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林家瑜回家一個多月了,她不想工作,不想外出,就在家默默的枯萎。

當然不,勤快的她會幫忙煮飯、洗衣、做家事。也沒有表現出一碰即碎的乾枯樣,但她臉上就是寫着落寞兩字,家人已經看得很習慣,若對外人就得解釋,讓她更不願拋頭露面。

一個尋常的冬日午後,江翠如邊叫邊跑回家:“阿泰、阿泰,不得了啦!”

“什麼啊?中大樂透嘍?你要是中了才不會告訴我咧。”林金泰正在翻讀“天書筆記”,這是女兒給他帶回來的,說什麼也得研究透徹,要是種不出冠軍米,他真該以死謝罪了。

“你正經一點啦,我剛才聽里長說,台東米王要來給我們上課!”

林金泰聽了差點掉下椅子。“有這款代志?那傢伙是腦袋壞去喔?”

“我哪知道啊?里長說晚上七點,在社區活動中心,你看怎麼樣?”

“既然他人都來了,這是我們的地盤,沒在怕的,林爸就來去看他是要做啥?”第一名的居然要來教第二名,是吃飽太閑還是別有用心?

江翠如點點頭。“晚上一走人很多,我們要早點去佔位子。”

“好!馬上去準備汽油和番仔火,啊,不對,準備茶水和瓜子啦!”

夫妻倆剛做了決定,就見女兒走出房,剛才他們說的她都聽到了嗎?糟糕,都忘了要小聲點,這下女兒會怎麼想?

沒錯,他們夫妻倆的嗓門很大,隔壁幾戶都聽到了,林家瑜也因此得知消息。

“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麼?”江翠如以為女兒死心了,難道還沒死透?

“我就是要去。”林家瑜說不出理由,當她一聽到台東米王四字,心頭就狂跳不已,自作多情的以為翁育農是來見她一面,就算是妄想好了,她必須見他一面。

這陣子女兒都窩在家裏,難得她主動說要出門,不管是為了什麼,出去走走總是好事,林金泰同意道:“嗯,你跟着來。”

江翠如不敢追問女兒原因,只是摸摸她的頭勸道:“家瑜,你心情要放輕鬆一點,不要讓爸媽擔心,知道嗎?”

“我知道。”林家瑜乖巧回答,一雙眼卻不知看到了多遠的地方。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她的面前,但是她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可以給她一個機會,再來一次的話,她該怎麼做呢?

當晚七點不到,社區活動中心已經擠滿了人,就連選舉造勢、請吃喜酒都沒這麼熱鬧,原來消息傳遞了台南縣市鄉鎮,許多農民抱着好奇的心態出席,聽聽這個年輕人要說什麼。

時間到了,一個中年男子走上講台說:“各位鄉親大家好,我是農糧署生產組科長陳彥雄,為了嘉南平原的優質米推廣計劃,我們特別聘請了翁育農先生擔任指導老師,相信各位都聽過他的大名,過去三屆冠軍都是由他指導的農民獲得,說他是米王,沒人敢嗆聲!”

“咳咳!”台下一陣不舒服的咳嗽,每個人都很想嗆聲。

陳彥雄乾笑一下繼續說:“這次我們能邀請到翁老師,可以說是非常不容易,因為台東那邊本來不肯放人的,是翁老師希望能貢獻所學,讓大家都種出冠軍米,才促成了這項計劃,今天是唯一報名的機會,大家一定要把握,晚了就沒有嘍!”群聊社區qunliao

一陣零零落落的掌聲后,輪到翁育農上台,眾人都緊盯着他瞧,這個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年輕人,臉上戴着眼鏡,還穿襯衫打領帶,是很像老師啦,但就是不像米王。

翁育農拿起麥克風,直接表明來意。“謝謝各位在百忙中抽空前來,我知道大家可能有所疑慮,因此我要在此說明,本人已辭去台東米王公司的顧問職位,全心投入農糧署的推廣計劃,從此以後,在我眼中沒有東部和西部之分,我的目標只有進步再進步!”

辭了顧問?台下聽眾一陣錯愕,這年輕人是當真的?他若繼續留在台東,有資源又有人脈,不是輕鬆得多嗎?

翁育農深吸口氣,說出他想了很久的真心話。“我有一個夢,從小到大的夢,我要讓台灣米走向精緻和專業,我要讓種稻成為被尊重、被羨慕的行業,讓每個出外人推薦家鄉特產就想到米,讓外國的朋友愛上我們的優質米,更重要的是,我要大家確定自己在做一件有意義、有價值的事,大聲驕傲的說出我們就是種稻的人!我們不能只唱黃昏的故鄉,我們要做新時代的日出!”

台下一片死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忽然有人站起來用力鼓掌,那不是別人,正是得到亞軍的林金泰,仔細一瞧,他已淚流滿面。

這個年輕人說出了他的願望,就算他兒子不想種田,他女兒找不到農婦女婿,他一樣要堅持下去,他不能看越來越多稻田休耕,他希望農村恢復榮景,大家吃飯時都能好好珍惜。

掌聲開始如雷,氣氛轉為熱烈,如果現場舉手表決的話,翁育農的名號一定從米王升級為米神!

陳彥雄乘機宣佈:“以後每周一次,翁老師會來幫大家上課,但是當然有規矩,報名了就要準時出席,有事不能來要先請假,可以全勤的同學,翁老師還會送你神秘小禮物喔!”

報名的人蜂擁而上,林金泰也搶着殺出一條血路,大家都要學習怎麼把台灣米拉上來、推出去。

林家瑜坐在最後一排,她相信翁育農看到了她,但他態度沉着,不受任何影響。

他那番話深深打動了她,原來一個人怎麼想就會怎麼做,他是真心的想為稻米產業貢獻,而她呢,只會自私的想替老爸完成心愿,大愛和小愛,對比的多麼強烈。

此後,他們不會有任何交集了吧,自慚形穢的她只想消失……

晚上九點多,翁育農走向停車場,愛車阿吉帶他跨越了南橫公路,從台東來到台南並不算遠,但有些人的心牆沒那麼容易跨越,現在只是起步,以後還有得拼。

就在他拿鑰匙打開車門時,背後傳來一聲呼喚:“翁先生,請等一下。”

回過頭,翁育農看到一對中年夫妻,還有那個曾被他當成天使的女人,他們應該是一家三口吧?林家瑜看起來消瘦了些,仍是美得出奇,真不公平,她怎麼可以這樣?

“請問有什麼事?”

“我是林金泰,這是我太太和女兒,我想跟你談一談,方便嗎?”

“林先生、林太太、林小姐,你們好。”翁育農客氣招呼,然後看了一下表。

“不好意思,我還有約,只能給你們十分鐘”

他跟誰有約?男的女的?林家瑜當然不敢追問,默默站在爸媽身後,先前老爸要來找米王談話,她驚慌得想逃,但老爸堅持要親自道歉,她只好跟着一起來。

“十分鐘就夠了。我想知道,為什麼你要來教我們種米?”林金泰必須再次確認對方的想法,要拜這個年輕人為師,對他是很嚴重的大事。

“這件事我已經思考了很久,人類的種種發明和研究,目的應該是促成更多幸福,如果我的成就讓別人感到痛苦,我願意把一切跟大家分享,有冠軍沒冠軍對我都一樣,看大家種出好米才是我最大快樂。”

林家瑜把頭垂得更低了,他說得這麼瀟洒、這麼偉大,不是更顯出她的自私自利?

“當然,台東那邊的鄉親有些抱怨,但我已經決定了,從此以後我以推廣為主、研究為輔,台灣米要能走出去,需要大家的齊心合作,而不是把彼此當敵人。”

“我了解了,抱歉,耽誤到老師的時間。”林金泰總算甘願喊人家老師,他連小學都沒畢業,能讓他喊老師的人可不多。

“謝謝你叫我一聲老師,有機會的話,希望你把我的想法告訴大家。”翁育農有種預感,這位林伯伯很適合做推廣班的班長,有問題就提出,有話就直說,個性跟他女兒不太一樣。

“我會的,謝謝。”林金泰看一眼站在身後的女兒,咬一咬牙,終於說:“還有,我要代替我女兒向老師道歉,她……她做了不該做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翁育農仍是客氣回應:“請別這麼說,林小姐該道歉的對象,是米王公司的黃老闆,我無所謂。”

無所謂?這三個字重重打在林家瑜心上,原來他已雲淡風輕,只有她還深陷其中。

“不管怎樣,我還是得說抱歉,家瑜她都是為了我,怕我再一次中風,想要完成我的願望,所以……希望老師能原諒她。”林金泰知道感情的事無法勉強,他能替女兒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江翠如忍不住插嘴:“對啦!我們家瑜從小就很乖、很孝順,要不是為了這個死老猴,啊,為了她老爸才會做出傻事,老師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好不好?”

自己做錯了事,居然要父母出來道歉,翁育農在心中冷笑,同時也覺得可悲。

“請你們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其實林小姐帶給我很多啟發,我才會決定到其他縣市開課,說起來我應該感謝她才對。”

“是喔?那不客氣啦。”江翠如聽也知道對方是推托之詞,這下沒辦法了。

“林先生,請多保重身體,以後我們才能一起努力。”翁育農打開車門。“抱歉,我先走一步。”

“嗯,老師你開車小心。”林金泰也明白心結一時難解,女兒的幸福終究得由她自己追求。

自始至終,林家瑜都沒說半句話,她沒有開口的餘地,只有心痛的資格。

曾是難分難捨得戀人,而今已成客氣的陌生人,看着阿吉(名車)的背影遠去,她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再坐上它,更別想陪翁育農遊山玩水,過去種種早已隨風而逝。

“家瑜,別看了,我們回去吧。”江翠如拉起女兒的手說:“翁老師這個人不錯,但你們還有沒有緣,要看天意。”

林家瑜低頭不語,隨爸媽上車,今晚是兩方農民的和解,是稻米產業的進展,發生的都是好事,她應該要高興,應該要振作,沒錯,只要再過一萬年就好了……

“這麼晚才來,等你好久了!”大門一開,蔡曜竹就給翁育農一個猛力拍肩,好友難得相見,拍到吐血也爽快。

“不好意思,剛才有點事。”上完課,翁育農來到好友家借宿,他們兩人都得過神農獎,年齡相仿,雖然一個斯文憨厚,一個靈活聰明,感情卻好得很。

客廳桌上擺滿啤酒和小菜,蔡曜竹又拍了一下好哥兒們的肩膀。“不管,遲到的要罰酒三杯!”

“我的酒量不好,你是知道的。”翁育農也回報對方一個肩擊,如果有女人在場,可能以為他們要打架了。

“沒問題,醉了就睡,客房已經準備好了。”蔡曜竹並未跟家人同住,他是個叛逆的兒子,九年來沒跟老爸說過話,反正他日子過得愜意,也不要任何束縛。

“謝了。”翁育農環顧四周,沒有女主人存在的樣子,看來菜王還是單身。

“怎樣?這邊的稻農都歡迎你嗎?”蔡曜竹一聽說好友要來開課,可是為他捏了把冷汗,若有人用蛋擊還算和平,就怕鐮刀、鋤頭都出動了。

“報名情況還不錯,名額已經滿了。”

“哇!米王果然有一套,佩服!”不得了,冠軍來教亞軍已經很神奇了,亞軍還願意跟冠軍學習,天下都太平了。

“誠意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說得好,乾杯!”

哥兒倆邊喝邊聊,沒什麼不能說的,從農業前景到個人生活,都是他們關注的話題。

“對了,阿揚和阿威都交了女朋友,也有打算結婚,你呢?”翁育農指的是地王和果王,像傳染病似的一個個“婚”了頭,包括他自己也曾發病……

蔡曜竹聳聳肩說:“紅粉知己多多益善,但我不喜歡往墳墓跳。”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愛過。”好友菜王擁有一副萬人迷外表,想當明星都沒有問題,偏偏他是個不容易動情的人,女性朋友很多,女朋友卻沒聽說過。

蔡曜竹把球踢回去,而且是顆火球。“是啦!像你這樣刻骨銘心,我可沒膽。”

“你消息真靈通。”翁育農牽動嘴角想微笑,卻不怎麼成功。

“實情牽扯到那麼多人,怎麼可能完全守密?”農業界這圈子消息傳得很快,別以為農夫農婦就比較淳樸,都是飲食男女,誰能不愛恨嗔痴?

“總之,一切都過去了。”想到林家夫婦帶着女兒來向他道歉,也是用誠意在解決問題,從此他應該徹底放下,全心投入工作,不愛也不恨。

“真的?”蔡曜竹有個習慣就是愛打賭,這回他自認有必贏的幾率,不過拿好友的感情來打賭,未免太沒良心了,想一想還是打消主意。

“當然,做人要往前看。”翁育農幹完了一杯,又給自己倒酒。

“可是,你把自己灌醉了要怎麼往前看?”蔡曜竹這話不是困惑,而是觀察所得,好友表面說的洒脫,卻完全不是瀟洒的料,這位仁兄心太軟了。

“抱歉,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想喝多少儘管喝,想發酒瘋也儘管發,安啦!”

這句話說完沒多久,酒量欠佳的翁育農就躺平了,蔡曜竹把整張長沙發讓給他,開始煩惱怎麼把他拖到客房?若是美女就是享福,同為男人還真無趣。

翁育農抱住一顆枕頭,喃喃自語:“為什麼……家瑜……為什麼……”

“結果還是為了那個女人,真不夠意思,做兄弟也不說真心話!”解鈴還需系鈴人,蔡曜竹決定做個順水人情,拿起好友的手機查找資料。

嗯,就是她了吧,天使家瑜,嘖嘖,好誇張的昵稱,至今還不肯刪除,可見中毒不淺。

他快手發了封簡訊:內容簡潔扼要——

哈羅,我是菜王,你的米王喝醉沒人照顧,地址是……想來就來,不勉強。

確實不勉強,會來的就是會來,而忘不了的還是忘不了,看好友為愛傷透了心,蔡曜竹再次慶幸自己的好運,愛不分長短……

一接到簡訊,林家瑜立刻要開車出發,但時針指着午夜十二點,家人當然不當心她出門,偏偏她又說不出理由,急得都快哭了。

最後是老爸把車鑰匙交給她,沒說什麼就回房去,老媽和弟弟也只好妥協,她知道老爸挺她,這份情她會牢記在心。

聽到電鈴聲,蔡曜竹開了門,只見一位美女披頭散髮、呼吸急促,雖然狼狽了點卻很動人,因為她是為了心上人才這麼急。

“你動作真快。”而且勇氣可嘉。

“我飆車。”林家瑜坦承不諱,一路上的紅綠燈都只當參考。

“很好。”蔡曜竹領她走到客房,打開門說:“他就交給你了。”

床上躺着一個爛醉如泥的男人,也是她日夜思念的情人,一時間她很想哭,他不是說無所謂了嗎?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還有約,不打擾你們了,離開時記得關門就好。”蔡曜竹看出她表情的變化,雖然很細微、很壓抑,但她確實牽挂着米王的。

“謝謝你。”她由衷感謝菜王的好意,讓她有機會做點什麼。不過,此人跟“菜王”的頭銜連不太起來,比較像貴公子或男模之類的。

蔡曜竹猶豫了一下,決定說出實情。“其實……他還是你的男人。就看你要不要。”

這話在她心中引發連鎖效應,如果可能,她也想找回那個愛她的男人,但像她這樣的女人有資格嗎?

“加油!”蔡曜竹丟下一個迷人微笑,隨即轉身出門,日行一善的感覺真好,等米王清醒以後一定很感激他的。

屋內靜靜的,只剩下林家瑜和翁育農,她坐到床邊凝視他的睡顏,瞧他眉頭緊皺、嘴角緊繃,似乎睡得不太安穩,而且他瘦了好多,顯然沒人提醒就忘了吃飯。

“育農,你好嗎?”她終於對他開口,明知他不會回答。

看他毫無反應,繼續昏睡,她起身想到浴室拿條毛巾,背後突然傳來一陣巨響:“砰!”

回頭一看,翁育農居然跌下床,整個人呈大字形趴倒,有如命案或車禍現場,讓人有種想拿粉筆畫線的衝動。

她立刻上前扶起他。“你沒事吧?”看他額頭和鼻端都撞紅了,好痛的感覺!

“你是誰?”酒精讓他視線朦朧、感覺遲鈍,卻還是依照內心渴望,喊出那個早該忘記的名字;“家瑜……是我的天使家瑜嗎?”

感謝老天,他心中仍有她的存在,但她不是他的天使,他還沒認清這事實嗎?

“我不是天使,我只是你的女人……”伸手撫過他眉間的皺褶,她忍不住吻上他的唇,還記得他上次喝醉的時候對她強吻過,今晚就讓她來回報,以牙還牙,以唇還唇。

翁育農不知誰在“騷擾”他,感覺熟悉而懷念,如果這是夢,他決定不再壓抑,天知道他多想念這滋味,請給他再多一點、再濃一些。

她察覺到他的主動,因為他除了回吻,還把她壓在身下,毫不客氣的摸索。

身為女人,她當然明白他的意圖,也很高興自己還能引發他的興趣,即使他是酒後亂性,事後可能不會記得,她仍願相信這是相愛的時光。

“等等,在地板上好冷、好硬……”

好會撒嬌的女人!他低笑幾聲,一把將她抱上床,很快扯去兩人衣衫,開始他想做的每件壞事。

“育農,你最近都沒吃飽嗎?你好像餓了很久……”她心疼的撫過他消瘦身軀,還說要把台灣米推向國際呢,他自己都不好好吃飯怎麼行?

“嗯!”他確實餓壞了,一夜七次都可以。

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佔有中,她終於允許自己落淚,她愛他,自從離開后才明白,她是多麼的愛他,這份覺醒或許太晚,她卻因此慶幸,這輩子她曾真正愛過。

他嘗到她眼角的淚水,苦苦鹹鹹的,他不懂她為什麼哭,只好更全心全力的愛她,但願她能快樂,他隱隱記得,這是他很久以前許下的願望,而且直到現在都想實現……

第二天早上,翁育農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房間醒來,他呆了幾秒鐘才想起來,這是好友蔡曜竹的住家,昨晚他喝醉了,現在報應來了,頭痛得要命!

半睡半醒之間,他伸手往桌上摸索,不知道有沒有水?忽然有杯水放到他手裏,他接過去一飲而盡,還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這聲音不是他的好哥兒們,是誰?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林家瑜坐在床邊,一臉平靜,彷佛他們每天早上都如此相對。

“你!”他抓起被子遮住自己,像個酒後被侵犯的人。“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是你朋友通知我的。”果然他什麼都忘了,她在心中苦笑着想,他真是一點都沒變呀。

“阿竹這傢伙!”自作主張,沒事當什麼紅娘?下次就不要讓他逮到,一定比照辦理!

當他抓起眼鏡戴上,看她衣着完整、頭髮整齊所以他應該沒做什麼壞事吧?他低頭檢查自己,只穿着一條內褲,有點曖昧又有點詭異,他隱約記得自己作了春夢,但是春夢了過痕,他們到底有沒有怎樣?

罷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損失。

“你怎麼了?”她看他臉色不對,是否因宿醉而頭痛?

“我很好。”他往後一縮,不想讓她碰到。“我朋友叫你來,你就乖乖的來?”她立刻收回手,放到身後握住拳,不準自己再衝動。“是我虧欠你。”

“我不要你還!”

“對不起。”她只能逆來順受,無論他要如何對她發泄。

“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不管是你父母來道歉,還是我朋友亂牽線,你不要存有任何希望。”他必須把話說清楚,當初她離開的時候,己註定兩人不會有未來。

“我知道了,抱歉造成你的困擾。”

“知道就好,你快走!”

“是。”她還留着做什麼?他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了。

“等等!”

“有什麼事?”回過頭,她忍不住抱着期待,她是瘋子吧。

“不管我昨晚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一概不承認也不負責,這樣清楚了嗎?”他知道自己很任性。

“非常清楚。”她點個頭,僵硬地轉身離開,全身都在發抖,但她不能跌倒,不能被他看穿。

黑夜裏那個瘋狂要她的男人,只是他心中一頭野獸,隨着他的理智蘇醒,野獸也就被關進大牢,一段時間不見,他果然成熟許多,學會了翻臉不認人。

翁育農看着前女友的背影,竟然有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可惡,都到了這種地步,她還不肯放過他,到底想要他怎樣?因為她的傷害,他已經決定不再愛了,難道還要他一輩子牽挂着她?欺負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對了,昨夜不知她是怎麼欺負他的,一想到此,他居然不爭氣的升旗了!

怪就怪那個菜王,自以為好心幫他找來舊愛,這筆帳一定要算清楚,他拿手機撥出電話,卻只聽到未開機的回應,這個心虛又狡猾的傢伙。

蔡曜竹,風水輪流轉,哪天就不要輪到你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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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米有米都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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