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解決了李心田的事,黎湛在錢永勝的護送下回到了小別墅。

有些受不了這種亦步亦趨的看管式保護,卻又無法反抗叔叔的安排,韓闖鬱悶到了極點。

如果是黎湛,他還可以發個脾氣,使個性子,可是面對錢永勝,他必須注意那該死的老大身份,除了板起面孔之外,什麼也不能做。思及此,才發現黎湛在身邊並非全然沒有好處,韓闖忍不住嗤鼻。

如錢永勝所說,黎湛的確很結實,前後不過一周的時間,他身上的傷已經基本痊癒。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一如往常面無表情的高大男人,韓闖沉默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位置。

沒有遭遇任何刁難,黎湛多少有點驚訝,不過他反正是鐵了心要留在韓闖的身邊,就算韓闖再厭惡他,他也不會動搖半分。

心平氣和的相處還沒有超過八小時,韓闖和黎湛又碰上了新問題,重新點燃了韓闖的爆脾氣。

“為什麼要他搬過來?!”

“我說過,他要寸步不離地待在你身邊。”

“寸步不離?!”韓闖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那讓他乾脆和我睡一張床好了,犯得着再弄間房給他嗎?”

面對侄兒的口沒遮擋,韓昆來了個充耳不聞,轉頭對黎湛吩咐道:“今晚就把你的行李拿過來,沒我的允許,不准你離開韓闖半步。”

其實韓闖和黎湛都清楚,韓昆如此強硬的決定,來源於痛失親人的陰影。太多的至親命喪黃泉,讓他變得謹小慎微,甚至有些偏執。黎湛的奮不顧身正是他要的,不管必要與否,能讓韓闖多一層防護總是好的。

知道自己的反對再次無效,韓闖狠狠地瞪了黎湛一眼,怒氣沖沖地將自己關進了卧室。

與韓昆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黎湛離開了別墅。當他回到何美琪的居所,看到的是滿桌的佳肴。

“回來得正好,菜剛剛上桌哦。”何美琪扎着頭巾,賢淑中帶着幾分俏皮。

黎湛遲疑了一下,淡淡地回應道:“我不吃了。”

“已經吃過了嗎?”何美琪不以為意,反而夾了一塊雞翅遞到黎湛的唇邊,笑道:“那就可惜了,我做的可全是某人最喜歡吃的菜哦。”

沒有張開嘴,黎湛生硬地轉身,說:“我是來拿行李的。”

何美琪一怔,雞翅掉在了餐桌上。

“要出差嗎?”

“昆叔讓我搬去小別墅。”

僵在原地的何美琪,顫顫巍巍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脫力地坐到一旁的餐椅上。

黎湛走進客房,迅速地將自己為數不多的物件打包裝袋。雖然他與何美琪並無親密關係,但是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他的心中始終有些不忍,所以,他走得越快越好。

“阿湛!”在黎湛拉開大門的一瞬,何美琪突然開口叫住他。

黎湛轉過身,沉默。

“你……不會回來了?”說出口的是疑問,在心裏的卻是肯定。何美琪有預感,只要黎湛踏出了這個門口,她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有事打電話給我。”

黎湛迴避了何美琪的問題,不想再給她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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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行李放進韓昆為自己安排的客房,黎湛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房門開着,正對着韓闖的卧室。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拿起一件緊身的黑色無袖衫往身上套。黑髮從V型領中穿過,在空中散成凌亂的弧度。毫不避忌旁人的窺視,英俊完美的臉孔上,邪佞中帶着一絲乖張,這就是韓闖。

“去哪兒?”看着韓闖一步步走近自己,黎湛的呼吸有些混亂。

“哪裏在這個時間開始營業,我就去哪兒。”伸手扯了扯黎湛的衣領,韓闖露出嘲諷的笑容,命令道:“想跟着我,就換掉你這身礙眼的正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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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放的音樂,瘋狂扭動的軀體,所有刻意的觸碰與蘊含挑逗意味的眼神,充斥在男色至上的同志PUB里。

迷離的燈光,妖冶的人群,糾纏不清的曖昧關係。

黎湛跟在韓闖的身後,重複着夜夜笙歌的糜爛生活。

韓闖是故意的,將黎湛拖進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裏,讓他看見他與不同的男人恣意周旋,等着看他彷徨無措甚至心碎。遺憾的是,他從來都沒有達到目的。黎湛彷彿百毒不侵,縱使韓闖與陌生男人在賓館鬼混到清晨,他的臉上也看不出一絲異常。

努力分析其中透露的訊息,自負的韓闖不認為黎湛對他的暗戀已是昨日黃花。

他只是沒有立場表達,嫉妒是戀人之間才有的情緒,並不適合一個失敗的暗戀者。肯定是這樣,黎湛就是這麼個悶騷的傢伙,要是他直接表達出來那才叫奇怪。

“阿闖!”黎衡好不容易才邀到韓闖共進午餐,想打聽一下他最近的情況。可看着明顯心不在焉的韓闖,黎衡心裏生出一絲警惕。

“啊!什麼?”

“沒什麼,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呵,”韓闖乾笑了一聲,避開了這個尷尬的問題,“好久不見了,你在廣安那邊沒問題吧?”

“還好,李新手下那幫小子還算聽話。”小心地觀察着韓闖眉目間的細微神情,黎衡試探着問道:“阿湛跟在你身邊,還好吧?”

抬頭瞟了一眼隔了兩張桌子的黎湛,韓闖嗤鼻一笑,“認識他十幾年,我現在才知道他比牛皮糖還牛皮糖。”

“他很在意你的安全,何況還有昆哥的指派。”黎衡的話說得很自然,卻像一根刺扎進了韓闖心裏,看到他微變的臉色,黎衡連忙說道:“別在意,我只是隨便說說。”

“衡叔,再給我一點時間,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到的。”拍了拍黎衡放在桌上的手背,韓闖扯着嘴角露出一個不太自在的笑容,卻正好看到一旁的黎湛突然傾身,像是要站起來,混合著擔心、警戒還有少許心痛的表情一閃而過。

黎衡背對著兒子,完全沒有察覺,只是低聲說:“別太勉強,我這邊沒關係的。阿湛是個大人了,想走哪條路他有權選擇。我這個當爹的,能做的畢竟有限。那麼要求你,實在太難為你了。”

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還是牽動着黎湛,韓闖頓時得意起來,笑道:“衡叔,對我有點信心,別人我不敢說,對阿湛我絕對是勝券在握。”

“嗯。”對於“勝券在握”這個說法,黎街顯然信心不足。

“呵,再來一杯?”將黎衡的酒杯斟滿,韓聞再次轉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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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距離昨日與黎衡的會面已經過了三十二個小時。韓闖滿腦子只有“速戰速決”四個字。

打不跑、嚇不退,黎湛一天比一天更像韓闖的影子,這不是韓闖想見的結果。

一定有辦法結束這種局面!

“今晚出去嗎?”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過問我的行蹤?”

不止一回聽到韓闖拿話噎他,黎湛識時務地閉上嘴。

“今晚不出去,”像是覺得自己太過分,韓闖突然改變了語氣,“去拿點啤酒和吃的上來,我要看影碟。”

一直希望韓闖厭倦那種聲色犬馬的生活,黎湛聽到這話,差點管不住上揚的嘴角。

水煮花生、滷雞翅、巧克力、牛肉乾、薯片、爆米花……當管家利落地將這一大堆東西塞到黎湛手裏,黎湛不禁懷疑,韓闖想在家看影碟,似乎是幾百年前就計劃好的。

“還有嗎?”舉了舉手中分量誇張的食物,黎湛問管家。

“沒了,咳……”管家清了清嗓子,“我幫你把啤酒拿上去。”

兩人來到韓闖的卧室,卧室主人早已半躺在沙發上,看起了影碟。

《肖申克的救贖》,灰暗的色調,晦澀的故事。

“從監獄開始的劇情總是讓人討厭。”韓闖拿起一瓶啤酒,咬開了瓶蓋。

黎湛站在一旁,淡淡地說了句:“我喜歡這片子的結尾。”

“用二十年挖個洞爬出去?”

“不是人人都有這種韌性和毅力。”

“你跟他有些相似。”韓闖低頭掩去嘴角的輕笑。

“我們都坐過牢。”黎湛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言語不帶起伏。

韓闖看了看他,然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過來,陪我再看一遍。”

“換一部吧,這個你不是看過了嗎?”黎湛坐到沙發上,小心地調整了一個位置,不讓自己碰到韓闖。

“我就想看這個。”抬手往嘴裏灌了一口酒,韓闖拿起另一瓶遞給黎湛。

黎湛沉默地接過酒瓶,那一瞬,韓闖留意到他手指上的白色刀疤,那是與李心田搶刀時留下的。

“你的傷怎麼樣了?”

隔了這麼久才聽到韓闖的問候,黎湛有些受寵若驚,“已經全好了。”

“認識我後悔嗎?”韓闖突然問道。

黎湛一怔,側頭對上韓闖的目光,眼中閃過疑惑。

“我是你的剋星。”韓闖綻開單純的笑容,彷彿在講敘一件趣聞,“發生在你身上的每一件災難都是我帶來的,你應該恨我。”

轉頭不再看黎湛,韓闖拿起手邊的煙盒,為自己點了一支煙。“我答應衡叔,一定要讓你離開韓家,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黎湛一動不動,仍是沉默。

“可是,你還在這裏。我的努力好像沒什麼成效。”將腳架在茶几上,韓闖放鬆身體,任自己陷進柔軟的沙發中。

黎湛放下手中的酒瓶,眉宇間有些凝重。韓闖話裏有話,這不是個好現象。

韓闖也不看他,只是繼續說道:“為什麼不肯離開?為什麼不好好珍惜何美琪對你的感情,反而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電視裏,男主角在獄中弄到了自己的第一把小鎚子。

“明知道得不到回應,為什麼你還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這個“他”是指的誰,黎湛與韓闖心照不宣。

“不要把問題當成回答。”韓闖突然欺身上前,痞痞地往黎湛的臉上吐了個煙圈。

黎湛被嗆了個正着,只能強忍着咳嗽,專心防止兩人距離過近。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繃緊的弓弦。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把你踢走?”得不到黎湛的回答,韓闖換了個問題。

黎湛不自在地像后靠了靠,試圖離韓闖遠點,可是徒勞無功。

韓闖又靠近黎湛兩寸,鼻尖幾乎對上黎湛的鼻尖。

“我的耐心有限,你非要我撕破臉嗎?”

此時,韓闖唇齒間原本該是溫暖的氣息,竟讓黎湛感到寒冷。

韓闖猛地後退,重新坐回沙發里,按下手中的搖控器。

影片飛速快進,不過瞬間男主角雕刻的棋子就擺滿了窗檯,監獄中的好友為他提供了第N把小鎚子。

“我以為……”黎湛很想質問韓闖,為什麼要這麼對他,這麼絕情、這麼不留餘地,可是他問不出口。

“你以為我是誰?”韓闖嘲笑道,“認識我十幾年,你還沒看清我的本性?”

聽到這兒,黎湛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就是韓闖,自私、自大的,為了自己的目的永遠不擇手段的韓闖。

黎湛與他朝夕相處十幾年,怎麼可能看不清楚。只是,當你太了解一個人的時候,你總是希望能看到不同的東西,就像在孜孜等待一個驚喜或是……一個奇迹,尤其在你愛着他的時候。

黎湛蒼白的笑容,帶着一點少有的脆弱。韓闖下意識地伸出手,扣住黎湛的下巴,讓他轉頭面向自己。

“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會改變主意。”

“你為什麼不問我,我為什麼堅持要留下來?”黎湛反問。

棋子打中牆上的海報,向所有人宣告囚犯成功逃脫。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耗時二十年的洞裏,男主角爬向了他嶄新的生活。

“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代價是聽從我的建議,如何?”

韓闖放低聲音,左手沿着黎湛臉部的輪廓向上,慢慢移至他的腦後。

黎湛不解地看着韓闖,如同受到盅惑一般,隨着他的動作,靠近他的雙唇。

濕熱、溫柔的輕吻,如果清晨恍惚的夢境……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麼?”

握住韓闖的手腕,黎湛仰頭離開韓闖的雙唇,抬手整理韓闖落在椅背上的黑髮。

韓闖怔了怔,黎湛眼中的溫柔讓他有些不能消受。

兩人就這麼對視着,漸漸形成對壘。

良久,黎湛滑動手掌,緊緊握住了韓闖的手背,將它貼至自己的胸口,輕輕地說道:“你太自以為是了,這會讓你看不清事實。”

“你說的事實是指什麼?你不愛我?”韓闖挑了挑眉,嘴角浮起輕蔑的笑容,顯然對黎湛的說法並不苟同。

黎湛也跟着笑了,那笑容有自嘲,更有無奈。他沒辦法告訴韓闖父親的用心,黎衡是他的父親,他不能出賣自己的父親。

“我一直都愛你……”黎湛頓了頓,低頭吻在韓闖唇邊,廝磨間含混地說道:“比你所知道的更愛你。”

沒想到黎湛會如此輕易地說出心中的情意,韓闖頓時失去了反應,任黎湛頂開他的牙關。

黎湛吻住韓闖,是因為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聽到韓闖對他的嘲笑與諷刺,雖然他從來沒想過要對韓闖表白。可是,他還是說出來了,而且比預期的更容易。

黎湛知道,韓闖之所以把他對黎衡的承諾全盤托出,一定是因為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趕他離開。

雖然不知道韓闖會採取什麼手段,不過黎湛覺得自己如果這次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再說了,所以,在他離開之前,他決定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而不是一味地閃躲,假裝自己毫不在乎。

恢復鎮定的韓闖很快發現黎湛的手有些輕微的顫抖,與之相反的是唇上異常堅定的力量。遲疑了半秒,韓闖反手握住黎湛的手掌,伸出舌尖,回應了黎湛的親吻。

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的心跳,卻始終有別於情人間的熱烈。黎湛閉緊雙眼,努力剋制着心頭的悸動,不想在這一吻中徹底淪陷。

可惜韓闖並不體諒這一點,反而故意將黎湛的手拉進自己的衣內,貼上他的皮膚。手到之處,觸感鮮明,光滑、結實、富有彈性的軀體像一塊磁鐵牢牢吸附住黎湛的手掌。

黎湛睜開眼,錯愕。

韓闖無辜地看着他,彷彿這麼明顯的引誘不過是他的自然反應而已。

原本該是乾柴烈火般的灼熱,一下子降到了零度。黎湛費力地退開,自嘲地搖了搖頭。他太了解韓闖,凡是看對眼的,上個床在他來說完全不在話下,單純的追求身體的快感,黎湛認為這是對他感情的一種褻瀆。

“我不是那些只想跟你上床的男人。”黎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彎下腰,為韓闖整理好凌亂的衣服。

韓闖沒有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你果然不知道我想要什麼。”輕輕撫了撫韓闖的臉頰,黎湛努力擺出一個笑容,不想讓自己的失望落入他的眼中。

“別碰我!”

隨着韓闖冷酷的聲音,房門被打開了。

黎湛轉過頭,看到輪椅上的韓昆。他頓時明白過來,這就是韓闖的計劃。先引誘他,然後讓自己的叔叔撞個正着,這樣一來根本不用多費唇舌,韓昆自然就會讓他滾蛋。

收回自己的雙手,黎湛面無表情地站直了身體。

電視中的影片早已結束,整個房間一片死寂。

“你們在幹什麼?”韓昆的聲音有些冷。

韓闖順了順自己的衣領,僵硬地站起身來。

“你該問問,他想幹什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叔叔,韓闖臉上是少有的憤怒,就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黎湛!”韓昆以怒吼代替疑問。

黎湛不知道該做何解釋。紅腫的雙唇,凌亂的衣衫,韓昆進來時,他的手甚至還停在韓闖的臉上。韓昆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兩個男人能玩出些什麼花樣來,他一清二楚。

“誤會了吧,阿湛,你只是在開個玩笑對嗎?”為韓昆推輪椅的人從暗處走出來,悄無聲息的動作,就像憑空鑽出來的幽魂。

黎湛動了動唇,無聲地叫了句:“新叔……”

曾經的廣安領頭人,因為被韓闖連累而被踢到國外的李新就這麼冒了出來,令黎湛與韓闖都十分吃驚。

率先恢復過來的黎湛,拒絕了李新為他找來的開脫之詞,“這不是玩笑,我一直對韓闖別有用心。”看了一眼自己十分敬重的長輩,他淡淡地說:“昆叔,你不該把我留下來。”

一聽此言,吃驚的反倒是韓闖。他沒想到黎湛會完全不辯解,甚至配合他的陷害。

“阿湛,你太讓我失望了。”韓昆的聲音像在嘆息。

“對不起。”

黎湛由衷地說出心中的歉意,對於昆叔他一直覺得很內疚,總感覺自己利用了他的信任,就像一個卑鄙的小人。

“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韓昆抬起手,示意黎湛離開。

一聽此言,李新的臉色變了變,連忙說道:“昆哥!阿湛只是年輕不懂事,再給他一個機會吧。”

“新叔!”黎湛上前拉住李新,一邊阻止他繼續求情,一邊感激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李新握住黎湛的手,一時無言。

“是我的錯……”無限留戀地看了韓闖一眼,黎湛唇邊露出一絲苦笑,“我活該。”

這句“活該”像尖刀扎在韓闖的心上,很痛,卻看不見鮮血。

慢慢的轉身,對韓昆深深地鞠了一躬,黎湛毅然向門外走去。

到此為止,這段長達十幾年的無望感情終於走到了盡頭,黎湛茫然地走着,不知心頭那股酸澀之感是慶幸還是悲哀。

就像牽線的人偶,韓闖不由自主地被牽引到窗邊。慘白的月色中,泳池反射出陰森的光芒。黎湛高大的身影緩緩接近它,彷彿即將被它吞噬。

“把黎湛處理了,埋個好地方。”韓昆突如其來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魔咒。

韓闖回過頭,看見叔叔掛上了手中的電話,忍不住顫聲問道“你想幹什麼?”

“你以為我會放過對你心存歹念的人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韓闖的心跳瞬間失去了節奏,全身的血液開始逆流。猛地趴到窗邊,四五條黑影已經將黎湛團團圍住。

“不!”恐懼襲來,韓闖失聲大叫。

“攔住他!”

韓昆一聲令下,李新迅速制住韓闖。

“不!放開我!你不能殺他!”韓闖的雙眼變得赤紅,拚命瞪視着自己的叔叔,“是我,是我陷害他。他什麼也沒做!”

吃力地壓住瘋狂掙扎的韓闖,李新也看向韓昆。

“那他為什麼承認?”韓昆不信。

“他是個笨蛋,鬼才知道他為什麼承認!也許、也許他腦子壞了,天殺的,他真的什麼都沒做!”

“昆哥……”李新暗自為黎湛捏了把冷汗,卻不敢開口求情,擔心弄巧成拙。

韓昆回視二人,冷冷地說道:“就算他什麼也沒做,他對你的企圖也是不爭的事實。光憑這一點,我就不能留下他。”。

“不!”韓闖的眼睛模糊了,夾雜着絕望的嘶吼都要浸出血來。

這時,他突然感覺背上的力量有所消減,便立刻用手肘向後猛地一捅,李新吃痛,頓時倒地,他趁機飛奔出去。

連滾帶爬地跑出房子,韓闖正看見黎湛被人打倒在地。雨點般的拳腳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身上,卻不見他有半點反抗。

“阿湛!”韓闖高叫一聲,撲上前掀開正在行兇的打手。

黎湛勉強地看着睜開被打腫的雙眼,恍惚地看着與眾人扭打成一團的韓闖。混亂中,不知何人的拳頭揮了過來,黎湛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掉進水裏。

冰冷的池水瞬間裹住黎湛遲鈍的身體,漫入他的口鼻之中。

重重地嗆了幾口水,黎湛本能地掙紮起來,淅瀝嘩啦的水聲頓時不絕於耳,其間隱約摻雜著韓闖的叫喊。

一聲又一聲的“黎湛”聽起來那麼急切,讓黎湛下意識地想從水裏爬出來,可是越是用力就沉得越快,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不斷拉扯他的雙腿。

“闖……唔……咳、咳、咳……”黎湛想回應韓闖,想告訴他不要慌張,結果口中湧進更多冷水,幾乎奪去了他全部的呼吸。

韓闖——黎湛在心中吶喊著,一陣絕望。

“我在這裏!”韓闖的聲音突然闖進黎湛的腦子裏,天籟一般,清晰得如同耳語。

強大的力量從身後包圍過來,托起黎湛的腰部,將他的頭抬出水面。空氣重新灌了進來,讓黎湛咳嗽不止。

“沒事了,我在這裏。沒事了……”

“咳、咳……”

“沒事了,我在這裏。”

強迫自己睜開雙眼,順著韓闖的髮際滴落的水珠成了黎湛最後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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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另一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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