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兒初上,該是用完晚膳時分,一個身穿黑衣,衣臂上綉著龍紋,再用黑巾矇著臉的男子身手矯健的穿過大街來到暗巷,一個俐落的提氣跳躍,就跳入一間客棧的後院,他在客棧里找到目標,沒驚動任何人的進入特定的客房裏。
不一會,蒙面人離開客房,馬上翻身上屋頂,身影一閃就不見了。
天龍真也下榻在這間客棧,現在在他房裏是刀光劍影,不過是由嘴裏說出,他和風袖月的口頭比試正熱鬧進行着。
風袖月能力盡展,只為了打敗天龍真,不過她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這麽多天比試下來,她心裏清楚在武學上自己並非天龍真的對手,若他真要逼自己投降,她早就敗了,還能和他攪和不休,是他一直心軟留一手,而自己又不甘認輸,就這樣一直蠻纏到如今了。
但是這也讓事情變得更有趣,因為他心慈每每見她出現窘狀時,就會自動退一步讓她,使出的都是三腳貓所用的步數,而自己只要壞心順勢逼殺,他一陣的手忙腳亂,努力要讓自己立於不敗又不能傷她,常常就出現七手八腳的情形,使出的怪招好笑的讓她笑彎腰,樂於看他的笑話,也享受這類似被呵護的受寵感覺;還沒有人能給她這樣的感受,天龍真是第一位,而能武功高強又善良近乎蠢的人,他應該也是天下間僅有的,如此稀有的人,她有種想法,想將他納為己有,永遠留在身邊!
呵……這個想法似乎很不錯,也一定大膽的教人咋舌吧,這是她最愛做的事了。
「你在笑什麽?」看到她露出笑意的眸子,天龍真好奇問。
「當太子好不好玩?」風袖月突然提出。
「好不好玩是你對事情的形容詞嗎?若依你的說法,有太子身分算好玩,但是要負起太子的責任就不太好玩了。」天龍真笑着回答。
「既然不是很好玩的事,那你就別做太子了,和我一起闖江湖如何?我可以教你許多好玩的事,一定比當太子有趣的,想不想啊?」風袖月眸光壘見的看着天龍真。
這問題讓天龍真愣了下,「你想要我和你一起……闖江湖?」這是什麽提議。
「是啊,我覺得你和我還滿合得來,你脾氣好,武功也不錯,人雖然太過於忠厚老實,但還好我能接受,所以願意讓你跟在我身邊,和我同一步調後,你就不用這麽費心要感化我了啊!」而是她變成感化他的人,呵……這才有意思呢!
天龍真不笨,馬上猜到她的心意,「你想讓情形倒轉,讓我受你影響,你覺得這樣很好玩?」
「當然,生活都一成不變那多無聊,要知道變通嘛,像你說我邪氣要改過,但我卻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若你來過過我的日子,說不定你會認為生活就該像我這樣,反笑那些自以為正派的人不對了呢!」風袖月想改變他的觀念。
「那為什麽你不試試過我的生活,得到大家的認同總好過被批評的好,這是人世間的道理,身為人便要遵守的。」天龍真笑說,沒被拐走。
風袖月身子往前傾靠近天龍真,飛揚的鳳眼散出惑人的光彩,柔柔的媚惑眼前男人,「我要你陪人家嘛,做我的好朋友,和我在一起,難道你不願意嗎?」嬌嗲的嗓音輕柔似風,要讓百練鋼成為她的繞指柔。
天龍真點點頭,「我很願意答應你的要求,不過你仍要改過不好的習慣,斂財、下毒,還有為了名聲好,最好也別亂對男人拋媚眼了。」他微笑告訴風袖月。
面紗下的小嘴噘起,「竟然不賞臉,真不好玩,潑我冷水的人,我可能會回以一記毒消消氣的,你不怕嗎?」她威脅的語氣道。
天龍真一點也不擔心,「你不會這麽做的,因為我現在是你的財主,你不捨得傷害白花花的銀子。」
這話又讓風袖月轉怒為笑,「算你還有自知之明,原來你除了善良外還有可取,不會太傻,本姑娘就饒你一命,所以壓箱底的絕活萬毒穿心就不使出,這回的比試就當我們平手了。」她找了個最有利的結果。
她的話還轉得真快,永遠都不吃虧,「你願意接受平手?」天龍真抬眼看着她。
風袖月回他一臉的從容自在,「雖然不滿意,但是能接受,你好歹總是逍遙散人的徒兒,不好讓你太難看,兩相平手,我們的師父也會喜歡如此的結果,怎麼,你有意見嗎?」她媚眼微挑的凝視他炯然有神的眸子,大有他若羅唆,他們就真的兵戎相見的神情。
天龍真當然是喜歡和平,也不忍拂逆她的意思,點頭同意,「平手自是最好的結果,我們相處愉快,想必會令家師以及玉羅剎前輩更高興了,我們做好朋友吧!」他試圖拉近彼此的感情。
風袖月也不傻,呵呵一笑,「我們是可以做朋友,不過不能干涉彼此的興趣,還有我也不會因為是朋友就有特別的優惠,有道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啊!」
天龍真笑得無奈,「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朋友而稍改變作風嗎,」
風袖月對他調皮的眨眨眼,「那你可以為了朋友而改變作風配合我啊,我會很樂意接受的。」
「風姑娘,善惡的分別在於……」
天龍真才起頭想說道理,風袖月馬上就聰明的打呵欠站起,「啊……為了比試讓我都沒睡好,好累,現在比試完結我可要回房好好休息了,晚安!」邊說邊來到門邊,道完晚安人便飛快溜走,沒讓天龍真有拒絕的機會。
傻瓜才會留下來聽他說教,她要回房睡覺了。
一溜煙人就不見了,天龍真只能輕嘆口氣,哎,真是教人頭疼的固執女人呢!
「公子,屬下求見。」靖平的聲音隨後傳入。
「進來。」天龍真回應。
靖平、左忠一起走入,靖平呈上手裏的信函,「公子,這是探子剛送來的報告。」
天龍真接過信函,打開觀視。
「清河鎮鎮東貧民聚集區,近來有傳染病流行,許多貧民患病,亟需援手!靖平,清河鎮位置在哪?離此地有多遠?」天龍真微皺眉忙問起。
「回公子,清河鎮位在南方,離此地約要一天路程。」靖平恭聲回答。
「那你安排一下,明兒一早我們就去清河鎮。」天龍真吩咐,救人如救火,當然要行動快速。
「公子,您又要讓風袖月到清河鎮去醫治民眾嗎?可她是打着義診之名卻行斂財之實,救民的事又不是非她不可,可以找別的名醫幫忙啊!」靖平忙提出意見。
「就是要讓她明白人間疾苦,所以才要辦義診,感化人非是一朝一夕能成,要付出代價也是很正常的,讓別人做就沒意義了,依命行事。」天龍真告訴下屬。
「是,屬下連命!」靖平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聽命做事。
離開宮廷來到民間,才發現有那麽多人民需要幫助,他才明白除了在上位者勤政愛民外,更重要是選任賢能的官吏,如此才能給百姓最好的照顧,縱然選官有一定的審核制度,可是他一番的民間考核下來,仍有不適用的父母官存在,顯示官吏考選法規有不周詳之處,待他回宮後要稟明父皇,再好好的處理這個問題。
天龍真的仁心慈善也在這事上表露無疑,只是如此善良心軟的他真能感化姦邪好斂財的風袖月嗎?兩人交手至今看來,情形仍舊很不樂觀!
***
明媚的夏日時光,野外處處綠意,路旁野花繽紛,加上今天又有微風徐徐,真是個郊遊踏青的好日子!
不過在路上急急奔馳的數條身影卻完全糟蹋了上天給的好景色,他們沒時間賞景,只顧匆忙的往南趕去。
「主人,天公子為何趕路趕得這麽急啊?」與主人並肩馳騁的小銀出聲問。
「好像那個城鎮有傳染病流行吧,急着要去為人看病。」風袖月告訴婢女。
「恭喜主人,又有銀子上門了。」小金嘴甜恭賀主人。
「只是急吼吼的趕路實在辛苦,小金記得加上這條急診費用,二百兩!」
風袖月吩咐。
「是,奴婢明白了。」小金笑着回應。
緊隨在後聽到的靖平瞪大了眼,什麼?!還有急診這樣名目的費用,太……太可惡了,他從後開口叫:「雙絕羅剎,你太過分了,你不但沒有為醫者應有悲天憫人的胸懷,還嗜錢如命,為了斂財不擇手段,簡直可……哇……你……你要做什……麽?」
驀然打斷的話是因為風袖月回頭來看他一眼後,竟然人直接從馬上飛掠而起,整個人如飛箭離弓,出手凌厲的直取靖平的面們。
靖平不敢大意,也忙出招反擊,只是風袖月招勢還未來到他面前便身形急往上沖,飛躍過他後翩然落地,而靖平受此驚嚇坐不穩滾下馬,幸而他武功不錯,一陣手忙腳亂下平安着地沒受傷。
在前頭的天龍真聽聞到後面的騷動急急停下,策馬回頭,左忠、小金、小銀也煞住馬,過來看情形。
左忠扶起了靖平,天龍真忙關心問起:「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回公子,是風姑娘莫名的攻擊屬下,害屬下摔下馬的!」靖平氣憤的指控風袖月。
風袖月淡淡的看了靖忠一眼沒回話,白玉小手上像是平空變出了只毛色還未長齊全的小小金黃色鳥兒,她輕輕的撫着手中小鳥,模樣十分小心呵護。
小金忙為主人說話,「主人不是要攻擊靖平,只是為了搶救從樹上掉下來的小鳥。」
聽到這話,別說靖平、左忠一臉愕然,天龍真也是有些摸不奢頭腦。
「小鳥?這是什麽理由?明明她就是不悅聽到我批評她斂財而故意對我出手的。」靖平慨然駁斥。
「靖平護衛,你又不是第一回指稱主人斂財了,主人一直都當耳邊風不予理會,又何必到現在才教訓你呢?主人真是為了救小鳥,上回有人騎馬差點將跌下地的鳥兒踩死,主人為了救鳥打斷了馬腳,讓馬上的人摔下足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比較起來,你已經幸運多了。」小銀笑着說明。
為了小鳥讓人摔成重傷,這樣的事令天龍真主僕等人都面露訝異之色,風袖月沒管他們的反應,柔柔的撫弄小鳥一番後,便飛上樹端,將小鳥寶寶送回到它窩裏。
「乖乖的,別再掉下來哦,」她好聲輕語後,再回到地面,走回馬旁輕巧的躍上馬,翻身看着天龍真等人,對他們有些呆傻的模樣感到好笑。
「不是急着趕路嗎?怎麽都杵在那兒不動呢!」
天龍真回過神,「走吧!」一行人回到馬上,再繼續往南行。
晌午時分,眾人在樹蔭下休息時,天龍真才有機會向風袖月問出心裏的疑惑,「你很愛鳥兒?」為了鳥而傷人,用很愛似乎還太客氣了。
風袖月輕聲笑出,「你忍了這麽久才問出來,憋得很難過吧,不錯,我是在山裏長大,所以很愛小動物,小鳥、小白兔、松鼠甚至蛇我都喜歡,都是我最好的玩伴。」
「你愛動物卻不愛人?」天龍真找到重點。
「動物很單純,若你對它無害,它便不會傷害你,但是人不同,人心難測,比起動物難相處,而且更危險不是嗎?」風袖月淡淡表示。
天龍真想起她面對小鳥的溫柔和善,卻從未見她如此持人,人在她心裏的地位竟不如動物,難道她曾被人傷害過,才會對人如此的冷淡無情嗎?
「是不是曾經有人讓你受傷,所以你才會變得不信任人了呢?」
風袖月立刻秀眉蹙起,眼裏多了抹警覺,「你怎麽知道?」
果然猜對了,讓天龍真小心翼翼怕嚇着她般,斟酌著字眼詢問:「我是依理類推的結果,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傷害你?」
「我能相信你嗎?」風袖月目光疑惑的看着天龍真。
天龍真回她一臉的真誠無偽,「你可以信任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你發誓!」風袖月仍然有疑慮。
「我天龍真願對天發誓,今生今世都不會傷害風袖月一分二亳,違者願受天譴!」天龍其舉手起誓。
「那不論我做了什麽,你也要保證都不會生氣哦!」風袖月再加一條。
天龍真點頭,「好,不管你的一切所作所為,我保證絕不生氣也不會傷害你,更不許別人傷到你。」
「你對我真好,謝謝!」風袖月眸子裏有着感動、欣喜,晶靈透徹的望着他。
極少見到她如此柔和渾身不帶一根刺的模樣,天龍真內心莫名的顫動了下,眼光離不開嬌媚的容顏,輕柔低訴,「風姑娘,我沒有別的企圖,只想幫助你而已,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受傷害的事了嗎?」
風袖月低下頭,「我……對不起,我說不出來。」
「相信我,你可以放心說出來,信任我!」天龍真用更輕柔的語氣安撫她。
風袖月卻在想了想後,還是搖頭,「不……我想我還是不要說了,你若明白一定會對我不諒解的。」
「我已經發過誓不會傷害你,所以不管你做了什麽事,我都能理解,不可能不諒解你,告訴我,我便能用行動來證明我對你的真心了,放心的將事情都告訴我吧!」天龍真用熾熱的目光糾緊她,真不知該如何讓她明白自己滿懷的善意。
「你是說真的?」風袖月抬起頭迎視他溢出眼眶的泛濫善心。
「真的。」簡單有力外加大力點頭。
「不是假話?」風袖月再確定。
「絕非假話!」天龍真肯定。
「真的?」風袖月又繞回了原點。
「真--」天龍真頓住話,停下看着風袖月,心中有些明白,深吸口氣再緩緩出聲,「你……你說不出來的理由該不會是因為在戲弄我吧?」
風袖月再也擋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你終於發現了,天啊……你實在……實在太好騙了,真的……好好騙……呵……」她笑彎了腰,怎有人會善良到這樣的地步,想到他滿臉真誠的獃獃樣,她更是笑不可抑。
天龍真臉色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而靖平和左忠離主子有些距離,沒聽到他們的談話,但由天龍真的神情和風袖月的大笑聲里,也不難猜出發生了什麽事。
「公子,出了何事?」兩個護衛忙奔過來,靖平問,很有敵意的瞪着風袖月。
天龍真回神後卻是搖搖頭,沒有怒氣,臉上只有寬容,淡淡一笑,「沒什麽,只是風姑娘在說笑話給我聽而已。」
笑話?為何卻是說笑話的人笑得比聽笑話的人大聲呢?不合常理,但是主子既然這麽說了,靖平和左忠唯有相信,退了下去。
笑話?風袖月停下笑揚起媚眼看着天龍真,見他臉上平和,身上找不出半絲火氣上全不像一般被戲弄後該有的怒上眉梢、面紅耳赤的模樣,反倒教她訝然,難道他當真是不知道生氣為何物的聖人嗎?世上怎可能有這樣的人呢?
「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繼續趕路。」天龍真宣佈,再特別來到風袖月面一刖。「笑話說完了,就該起程了,走吧!」他對她一笑,笑里浮是縱容和貨真價實的寵溺。
他如此無害柔和的笑容,卻讓風袖月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一陣不好意思,她竟會有難為情的感覺,這……這是什麽樣的情形?怎會變成這樣呢?
萬分不解的風袖月在天龍真的主導下上了馬,有些發愣的隨著﹂起上路。
一定是近來太累了,讓她情緒不穩,才會生出許多奇怪的感覺,一定是這樣的,她不可能會對任何人不好意思,該拿就拿、該無情就無情,她不會對個太過於善良溫吞的人有感覺,她可以保證發誓!
但是這樣一個沒有傷害性的男人竟然會影響到她的思緒,令風袖月極為不敢置信!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太看輕他了,這證明再無害的人還是有能力足以傷害人,所以不可以太小看他,風袖月對自己下了這個命令。
不能輕忽天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