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S城,下午五點四十分,火車站前。

樊昕提着兩大箱行李,對着萬里無雲的天空嘆了口氣。

哥哥樊曄與姐姐樊靈是一對雙胞胎,樊昕是家中的么子。對於這個小兒子樊媽媽是捧在手裏怕摔,含在嘴裏怕化,寵得一塌糊塗。反觀樊爸爸就沒那麼好應付了,成天地恨鐵不成鋼,一口一個“慈母多敗兒”,存心把黑臉扮到底。為什麼呢?就是因為樊家的雙胞胎實在是太優秀了,從小到大功課頂呱呱,又聽話又獨立,大學畢業后雙雙成為大醫院的外科醫生,用樊昕的話說就是時時籠罩在耀眼的光環之下。而他,生性調皮懶散,經常惹禍不說,讀書時妨礙升學率是次次有份。高中畢業時成績爛得理所當然,家人只好到處托關係才讓他在C城讀了一所三流大學。一年前他終於畢業了,好不容易找到份可以餬口的工作接着混日子,卻因為與公司小開爭女朋友而被炒了魷魚。工作沒了,女朋友“含淚”選擇了小開,連帶交不起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

樊昕不敢告訴家裏,只好死皮賴臉地蹭到姐姐那裏吃閑飯。好在樊靈一直很疼這個弟弟,所以他這幾個月活得還算逍遙自在,不料天有不測風雲,姐姐居然為了個男人把他給踢了出來。哎,投奔大哥也比回家見父親要強點,樊昕忍不住雙手合十,祈求霉運到此為止。

“阿昕。”突然有人拍了拍樊昕的肩膀。

“啊!”想心事的人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轉頭髮現叫自己的是好久不見的哥哥,樊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喊了聲:“哥。”

樊曄還是101號撲克臉,齊耳的短髮被削得薄薄的,乾淨而整潔的襯衣西褲上連熨燙的痕迹都一絲不苟。大熱天衣領扣那緊不熱嗎?想起自己身上隨意的T恤牛仔褲,樊昕心裏犯起了嘀咕。

“你就是阿昕?樊曄的弟弟?”樊曄身後突然冒出一團陰影,“哈哈,真不像。”身着淺色休閑服,身高至少190的龐大傢伙笑得一臉燦爛。

這傻大個兒是誰?帶着這樣的疑問,樊昕看向哥哥。

“他是徐佑林,我的同學。”樊曄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不過粗心的樊昕並未發現。

“你好,歡迎你來S城。我是樊曄的同居人。”傻大個兒友好地打着招呼,右手自然地搭上了樊曄的左肩。

同居人?樊昕一陣錯愕,哥哥不是一個人住嗎?

樊曄一把拍掉肩上的巨掌,飛快地解釋道:“只是一起合租房子,分攤費用而已。”

單純的樊昕並未在意那許多,只是一想到不用單獨面對嚴肅的哥哥,不由心情大好,連連說道:“呵呵,你好,以後還請多關照啊。”

“那當然。”徐佑林跟着笑出來,露出一口錚亮的白牙。

坐上徐佑林開來的汽車,一行三人很快到達了樊曄和徐佑林的住所。

這是一套普通的三居室,裝修很簡單,傢具以栗色為主。客廳有些空蕩蕩的,不過超大型的黑色真皮沙發倒是很對樊昕的胃口,讓他不禁開始想像自己橫躺在沙發上看碟吃零食的樣子了。

北邊並排的兩間房分別是哥哥與傻大個兒的卧房。傻大個兒的那間是主卧,有獨立衛生間以及陽台,房裏最顯眼的是那張KINGSIZE的大床。樊昕看得眼都直了,即使是傻大個兒那種體型,那張床也稍嫌誇張了一點。回頭再看哥哥的房間,和想像中的一樣整潔,不過床頭居然沒有書,這與在家時略有不同。樊昕不由地想:哥哥可能已經把睡前看書的習慣改了。南頭那間是書房,裏面放着寫字枱、電腦、書櫃,以及一張小床。

“我睡這裏嗎?”樊昕指了指小床,神情變得凄慘起來。

“你睡我那間,我睡這裏。”看出弟弟的委屈,樊曄不禁露出略帶寵溺的微笑,說:“反正我經常用書房,睡這兒比較方便。”

樊昕聽后雀躍不已:“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行,這床太小,睡着不舒服。”徐佑林突然出聲反對,一臉的不樂意,“你和我睡,反正我的床大。”命令式的語氣完全不容反駁。

誰知樊曄並不領情,說:“不用了,我就睡這裏。”

“不行。”

“要你多事,我就睡這間。”

“我不準。”

樊昕站在一旁,看着爭執不休的兩人,有些獃滯。眼前的哥哥白皙的雙頰泛着緋紅,狹長的雙眼圓瞪,怎麼看都像在撒嬌。呸、呸、呸,樊昕下意識地搖搖頭,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哥哥身上,又不是女人,真是累糊塗了!

“我睡書房,就這麼定了。”樊曄終於忍不住大吼了起來,把樊昕和徐佑林同時嚇了一跳,頓時鴉雀無聲。

不理會徐佑林,樊曄對弟弟說道:“你先去洗個澡,把行李放好。我去做飯。”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廚房。

樊昕“哦”了一聲,顯得有些茫然。以前從沒見過哥哥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樊昕下意識瞥了一眼徐佑林,對他的影響力深感佩服。

挨着廚房的浴室比主卧房的那間要大,少了浴缸多了台洗衣機。樊昕淋濕了身體才發現浴室里只有洗衣粉和肥皂。不會吧,難道哥哥每次洗完澡都會把洗浴用品收起來?樊昕翻了個白眼,將浴巾往身上一裹,邊喊邊走出浴室:“哥,洗髮水和沐浴露放在哪兒啦?”

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裏面“鏘”的一聲響,好像是鍋子掉到地上了。

“沒事吧?”樊昕好奇地把頭伸進廚房,看見哥哥正在推開徐佑林。

“沒事,你怎麼這樣就跑出來了?快進浴室,小心感冒了。”樊曄紅着一張臉把樊昕攆進了浴室,然後飛快地將洗浴用品送了進來。

“哥。”

“什麼?”

“你嘴怎麼那麼紅?”就像被人咬到一樣。

樊曄一怔,隨即說了句“沒事”,然後大力合上浴室的門,逃似的離開了。

樊昕愣了一下,再次確定哥哥的變化真的很大。與樊家熟識的人都知道,樊家雙胞胎酷似父親,個性成熟、處事嚴謹。兩人對什麼都淡淡的,極少見到情緒起伏的模樣,總是給人一種禮貌而疏離的感覺。姐姐樊靈稍微好一點,不過也僅僅是對家人。如今哥哥的情緒變得如此外露,是那個傻大個兒的原因嗎?向來心思簡單的樊昕不由摸了摸脖子,很快將這個問題拋諸腦後。

洗完澡出來,樊昕開始整理行李。差不多八點,飯菜終於上桌,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哥,”塞了滿嘴的食物,樊昕費力地與哥哥閑話家常,“你的衣櫃一件衣服都沒有,特地把地方留給我的嗎?我用不了那麼多的。”

樊曄呆了一下,隨即低頭說:“沒關係,你放吧。”

“那你的東西呢?放在哪裏了?”樊昕繼續吃。

“……”

“你哥把東西放我房裏了,我的柜子大。”一旁的傻大個兒又抬出他的招牌笑容。

“那多不好意思。我又住不了多久。哥,你把東西放回來好了,地方還很多的。”

“再說吧。”樊曄的臉色有一點不自然,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找工作?”

“啊……咳、咳、咳。”哥哥的話成功讓樊昕嗆到了氣管。

“你弟弟剛來,找工作也不急於一時。”傻大個兒的話此刻聽來是像天籟福音。

樊昕立即將頭點得像搗蒜,當下決定以後再也不叫徐佑林做傻大個兒了。

“來來來,試試我炒的辣子雞丁。”

“謝謝徐大哥。”真是好人。

就這樣,樊昕來到S城的第一餐在“溫馨友好”的氣氛中進行着,新的生活也悄悄拉起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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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曲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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