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逐鹿篇Ⅱ

第二章 逐鹿篇Ⅱ

三年後

這一天是趙玄哲的生日,前來東宮道賀的朝臣自然不少,趙玄哲在書房一一打發,正覺無聊,外邊的侍衛卻突然來報,說是太傅譚翊來了。

譚翊是武烈帝為趙玄哲欽點的恩師,淵博持重,行事為人都是一派嚴謹清明。趙玄哲素來對他敬重,視為良師,二人師生之誼甚篤,但趙玄哲也知道譚翊性情高傲,平日裏巴結逢迎之類的事務,他是決然不屑為之。這樣的人專程前來,難免讓趙玄哲訝異,連忙讓人去請。

“老臣見過殿下。”譚翊走進景熙宮大殿,恭恭敬敬地對趙玄哲下拜。

趙玄哲愈發驚訝,忙上前去攙扶:“太傅今兒是怎麼了,怎麼行此如此大禮,學生受不起,快快請起。”

然而譚翊磕足了三個響頭,這才緩緩站起來,整了整衣袍,對趙玄哲言道:“殿下,今時不同以往,先前殿下是孩子,是老臣的學生;然而今日過後,殿下已然不是不通世事的少年,而是東宮的邵陽太子,大燕朝未來的君主,老臣身為大燕的臣子,自當恪守禮法。”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太傅不是前來道賀,倒是讓學生鬆了一口氣。不然,學生倒真不知該如何應對。”趙玄哲聽了,淺淺一笑,扶着譚翊在一邊坐下,“不知太傅今日專程前來有何教誨。”

譚翊搖搖頭:“教誨不敢,老臣前來只是前來提醒殿下一句,為君者,以國為本,以民為本。”

趙玄哲點點頭:“學生記下了。”

譚翊又問:“殿下可明白其中含義?”

“為君者,凡事當以民為先,君為後,國為先,己為後,勤政,戒奢,施仁政,忌暴虐。”趙玄哲謙恭答道。

譚翊大笑:“殿下只說中了一半。”

趙玄哲奇道:“太傅先前所言,學生不曾忘記,怎麼還有一半?”

譚翊不答,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知己知彼,就殿下看,幾位皇子各長於何處?”

“幾位皇子?”趙玄哲愈發訝異起來,“平王勇烈,越王淡泊,博王寬宏,庄王英武,陵王多才,離王狡黠,而謹王玄鈺年幼最得寵愛,心思單純凡事也最是倔強執着。”

“龍生九子,盡領風華。”譚翊點頭嘆道,語氣竟是有些傷感,“先前的昭明太子又何嘗不是一代英才。”

趙玄哲閉口不答,昭明太子先前是以謀逆罪被賜死,譚翊正在觸及的是宮中的大忌。而一個謹慎的老者這麼做的唯一目的,是在暗示他的誠意。

譚翊似乎看穿了趙玄哲的心思,一笑帶過先前的傷感,隨即正色道:“七位皇子確各有所長,然而論及一個君主的資質,他們都不及殿下您。”

“太傅何出此言?學生今日入主東宮不過機緣巧合而已,哪有什麼資質之說。”趙玄哲淡淡帶過。

譚翊哈哈大笑:“太子便當這是老臣的瘋話,聽聽也無妨。殿下在幾位皇子中,神情最是溫和,性情卻最是冷漠,殿下的心中沒有感情,卻有責任。敬仰皇上是責任,侍奉皇后是責任,照顧謹王亦是責任,對老臣的尊重也是責任。殿下,這種責任感正是一個君主所必須具備的。”

趙玄哲冷笑,這是一種習慣,一種感到危機時,就會自然出現的盾牌:“太傅今日說得似乎多了,別忘了您效忠的該是當今武烈帝,而他是我的父親。”

“殿下,我效忠的是大燕朝,而大燕朝現在急需您的責任感。”譚翊毫無懼色,“恕臣直言,前皇后的兒子平王與博王本不該留在世上,但是他們活着,不久之後,他們會不可避免地成為您的敵人,一個國家內部的混亂遠比最強大的外敵還要危險,您必須現在就明了自己要不惜一切阻止這一切。”

“這些您也曾對我父皇說過,他並沒有採納它們。”

“所以,今天我以忠心臣子的身份來晉見殿下,希望殿下能重新考慮這一切。”譚翊站起來,深深揖道。

“太傅,本宮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趙玄哲做了各送客的手勢。

“還請殿下記住,今後的日子,作為大燕朝將來的主君,背負萬里江山的責任,如果有必要為了天下大局,而變得冷酷無情,即使受人譴責,都是不應該退縮的。”譚翊言罷,又行了個禮,“老臣告退。”

原本,“累了”總是逐客的託詞,然而趙玄哲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累了,他不曾有過如此重的壓迫感。趙玄哲於是決定大吃一頓,嘗試放鬆自己,什麼也不去想。然而當他走進餐廳,卻發現有什麼不太對勁。

他問一邊的宮女,“這個時候,九殿下是不是該在門口候着?”

“殿下吩咐過九殿下來了,不能讓他進來,所以……”

“我是問你九殿下呢?”

“奴婢不知,今兒下午一直沒看見九殿下。”

趙玄哲嘆了一口氣,大聲喊道:“鈺兒,你躲哪去了,出來吧!”

沒有動靜。

趙玄哲轉了一圈,桌子底下沒有,柜子裏沒有,房樑上……也沒有。那個牛皮糖真的不在?

就這麼突然清凈了,難得就這麼突然清凈了,異常古怪地難得就這麼突然清凈。

趙玄哲對着一大桌子菜,一個人小心翼翼地吃飯,生怕那個小傢伙突然冒出來破壞這得來不易的清凈,讓他胃口不良,結果一路的提心弔膽,這頓飯還是沒有吃好。

很久很久以後,人們提出了一種理論,如果一個人長期受到某種勢力的壓制影響,那麼這個人會反過來對這種勢力做出認同。

趙玄哲當然不知道這種理論,或者說他知道了也決不會承認這點。所以他將自己的這種不安變成一個簡單的推理:小傢伙應該會來粘他,但是小傢伙沒來粘他,有什麼讓小傢伙不能來粘他,除非棲梧宮那邊出事了。

“你去皇後娘娘那裏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趙玄哲指着門口一個侍衛吩咐。

“遵命!”

“等等!”侍衛剛走,卻又被趙玄哲叫住,“算了,我自己去一趟好了。”

話未落音,就聽外面大喊:“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趙玄哲的感覺沒有錯,棲梧宮真的出事了。排行第十的小皇子,過早地降生在這個世界上,也過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趙玄哲趕過去的時候,寧皇后已經哭得暈過去三次,武烈帝臉色鐵青地站在那裏:“今兒下午都有些什麼人,來看過小皇子?”

“回殿下,只有幾位太醫,還有林昭儀來探望過。”

“抓起來,統統抓起來。”武烈帝怒道,“這麼個嬰孩都不放過。”

“殿下,太子殿下。”趙玄哲發現有人在拽他的衣袖,小心喚他,一轉身卻是褚雲修。

“你怎麼在這?有什麼事?”趙玄哲問。

“整個太醫院的人現在都被搬過來了。”褚雲修苦笑,“殿下,你能不能勸勸皇上,我看小皇子,他實在不像是人為,倒是像極了早產嬰兒常出現的自然猝死,原因可能有很多種,可是……”

趙玄哲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也只苦苦一笑,喃喃道:“沒用的,沒用的……那是母后的孩子,他死了又怎麼能是自然猝死呢?母后不會讓他那樣白白死掉。”

“我不太明白……”褚雲修皺起眉頭。

“你不用太明白。”趙玄哲說,“你只要記住,我們這裏的人,生有生的價值,死有死的價值。而你永遠不要攔在我們追求價值的路上,否則你會後悔那幾顆救命丸你給了我,而沒有自己留着。”

“這倒不會!”褚雲修很認真地說,“師父說過,不管給誰治病都該是竭心儘力,否則不配為藥王谷的弟子。”

趙玄哲看了這個年輕的太醫一眼,他並不知道藥王谷在江湖上的顯赫地位與神秘傳聞,但他有些欣賞這個地方。

“哦,對了,殿下,您還是去看九殿下吧!”褚雲修突然驚呼一聲,“發現小皇子出事的就是九殿下啊!”

趙玄哲瞬間怔在那裏——怎麼是他?

趙玄哲滿棲梧宮跑了一遍,最後找到玄鈺卻是縮在原來自己的屋子的一個牆角。

“鈺兒,你怎麼在這裏。”趙玄哲輕輕喚他,“沒事了,隨我出去吧。”

“五哥。”小玄鈺轉過頭,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弟弟……他不會動了,也不哭也不笑,我去看他,他渾身都冷冰冰的,好涼啊。我問他們弟弟怎麼了,他們都不告訴我。”

趙玄哲嘆了一口氣:“鈺兒,十弟是死了,你知道嗎?”

“什麼是死了?”

“死了就是我們以後只有在很想很想他的時候,才能在心中看見他。”

“那麼五哥會死嗎?”

趙玄哲一楞,點點頭:“以後會。”

“哦。”小玄鈺眨眨眼睛。

就這樣?趙玄哲多少覺得這種感覺多少有點出乎意料:“你好象一點都不傷心嘛!”很希望我死啊?

“因為無所謂嘛!”小玄鈺認真地回答,“五哥你死了,我肯定會常常看見你,比現在見到的時間還要多。”

“……”趙玄哲無語,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樹立了一個威脅到自己性命的莫名其妙的威脅,他有些沮喪地拉起小玄鈺,“我們還是出去吧!”

“鈺兒要到五哥那裏住!”小玄鈺顯然很有趁火打劫的潛力。

“不行!”拒絕牛皮糖的唯一辦法,是在他粘上你的時候,徹底斷絕這種可能……

“要去嘛!”小玄鈺顯然相當固執。

“……絕對不可以!”一旦被牛皮糖粘上,你就永遠別想甩掉……

“求你了嘛!”

“……”

不過通常,你還是會無意中就被牛皮糖粘上……

“記住,七天就只有七天,七天後,無論如何都得乖乖回來。”趙玄哲走在前面。

“好!”小玄鈺乖乖跟在趙玄哲後面。

“對了,五哥。”

“還有什麼事?”

“鈺兒也會死嗎?”

“應該會吧,不過你應該會很久很久以後再死。”趙玄哲漫不經心地答道。

“那鈺兒死後,五哥會經常看見鈺兒嗎?”

“你死的時候,我應該早就死了。”趙玄哲耐心地應付着。

“可是如果我死的時候你沒死呢?你會經常看見鈺兒嗎?”窮追不捨是孩子的天性。

“不會!”趙玄哲答得斬釘截鐵。

“啊,不公平,五哥是大壞蛋!”小鬼在後邊繼續叫囂。

“所以你就好好活着啊!”

一路上趙玄哲只顧往前走,連頭也沒回一下。他有預感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很大的麻煩。而且正如同先前他所有不幸的預感,這個預感也很快就應驗了。

“殿下回來了,咦九殿下,奴婢見過九殿下!”不論主子有多想甩掉這個麻煩,東宮的宮人們卻似乎都相當喜歡這個粘人的小鬼頭。

“去給九殿下準備一個房間。”趙玄哲說。

“我要住五哥的房間。”小玄鈺抗議。

“不行!你,去準備一個房間!”趙玄哲指着宮女說。

“殿下,房間準備好了。”

“領九殿下過去吧!”趙玄哲有氣無力地說。

“遵命!”

“等等,等等!”趙玄哲突然叫道,“那邊不是本宮的房間嗎。”

“殿下讓奴婢準備一個房間,奴婢就準備了殿下的房間啊!”

“……”

“我,睡床上;你,睡地下!”趙玄哲說。

“我要睡床上。”小玄鈺抗議。

“絕,對,不,可,能!”趙玄哲一腳把小玄鈺踹了下去。

“一起睡床啊,反正這麼寬嘛!”小玄鈺為自己的機智得意洋洋。

“不準爬上來!”

“不要搶被子。”趙玄哲說。

“我只蓋了一點點。”小玄鈺抗議。

“我這裏一點點都沒有了。”趙玄哲伸手去扯被子。

“你離那麼遠當然不夠用,睡近一點不就行了。”

“……不夠用?兩床被子兩個人不夠用?”趙玄哲冷笑,“再不還,我立刻送你回棲梧宮。”

“哇,五哥,我錯了。”

六天下來,景熙殿的宮女議論紛紛。

“天啊,太子殿下瘦了一大圈哎,今天衣帶寬了一大截。”

“不過九殿下也好可憐啊,這麼可愛,太子殿下對他還是愛理不理的。”

“其實無所謂啦,你們不覺得太子殿下和九殿下在一起的時候可愛許多嗎,平常他那種樣子根本不像十二歲嘛!”

“對啊,昨天太子殿下還跟九殿下搶鳳梨酥來着,真把我嚇了一跳,那個冷冰冰的太子殿下居然會跟人搶吃的哎,真是好可愛啊!”

“其實太子殿下是很喜歡九殿下的,你們說,對吧!”

“就是,就是呀!”

一陣竊笑。

一大早頂着黑眼圈,還聽到這些,趙玄哲心情當然會不好,偏偏七天限期還沒有到,趕不走這個小鬼頭。

“還有最後一天,還有最後一天,還有最後一天……”趙玄哲幽靈一般飄蕩在東宮大殿,鬱悶地試圖說服自己。

“殿下,太子殿下——”

“又有什麼事?”趙玄哲大喝一聲,把傳訊的人嚇了個半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趙玄哲自知失態,咳了兩聲,深吸一口氣,語調舒緩許多:“什麼事?”

“殿、殿下,林昭儀娘娘懸樑昨晚自盡了,遺書好象是要自己的兒子七皇子陵王殿下去祁陽的玉英寺出家修行。”

在趙玄哲的映像中,陵王是個近乎於軟弱卻才華橫溢的人。

這樣的人若在皇家,便註定美艷而凄楚。如同魏時的曹植、如同南唐的李煜,如同眼前的陵王。

“太子殿下!您來送我?”陵王一如既往地儒雅,眼中只有悲傷卻並沒有什麼怨恨。

“七弟,我……你到了那邊若有什麼需要,就寫信來宮裏說一聲。”趙玄哲知道這是自己能做的。

“謝太子殿下,既是出家,理當的是四大皆空,身外之物已是不需要了。”陵王婉言拒絕。

趙玄哲搖搖頭:“什麼四大皆空,七弟你果然要四大皆空嗎,昭儀娘娘做了這麼多,只是想要你活下來,出家是你唯一徹底放棄身份與這裏割斷所有聯繫的方法,但是你仍要做你自己,知道嗎?不然那個活下來的只不過是一具吃齋念佛的軀殼,那是昭儀娘娘想要的嗎?你應該繼續去吟你的詩詞歌賦,譜你的琴棋書畫。你是皇族的人,他們不會管,也不敢管!七弟,上古的歌謠流傳至今,然而縱是曾經最偉大的朝代也只能留下一堆磚瓦。什麼才是你想要的?”

陵王就這樣離開了皇宮,沒有再說一個字,但是有的時候,兩行淚,比千言萬語更為珍貴。

趙玄哲目送陵王,在玄武門處站了很久,當遠去的車馬消失在視線之中,他緩緩閉上眼睛。內心深處,他甚至有些羨慕陵王,在失去很多珍貴的東西后,陵王是自由的,然而反觀自已,有些事情他並不願意麵對,但是能逃避的時間真的是越來越少了。

趙玄哲在景熙殿前面,遇見了正要回棲梧宮的寧皇后。雙方都是淡淡的招呼,便各自回宮了。趙玄哲知道這位精明的母后已經聽說了他去送陵王的事情,也大約知道了她來景熙殿的目的,所以從玄鈺那裏聽說,寧皇后兩日後要帶小玄鈺到外公燕北寧國公府那裏住一段時間時,並不非常訝異。他訝異得是小玄鈺居然會表現得異常平靜。

這一天從吃午飯到晚上上床睡覺,難得沒有上演這七天“大鬧東宮”的戲碼,這讓安靜躺在床上的趙玄哲心裏很彆扭。

“五哥,你知道嗎?我會長大的。”小玄鈺突然冒出一句正經話讓趙玄哲愈發彆扭。

“長再大,也是我弟弟。”趙玄哲不陰不陽地回答。

“我說真的。”玄鈺很認真地說,“等我回來后,會比你高,比你有力氣。”

“等你真比我高,比我有力氣再回來跟我說吧。”趙玄哲抬手在玄鈺頭上敲了一下。

“五哥,我認真說話呢!”玄鈺抱怨了一聲。

趙玄哲不理他,翻了個身,背對玄鈺,沉默了一會,還是開了口:“鈺兒你為什麼要去外公那裏?”寧皇后八成一方面是不願玄鈺總跟着自己沒有長進,另一方面則是多少對小皇子的安全心存忌諱,覺得玄鈺在娘家那邊會比較安全。但是玄鈺怎麼輕易就被說服了呢?

玄鈺沉默了一陣:“母后告訴我,弟弟是被人害死的。”

趙玄哲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只嗯了一聲。就如同他告訴褚雲修的,很多事,說了也沒轍。

“我沒辦法保護十弟,但是等我長大了,我想保護五哥。”玄鈺繼續說著,“母后說外公是個很厲害的人,所以我回來時會變得像外公一樣厲害,那時候就能保護五哥了。”

“就為這個?”趙玄哲覺得有些難以理解,他難道會給人需要保護的錯覺。

“五哥我很認真的。”玄鈺再次強調,“所以我回來前你別死了啊,我先前說你死了我無所謂,那是騙你的,我不想你向十弟那樣。”

“你先長大再說這些話吧!”趙玄哲覺得自己有種被耍了的錯覺。

“五哥,等我回來,我就永遠都跟在你身邊,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永遠都跟着你”、“再也不分開”趙玄哲翻個白眼,這小鬼終究是孩子心性,先前那麼認真說話,倒真把他嚇着了。

“對了,五哥明天你不要去送我好不好。”

“這又為了什麼?”趙玄哲迷迷糊糊地問。

“母后說想要長大就不能隨便哭了,可是你如果明天去送我,我看見你肯定會哭的。”

趙玄哲沒有回答,他沉沉地睡了。第二日醒來,玄鈺不在身邊。

玄武門下的青石路,陵王的車輪剛軋過不久,又迎來了九王的車隊。

不同的是,城門下,為前者送行的只有孤零零的趙玄哲;為後者送行的人數不勝數卻唯獨缺了他。前者哭泣着離開;後者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有一個人此刻站在高高的玄武門城牆上默默目送着九王的車隊消失在北方的地平線上。

“殿下,您召老臣前來,可是有了答案?”

邵陽太子轉過身,眼神從未有過的認真:“太傅,邵陽太子和趙玄哲可以一起活下去嗎?”

譚翊楞了一下,待他明白過來,堅定地搖了搖頭。

趙玄哲不再說話,城門上凜冽的風揚起他散漫的黑髮,如同振動的黑色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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