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

情敵

星閃蟲鳴的夏夜,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若有似無的輕笑夾雜着曖昧的耳語,跟隨空氣緩緩流動。

“不是說要年底才回嗎?怎麼提前了?”

“事情交接得差不多了,自然要回來。”

“哦?不是想我想的嗎?”

“呵……”

“笑什麼?我說中了?”

“呵呵……”

“說,你想我了!你想我想到茶飯不思,度日如年,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呵呵……哈哈哈哈……”

“找死是不是?不準笑,快說!”

“哈哈……我說,我說……哈哈,我想你想得……茶、茶飯不思……度日如年……一日、一日……哈哈哈哈……”

笑到面頰抽筋的人,實在沒有辦法將這噁心加三級的思念之詞繼續說下去,於是改用另一種更有效的方式進行表達。

不多時,衣裳窸窣之聲漸起,聽那呼吸也急促了,很快變成喘息。

什麼東西被撞翻了,一聲悶響之後,兩具年輕的軀體突然闖入月色的柔光中,翻滾糾纏。

同樣修長結實的身體上,肌肉勾勒出漂亮的線條,在昏黃溫潤的月光里聳動着,無聲地渲染着情慾的顏色。

激烈的親吻早已無法滿足對彼此的渴求,不停在對方身上摸索的手掌,彷彿控制了血流的速度,心跳的頻率。

顫慄。

夾雜着銀光的頭髮甩在結實的胸膛之上,一路往下,撩動着熊熊的火焰。不甘獨自一人接受焚灼,底下那人抬起膝蓋,摩擦着身前人腿間的弱處。

分不清是誰的身體更敏感,兩人順從着慾望,從舌尖到腳趾,任快感四下飛竄。

不知哪裏飄來的雲朵,為害羞的月娘遮去了眼睛,留下一抹暗暗的灰。彷彿是特意等待着這個機會,有個聲音說:“我只有你。”

“什麼?”

“我只有你,韓闖……”

聲音斷了,黎湛的嘴裏溫溫熱熱的,含進了一塊軟糖。甜膩的味道散開,鼻子裏全是韓闖的呼吸,真實而確定,不再是求而不得。

摟住他柔韌的腰肢,指尖滑入彈力十足的兩股之間,黎湛豎著耳朵傾聽韓闖的輕吟。

“啊……”

那是邀請。

唇齒不曾分開,像是原本就生在一處,黎湛溫柔地挺進韓闖的身體,深入骨髓的接觸,源源交換着彼此的悸動。

他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父親與昆叔剛剛才過世,他和韓闖都需要時間來調整。還有新叔,那個如此清楚他們的人,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可是……他還是回來了,拎着箱子,像個歸心似箭的遊子。

是的,他想念韓闖。茶飯不思,度日如年、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去他的,他的想念遠比這個多上百倍千倍。雖然他不好意思說出口,不過,那噬人的苦……他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

我愛你,遠比你想的更愛你……

思忖着,黎湛閉上眼,退開些許,任唇舌游移,描繪着那熟悉的輪廓。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由光滑的額頭到纖長的睫羽,再到挺拔的鼻樑,最後是半啟的雙唇。黑暗裏,唇中的申吟格外清晰,低低的,隱忍着,誘惑無比。

下意識將韓闖的雙腿分開到極致,黎湛挺起腰,深深淺淺地進出着,磨人的速度不知是要考驗對方還是要考驗他自己。

“阿湛……”韓闖難耐地掐住黎湛的手臂。

“我在這裏。”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在這裏。”

韓闖在笑,聲音全是甜蜜。黎湛溫柔地看着他,即使光線不足,也難掩他眼中的熾情。

韓闖似是受到鼓舞,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低聲道:“你能不能快點?”

“你要多快?”

雙手摟住韓闖的腰背,黎湛猛地使力,抱住韓闖跪坐在地上……

韓闖拒絕聽起來那麼無力,根本就是另一次邀請,可黎湛卻壞心的以字面直譯,無辜地問道:“你不喜歡?”

將臉移至韓闖的眼前,黎湛故意抬手擦了擦濕漉的唇角,情色十足的動作幾乎讓韓闖的皮膚滾燙冒出煙來。從沒想過,丟棄了十幾年的“羞怯”一詞居然會因為黎湛而重回他的身旁。

“該死的!誰要你停下來的?!”可憐的韓闖,除了用惡狠狠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欲求不滿之外,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那你就是喜歡羅?”黎湛不以為忤,單手握住他的弱處,緩慢地磨擦着,非要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

“什麼?”

被情慾折磨得無處逃遁,韓闖終於放下了自己的驕傲,俯首投降:“喜歡……喜歡行了吧?!快點!”

“樂意為您效勞。”

黎湛謙卑的語氣與他嘴角得意的笑容完全背道而馳。韓闖捂住臉,阻斷了月光。

嘖嘖的聲音伴着誘人的申吟重又響起,為這靜謚的夜晚添上一抹曖昧的紅色情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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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韓闖還沒睜開眼,就感覺身邊凹陷的床墊彈回了原狀。

“去哪兒?”

搖走腦中殘餘的困頓,韓闖尷尬地收回了反射性伸出的手臂。

看着那修長的指尖離開自己的皮膚,黎湛低下頭,在韓闖的唇邊印下一吻。

“我有事要出去一會兒,回頭一起吃午餐?”

“嗯,我再睡會兒,你要用車子就到管家那裏去拿。”韓闖的睫毛顫了顫,很快閉上了眼睛。

似乎是不願驚擾他的好眠,黎湛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而後悄悄地離開。

門合上的一剎那,阻滯的空氣反撲在韓闖的臉上,將原本就零亂的頭髮弄得更糟了。

車子駛出庭院,黎湛搖上車窗,就像擋開了夏日灼熱的氣浪一般,擋開韓家所有手下窺視的目光。

沿着熟悉的線路,穿過熟悉的風景,走近熟悉的門扉,黎湛深吸一口氣,準備踏入眼前這個被熟悉包圍的陌生地方。

開門的女子長發齊肩,有着豐潤的雙頰與滾圓的肚子,身着粉色連身的孕婦裙裝。這一切,讓黎湛難掩眼中的驚訝。

“怕什麼,這孩子又不是你的。”何美琪看似打趣,可惜臉上並無笑意。

黎湛努力彎了彎嘴角,“你在電話里沒說。”

“沒說什麼?”何美琪習慣性地摸了摸肚子,無辜地問:“沒說這孩子是韓闖的?”

“這不好笑。”

“呵呵,”何美琪輕笑兩聲,挽住黎湛的手腕,沒有察覺那張冷峻面孔下的微小慌亂。

“你真是一點沒變,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何美琪取笑黎湛。

順着她的牽引進了門,黎湛微微嘆了口氣,“你沒告訴我,你懷孕了。”

“我還有很多事沒告訴你。”停在房內的一張黑框照片前,何美琪略帶黯然地拿出三根香點燃后遞給黎湛,說:“我知道你不會怪他,讓他安心吧。”

照片上的錢永勝笑得燦爛,即使是困在黑白兩色里,也藏不住他飛揚的神采。對於這個曾經欺騙、背叛過他的人,黎湛從來談不上怨恨,只是覺得惋惜。

接過何美琪手中的香,將它插入擺在遺照之前的香爐之中,黎湛平靜地說:“我的確不怪他,就像我從來沒怪過你。”

“你該恨我的,就像我該恨你一樣。”嘴上這麼說著,何美琪的眼中卻沒絲毫怨懟的情緒,倒是那突如其來的哀傷,讓黎湛有些措手不及。

“我該恨你,如果你一早就斷了我的念頭,我也不會傻等這麼多年。你不喜歡長頭髮,我就剪了它;你不喜歡我太瘦,我就努力吃胖一點;你不喜歡有人管,我就什麼都不說。我以為只要我千依百順,總有一天你會回頭看我一眼……”

“美琪,不要說了。”黎湛打斷了何美琪喃喃自語似的說話。這些問題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也不想去了解,他之所以站在這裏,只因為他還當何美琪是朋友,其他的多說無益。

“不,”何美琪搖頭,淚光從她眼中一閃而逝,“你的心太軟,拒絕得根本不夠明確。你不知道,女人比男人更執著,往往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絕不會放手。是你,是你給了我太多的希望……難道韓闖真的有那麼好?”

看着那張寫滿心有不甘的臉,黎湛一時語塞。

“算了,我認了。”等不到黎湛的回答,何美琪斂去了徒勞的傷悲,說:“韓闖是個男人,光憑這點,我這輩子都別想贏他。”

“根本不是男女的問題,”黎湛搖頭一笑,不能苟同,“我對韓闖的感情並不在於他是男是女。說出來可能俗氣,但我就是非他不可,就像永勝會為了你不惜背叛我一樣。”

第一次聽到黎湛正面訴說他對韓闖的感情,何美琪就像被人抽幹了全身的血液,頓時顯得軟弱無力卻又面目猙獰。

“你在向我炫耀嗎?還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你不是!你說的全是事實,你和韓闖愛得死去活來,我卻像個笨蛋一樣把錢永勝擠出了我的生活,還害他枉死。我後悔了,可是什麼都無法挽回了。我不恨你,根本就不該恨你,我要恨的人是我自己。”

擔心何美琪會歇斯底里,黎湛上前一步想攙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何美琪轉身看着窗外,環抱雙臂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想接受黎湛帶來的短暫溫暖,她不能讓早就斷了的念頭再有死灰復燃機會。

再回頭已無波瀾,何美琪輕撫着高高隆起的肚皮,說:“還有半個月孩子就會出生,你來醫院看看吧。我總覺得,他是永勝投胎來的。”

“好。”

縱使何美琪的說法有些悚然,黎湛也覺得安慰不少。至少這孩子不失為一個不錯的借口,能減輕她對錢永勝的愧疚。

死去的人再也無法復生,活着的人能少受着折磨總是好的。一想到這裏,黎湛又記起自己的父親,不由抿緊了雙唇。

退出那間已然陌生的房間,駕車走過熟悉的來路,黎湛回到了韓家的小別墅。

不到十二點,餐廳里已經飄出濃郁的菜飯香味,黎湛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想起自己沒吃早點。抬起手,發現這動作居然有點像何美琪,不由覺得好笑。

“心情這麼好?何美琪的狀況一定不錯。”韓闖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笑得無害。

話音剛落,黎湛就像拉上了制動閘,僵在原地。

“你好。”

坐在韓闖左側的男人,有着一張讓黎湛無法忽視的臉。此時,他正掛着刺目的笑容,彷彿老熟人一般向黎湛問好。

微微頷首,黎湛面無表情地坐在餐桌的右側。不等韓闖出聲,逕自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夾了一塊茄子放在黎湛碗裏,韓闖友好而客氣地問道:“我和曉順明天去老宅那邊過周末,你要不要一起來?”

韓家老宅出城很遠,是個度假的好去處。

黎湛硬着頭皮將那塊自己從來不願去碰的茄子吃進了嘴裏,一邊狠狠地嚼着,一邊回答:“好。”

詭異的氣氛在餐桌旁徘徊不散,秦曉順瞟了一眼同桌的兩人,強壓住奪路而逃的念頭,開始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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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鳥叫蟲鳴。在這個夏日特有的熱鬧午後,韓家老宅迎來了許久不見的主人。

自從母親去世后,韓闖幾乎沒再踏足過這座宅院。幼時與父母在此生活的場景業已模糊,只剩下淡淡的印跡揮之不去。

秦曉順像個過動兒,一進門就蹦蹦跳跳,東摸摸西瞧瞧,好奇得不得了。

韓闖好笑地看着他,問:“有何感想?”

“哈哈,像座古堡。”

“可惜沒有幽靈……”將手中的輕便旅行袋放在地上,韓闖摸了摸客廳里老舊的傢俱,有些悵然。

“有王子也一樣。”秦曉順輕鬆地攬住韓闖的肩頭,暖暖的笑容分外窩心。

看着那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韓闖的嘴角浮起玩味的微笑。秦曉順警惕地向後一退,卻撞上跟在他們身後的黎湛。

“行李我拿去房間了。”表情平板的黎湛此時就像個質素一流的隨從,對主人不合時宜的言行全都視而不見。

“順便再去準備點吃的,我下午要帶曉順到湖邊去釣魚。”韓闖吩咐道。

“好。”回答得言簡意駭,一如黎湛以往的風格。

說是湖邊,其實是個不大的水塘,好在是流水彙集而成,裏面的魚蝦還算鮮活。

韓闖拿着釣竿,盤腿坐在塘邊的草地上,鼻樑上的超大墨鏡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剩下夾雜着銀絲的烏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秦曉順也將頭頂的白色鴨舌帽壓得低低的,斜靠在韓闖身上,懶成一灘爛泥。

黎湛放下為他們準備的食物,撐開一把陽傘塞進韓闖的手裏。

“我不要這女里女氣的東西。”韓闖拒絕了他的好意。

“下午太陽太毒……”

“我說不要就不要。”

“……”

“他不要我要。”秦曉順拿開臉上的帽子,順手接過那把傘,結束了二人相持不下的局面。

黎湛站直了身體,扯出一絲不太自然的微笑,轉身離去。

“你們吵架了?”看着黎湛略顯孤單的背影,秦曉順不由有些同情。韓闖的自私與冷血他是見慣了的,但這黎湛不是別人,想當初韓闖可是為了他的死訊愁白了頭髮,現在怎麼又變得這麼無關痛癢了?

“誰說的?”

“這還用說,瞎子都看得出來。”秦曉順舉着傘,湊到韓闖的頰邊,笑得鬼鬼的:“情侶之間吵架,把第三者扯進來可不是個明智的做法。”

“怎麼不明智了?有個情敵不是更刺激嗎?”韓闖回以冷笑。

見他滿不在乎,秦曉順正色道:“如果我跟黎湛是舊相識,你願意多我這個情敵?”

韓闖沒有出聲。手中的魚竿動了起來,他握了握,卻任那魚兒白白咬走了鉤上的食餌。

“現在有情敵的人就是我!”狠狠地將秦曉順的帽子扣回他的臉上,韓闖扔下魚竿,雙臂抱膝,竟顯出幾分委屈。

從未見他這個樣子,秦曉順不由一怔,下意識問道:“黎湛背着你和別人來往?”

韓闖不說話,肯定的表情卻是表露無疑。不過他不打算告訴秦曉順,他有跟蹤過黎湛。

“天!”秦曉順一拍額頭,忍不住大發感慨:“你把我拖來就是為了氣他,你怎麼這麼蠢?!”

“喂!”無端被罵,韓闖有些惱了。

秦曉順不管那許多,接着問:“你想跟他分手嗎?”

“怎麼可能?!”韓闖以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秦曉順一眼。

他知道黎湛還是愛他的,而他也愛着黎湛,分手從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只是他們的愛情背負了太多的恩怨,何美期清楚這些,她也知道黎湛容易心軟,如果她對此善加利用,少不了又是一番波折。

“那你就不要玩這種幼稚的把戲,現在就去跟他把話說清楚。相信我,愛情是經不起任何猜忌的。如果你不想便宜了那個第三者,就該把話攤開來講。”秦曉順神情嚴肅,儼然就是一個愛情專家,“何況,你真的確定他另有情人?”

“你很煩哩!”

躺倒在草地上,將雙手枕在腦後,韓闖透過墨鏡看着暗暗的天空發獃。

秦曉順看不下去了,伸手奪過那墨鏡,嚷道:“不知道就更要去更個明白,就知道拿我當槍使,這是談得哪門子戀愛啊!”

少了那層遮蔽,陽光一下子射進韓闖的眼裏,讓他不得不眯起雙眼。其實,讓韓闖生氣的是黎湛居然背着他去找何美琪,出於“以牙進牙”的劣根性,他當然要找來秦曉順幫他氣回去。

他一直不想承認,最讓他耿耿於懷的是自從旅館那次之後,黎湛再也沒有對他說過“我愛你”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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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間,拉上窗帘,隔絕了窗外的陽光與宜人的風景,黎湛沉入黑暗之中,就像自耀眼的晴空墜落幽深的谷底。

與韓闖相處時,他處處小心,如履薄冰,卻還是什麼也抓不住。他們相愛嗎?他們是戀人嗎?轉了一大圈,這些問題似乎還是沒有答案。

趴在床上,將臉埋入枕中,黎湛努力放鬆身體,希望在這安靜得令他窒息的空間裏釋放出心中焦躁的情緒,可惜心頭如符咒一般如影隨行的緊繃感,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

吱呀——門口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黎湛警覺地抬起頭,發現來人是許久不見的李新。對視之後是尷尬的沉默,黎堪從床上爬起來,拉開了房內的窗帘,陽光猛地投射進室內,讓他下意識地揚手擋住雙眼。

“我聽底下人說,你前兩天回米的。”

李新站在陰影里,注視着黎湛被陽光模糊了的輪廓。

自從誤殺了黎衡,他的心裏一直不太平靜。不是因為那人的死,而是為了眼前這人。

黎湛可以說是李新看着長大的,他對李新的信任一度讓李新深感慰藉。可如今,這信任成了一道看不見的高牆,梗阻了二人的關係。

對於李新,黎湛知道不能去恨。父親的死是個意外,即便不是意外,他也是死有餘辜。

可是,既為人子,見到殺父之人難免會心存芥蒂。他無法大度到一笑泯恩仇,卻矛盾於彼此的微妙關係。李新是韓闖的保護人,所以他不能對此人視而不見。

“我們有一年多沒見了。”見黎湛不出聲,李新自顧自地說起來,“半年前韓闖說在國外見到你,你卻沒有跟他一起回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半年前,分離七個月的韓闖與黎湛在國外得以重遇,激動之餘黎湛卻因為黎衡的死而不能釋懷,所以與韓闖約定調適好心情之後再回國找他。原本以為會花上更長的時間,他卻因為按捺不住對韓闖的思念提前回來了。聽李新的口氣,似乎並不樂意見到這樣的結果。

“只要韓闖在這裏,我就一定會回來。”黎湛說。

李新勉強地彎了彎嘴角,說:“我早就知道你在國外。在韓闖為了你的死訊痛不欲生的時候,我都沒有告訴他你還活着,沒想到隔了那麼久,你們還是遇上了。”

從沒聽到過這些,黎湛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我並不看好你跟韓闖,”李新停頓了一下,說:“且不說你們都是男人,光看韓闖的身分,還有你父親做下的事……你覺得你們能在一起多久?”李新對自己刻意隱瞞的事並不感到愧疚,他只做他覺得應該做的。

黎湛不想責怪誰,他能理解李新這麼做的原因。而李新提出的問題正是他喉嚨里的一根刺,拔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於是他說:“我不知道。我們約好不去想以前的事,至於將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完,黎湛轉身看向窗外。

遠遠地,秦曉順與韓闖看上去就像兩個小黑點,而且其中一個正飛快地向房子這邊走過來。

“你以為能走幾步?他知道你去了何美琪家,就把秦曉順招過來氣你。雖然這麼做是出於嫉妒,但那也表示他不信任你。”

難怪韓闖會突然變臉,原來事情是這樣。黎湛冷靜下來,直指李新的來意,“你想讓我離開阿闖?”

“離開他,對你們都好。”其實李新還有另一層擔心,他怕黎湛會因為父親的事對韓闖懷有惡意,不過他並未表露出來。

“如果離得開,我們也不會轉了一圈還是走到了一起。”黎湛搖頭,眼中有甜蜜也有無奈,“韓闖跟我早就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分不開了。”

“也許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韓闖從小就對得不到的東西特別執著,到手了卻從來不懂得珍惜。何況你和他還有那麼多的恩怨糾葛……”

“沒有恩怨。”打斷李新的話,黎湛斬釘截鐵地說:“就算韓闖以後會踢開我,我們之間也永遠不會有恩怨。無論他對我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記恨他。如果你也像我這樣愛過一個人,你就會明白。”

語畢之後是沉默,大約過了數分鐘,才聽到李新一聲嘆息:“我明白了。”

黎湛對韓闖的感情在他的話里表露無疑,從而徹底消除了李新的顧慮,什麼都可以作假,感情卻是最實在的東西,李新相信黎湛的話句句都是出自真心。

“我能說的都說了,你好自為之。”說完,李新轉身離開,經過門邊時,卻忍不住停下來,說:“你爸爸的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看着李新,黎湛一臉木然。心結已成,他不知道何時才能解開,唯有韓闖是個特例。

李新有些失望,卻也知道不能勉強,於是沒再多說。黎湛目送他離開,視線再轉回窗外時,湖邊黑點只剩下一個。

這時,他的房門再次被推開,韓闖靜立在門邊,痴痴地看着他。

黎湛重新拉上窗帘,不願讓陽光侵佔了韓闖的臉孔。

不等他再動作,韓闖一把將他推到床上,緊接着那個熟悉的重量就壓在了他的背。“你不想原諒新叔嗎?”韓闖問。

“別逼我,我只是需要時間來適應。”

“那我呢?你恨我嗎?”

“你剛剛在門外沒聽見?”黎湛不答反問。

將臉在黎湛的胸口蹭了蹭,韓闖偷偷露出一個笑容,旋即又苦着臉說:“我看着你跟何美琪走進去,她挽着你。”

黎湛沒有回應,靜靜地聽着。

“她懷孕了,孩子是錢永勝的。”韓闖頓了頓,繼續說:“她對你一直沒有死心,你們原來就是一對……你會回到她身邊嗎?”

忍着心頭的刺痛,韓闖還是將這個難於啟齒的問題問出了口。黎湛之前與何美琪在一起四年多,現在何美琪懷着錢永勝的遺腹子,孤立無援地,以黎湛的性格只怕多半會……韓闖不敢想。

“我會照顧她。”原來孩子是錢永勝的,黎湛不由得一陣傷感。“對不起,瞞着你去見她……”

“你想回她身邊?”

“我……”

“我不準!你想就這麼把我甩了,門都沒有!”韓闖暴跳起來,野蠻地將黎湛翻了個身,壓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領,吼道:“姓黎的,你是我韓闖的。你要是敢離開我,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黎湛似乎被他嚇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你……”韓闖哽了哽,說:“何美琪那邊只要給她錢就好了,讓她們母子衣食無憂就是最好的照顧,我不准你把自己也搭進去。我們一起長大的,我認識你比她早,她憑什麼跟我爭?”

說完,韓闖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黎湛的身上,看似輕鬆,實則緊張萬分。

感覺黎湛的手撫了撫他的頭髮,韓闖抱住了他的身體。單薄的衣裳傳遞着對方的體溫,溫溫的,漸漸灼人。

“說話呀!”韓闖有點沉不住氣了。

“話都讓你說完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你不會去找何美琪了?”

“我怕你打斷我的腿。”黎湛一笑,震動的胸口讓貼着它的韓闖臉部發麻。

“你發誓。”

“我發誓。”黎湛毫不猶豫地舉起右手,說:“我絕不會離開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韓闖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卻沒想到黎湛居然還有下文。

只聽他認真地說:“……只要你發誓與秦曉順斷絕關係。”

“我在說你和何美琪。關他什麼事?”

“公平一點,不可能只是你要求我吧?”黎湛掃開韓闖額前的頭髮,讓他能與自己對視。

昏暗的房間裏,雙方的表情都不太真切,可黎湛咄咄的眼神,卻是絲毫不能忽視。

“我跟秦曉順只是朋友……”

“好到可以上床的朋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韓闖微微羞赫,秦曉順和他的關係的確比較親近,可是自從與黎湛在一起,他就根本沒再碰過秦曉順,“哪有你和何美琪那樣牽扯不清。”

“我可從來沒有碰過美琪,我告訴過你,我只有你而已。”

“不可能!”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韓闖半撐着上身,不敢相信地看着黎湛,好半天才喃喃道:“那,我們上床的時候,你是第一次?!”

回想那次在診所與韓闖的第一夜,黎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你是第一次……居然也敢上我?!”

韓闖傻了,想當初他肯硬着頭皮做了下方,一來是想補償,二來就是怕他跟男人做沒經驗,現在倒好,他居然是完全沒有任何經驗。想起自己當時在他身下吃的苦頭,真是欲哭無淚了。

早知道這樣,反正上下都是第一次,還不如乾脆就上了他了!現在弄得一直翻不了身,他冤不冤呀!

“我的心從始至終都在你身上,何美琪不過是幫我在爸爸面前遮掩的借口而已。”說起自己的父親,黎湛不由眼神一黯,“這次瞞着你去看她,就是怕你會誤會。結果,被你揭穿了不說,居然還招來一個秦曉順,真是怕了你了。”

回想突然看到秦曉順坐在韓闖身邊的情景,黎湛差點沒嘔出血來。自從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再到見到這個魅力不小的男人,黎湛一刻都沒安心過。

韓闖不是什麼純情的角色,床伴是招手即來,能像秦曉順這樣被他視為朋友的卻是絕無僅有,這怎能不讓一心只想獨佔他的黎湛急得團團轉?

他第一次迫切地需要韓闖的一個承諾,趁着韓闖在意何美琪就像他在意秦曉順,來一次交換吧!讓他安心,他只有這個要求。

就在黎湛焦急地等待答覆時,韓闖的心思卻根本沒在這個問題上。

胸前一陣濕熱,黎湛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看着埋頭在自己身上舔來舔去的人,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阿闖……”現在可是白天,就算拉上了窗帘,也是白天好不好!

韓闖不知何時已經脫去了自己的上衣,肩背誘人的線條在黎湛的眼中晃動着,讓他不由地長吁一口氣,以平復體內突如其來的躁動。

粗魯地將黎湛的褲子拽下來,韓闖的動作又急又猛,但是仍沒忘記專挑敏感的地方下手。

韓闖異於平常的興奮讓黎湛有些迷惑,只是疑問還來不及出口,便被他悉數吞進了嘴裏。他不知道,韓闖正十分努力地想要扳回一城,以解他被“壓”之“恨”。

百倍激情的熱吻,力道十足的撫摸,直到大腿被架上韓闖的肩膀,黎湛才猛地清醒過來。

“不行!”扼住韓闖的手腕,黎湛制止了他的動作。

“為什麼?”低頭在黎湛的頸間咬了一口氣,韓闖停得很不情願。

黎湛收回雙腿,說:“你還沒有發誓。”

“好吧。”韓闖抿了抿嘴唇,鄭重地說:“我發誓,決不再跟他上床。”

黎湛沒有回答,也沒有鬆手。

“自從你上次跟着新叔回來以後,我就沒再找過別人。”

黎湛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將韓闖的雙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感覺到黎湛的心跳,韓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會把他叫過來,只是純粹想氣你。”

“……”

“知道你去見何美琪,我很生氣。”

“所以你要以牙還牙?就像……你對連宇喬乾的?”黎湛皺眉。

“嘿,他也報復了我,別說得好像只有我會這麼干!”韓闖仍然理直氣壯。

孩子氣的傢伙!拍了拍他的臉頰,黎湛暗自嘆了口氣。

“我愛你。”

“你再說一遍!”自從上次在旅館之後,韓闖再也沒聽黎湛說過這三個字。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黎湛笑着揉亂了韓闖的頭髮,翻身將他壓在身下,貼着他的耳朵問道:“看到你和秦曉順在一起我也很生氣,你說我要怎麼報復?”

“你……想怎麼報復?”韓闖有些喘,因為黎湛將手伸進他的褲子。

“我比較喜歡體罰。”別有用心的撫摸,很快讓某人的慾望抬頭。

“你剛剛才說愛我的……”韓闖掙扎着,試圖打個商量。

“沒錯,我現在正打算好好‘愛’你。”

扯下韓闖身上最後的一塊布料,黎湛依葫蘆畫瓢地將韓闖的雙腿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我真的很愛你,不要再考驗我了。”黎湛一邊動作,一邊懇求。

韓闖覺得腦子裏像被灌進了一大桶漿糊,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喜歡聽到黎湛說愛他。

努力放鬆身體,韓闖迎合黎湛的侵略。他的溫度讓他心安,雖然被進入時仍免不了疼痛,但他心甘情願。

瘋狂地親吻撫摸,以最原始的方式傳遞着相互的感情。澎湃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兩人的心……

情事過後,韓闖窩在黎湛的懷中,靜靜地感覺着他的呼吸。“情敵”問題居然就這麼解決了,還真是乾淨利落。

“我也愛你。”韓闖突然很想這麼說,事實上他也說了出來。

黎湛睜大了眼睛,無法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如果你下次讓我在上面,我想我會更愛你。”韓闖接著說。

黎湛沒有回答,只是笑着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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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另一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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