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元二一○○年地球宇宙防衛武器研究中心
天羅一號緩緩睜開眼,伸了伸懶腰,修長的腿一伸,坐起赤裸稞的身軀,只見眼前是一片銀色世界,他正在二一○○年的實驗室里。
唔!怎麼回事?他再度動了動身子,竟然腰酸背痛還有幾分疲累!他不是剛剛去度假回來嗎?度假過後應該通體舒暢、心情愉快,怎麼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看來這一次的度假可能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經驗!
對嘛,還是不要度假的好!下一次絕對不要再答應帝女的度假命令了!他朗眉一展,暗自決定。“天羅一號,恭喜你順利完成任務,並且過了一個很充實的假期!五分鐘之後到統領室接受授獎與指令。”帝女的聲音從擴音機傳來。
天羅一號躍下床,拿起床邊的銀色貼身柔鋁衣,穿戴整齊之後踏出“防衛武器研究中心”。
“天羅一號,你回來了!二○○○年怎樣?”一個研究員朝他問道,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怎樣?他挑起眉回答:“還會怎樣?不就是這樣,輕鬆過後就全忘了!”他對度假內容一點印象也沒有,實在是說不出任何感想。
不知帝女又要交給他什麼任務?該不會是拜耳多內星球造反了吧?他興緻高昂地猜想着自己即將接手的工作。
到了統領室外,他將手掌按向小熒幕,確認身份后,踏入開啟的厚重大門內。
“天羅一號,你果然順利完成任務回來了。”帝女早已等待着他,一見他進入,立即迎向前,將勛獎晶片頒給他。
“謝謝帝女!”他接過晶片,露出自信的微笑。
“高達博士已經將你留在‘時空門’的記憶碼晶片處理完畢交了過來,我看過你記憶碼中的報告,你在二○○○年不但適應良好,還表現得相當出色啊!”帝女的眼裏忽然閃過一絲神秘笑意。
不過天羅一號對帝女難得出現的笑意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淡淡說道:“我的假期結束了,我可以回天羅組織待命了吧!”他迫不及待想回到自己統領的高達戰艦防衛隊上。
“當然可以,不過你不想從高達博士那裏取回你從二○○○年帶回來的紀念品嗎?”帝女挑起眉問。
“骨董?我看不必吧!”他從來不曾對骨董有好感,尤其是那些早已作古的人用過的東西,他一看就興趣缺缺。拿那些廢物做什麼?不過是占空間罷了。他濃眉一挑,轉身就走。
帝女並不留他,目送着他高挺而冷傲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高達博士,就照我說的去做吧!”她轉過身,朝無線對講機說道,臉上的笑容漸漸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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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嗎?高達博士。”天羅一號有些驚訝地望着難得出現在戰艦上的博士上高達博士是他相當敬仰的人。
“我來看看我的新戰艦性能如何。”
“好得很!”他帶着博士巡查各處,“您這次設計的新武器也很棒。”
“多謝你的稱讚。”高達博士說道,“對了,我這裏有你兩個月前從二○○○年回來時身上穿的衣裳,我順便拿來給你,看你還想不想要。”
天羅一號微微一怔。二○○○年?他早已忘了這件事。
“喔,好吧!既然您都拿來了,我不拿就對您不尊重了。”天羅一號聳聳肩,隨手接過東西。
午餐時刻,他嘴裏嚼着從食物管擠出來的營養乳劑,不知怎地,從二○○○年回來之後,有一段時間他竟對平常甘之如飴的營養劑感到反胃,幸好最近已經漸漸適應。
邊嚼着營養劑,他不經意瞄見那包高達博士交給他的東西,隨意地打開瞧瞧。
一套看來像是二○○○年的衣服,應該是稱為休閑衫吧!一面還綉着當時的英文字母‘POLO”,看來材質還不錯。
他左翻右翻,東看西瞧,想着自己在二○○○年時穿過這種衣服,不禁有些好奇,乾脆穿上來看看。
嗯,感覺還不錯嘛!他瞧一瞧鏡中的自己,衣服還算合身,像是特地為他挑選購買的,可惜這種衣服不像柔鋁衣那麼貼身而且有保護作用。他將手順着衣服探人口袋,竟從裏面掏出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他拿在手中把玩着。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串鎖,上面有兩把鎖匙,用一個琉璃塑造的水滴形裝飾品串着,在光線的照射之下,琉璃里忽而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他將琉璃湊在亮光下仔細打量,裏面有一些如水紋狀的精雕線條,最中央刻着一個中文字……那是什麼字?他眯起眼仔細瞧。
“然”!什麼意思?是指一樣東西?還是一個人名?他怎麼會帶着這樣的東西回到二一○○年?咦?他拈起一片貼黏在鎖匙上的薄小葉子,這是什麼植物的葉干?看來像是古代中國人喜歡的茶葉,他將它湊近鼻尖,聞到了一縷淡淡清香。
這是凍頂烏龍冬茶。一個清亮的聲音毫無預警地穿過腦海,令他的身子猛然一震。
這聲音、這味道……他的眉微蹙,有一種不知名的感覺扯着他的某根神經。
他一躍起身,朝戰艦里的電腦圖書館走去,決定查清楚這一串東西的來源。
他將第一把鎖匙放在“電腦掃模查詢機”里,兩秒之後電腦出現一筆紀錄。
二○○○年BMW新出產的重型機車鎖匙,機車造價為當時美金三萬元左右不等,時速最高可到達一百二十,全球當時總產量為一千輛。
旁邊還附上一張這款機車的圖片。
天羅一號揚起眉,這種機車鑰匙怎麼會在他身上?他看得出來,這款機車在那個時代不只高級昂貴,還滿新穎拉風的。
他拿出第二把鎖匙,查詢它的資料。
普通民宅鎖匙,未列入編整資料。
看完這麼簡單的說明,他有些失望地拿出這把民宅鎖匙,放在手心把玩,才發現上面刻了幾個字。
情然屋?是這把鑰匙所屬的房屋名稱嗎?
情然……又是一個“然”字!他有種第六感,這肯定是個人名。
那可糟,他把別人的東西拿回來,對方不就麻煩了。心念一轉,他決定查到底,反正最近很閑,宇宙間一片祥和平靜,他根本沒事可忙。
既然他回去的是二○○○年的台灣,還有這麼一個“然”字當線索,應該不難找才對。在二一○○年,拜進步的科技之賜,所有曾經保留過的資料都可以查得出來。
電腦列出了兩百一十五個在二○○○年還活着,名字中有“然”字的人。他閑散地蹺起腿,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瞧,心想或許能好運地讓他看到一個“有感覺”的名字。
“於一然、王習然、李然玉、宋堅然……林然宜、卓然、張佩然……”他一個個念着,微微一怔,回過頭瞧了一下剛才閃過的名字。“卓然?”怎麼這名字念起來很順口,而且有股特殊的感覺?
好,看看這一個“卓然”的資料吧!他輕按一個鈕,熒幕霎時顯現——
卓然,女,這一年二十歲,於三月一日列入失綜人口,未再被尋獲。此女為當時台灣十大財團之一“卓氏企業一負責人卓晉言之么女,十九歲取得醫學博士學位,是當時有名之天才少女與婦料方面專家,失蹤原因不明。
資料最後面還有一個特殊記號,表示她有一筆極機密資料藏在帝女的統領室。
天羅一號挑起眉,不禁更好奇了。二十歲的天才少女,就能夠有一份極機密資料被列管,可見這個女孩不簡單,他得看一看她生得什麼模樣。他又按一個鈕,出現了兩張照片。
清秀雅緻的臉在電腦熒幕上漸漸擴大,第一張攝於一九九九年十月一日,是開懷大笑的卓然,有幾分東方古典美,還有幾分天真與俏皮。第二張攝於二○○○年一月二十一日,也是微笑的臉,眉宇間卻多了幾分嫵媚與深意,還多了几絲憂鬱。她的背正靠着一輛機車,後方的背景是一棟城堡式建築。
天羅一號眸光一閃,用放大效果將焦點集中在那輛機車上——果然是那款BMW重型機車!
剎那間,他的心如同受了重擊,悶痛起來。他握緊手中的鎖匙,也許這就是她的東西,他在二○○○年遇見了她?
他的心不覺揪起,他仔細地將她的第二張照片放大,佔滿整個熒幕,她那雙眼瞳栩栩如生,彷彿正凝望着他。
他着了迷似的,再度將她的眼瞳聚焦放大,心想也許可以在她的雙瞳倒影中看出什麼東西。
她的眼睛漸漸放大,眼瞳的倒影也隱約瞧得出模樣。那彷彿是一個男人正面對着她,拿着照相機替她攝影,而那男人身上穿着一套休閑服,上面還有四個左右顛倒的英文字母。
他放大局部,手指比畫著,將那四個英文字母寫正。p……o……L……o……他又是一怔,挺直了身子望着拿照相機的人,那張臉被照相機遮着看不清楚,可是……
他從座位上猛然彈起,那個人的衣服款式就與他現在穿的這套一模一樣!而那人的身形也與自己有幾分相像!
難道……
他迅速地操作着電腦,按下一個指令,看清楚照片背景里那棟城堡式建築門上的小匾額,上面正刻着“情然屋”三個字!
他屏住了呼吸,身子僵硬,無法置信地望着電腦。半晌,他緩緩讓熒幕回到第二張照片的原始模樣。
“卓然,卓然……”他喃喃念着這個名字,不自覺地伸出手指輕觸着熒幕,描畫她捲曲的發、她柳彎的眉、她清亮的眼,還有嘴角微翹的唇。
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似有一種柔滑溫暖的觸感在指尖跳動着,那麼真實而且戳刺着他的心。
這個卓然在他幫她照了相之後一個多月就失蹤了,從此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不!”他奔出資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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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我想看一筆極機密資料!”天羅一號闖進統領室,一掌拍上帝女的辦公桌。
帝女不疾不徐地抬起眼瞧他,“你犯規了!硬闖進來的人必須接受審判。”
“再說吧!”天羅一號挑起濃眉,“先讓我查一筆資料,我希望你能讓我把這件事搞清楚。”
“誰的資料?”帝女露出微笑望着他。
“二○○○年台灣的一名女子——卓然。”
“卓然是誰?”
“我度假時認識的人,我手中有她的東西。”他將鎖匙拿到她眼前一晃。
“從未有人記得自己度假的內容,也從未有人對自己度假的內容產生興趣。天羅一號,你到底想起什麼了?”帝女冷冷地問。
“我沒有記起她,我只是藉着手中的‘紀念品’從電腦里追蹤出她的資料;可是有關她的事卻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很想知道她的極機密資料是什麼。”天羅一號盯着帝女沉聲回答。
“喔?”帝女瞧着天羅一號半晌,彷彿在考慮他“無理的要求”。
“假若用我的生命力來交換呢?”天羅一號追加一句。
每個人的生命長度有限,也就是所謂的命定。在二一○○年,人類已經可以從每個人剛生下來時的基因細胞及狀況預測出“可能”的壽命長度;這一切“天機”都會被儲存在帝女統領室的電腦里。用“生命力”交換,就表示讓自己縮短壽命,提早接受“非自然的處死”。天羅一號知道這種“以命換物”的方式很危險,但他的第六感告訴他,這筆極機密資料比“生命力”還重要。
帝女站起身,無法置信地望着他。“天羅一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卓然只不過是個一百年前的女人,她的資料也值得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天羅一號毫不遲疑地點頭。
帝女沉思不語,幾分鐘后終於開口,“好吧!我不取你的生命力,無條件讓你看這一筆資料。”
天羅一號喜出望外,想不到帝女會如此慷慨。
帝女按向桌上的小熒幕,叫出天羅一號要的資料,然後將熒幕轉到天羅一號面前。“你好好看着吧!”
天羅一號屏住呼吸,緊緊盯着熒幕。前部分所寫的與他剛才在電腦圖書館看到的資料一樣,只不過後面多了一份“極機密檔案”。
卓然於二○○○於一月底飛往瑞士蘇黎士,在哈里遜·高達博士的醫學研究中心接受秘密實驗計劃,成為人類史上第一個接受實驗的“冰凍人’,至今尚未解凍蘇醒。其家人於二○○○於三月一日報告為失綜人口,將其保存於“冰棺”。
有關她的傳聞很多,大多子虛烏有,其中一個比較有根據的浪漫說法指出,她是為了等待一個百年之後的戀人“天羅一號”。天羅一號腦中轟然巨響,全身彷彿碎成萬片。“冰凍人”!為了等待一個百年之後的戀人“天羅一號”,她寧可讓自己變成實驗品……百年之後?百年之後的天羅一號不就是——
“天羅一號,其餘的也許你就要去問高達博士,因為這位哈里遜·高達正是他的祖先,所以——”
帝女的話尚未說完,天羅一號已經沖了出去。
“只有高達博士才可能救了她,也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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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一號腦中一片紊亂,瘋狂地開着“時空迴旋車”在半空中橫衝直撞,好幾次差點撞到來車,都巧妙而驚險地閃過。
他的心裏只有那張照片、那個叫卓然的女子、那一筆有關她的資料。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渾身脹痛、心臟悶疼而緊繃。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這件事對他很重要,也許勝過他生命中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因為二一○○年的天羅一號就是他!那叫做卓然的女子所等待的戀人就是他!
“高達博士,我想恢復兩個月前回到二OOO年度假的記憶,請問我的記憶碼晶片在不在?”天羅一號衝進研究室,劈頭就問。
高達博士微微一笑,說出使他詫異的話:“我很高興你終於來了。我一直以為你對這次度假沒興趣,連骨董紀念品也不想要,我才親自拿去交給你,還好你看了裏面裝的東西,沒將它隨手扔掉。好吧!你先坐下來,我找找看。”
他進入內室,不一會兒拿着一個小小的晶片出來。
“就在這裏。”
天羅一號一躍起身,“能不能讓我恢復記憶?”
“行,但必須有帝女的同意。”高達博士意味深沉地看着他。
“帝女?”她怎麼可能答應他恢復記憶?這是度假禁忌,從不曾有人拾回度假的記憶,因為規定不允許。
高達博士見他一臉失落,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不過帝女已經答應了這件事!她剛剛與我通過訊息,認為讓你恢復記憶也無妨,我可以將晶片內的記憶碼壓縮回你的腦部,讓你拾回記憶。”
“現在就做可不可以?”天羅一號急切地問道。
“當然可以!”高達博士露出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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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一號雙手抱住頭,身子微微顫抖,過了許久才無力地推開“晶片壓解室”的門,緩緩走了出來。
痛苦佔滿了心,痛苦啃噬了心——他什麼都記得了。卓然,他二○○年的戀人,教了他愛與被愛,教了他吻與親密,教了他痛苦與甜美。
如今,卓然為了生在這個時空的他成了“冰凍人”。三百年來,她生不如死、不生不死、非死非生……
“卓然!”他低吼一聲,朝高達博士的研究室奔去。
“博士,我想見她,告訴我‘冰棺’在哪裏?”他感覺自己的心即將碎裂成灰。高達博士望一眼他狂亂而傷痛的模樣,並不吃驚,只是輕描淡寫地比着地面說道:“就在這個地下二十層的‘永寒室’。”
天羅一號幾近瘋狂地喊道:“帶我去!”
他想見她!見不到她,他會殺人的;
出入意料的,高達博士完全沒有遲疑。直接引着他走向高速電梯,同時說道:“我的祖父留下了一本紀錄冊,一面清清楚楚寫着有關卓小姐的實驗內容,還記下一切原由,我等會兒一併拿給你看。”
“你早就知道了?”天羅一號吃驚地瞪着高達博士。
“不,當你從二○○○年回來,我替你處理記憶碼時才知道,原來你就是令卓小姐願意接受實驗,將自己冰凍了百年的那個未來戀人‘天羅一號’。”說話間,高達博士已經帶他來到“永寒室”。
兩人套上禦寒保溫衣,緩緩走向橫放在中間的透明“冰棺”。
那是一個鑽石造型、以冰做成的棺。
“卓然!”天羅一號無法剋制渾身的顫抖,一個箭步上前。
看清棺中的一切,他只覺痛楚撕裂了身軀。只見裸身的卓然閉着眼,神情自然、栩栩如生,嘴角甚至還噙着笑,像是熟睡一般,平和且悠然。
她就這樣躺了一百年,只為了等他!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撫上她柔嫩的頰,想探觸她柔軟的唇,想碰着她柔暖的身,但指尖只傳來硬邦邦的現實涼意。
“這是她當年簽下的聲明書,你可以瞧一瞧。”高達博士遞來一張保存良好的舊紙張。
立約人卓然,願意成為哈里遜·高達博士“冰凍人”的實驗對象。不論結果如何,都不需要任何參與這項實驗的人負責;不論日後科學技術演進如何,約定只許於一百年後之二一○○年,經由一個名為“天羅一號的人同意才能解凍。
他望着卓然娟秀的筆跡,再也遏抑不下強忍的悲痛,他的頭欲裂、他的身欲焚、他的心欲死。
“現在的技術能解凍她嗎?解凍后的她還能活嗎?”他的聲音滿是激動與苦澀,害怕即將聽見的答案。
假使現在無法解凍她,他還要等她多久?她甘願做“冰凍人”等他一百年,他卻無法再等待了。他現在就想要她活過來,他現在就想要她,想將她擁在懷裏,感覺彼此的體溫、感覺彼此都活着、感覺彼此曾有過的一切美好。
“我沒有把握!”高達博士望着他眼中的痛苦與熾熱,“從我的祖父開始,已經做過許多次的試驗,可惜在人類身上,解凍技巧還未獲得真正的成功。”
“什麼意思?”天羅一號眼裏浮上水霧,今生從不知道的酸楚滋味,這一刻悄悄掩上心頭。
“有的人解凍后成了死人,有的人解凍后成了植物人,有的人解凍後腦子受損成了白痴,有的人解凍后必須截去壞死的四肢。到目前為止,最好的一種結果是記憶完全喪失,成了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高達博士說道。
天羅一號心中一涼,“那表示沒有任何希望?”
“這也未必。沒有解凍之前,誰也不敢預估真正的結果會是如何。”高達博士用手輕敲冰棺,發出清亮的響聲,回蕩在“永寒室”里。
天羅一號深深凝望着卓然,他思念了百年之久的戀人。沒人能體會,他有多麼想再次繞着她柔細滑順的發,再次撫着她柔軟熱烈的身軀,再次與她纏綿。
他不能讓她這麼“死”!
“解凍她!”他朝高達博士說道:“我不能讓卓然白白冷凍自己一百年,我們總得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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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羅一號不舍地望着高達博士及幾位研究員將冰棺推入“超高速解凍室”;門一合,隔絕了他與卓然。
高達博士指揮着幾位研究員。“柯林,監視好電腦操控室里的內監鏡,仔細觀察裏面卓小姐的情形;法蘭西,將時間設定成十秒,分二十次暖波進行,每次中間精確停頓三個鐘頭,否則欲速則不達;陳壹,溫度由二十開始,然後升至最高,記得要調節濕度與壓力;契蒙西,三天後的恢復期你要負責做處理
“我能做什麼?”天羅一號寧立在高達博士面前,神情有幾分落寞。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高達博士的回答很簡單。
是的,等待。就只有兩個字,卻是如此折磨,如此漫長。
天羅一號在等待。他坐在冷冰冰的鋁椅上,背靠着寒意逼人的牆,仰頭望着蒼白死寂、毫無感情與溫度的天花板。他在等待一個科學奇迹,他在等待百年前的戀人,他在等待卓然的蘇醒。
他還在等待卓然的一顰一笑,那微微的笑、那哈哈大笑;他還在等待卓然輕柔或開心的呼喚,“天羅一號,天羅一號……”多麼好聽;他還在等待卓然纖柔的手指觸摸他,使他全身燃起心動的火焰;他還在等待卓然的唇,吻遍他每一個訴說著“愛你”的細胞……
他閉上眼,冰冰涼涼的水珠順着眼眶的弧線滑了下來,他不想拭去它,也不想壓抑它,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愛”。這兒所有人全不懂的東西,卻是他——輩子最幸福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