爹娘聽從大夫建議才聘請師父教她練拳健身,完全不懂如何用來攻擊人。

不過,假如她真的將他摔過肩呢?

水若腦子裏不停重複這個她認定不可能的想法。

如果,只是如果,當她將上官將之摔過肩之後,他又會做何感想?世上有哪個男人有這個度量娶一個會把自己摔過肩膀的女人當妻子?

水若的心思轉來繞去,全縈迥在聶勿言口中那個她“朝思暮想”的身上,她……真的好想見他呀!

***

在錦琊城的街頭巷尾走一遭,人們口中三句話里就會有一句提到上官將之,說書人更愛以他為說書題材,內容不外乎是關於他的種種傳奇事迹。

此時,一個說書人正在酒樓里淘淘不絕地吹捧--

“不說大伙兒不知道,此次上官大將軍為了嫁到秀琅城的妹妹特地由西關趕回,平定秀琅城的一場匪亂,只消他一彈指,那些無惡不做的土匪便一個個倒地,氣絕身亡。”

“他真的有那麼厲害嗎?”有人質疑。

說書人刷地打開扇子,用戲劇化的聲調說道:“不說大伙兒不知道,上官大將軍三歲識文,五歲能武,十四歲拿下皇朝武試的魁首,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武狀元,十五歲投效軍旅,十六歲率領十數人擒伏流竄作亂的匪寇,十八歲擊退進犯邊界的武夷人,轟動朝野內外。”

“之後,他馳騁沙場,所向無敵,戰功彪炳,年方二十三即被當今皇上欽封為鎮關護國大將軍,率領他一手建立的嘯天軍鎮守西關,正所謂英雄出少年哪!”他連珠炮似地說得口沫橫飛,熟得好像背祖譜一樣。

眾人聽得嘖嘖稱頌,說書人則趁熱再道:“除了顯赫的軍功之外,上官大將軍還有一件更傳奇的事。”他頓住,故作神秘的環視眾人一眼,吊他們的胃口。

“快說、快說!”大家催促鼓噪。

說書人一拍桌案,繪聲繪影的續道:“話說上官大將軍在入朝聽封的路途上,經過昆崙山時,忽有一老頭乘着一隻大白鷹從天而降,停在他前面說:‘老仙拜過天王。’

“老頭兒一拜,倏地狂風大作,當下天地變色,飛沙走石,與上官大將軍隨行的人莫不心驚膽戰、神魂俱散,各個伏倒在地,只有上官大將軍屹立不搖,但聽他大喝一聲‘停!’”說書人在這緊要關頭又故意停住,製造緊張氣氛。

“然後呢?然後呢?”大家都急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下文。

“然後剎那間天地乍晴,沙石不動,原本老頭兒站的地方出現了一塊巨石,傳說那塊巨石是由昆崙山上滾下來的仙石,而那隻大白鷹便成了上官大將軍日後來去仙凡兩界的飛騎,是以他除了有冷麵將軍的外號之外,又稱為銀厄將軍。”說書人說完,刷地打開扇子,志得意滿的搖着。

“這麼說來,這位出自咱們錦琊城的護國大將軍是神仙托世嘍!”一名酒客喊道。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附和。這麼一個充滿傳奇的人物,若不是神仙托世,倒也說不過去。

酒樓角落的一隅,靜靜坐着三個相貌出眾,神情卻各異的人,他們沒加入酒客們的熱烈討論中。

其中一個不苟言笑,五官深刻有型,神情嚴肅,而他,不是別人,正是被說書人說得神通廣大的人--上官將之。

“將之,你聽到了沒?人家說你是神仙耶!”滿臉好笑的段文長忍俊不住。有別於上官將之的漠然,他笑容滿面,一口閃亮白牙更襯托出他的俊朗瀟洒。

身為話題中心的上官將之面無表情,逕自舉杯飲酒,彷彿沒聽見人們對他的談論。

“這些胡說八道他早聽到耳朵快長繭了!”南谷風接口。他雖面如冠玉,俊美賽潘安,可臉色卻奇臭無比,毫不掩飾對這類話題的極度厭煩。

“哈!他們說你出生時,有神仙給你娘託夢,說你是被貶下凡間的天兵神將。”段文長一面拉長耳朵聆聽,一面向他們仔細轉述,有隨時會大笑出聲的可能性。

上官將之依舊面無異色,不當一回事。

“哇!原來你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天兵神將,而是鼎鼎大名的增長天王,看來我實在太小看你了。”段文長聽說書人愈說愈離譜,忍不住大笑出來。“哈哈哈--你若是增長天王,那我不就是多聞天王嗎!”

“我還廣目天王咧!”南谷風嗤道。

“嘿!假使咱們是四大天王,現下可還少了個持國天王。”

“要真有個持國天王,想必是窩在玉皇大殿裏孵蛋,哪有閑工夫來這裏陪你瞎扯淡。”南谷風再嗤之以鼻。

“持國天王從玉皇大殿溜出去了。”上官將之總算出聲了。

南谷風俊眉一擰。“嘖!那個笨蛋又逃家了嗎?”

“喂喂!說話最好小心點,你說的‘那個笨蛋’可不是一般人,當心冠上大不敬的罪名鋃鐺入獄。”段文長戲謔道。

“哼!笨蛋就是笨蛋,不管住在哪裏都還是個笨蛋!”

“哈!你好樣的,我看全天下找不到一個嘴巴跟你一樣毒的人了。”

南谷風睥睨他一眼。“哼哼!你也是個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多謝稱讚,哈哈哈--”

南谷風和段文長兩人就像封神演義里的哼哈二將,一個哼不停,一個哈不斷,哼哼哈哈的互相嘲訕。

上官將之照常不發一語,靜聽兩個好友鬥嘴。

他們兩人早習慣了他的沉默,要是這個奉守沉默是金為最高準則的人多說話,他們才真的會不習慣哩!

驀地,段文長的目光被一名走進酒樓的年輕女子吸引過去。“你們快看!來了一個美女。”

“別把我們都看成和你一樣好女色。”南谷風啐道。

“一個男人若不好女色,還算是真正的男人嗎?”段文長一臉理直氣壯。

南谷風斜瞟了眼,苛刻道:“這也叫美女?你眼睛瞎了嗎?”

“嗟!懶得再跟你說。”段文長轉而詢問上官將之。“將之,你覺得呢?”

上官將之看都沒看一眼。“女人都是禍水。”

“以偏概全!”這回換段文長嗤了聲。“你就是不近女色,才會被謠傳你有斷袖之癖,而且還和你的副將楊羿有一腿。”

“他若真是斷袖之癖就算了,偏偏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到現在還忘不了杜碧悠那個賤女人。”南谷風道。

上官將之的眼蒙上一層陰暗。

見好友臭了臉色,段文長踢了一下口沒遮攔的南谷風,使了使眼色,要他閉上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然後趕緊轉開話題,“你們看!又來了個美……少年?”

***

段文長口中的美少年,正是水若。

由於她實在太渴望能見上官將之一面,於是便女扮男裝,讓聶勿言帶她從後院偏門偷溜出去。

消息靈通的聶勿言帶她來到這家酒樓,一踏進門,她的目光立刻正確無誤的投向坐在角落的上官將之。

她的俏顏瞬間亮了起來,紅灧灧的菱唇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綻出一朵慕情滿漾的笑花。

他有一點點變了,變得更威武挺拔,卻也變得更嚴肅冷漠,她敏感地在他的眉眼間捕捉到一股隱藏得極深的痛苦與憂悒。

他為誰痛苦?為何憂悒?她衝動得想上前為他撫平深皺的眉心,以及積鬱在他靈魂深處的愁傷。

“喂!收斂點,別忘了你現在是個‘男人’,你再盯着他流口水,對他又傻笑、又嘆氣的,小心被誤會有斷袖之癖。”聶勿言在她耳旁低聲警告。

她趕緊收斂起唇邊的笑,可美眸怎麼也掩不了快樂的亮光。只要能見到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天曉得過了這麼久之後,她還是這麼的喜歡他呀!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上官將之將眼瞥過來,與她的眸子對上。

呀!他瞧見我在看他了?水若心頭一顫,香腮微紅的輕別開臉,羞赧地不敢與他四目直視。

當他調回視線不看她后,她忍不住又把眼兒往他身上放,捨不得轉開,滿心滿眼都是他,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事物了。

“他好像一直在看我們。”段文長的眼光也放在水若身上,感覺怪怪的。

嘖!這名美少年未免陰柔得過火,麵皮白嫩得像女人不說,哇咧!連拿個杯子時小指頭都翹起來哩!

“看個屁!有什麼好看的?”南谷風兇惡的瞪過去,見到水若時亦愣了愣,隨即滿臉不屑道:“活像個娘兒們,娘娘腔!”

“我也這麼覺得,如果他打扮成女人,可能連我都會看走眼,以為他真的就是女人。”段文長附和着,首度和南谷風達成共識,然後轉向上官將之問道:“將之,你看呢?”

“你們何時變成三姑六婆了?”上官將之的口氣透露出他的不耐煩,起身步出酒樓。

“將之,等等我們!”段文長和南谷風急忙追上去。

上官將之在與水若擦身而過時,目光又不經意地與她對上。

水若的眼睛又是一亮,心頭小鹿頓時亂亂撞,又羞、又怯、又滿懷期待的對他笑了笑。

他依然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跨着大步離去。

唉!他果然只把她當成傻呼呼地對他笑的路人甲。水若傷感地低嘆,上揚的嘴角垮了下來。

“別哀聲嘆氣了,咱也走啦!”聶勿言丟下酒錢,拉着她匆匆走出。

“去哪?”

“小笨蛋,當然是跟着他。”聶勿言揪着她在車水馬龍的街上穿梭,緊跟在上官將之身後。

走沒多久,忽聽有人叫道:“花魁遊街!快來看萬花樓的花魁遊街!”

嘈雜的銅鼓笙簫傳來,很快的,看熱鬧的人群把整條街擠得水泄不通,爭相觀看花魁遊街的華麗陣仗。

擠來擠去的人群衝散了水若和聶勿言,她慌張的呼喊他,“勿言哥!你在哪?勿言哥……”

聶勿言不知已被擠到哪裏去了,淹沒在茫茫人海中。

猝地被擠了個重心不穩,水若的身子往後倒去,千鈞一髮之際,她幸運的撞上一堵溫暖厚實的胸膛。

胸膛的主人穩穩地扶住她,免去她亂足踐踏的危險。

“謝謝!”她鬆口氣地回頭道謝,一回頭,不由得把松出去的那口氣又倒抽回來。

是他!上官將之!

上官將之放開扶着她臂膀的手,轉身走開。

她想叫住他,可是他已迅速走遠,只見他的寬肩與後腦勺在萬頭鑽動中高人一等,顯得更出類拔萃,人們莫不把懾服驚嘆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算了!你別再對他痴心妄想了。

水若嘆口氣搖搖頭,不斷在心底告誡自己,依依不捨的旋身走

開,但仍不住地頻頻回首,期待他或許會回頭看她一眼,只要再一眼就夠了。

彷彿感應到她強烈的期待,他果然回頭了,而且還直直的望向她。

接觸到他的視線的剎那,她欣喜若狂得簡直連魂都要飛了。

他真的回頭看她了呀!

只是,她不懂耶!為何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殺人般,而且顯然是衝著她來的,氣勢洶洶地愈來愈近、愈來愈近,一副要將她大卸八塊的樣兒……

我、我的天呀!快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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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好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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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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