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個月不見，為什麼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憔悴、不悲慘？為什麼她比他印象中更美麗、更迷人？林品軒完全不能理解，這種情況太不公平了。
根據徵信業者提供的線索，他的前妻在婦產科診所上班，住在原來的公寓，最重要的是她仍然單身。
他眼睜睜看着喬思凌走出診所大門，穿着涼鞋、牛仔裙和白色T恤，肩上掛着一個藤編的皮包，明明二十五歲了卻像十八歲，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魅力四射。
他唯一能慶幸的是，婦產科診所不會有豬哥客人想泡她，那些男人好歹是陪老婆或女友來的。
當然，他沒忘記他是來找她理論的，只是一時看得入迷了，隨着兩人的腳步接近，他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誰知她竟視若無睹的走過他身旁，他呆愣在原地，她怎能把他當成陌生人？
回過頭，他抓住她的手。“等等！”
她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問：“這位先生，請問有事嗎？”
“你欠我一個解釋，我們需要談一談。”
“我不認為有這必要。”她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堅持不放手，他不喜歡強迫女人，可他有權利要求一個解釋，畢竟是她把他騙得團團轉！
“除非你解釋清楚，我不會放你走。”
看出他眼中的堅決，她嘆口氣說：“我只能給你十分鐘時間。”
“上車，我們在車裏談，免得引人注意。”前夫和前妻在街頭大吵大鬧，絕對不是個好主意，加上他的身分地位，還是小心為妙。
她考慮了一下才點頭。“好吧。”
上了車，林品軒開車到前方一處有樹蔭的地方，附近沒什麼行人，算是相當隱密的談判地點。
“你有什麼話要說，請快一點。”喬思凌的語氣略帶不耐。
既然她態度欠佳，他也不用客氣，直接指控她說：“你騙我，阿弘要結婚了，但他的新娘不是你！”
他還以為她會心虛或驚慌，誰知她只是聳聳肩。“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他重複她的話，不敢相信的問：“你瘋了是不是？”
“我跟林偉弘確實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是被我利用的一個借口，因為我知道你會非常生氣，我才有可能跟你離婚。”
她就事論事的口氣讓他更覺不可思議。“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說這種謊話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我有虐待你還是背叛你？你翻臉也翻得太快了！”
她閉上眼安靜了幾秒鐘，彷彿不想面對現實，而後用細小的聲音說：“那天晚上，你跟你大哥在書房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他愣住了，想不到心虛和驚慌的會是他自己。“你聽到多少內容？”
“不多不少，剛好可以讓我從美夢醒來。”
“我……”原本打算髮飆的他忽然找不到台詞。
她睜開眼直視着他，緩緩替他說出實情。“我只是你計劃中的一顆棋子，在你心中我是個笨女人，腦袋不好，容易被騙，當然我長得還可以，家庭背景也算單純，你才會挑中我做你老婆。”
呃……他確實覺得她有點笨，但她笨得很可愛、很純真，他就是喜歡她這一點。“思凌，你別這麼說你自己，其實我……”
“請你直接承認，不要再拐彎抹角了。”
“好吧，我承認我是存心要讓你愛上我，但這有什麼不對？我們不是一直相處得很好嗎？為了這點小事，你就要懲罰我？你知道離婚帶給我多大的麻煩？”
“那是你應得的教訓，你太小看女人了，你以為我會乖乖接受，感謝你給我的這一切？很抱歉，我要就是全部，不要就拉倒！”她從虛弱轉為強勢，狠狠瞪住他，看起來居然有點嚇人。
他不太習慣這樣兇巴巴的她，吞了一下口水才說：“就算我不愛你，至少我在乎你、關心你，我自認對你已經盡心儘力了。”
“我要的是真心真意，沒有人想被當成傻瓜，你不愛我就不愛我，用不着演戲給我看，我寧可完全失去你，也不要折衷的感情。總之我跟你已經毫無關係，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我為你花了多少時間和心力，你以為我會就這樣放你走？”沒想到她就為了“愛不愛”這理由跟他離婚，笨女人，笨到了極點！
“你早就不是我的誰了，我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女人，你沒有權利干涉我的生活。今天你會找到我上班的地方，也是先做了調查對吧？你已經侵犯到我的私隱權，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這兩個字？”
“我必須找到你，我沒別的辦法。”他承認她說得有道理，但他能怎麼辦？登報尋人不成？
“這就是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搖搖頭，對他只有失望。
“如果我說我要讓你再一次愛上我、再做一次傻瓜呢？”既然她跟林偉弘毫無瓜葛，她在他心目中仍是理想妻子，只要把她的腦子“矯正”過來就行了，畢竟放眼望去，她依然是最吸引他的女人。
“除非你也變得跟我一樣傻，否則我不會再作夢了。”
“我怎麼可能變傻？你在胡扯什麼？”
“沒錯，你就是那麼聰明，你心裏就像有個計算器，所以沒辦法愛上任何人，但我是一個貪心的女人，我要你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我把我的心給你，你也要把心給我……可是每次你說愛我都是在騙我，都是在踐踏我的愛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她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眼淚更是奔流而出，她不給他機會響應，繼續邊哭邊說：“你以為你對我已經夠好了，像我這種笨女人能嫁給你是天大的福氣……但我寧願要一個平凡而誠實的丈夫，跟我吵吵鬧鬧沒關係，就是不要把我當成傻瓜，不要說善意的謊言……我這個人很簡單，我要的也只是簡單，愛就愛恨就恨，別給我那種虛假又矛盾的感情！”
他只能目瞪口呆，第一次聽她如此長篇大論又理直氣壯，她晶瑩的淚水、她顫抖的嘴唇和她的字字句句，在他心中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風暴。
“現在你滿意了吧？我跟你一樣是個騙子，我不知好歹，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所以你就省省吧！”她伸手抹去臉上淚水，開了門就跑下車，像是怕他會追上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腦子裏一片亂，不知怎麼搞的，居然有種被征服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逼得無話可說，而且是那個他以為天真傻氣的女人。
此外他還有一股衝動，想要抱住她、吻住她，擦去她的淚滴，永遠不讓她離開。
都怪他當初氣昏了頭，一想到有別的男人碰他的女人，他就失去理智的判斷力，早知道他說什麼也不會放她走。仔細想想，思凌的個性單純，應該想不出這麼壞的念頭，顯然是有高人指點，他要找出幕後主使者，讓對方付出代價！
對了，她在吳璧如的診所上班，而吳璧如是周筱雲的大嫂，那兩個邪惡大嫂一定都有分！
晚上八點，林品軒站在大哥家門口，他聽劉管家說大哥大嫂都在家，這下正好，大家一起來對質。
他按下電鈴，來開門的人是林克翰，一開口就笑說：“是不是想喝酒？小雪剛睡着，我們去你那裏比較方便，順便找阿旭一起來。”
“我有事要找大嫂。”林品軒直接說明來意。
林克翰面露驚訝，仍退後幾步讓二弟走進屋。“你找筱雲有什麼事？她跟小雪在嬰兒房裏。”
“關於思凌的事，我有問題要問大嫂。”
“克翰，是誰啊？”周筱雲剛好走出嬰兒房，順手把門關上，免得吵到小孩睡覺。
“阿軒說他有問題要問你。”林克翰走向妻子，摟住她的肩膀說：“是關於思凌的事。”
周筱雲詫異地睜大眼，林品軒心想這就是證據了。“我問你，思凌會跟我離婚，是不是你跟你大嫂煽動她的？還叫她用阿弘做借口，騙我說他們有一腿！”
情勢緊繃，周筱雲的反應卻是大笑。“哈哈，沒想到你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晚了？”
一頭霧水的林克翰對妻子問：“這怎麼回事？”
“克翰，那天你跟阿軒在書房的對話，都被思凌聽到了，她發現自己被阿軒騙了，所以她用外遇當借口，騙阿軒跟她離婚，這就叫禮尚往來。”周筱雲簡單對丈夫解釋，順便伸手戳戳他的臉頰。“還有，因為你都沒告訴我，所以我也不告訴你，哼！”
“這個嘛……”林克翰只能幹笑，夾在妻子和二弟之間，一時不知該為誰說話。
林品軒沒興趣看他們夫妻打情罵俏，直接切入主題。“你自己承認就好，為什麼你跟你大嫂這麼多事，一定要介入我跟思凌的私事？”
周筱雲可不是好惹的，她抬起下巴說：“林品軒，你敢做就要敢當，是你先騙她的，為什麼她不能騙你？你用盡心機讓她愛上你，結果你只是在演戲，她知道以後當然要跟你離婚，你根本就不尊重她，也不值得她的愛！”
“你懂什麼？我對她好得很，偏偏你們這兩個局外人要來攪局！”
“離婚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因為她不能忍受跟一個騙子在一起，我們給她的只是支持，要不是你自己種下的因，又怎麼會有這種果？”
“好了，你們先別吵了。”林克翰決定說幾句公道話。“阿軒，這件事可能每個人都有錯，但重點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如果想挽回思凌，就得針對你們兩人的問題解決，而不是把怒氣發在別人身上。”
“我……”林品軒一時無語，難道離婚真是他的錯？
林克翰繼續勸道：“我想你應該好好思考，你真的只把她當成一個單純又方便的老婆？或許你已經投入太多感情，只是你自己還沒發現。”
看丈夫都出面調停了，周筱雲也收起怒氣說：“阿軒，我跟我大嫂都是思凌的好姊妹，不管你怎麼想，我們還是會挺她。說真的，思凌非常愛你，可是她受傷太重了，她離開你是為了保護她自己，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快樂，但你要先解決你的心結，也給她一些時間冷靜，我相信你們還是有複合的機會。”
林品軒不知自己站在這裏做什麼？今天他一心想找人理論，結果每個人都訓了他一頓，向來能言善道的他，忽然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林克翰對妻子低語幾句，周筱雲點頭答應。“好，你們兩個人談吧，我進去看小雪。”
等周筱雲走進育嬰房，林克翰才轉向二弟，招呼他坐下來。“阿軒，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已經亂了，搞不清楚了……”林品軒讓自己倒在沙發上，像個徹底被打敗的輸家。“比起當年老爸腳踏三條船的事，大概只有這件事最讓我頭痛。”
“沒錯，我從來沒看過你這麼失控，可見思凌對你有多重要。我還記得當年你超冷靜的，主動跟我和阿旭打招呼，酷斃了！”想到三兄弟初次見面的情況，林克翰露出懷念微笑。
“我現在一點都不酷了。”林品軒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聰明圓滑都在迅速流失中。
“老爸的事對我們三兄弟都有影響，我也是這兩年才發現，原來我會對自己要求那麼嚴格，還有點神經質的完美主義，都是因為我不想跟老爸一樣，所以精神特別緊繃，壓力一大就會作惡夢。”
“是嗎？”他從未用這角度想過，大哥有時確實很緊繃，尤其是對於準時這檔事。
“或許這是一個成長的機會，讓你思考自己的問題，為什麼你會無法愛別人？”
“謝了，我會好好想一想。”林品軒忽然覺得很不公平。“該死的老爸怎麼一點事都沒有？那三個女人都搶着要當他老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總有一天他會嘗到苦果的，我有預感，離婚會是我們家族的遺傳，老爸也逃不掉的。”林克翰賊笑道。
“最好是這樣，我等着看他跟我一樣慘。”林品軒雙手抱頭，感到沮喪而無力。“事情應該照我的計劃進行，結果卻變得亂七八糟，唉！”
“你跟以前的我一樣，老是想要照計劃進行，工作上是沒關係，但在感情上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都是人，不是行事曆，不可能照計劃進行。”
“可是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因為她聽到我那些鬼話，就像老天爺開了我一個大玩笑！”林品軒還是很難接受，為什麼平地一聲雷，所有的快樂都得被消滅？
“你能怪她嗎？傻瓜也不會想被當成傻瓜的。”林克翰拍拍二弟的肩膀，站起身說：“走，我們去找阿旭喝酒，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你該不會要去酒家吧？”林品軒半開玩笑的問。
“我哪有這個膽？我可不想被休掉，你千萬別在筱雲面前提這兩個字！”林克翰對二弟的提議萬分驚恐。“我們去五樓找阿旭就夠了，安全又方便。”
“妻奴。”林品軒毫不留情的指出事實。
“有！”林克翰立刻舉手作答。
林品軒表面上大笑，心底卻不免羨慕，如果他也有老婆孩子，如果他不用借酒澆愁，他不介意也做個快樂的妻奴……
第二天，喬思凌在午休時接到一通電話，來自她的前大嫂和現任好姊妹。
周筱雲一開口就說：“發生大代志了！阿軒昨晚跑來找我理論，他發現是我跟我大嫂幫你的忙，氣得不得了！”
“天啊，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喬思凌倒吸了口氣，愧疚感立刻湧上心頭。
周筱雲只是呵呵一笑。“我才不怕他咧，女人不幫女人要幫誰？況且有我老公在，他也不敢囂張。”
“真的很對不起你們，連大哥都被扯進來。”
“你不用擔心啦，不過我看他那麼激動也嚇到了，在我印象中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失控，連我老公也說一點都不像阿軒。”
“是嗎？”喬思凌不免好奇。“後來怎麼樣了？”
“他們跑去阿旭那邊喝酒，我老公整晚都沒回來，幸好有給我報備，不然我還以為他蹺家了！早上我跟劉管家到五樓一看，他們三兄弟都喝掛了，阿軒一直喊你的名字，我看了都有點同情他。”
聽到這兒，喬思凌不免一陣悸動，但她拒絕讓自己動搖。“他可能很氣我吧？昨天我下班時，他在門外等我，我們把事情談開了，我還對他發了一頓脾氣。”
“我看阿軒是想念你，有沒有可能他其實很愛你，可是他自己沒發覺？”
“這答案除了他沒有人知道，我對他已經不敢期待了，我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說得好！愛情不是女人的全部，沒有男人也可以很精彩。”周筱雲語氣興奮，改個話題說：“聽說你現在是我大嫂的採購助理，我也想做你的客戶OK嗎？”
“當然，我本來就是你的助理，你想買什麼儘管說。”喬思凌沒忘記自己原本的工作，雖然離婚後她沒再進過林家大門，仍在各方面盡量幫忙周筱雲。
“不行，工作室和我個人的採購不一樣，我要給你兩份薪水。”周筱雲對此很堅持。
“我欠你太多了，大恩不言謝。”喬思凌決定私下買份禮物送她。“你想買什麼？嬰兒用品？”
“我想買母女裝，你有什麼建議？”
“小孩的皮膚比較敏感，你聽過有機棉嗎？純天然，無農藥，不用化學染料，最適合你們母女了。”
“好啊好啊……”
兩人聊起購物就沒完沒了，直到午休時間結束，喬思凌的耳朵都發疼了，心底卻是滿滿的充實。
至於她前夫的問題，那是他自己的問題，她不會再讓希望升起、再讓絕望淹沒，再笨的女人也會學聰明，除非有奇迹出現，否則複合無望！
林品軒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因為他宿醉、頭暈腦脹、沒力氣振作，經過昨天的心情起伏，他承認自己也有脆弱的時候，雖然他對此非常不習慣。
從小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他，不輕易失控，不顯露真心，總是保持距離，從容遊走在各種人際關係中。可自從離婚後他就漸漸不認識自己了，他不只被一個笨女人打敗，而且是兵敗如山倒。
他到底愛不愛她？答案是無解，因為他三十年來沒愛過任何人，哪會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
寧靜卻煩躁的午後，他被一通電話吵醒，原來是很久不見的母親，她終於有空回台灣了，母子倆當然要見個面。
他問了母親下榻的飯店，答應晚上就去見她，遺憾的是母親還沒看過媳婦，他跟思凌就離婚了，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大哥說得對，工作可以依照計劃，感情卻是千變萬化。
晚上六點，林品軒依約來到飯店套房，一進門就看到桌上有許多土產小吃，剛回台灣的人都愛吃這一味，他母親紀亞雯站在窗前，跟上次見面一樣艷光照人，他繼父喬治真是個好命的傢伙。
“媽，好久不見！”林品軒買了一束花，記得母親最愛的就是紫羅蘭。
紀亞雯收下花束，沒有讚美只有批評。“小軒，你怎麼一下老了這麼多？我記得我生的是個帥哥，你居然把自己摧殘成這樣？”
“媽，你也不用這麼誠實吧？”最近他常失眠，昨天又喝得大醉，難免氣色會差一點，況且他是個離婚男子，如何能春風得意？
“哼！”紀亞雯把花束放到一旁。“今天多吃點，你太瘦了，不好看。”
“是～～”做媽的總是希望孩子吃得飽飽的，在母親眼中，即使他三十歲了一樣不會照顧自己。
母子倆聊了些彼此的近況，紀亞雯輕鬆問起關鍵話題。“我說小軒，你準備要再婚了沒？”
“咳！現在還不想。”他差點被口中魚丸噎到，就知道媽會提起這檔事，他躲不掉的。
“我那個可愛的媳婦是怎麼跑掉的？說來聽聽。”紀亞雯只看過兒子和媳婦的婚紗照，對於他們小兩口的故事頗為好奇。
母親是這世上唯一能看穿他的人，林品軒知道自己說謊也沒用，只好坦白招了……
當他說完來龍去脈，紀亞雯大笑不已。“哈哈哈！沒想到我的媳婦這麼厲害，照片中她看起來很單純，甚至有點天真的樣子，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她是有點笨笨的沒錯，以前常被壞男人騙，遇到我才變得好命，女人本來就不用太聰明，她只要乖乖做我老婆就好了。”
紀亞雯眯起眼警告：“千萬不要瞧不起女人，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
“媽，我不是在說你，我是說思凌，她不是精明能幹的那一型，她想耍酷太勉強了，我不懂她為什麼小題大作，我有哪一點對她不好？”大男人都愛面子，他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有錯，儘管人人都說是他的錯。
“嘖嘖，真想幫你錄音起來，讓你自己聽看看，你到底在說什麼蠢話。”
“我哪裏蠢了？”他長這麼大還沒聽過幾個人這樣說他。
“你什麼都不懂，連愛一個人都辦不到，我看你比她蠢多了。”紀亞雯放下手中的愛玉冰，搖頭感慨道：“說來我也有錯，都是因為我跟你老爸的關係，才害你變成這種蠢蛋。”
林品軒撇撇嘴，不太情願的說：“我知道我是有點自以為是，但我這麼優秀、這麼完美，處處照顧她的需求，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你有沒有聽過信任和尊重？當女人愛上男人，不一定要他當白馬王子，而是要他用真心對待，一個有缺點但是很誠懇的伴侶，其實比完美先生更讓女人放心。”
他聽了啞口無言，果真是如此嗎？母親是個有智慧的女人，昨天思凌也說了類似的話，她寧願要一個平凡的丈夫，吵吵鬧鬧就是不要欺騙，這麼說來有可能是他錯了？
“你媽我當年就是個女神，才讓你爸莫名其妙的想逃，後來我跟喬治在一起，慢慢的想開了，其實感情是沒道理的，只要順其自然就好了。”喬治是個美國華僑兼富商，多年前對她一見鍾情，等她離婚後才告白追求，兩人一拍即合。
“當初爸那樣對你，你沒有不滿嗎？”林品軒吞了一口炒米粉，他會偏愛家常菜應該是母子遺傳。
“我當然很不滿，憑什麼是他甩我而不是我甩他？不是我自誇，我這麼棒的女人哪裏找？幸好後來我搞清楚了，他跟我這個女神一點都不配，他只是個歐吉桑，當然要找歐巴桑。”紀亞雯順便損一下前夫和情敵，好讓自己維持心理健康。
“你現在的婚姻幸福嗎？”
“我跟喬治都不完美，但我們能欣賞彼此也包容彼此，坦白說我對外人還是會假仙一下，只有在喬治面前我很自在，美醜都無所謂。”
“這麼說來，我是先天缺陷、後天失調嘍？”糟糕，怎麼一副前途無望的樣子？
“嗯哼。”紀亞雯端起一碗豆花，對兒子點個頭。“你從一開始就搞砸了，感情最重要的就是單純，你用盡心機結果只做到表面功夫，還不如傻傻的去愛。”
“可是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她，我從來沒有那麼深刻的感覺。”這似乎是最大問題，他沒愛過任何人，怎麼知道什麼是愛？
“如果你不愛她，你可以再找一個笨女人，這對你應該不困難，但你一直忘不了她，還為了她找人理論，把自己灌醉不上班，你哪次分手有這麼嚴重過？”
母親再次把他逼得無話可說，離婚對他影響確實極大，他不能再逃避自己的感受。“如果……如果我真的愛她，我該怎麼辦？”
“自己惹的禍就要自己收拾，先跟她好好談一談。”
“昨天我去找過她，結果她把我臭罵一頓。”想到她的眼淚，他胸口一陣疼痛，連胃口都沒有了。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想清楚，你的想法會影響你的態度，你的態度會影響她的反應，等你確定自己要什麼再去找她。”
“如果太晚了怎麼辦？她會不會已經不愛我了？”這個可能性讓他驚慌起來，從思凌昨天的表現看來，顯然她不願再跟他有任何關連。
“感情的事無法勉強也無法預料，你只能順着自己的心意走，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又是一番至理名言，他不禁陷入沉思，三十年來的人生他愛過誰？閉上眼會想到誰？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手，萬一錯過會後悔終生的又是誰？
“等下次我回台灣，希望你已經再婚了，到時可要讓我看看媳婦。”
“好，還是同一個可以吧？”他脫口而出，只覺得理所當然。
“那是再好不過。”紀亞雯對兒子露出讚許的笑容。
就這樣，林品軒決定了再婚的對象，現在唯一問題是……那個女人還會要他嗎？
喬思凌沒想到前夫會再次出現，上次在外面等也就算了，這次竟然登堂入室！
“你來這裏做什麼？”她從櫃枱后衝出來，雙手插在腰間說：“這是婦產科診所，不是牙科，請你現在就離開！”
以前他可以說要看牙齒，但現在他總不能說要看婦科疾病吧！
林品軒伸手撥一下頭髮，看看四周幾個孕婦和陪同的丈夫，表情不太自在。“你……什麼時候下班？”
“不關你的事。”
“那我在外面等你。”他退而求其次，反正總會等到她。
“你到底想怎樣？”一個男人站在婦產科門口，又不是陪老婆一起來，那多奇怪！
“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上次不是都說完了？拜託你高抬貴手行不行？”她刻意壓低音量，就怕被客人們聽到，她不想成為八卦女主角。
他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重複同樣的話。“我在外面等你。”
“不行！”他站在門外，她怎麼能專心工作？
“外面是行人路，任何人都有權利站在那裏。”
可惡的男人，每次都有他的歪理！她咬咬唇，終於妥協。“算你厲害，我五點半下班。”
他聽了雙眼一亮。“我七點去你家接你，我們一起吃個飯，可以嗎？”
“談話就談話，為什麼還要吃飯？”又不是約會，他們之間早就沒那必要了。
“你總是要吃飯的，我保證免費優惠，OK？”
她忍不住輕笑起來，他居然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約會的糗事，感覺上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突然停住笑意，因為他用一種懷念又渴望的眼神盯着她，好像隨時都會撲上來。
她咳嗽一聲，很快恢復鎮定。“晚上見，我住在原來的地方。”
“好，再見。”他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又問：“你真的會跟我吃飯吧？”
“我答應你了就不會爽約。”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答應，只能說離婚夫妻也可以很文明，一起吃頓飯不算什麼。
“好，太好了，那……那就晚上見，不見不散！”
“嗯，掰掰。”他講話怎麼有點結巴？她不懂他有什麼好緊張，該不會又在演戲了吧？
等林品軒一離開，吳璧如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主動發表評語說：“你前夫還挺純情的樣子。”
“純情？”喬思凌被突然出現的老闆嚇了一跳，對於這種形容更覺不可思議。
吳璧如倒是一臉理所當然。“沒錯，他就像第一次談戀愛的男生，緊張兮兮的想約女生出去。”
“璧如姊，你要不要配一副新眼鏡？最近有個特價活動，而且是名牌的喔！”
“哎呦，你這個壞心的丫頭，竟敢暗示我眼睛脫窗？”
“哪有？姊姊別冤枉我啊～～”兩個女人笑鬧了幾句，才各自回頭工作。
前夫到底純不純情呢？那不是喬思凌關注的問題，彷彿歷盡滄桑的老人，她已學會不抱任何期待，畢竟是面對一個完美的天才演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