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段仲思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下午,仍舊是極好天氣,戶外溫暖舒服,葉晴奕和寶萊正在一起研究葉晴奕手裏那塊快要完工的藍鑽表。

那是葉晴奕第一次獨立完成的腕錶,自然精益求精。

K白金的機芯底板,共鑲嵌了25顆藍鑽,藍寶石透明后蓋,線條簡約流暢,細緻完美。

這款腕錶被歸入藍鑽系列,最大的特點是超薄,機芯只有3.5mm,擺輪振動頻率為21600,陀飛輪設計為偏心式,能達到最佳的視覺效果,而且陀飛輪的框架均採用鈦金屬,使擺輪運轉更為順暢。

寶萊是特地前來幫助他測試這塊表的主要指標的。

兩個人專心致志,直到汽車聲驚動他們。

葉晴奕抬頭看了看,段仲思從車上跨下來,長身玉立,卓爾不群。然後轉身從車裏抱出一大捧白色香花。

葉晴奕若無其事低下頭繼續專心。

寶萊興趣盎然,直盯着他看。

說實話,只看外表,段仲思真正是個精彩人物,深色卡地亞西裝,米白短風衣,挺拔身段精緻面孔,動作舉止優雅高貴,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此時抱着一大捧白色香花,幾分溫柔神色,真正是白馬王子。

偏偏葉晴奕只漫不經心瞟一眼,隨即低下頭去,對手裏那塊機械的興趣遠遠大過段仲思。

寶萊暗暗嘆息,怎麼不佩服他?如此誘惑在前他都能仍舊一副冷冷麵孔,真是難得。

或者應該說不解風情?

若是他碰到這般人物,立時飛身撲上,哪裏還管什麼天長地久,只要此刻浪漫已經心滿意足。

葉晴奕自制力讓人吃驚。

段仲思滿面笑容走近,站在他桌子跟前,偏偏葉晴奕無動於衷。

“晴奕。”

葉晴奕總算給面子抬起頭來:“段先生什麼事。”

段仲思把花遞上去:“送給你的。”

雪白碩大的花朵,晶瑩剔透花瓣,散發醉人清香。

寶萊不敢明目張胆的看,只斜着眼,暗暗猜測,這或許就是那種叫做天使的號角的奇異花朵?

只是笑容加異花也不能打動葉晴奕的鐵石心腸。

他仍是坐着,冷冷抬眼看過去。

段仲思笑容變的尷尬起來。

大概是因為外人在場,葉晴奕並未發作他,只是停了一停淡淡說:“謝謝。”

伸手接過花放在身邊的草地上。

段仲思與寶萊同時鬆口氣。

大約是段仲思一生最尷尬的一次送花。

只是這不過是一個預兆,過了幾日,一個有夕陽和涼風的傍晚,葉晴奕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段仲思前來按門鈴。

葉晴奕打開門看到他:“什麼事?”

段仲思笑着遞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晴奕,送給你,我知道你喜歡這種巧克力。”

葉晴奕沒動,只是問他:“為什麼?”

又是為什麼。段仲思真不知道他怎麼要問為什麼,其實兩人心知肚明。

不過有前車之鑒,段仲思還是小心謹慎回答:“朋友送來的,我想你喜歡這個,所以給你一盒嘗嘗。”

這種說法應該沒問題了吧?

可是葉晴奕照樣冷下臉來:“無功不受祿。”便要關門。

段仲思眼疾手快將門擋住。

葉晴奕冷冷問:“你還有事?”

在心中埋藏了許久的委屈和憤怒彷彿遇到了導火索,再也壓不住,終於爆發出來:“葉晴奕,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高興?”

真的,段仲思已是忍無可忍,說不盡的委屈。

葉晴奕冷笑一聲:“段先生,我從來沒有叫你做過什麼。”

一句話堵的段仲思眼冒金星,真正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由的心灰意冷。

葉晴奕的確是什麼都沒叫他做啊,一切是他自願,所有的委屈是他自找的,此刻竟是師出無名。

連指責都沒有立場,段仲思只覺無限悲苦湧上心頭,竟然不由的紅了眼眶。

葉晴奕沒有再關門,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口等着他的反應。

過了半晌,段仲思疲倦的問:“我應該怎麼做,晴奕,你能不能告訴我?”

神色凄惶,語氣黯然,然而仍帶着一絲希望凝視葉晴奕的眼睛。

葉晴奕直視他,聲音平靜:“希望你還給我我自己的生活。”

淡淡的一句話仿若一柄大鎚重若萬斤的敲在段仲思心上,不由的倒退一步。

心被敲碎,所以感覺不到痛苦。

只有深沉絕望漸漸蔓延開來,散向四肢百骸…………

一座絕望的雕塑在暮色中,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再不能動一動。

空氣中漸漸迷漫深重的絕望和悲涼,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段仲思只覺得呼吸艱難,快要窒息在這悲涼的空氣中,所以只能望着門口站着的葉晴奕,滿眼渴望,只盼能得到他的救贖。

葉晴奕退了一步,輕輕關了門。

極輕的咔嗒一聲……

又安靜下來……

呆立着,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

一顆冰涼的淚珠慢慢滑過段仲思的面孔……無聲無息。

直到發覺天色沉沉的壓下來,整個侏羅山谷的空氣凝成一團,似有重量般惡狠狠的要壓碎他的脊骨,段仲思再也承受不起這無情的擠壓,內臟縮成一團,不得不跳進車裏儘快的衝出侏羅山谷。

車速極快,彷彿身後有魔爪追蹤而至。

逃命一般的速度,偏又心神恍惚,那輕輕的關門聲一次又一次重重的關在他的心上……

眼中漸漸瀰漫起一片朦朧,腳狠狠的踩在油門上……

‘轟’一聲震耳欲聾,段仲思一片茫然,雖感覺疼痛,卻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麼在痛。

身還是心?

段仲思輕輕睜開眼,眼前白茫茫一片,不由的困惑的看看四周,醫院?

段仲思皺皺眉頭,動動身體,還好,雖然疼,到底四肢都能動。

輕輕閉上眼睛,靜靜沉思。

過一會,門輕輕打開,唐煌走進來,看到他睜着眼睛,不由笑道:“仲思你總算醒了。”

段仲思看看他,面孔上慢慢浮現迷茫神色:“請問你是誰?”

唐煌大驚,撲到床邊:“仲思,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唐煌啊。”

段仲思往後面縮了一點,禮貌而疏遠的問:“我應該認得你?”

唐煌整張臉皺起來:“怎麼八點檔劇情都來了,你記得你的名字嗎?”

段仲思凝神回想,面孔漸漸蒼白,終於搖搖頭。

唐煌頹然坐在椅子上,想一想,連忙問:“那葉晴奕呢?記得嗎?”

段仲思點頭:“嗯,晴奕,他沒來看我?”

唐煌啪的在頭上拍一下:“完了,該記得的你不記得,不該記得的你記得。”

段仲思看着他不說話。

唐煌唉聲嘆氣:“算了,失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你連失憶都這麼古怪,電視裏不是說應該其他都記得就忘記讓你出事的那件事么?偏偏你倒着來,你這千年禍害果然古怪的緊——沒關係,咱們慢慢來,我先告訴你,你叫段仲思,是段氏集團的董事長,手下幾十個公司集團,我叫唐煌,混黑手黨的,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段仲思眼睛越睜越大。

唐煌又說:“你記得的那個葉晴奕不是好人,是花心大少,對你始亂終棄,你倒是痴心一片,呃,你出車禍就是因為你回家正好抓姦在床,一時激憤衝出來在街上飈車造成的…………”

“哈哈哈哈……唐煌……你好厲害……哈哈哈哈”

段仲思笑的喘不過氣來,斷斷續續的說:“我投降,唐煌,我再也不敢了,你放過我吧,笑的傷口痛。”

唐煌瞪他兩眼:“才醒回來你就給我來這套,真想殺了你。”

段仲思無所謂:“真想殺你就殺,有什麼關係。”

咦?唐煌伸頭過去看看他:“你怎麼出車禍的?”

段仲思皺皺眉頭:“不知道,糊裏糊塗就不知撞哪裏了。”

果然不對勁,唐煌眼珠子轉了兩轉,報告上說他沒有喝酒,那莫非是傷心過度?

“喂,真的抓姦在床?”

段仲思瞪他一眼:“就算我想去抓也得能進去人家的屋子。”

這倒是,唐煌點點頭:“對啊,那到底怎麼回事的?”

段仲思靠在床頭,懶洋洋說:“也沒什麼。”

唐煌哪裏那麼容易給他糊弄過去:“沒什麼你去撞安全島?肯定是吵架了,是不是?快說快說!”

橫眉豎目,差點扼着段仲思的脖子叫他說出來。

段仲思瞟他一眼:“有你這樣對病人的么?我和他吵架?他若肯和我吵架倒好了,他話都懶得和我說,巴不得這世事沒我這個人就好了。”

輕輕嘆口氣:“我也累了,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唐煌怪同情的拍拍他的肩:“真奇怪,不過兩個月你就這麼心灰意冷?以前你哄小貓的時候好幾個月樂此不疲,怎麼現在這麼著了?”

段仲思一怔,似乎現在才發覺這個問題一般,過了好一會,喃喃說:“那不一樣,以前是挑戰,所以興緻越發高昂,如今……如今……”

再也說不下去了,手捂着臉,低下頭去。

唐煌說:“可是真要你就此放棄你又捨不得是不是?”

段仲思不動,也不肯說話。

唐煌便說:“橫豎你現在也只能躺着,不如再想想,慢慢來,你躺一會,我命人弄點東西給你吃。”

一邊就退出去,不由暗暗嘆氣。

他得知段仲思出車禍就命秘書通知了葉晴奕,可是直到現在他還沒來,想必是不會來了,也是真夠狠的,仲思算是遇上厲害角色了,可怎麼收場啊?

連他都不由的為段仲思擔心。

可是再擔心也沒法子,人家兩個人的事情,再是好朋友也不能胡亂摻和,所以他也眼睜睜只能看着段仲思撞的頭破血流。

其實早就覺得段仲思以往那種做法太過分,什麼都可以玩,他偏偏要去玩弄感情,所以倒希望有一天能有人狠狠的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收斂,葉晴奕的出現實在令人驚喜。

千年打雁,終有一天被雁啄了眼,想必段仲思該反省自己做的那許多錯事了吧。

不過到了這種地步,就該為他擔心了。

如此深陷,如此執着,唐煌大為驚心,只是無可奈何,只得深深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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