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確認手術日期后,丁家三人開車回到台北,他們住的不是飯店,而是許書婷的娘家,許家什麼不多,客房最多,給女兒、女婿住幾天算什麼?住個半年一年也無所謂。
身為家中女主人的夏穎心,對此安排自然不怎麼高興,但看在公公和丈夫的面子上,勉強仍要裝出歡迎態度,誰叫她現在是“仁心聯誼會”的會長呢?打通各種人際關係是很重要的,說不定以後會有拜託小姑的時候,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仔細瞧瞧,小姑的手變粗了,頭髮不知多久沒做保養,衣服甚至不是名牌貨!但奇怪的是,小姑看來比以前快樂多了,不管去哪兒都和丁凱軒牽着手,那幸福的模樣還真是美呆了。夏穎心決定好好研究這道理,不花大錢也能變美,到底怎麼回事?是因為南投的水質和空氣嗎?下次非得去度個假不可。
無論如何緊張或憂心,日子仍不快也不慢的來去,這天,在醫院的手術室外,許書婷握着女兒的手,表情還算鎮定,內心卻狂跳不已,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幸好身旁還有些支持。
陪她一起等待的除了女兒,還有久違的公公和婆婆。他們寄了幾次包裹被退回后,終於發現兒子可能搬家了,輾轉透過好幾個人聯絡,才知道兒子因為眼疾辭去了工作,不做醫生以後跑去南投種田,而今又要開第二次刀。
為此,已離婚多年的兩人,分別從美國東西岸飛回來,也把禮物一併帶來,他們不怪兒子沒告訴他們,這個么子的脾氣有多剛烈,沒人比他們更了解,尤其是青春期那段日子的叛逆,現在想起來還震撼有餘。
丁俞涵完全不認得爺爺奶奶,只知道他們常寄來禮物,在母親的鼓勵下,她喊了聲:“爺爺好、奶奶好。”
孫女那軟軟的聲音、靈活的大眼,讓丁家兩老立刻愛上她,沒想到兒子能找到這麼溫柔的媳婦,還生出這麼可愛的孩子,說什麼都要在台灣多住一陣子,好多看看這位小天使。此外他們也要去廟裏求平安符,希望兒子能重見光明,否則這驕傲的小子如何能活在黑暗中,唉。
三個小時過去了,門前燈光從紅色轉為綠色,沒多久一位護士走出來,通知家屬說:“手術已經順利完成,就等病人從麻醉恢復,晚一點會轉到病房,你們可以先過去等。”
“謝謝!”許書婷鬆了口氣,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回頭,接下來就是耐心調養了,這回她可不能讓丈夫耍賴,說什麼都要他照顧好自己。
手術后恢復情況不錯,不到三天,丁凱軒已能拿下眼罩,室內燈光不強也不暗,以免刺激他的眼睛,許崇信站在一旁問:“感覺怎麼樣?”
“我看到一點點光,很模糊,白茫茫的。”隱隱的刺痛讓他不斷眨眼,感覺像好幾天沒睡覺一樣,想睜開眼都得費儘力氣。
“剛開始會這樣,要慢慢適應,如果有眼干、眩光、畏光的情形,都算正常。”許崇信一邊以專業角度說明,一邊要替妹夫戴上眼罩,丁凱軒卻阻止了這動作。
“等一下,我好像可以看到了……”烏雲漸漸散去,他試着辨認周遭事物,慢慢的,輪廓出來了、身影明顯了,他的人生再次找到了方向。
“看得清楚嗎?”許崇信又問。
“嗯,很清楚。”丁凱軒緩緩伸出手,毫無猶豫、毫無差錯的,撫摸在他身旁妻子的臉,這是他在手術后最想做的一件事,不是靠盲目摸索,而是親眼所見、親手所碰。
許書婷已是淚眼模糊,握住丈夫的手,說不出半句話,就為了這一刻,之前的擔憂全都值得了。
丁家兩老看到這幅畫面,非常意外兒子如此依戀媳婦,他們享受不到的愛情,兒子卻能有幸得到,或許挫折之中反而見真情,越是一帆風順就越不懂珍惜,人生果真是個圓,有舍才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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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娘家住了一個禮拜,明天就要回南投了,許書婷獨自留在家整理行李,丈夫和女兒就交給公婆,讓他們把握時間好好相處。這陣子,光是女兒的衣服、玩具就增加了兩大箱,她真佩服公婆的消費能力,不把孫女寵壞誓不甘休似的,但她並不擔心,女兒不是普通的小孩,她的快樂來自內心,而非外在。
叩叩!
趁着沒有別人在,許慶霖敲過門走進客房,他拿了一個文件袋,也不說明一下,就放到女兒的行李箱中。“收着。”
“這是什麼?”許書婷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兩份地契和印章!她記得父親提過,若她再嫁,就要給她房地產當嫁妝,但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她立刻退回。“爸,我又沒再嫁,你不用給我這些。”
許慶霖早忘了自己說過這番話,那都是幾百年前的狀況了,有什麼好提的?他解釋道:“我不是要你再嫁,凱軒現在又沒賺錢,手術后也不知能恢復多少,我總不能看你們過苦日子。”
她一陣心暖,明白父親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關懷,除了給錢他真的不懂其他方法。“我們過得很好,在南投不用花什麼錢,爸你放心,歡迎你隨時來玩。”
“不行,你一定要收下。”許慶霖非常堅持,一個女人要照顧丈夫和小孩,怎麼說都要有錢支撐,女兒應該是不好意思開口,他做父親的就得固執點。
“我不能收。”她在家時很少讓父親滿意,結婚後還要父親擔心,怎麼都說不過去。
“你不收,那我給俞涵,看她以後是要出國念書,還是要自己創業,反正用得到就好!”
“俞涵的未來,我們會負責栽培,哪有讓你出錢的道理?”
父女倆來回推辭,誰也不肯讓誰,脾氣一樣的硬,不知是誰第一個笑起來,另外一個也跟着笑了,原來笑是有感染力的,沒多久,他們都哈哈大笑。
有生以來,怕是第一次和父親如此融洽相處,許書婷抹去因為大笑而流出的淚滴,吸了吸鼻子說:“如果媽也在這兒就好了。”
“我想她是在的。”許慶霖望向牆上妻子的照片,他每天都感覺到她的存在。
“我想也是。”許書婷點點頭,在這個家已經沒有她的房間,但她還是有回家的感覺,只因心中有愛,處處都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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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北回到南投后,他們照樣過着種菜、煮飯、平淡的日子,丁凱軒的手術相當成功,只是得休養一段時日,這回他積極而主動,每天都記得吃藥、點眼藥水、保護眼睛,回診時跟醫生再三討論,每個細節都不放過。
許書婷看在眼底,明白自己不用再操心了,丈夫已經有所領悟,接着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丁俞涵還是沒上幼稚園,這整片山野就是她的學校,她每天撿石頭、觀察花草、對着藍天發獃,她還有一架電子琴,無師自通摸熟了音階,常可聽到她彈唱自己的曲子。
不管她以後會成為地理學者、花店老闆或音樂家,她的父母只期待她健康快樂長大。
這天傍晚,丁凱軒奉妻子之命,出門去尋找女兒,這在台北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一個還沒滿五歲的小女孩,怎能放她一個人趴趴走?但在埔里就變得很自然,女兒這隻小兔有三個窟,不是在自家附近,就是到幾處鄰居家,或是大榕樹下的土地公廟。
今天他在榕樹下找到女兒,還看到四、五個小孩,他們用小石頭不知在玩什麼遊戲,小孩子創意無限,只要好玩就能不斷繼續,玩到太陽下山了還不想回家。
“俞涵,該回家吃飯了,他們是你的朋友嗎?”丁凱軒摸摸女兒的頭問。
“嗯!”丁俞涵點頭,小孩子吵架歸吵架,還是會玩在一起,早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小朋友們滿臉訝異盯着丁凱軒,心想奇怪了,他不是瞎子嗎?怎麼會自己走路?沒跌倒也沒認錯人?
丁凱軒決定替女兒做點外交工作。“你們好,我是俞涵的爸爸,歡迎你們有空來我們家玩,可以帶一些菜回家,是我和俞涵一起種的。”
了俞涵雙手插腰,自豪的說:“我爸爸很厲害喔,他會種菜,還有玫瑰花!”
小鎮上很多人都會種菜種花,丁凱軒並不算特別,孩於們只是驚訝於他的行動自如,忍不住問:“你不是瞎子嗎?”
“沒錯,我差點就變成瞎子了,但我好起來了。但不管是不是瞎子,大家一樣可以做好朋友,好不好?”丁凱軒希望孩子們能多點同理心,也許他這些話現在沒成效,但至少是顆等待發芽的種子。
小朋友們“喔~~”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總之以後不能嘲笑丁俞涵的爸爸是瞎子了。
丁俞涵拍拍身上的塵土,向父親伸出手。“爸,我們回家。”
“好。”丁凱軒握起女兒的手,兩人一路慢慢的走,一個唱歌一個聽歌,不亦樂乎。
望着他們父女倆的身影,榕樹下的孩子們不禁有點羨慕,因為每次他們胡亂瞎唱的時候,爸媽只會叫他們閉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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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白晝逐漸拉長,夏日的腳步近了,丁凱軒配了一副眼鏡,彌補他恢復不足的視力,除了繼續菜園裏的工作”,他也花了很多時間待在書房,看書、打電話、寫筆記,相當勤奮。
許書婷知道丈夫在進行些什麼,但他不想說她也不會問,她相信他總會“自首”的。
果然過沒多久,在一個溫暖的午後,女兒躺在吊床里睡熟了,丁凱軒不用再幫她搖床,轉向妻子說:“我……我想回醫院工作,昨天院長打電話來過,我們談好了一些條件。”
即使妻子不在乎他有沒有工作,他仍要這麼做,算是維護自己的尊嚴,也是不想辜負過去的努力,種菜雖然有趣,他最大的志願仍是行醫,他不想就這麼放棄。
“是嗎?”她心一沉,想起兩句唐詩:“忽見陌頭楊柳色,悔叫夫婿覓封侯”,古人之言實在不假,她只想要一個會在家洗碗的丈夫,不願把丈夫白白送給他的工作。
他看得出她眼神黯淡,趕緊說:“南投的房子不要賣掉,我們一有空就回來度假。”
她不太相信他的說詞,工作向來是他的最愛,誰知回台北以後會有什麼變化?到時又一堆交際應酬的,當真會有空嗎?外科醫生本來就不是人做的,他的身體好不容易健康多了,回去醫院不知要死多少腦細胞?
“放心,我不會再那麼工作狂,你相信我。”他不知該怎麼向她保證,在這段日子裏,他已不再是從前的他,有太多的領悟和覺醒,讓他宛如重生。
“不信還能怎麼辦?都跟定你了。”是好是壞都是自己選的,她曾有機會離去,卻執意留下,倘若愛上一個人,就得包容他的一切。
“謝謝。”他鬆了口氣,深深感激,忽然發現她耳邊閃閃發亮。“咦,你戴了耳環?”
“你看得到?”她的珍珠耳環相當小巧,不仔細看根本不會察覺。
“當然,我還看得出來,你變豐滿了。”他伸手將她擁住,愛極了她美妙的嬌軀,抱起來越來越有滿足感,害他每晚都難以平靜入眠。
她挑眉一笑。“真的?那你看得出我懷孕了嗎?”
“什麼?!”他瞬間呆掉,腦袋當機,下巴也收不回了。
她拍拍他痴獃的臉,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勤於耕耘,自然會有收穫,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他有秘密,她當然也有驚喜,兩人互相給對方刺激,才不會老夫老妻、七年之癢啊。
“恭喜你又有個甜蜜的負擔,就算你回醫院工作,可要幫忙帶小孩喔!”她沒忘記初次懷孕時,每件事都是靠自己去摸索,這次可得連本帶利向他討回來。
“是,我一定盡心儘力……”震驚之後,他稍微恢復力氣,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我的天,這裏面有個小孩?我們說什麼、做什麼,小孩都會知道嗎?”
“多少有感應吧!”母子連心,畢竟是在同一體內。
“那……你還能不能騎馬?”他一臉惋惜,那可是他最大享受。
“丁凱軒!你很欠揍耶!”她作勢要打他,兩人笑鬧成一團,睡夢中的丁俞涵依稀也聽到那笑聲,隨着門口鈴鐺聲清脆作響,她真想作首曲子來形容,嗯,她明天就要彈給爸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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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一年,他們又回到台北定居,這城市仍然人聲鼎沸、霓虹閃爍,他們買了一棟新房子,除了庭院和車庫,屋內只有五十坪,是過去那棟豪宅的一半,他們不需要司機,夫妻倆都自己開車,也不需要傭人,家事由許書婷打理,不過洗碗是丁凱軒的專職。
搬到新家,丁俞涵最喜歡的是後院,因為父親說要開闢一個小菜園,到時又有好吃的菜和美麗的花嘍!
屋內紙箱成堆,丁凱軒擔任妻子的小幫手,兩人一起整理速度比較快,但他也因此發現一件妙事,他的衣物和妻子的衣物大約是一比十。
“這是我們的主卧房沒錯吧?可是……衣櫃幾乎擠爆了。”過去他從未仔細端詳,原來女人家有這麼多衣服鞋子包包,難怪人家說女人的錢好賺,簡直可以開百貨公司了。
“我以前買那麼多衣服,還不都是為了做好醫生娘,你敢怪我?”其實她早已捐出一大半的衣服,不過在男人眼中看來,可能還是星星般的數量,數也數不清。
“當然不敢,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光是買東西、選東西的工夫,就不知要多少心力呢!
“咳!你也要睡這兒嗎?以前我懷着俞涵的時候,你不是說要分房睡?”她轉個話題,避免丈夫繼續研究她消費的功力。
“我才不要分房,拜託!”他一臉委屈,深愛的女人應該不會這樣對他吧?
她輕笑起來,終於肯定他的表現。“好啦,清一點空間給你就是了。”
“感恩、感恩。”他抱住她,再也不敢抱怨什麼衣櫃的事,有老婆可以抱就該偷笑了。
眼看丈夫開始上班,女兒是否也該去上學了呢?許書婷思考着這問題,決定先帶女兒到醫院,跟久違的周醫生見個面,距離上次就診已經一年多,不知道這段日子是否算有進步?
周醫生非常驚喜,尤其是看了丁俞涵的表現,頻頻稱讀。“她真的進步太多了,我相信她現在不會有問題,在任何團體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她太讓人驚喜了。”
“謝謝你這麼說。”許書婷放下了心中大石,這下可以開始挑幼稚園了。
周醫生好奇問:“你是怎麼辦到的?我看你的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
過去種種一言難盡,許書婷只是微笑道:“慢慢來,比較快,就是照醫生的話去做嘍。”
周醫生聽了大笑。“我下個月要放長假,否則我兒女都快不認識我了,日子過得太緊湊真的會衝破頭,我要向你看齊!”
“加油~~”兩個女人彼此鼓勵,生活就是這麼回事,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找到自己的節奏就對了。
離開醫院后,許書婷帶女兒去公園坐下,兩人一邊喝果汁一邊看天空,許書婷閑聊似的問:“俞涵,你想不想去上幼稚園?”
“嗯……”丁俞涵只考慮了幾秒鐘。“好啊。”
“你以前不是討厭上幼稚園嗎?”她驚訝地看着女兒。
“沒關係,我不會害怕。”她的回答跟母親的問題略有出入,但她知道母親就是聽得懂,她們母女倆有太深的默契。
許書婷點點頭。“好,那你自己決定,看到你喜歡的幼稚園就告訴媽媽。”
母女倆有了共識,手牽手回到家,在信箱發現一個包裹,是班長賴虹樺寄來的,裏面有張紙條,用像小學生的筆跡寫着:“楊老師叫我轉寄給你,恭喜啊!”
除了紙條,就是一幅裱框的照片,還有一張佳作的獎狀,上面寫着得獎人“許書婷”。她看了幾眼才認出來,那是她在鹿港拍的作品,拍攝一個女人跪在神壇前,神情專註,捻香祈福。
原來是楊之翔老師替她報名了一場業餘徵選,很幸運的她居然得到了佳作,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張獎狀,以前最多只有全勤獎而已,天啊,她想尖叫想狂吼,但最後她只是微笑。
“媽,這是誰啊?”丁俞涵看着照片中的女人問。
許書婷抱住女兒,深吸口氣說:“是媽媽的貴人。”從此她會繼續拍照、繼續捕捉瞬間,不管會不會得獎,她因此找到了一份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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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許書婷和女兒一起用餐,她的廚藝稍有長進,女兒的胃口也變好了,雖然還是常吃得丟三落四,但她會自己擦嘴擦手,繼續享用她的大餐。
“媽,有人來了。”丁俞涵聽到腳步聲,果然大門一開,是丁凱軒,他放下公事包說:“我回來了。”
許書婷站起來,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早回來!看看鐘才六點多,他是回來后還要去應酬嗎?
“爸。”丁俞涵奔向父親,雖然只喊了一聲,但她眼中閃亮如星,很高興看到父親,而且是這麼早的時間。
“俞涵乖。”丁凱軒摸摸女兒的臉,轉向妻子說:“有準備我的分嗎?”
“呃,當然。”許書婷立刻替他拿來碗筷,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就像在南投的日子一樣,不用趕時間、不用看文件。
他閑話家常的問起:“這周末我們要做什麼?去南投好不好?”
“好!”丁俞涵立刻歡聲答覆,她喜歡南投埔里山間,花草特別美麗,星空也特別燦爛。
許書婷不敢相信,睜大眼問丈夫:“你周末不用上班嗎?”
他微笑回答妻子。“我沒跟你提過嗎?我回醫院的條件就是要準時上下班,還有周休二日,薪水減少無所謂,我的時間更寶貴,要留給我親愛的家人。”
他這是給她一個意外驚喜,她看得出,他眼中有調皮的神色,這男人除了幽默感還學會搞神秘,很好很好,她不得不比昨天更愛他。
晚餐后,許書婷替女兒洗澡,丁凱軒則在廚房洗碗,睡前兩人一起替女兒說故事,等女兒睡著了,就是他們夫妻倆的時光,躺在同一張床上,他們有說不完的話。
“今天上班累不累?”她怕他操勞過度,又弄壞身體。
“不用當主任,少了很多行政事務,只要給病人看診、開刀,比以前單純多了。”他推拒了一些演講和召集活動,以後除了研習進修,他不想參與任何外務。
“你……不想當院長了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他摸摸她的發。“人生總要有取捨,像我這種容易工作過頭的個性,如果當了主任、院長,就別想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想開了,我的家庭排第一,健康第二,工作第三,這才是我要的。”
“這還差不多。”她靠在他肩頭,滿足地微笑。“對了,等社區大學開課了,我還想去上攝影課,可以嗎?”
“當然OK,不過我也要一起去。”他沒忘記那位年輕的攝影老師,危機處處都有,不可輕忽。
“為什麼?”想像他乖乖坐在教室里,跟那些阿公阿婆一起聽課,感覺很不搭耶!他應該是在台上講課的那種人,而且態度嚴厲,隨口一罵就會罵哭學生,這種畫面比較像話。
“怕你被搶走啊。”他伸出手擁住她,在她耳邊低語,呼吸搔得她癢又軟。
她瞪他一眼,沒半點狠勁,只有柔媚。“你明知道我才不會。”
他雙臂將她圈住,表面上似乎是他囚禁了她,卻是他不由自主的依戀着她。“我想跟你在一起,做很多事,分享很多時光,這樣不管我哪天閉上眼,都不會覺得可惜。”
她幾乎要掉下淚,他的話語像來自天堂,是陽光也是小雨,絲絲穿透她的心,一切都溫暖了也洗凈了,幸福清楚得不得了。
他將她轉過身,望着她水汪汪的眼。“也許是我自己想不開,總覺得沒有工作的我,就像個不完整的男人,沒有資格去愛你,但今天起,我可以向所有人宣佈,我愛你。”
“你真傻。”她愛的他就只是他,都是他自己愛胡思亂想,也罷,男人傻一點比較可愛。
失眠和惡夢都不再來訪,唯一停駐的就是愛,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此生已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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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長廊上,丁俞涵握着父親的手,一起在產房外等待,爺爺、奶奶、外公、舅舅和舅媽也都來了,大家都很期待她家弟弟的誕生。
“爸,你不要緊張。”丁俞涵發現父親在發抖,不是因為冷氣太強,而是他太惶恐。
“我不緊張、我不緊張……”丁凱軒不斷說服自己,卻沒半點作用,一想到妻子在裏頭受苦,他就眼前一片黑,力氣都被抽光了。他是個外科醫生,見血是家常便飯,但剛才一進去產房,他差點沒昏倒在地,嫌他礙事的護士只好把他請出來。
丁俞涵知道父親冷靜不下來,只好唱唱歌哄他一下,果然,在女兒輕柔的歌聲中,丁凱軒稍微能正常呼吸,也不會發抖得那麼厲害了。
護士走出產房,招呼了聲說:“是個小男生,母子平安,恭喜!”
“謝謝、謝謝!”丁凱軒握住護士的肩膀,再三搖晃,把人家都給嚇壞了。
“爸~~”丁俞涵適時提醒父親的不當行為。
“對不起、對不起!”丁凱軒趕緊鬆開手,他總算明白每次他動完手術后,那些家屬激動萬分的原因,一切都是為了愛啊。
稍晚,他們一家團聚在單人病房中,許書婷還有點昏沉,但是四周的聲音讓她捨不得閉上眼。
“弟弟長得很像我耶!”丁俞涵驕傲極了,常對弟弟說話唱歌果然有效。
“應該是像我吧!”丁凱軒忍不住要跟女兒爭,幾位長輩聽了不免要偷笑。
許書婷輕笑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當他們一起轉過頭來,又疼惜又感謝的表情,讓她忘了所有辛勞痛楚。
“書婷,謝謝你,讓你辛苦了。”
“媽,我們等你一起回家。”
“嗯。”她回答了丈夫和女兒,同時也看到身旁的兒子,以及關心她的親人們,家不再是枷,而是她最想守護的城堡。
然後她睡著了,因為太過疲憊,不是咒語也不是魔法,等睡美人醒來后,他們會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即使吵吵鬧鬧、又蠢又傻,愛是如此完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