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天早上八點半，同樣的五個人聚集在於雪晶的辦公室。
諾克悠閑舒適的坐在沙發上，其他四個人則統統站着，其中三個人均面向桑旎。
“不行、不能、不會，我真的無能為力，霍大哥、雪晶姐，請你們不要再為難我了，這件事我真的做不來。”桑旎不停搖着頭。
要她做廣告的女主角？！天啊!饒了她吧。
“昨晚不知道是誰說，一定會盡全力配合，原來配合是有條件的!”傑瑞訕訕的說道。
“我不是……”桑旎急於反駁傑瑞的話，但看到他那一副高傲的嘴臉，她就懶得對他說話。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傢伙，怎麼專找她的麻煩?
“雪晶姐，你是知道我的，雖然我外在條件勉強可以，但我沒那個本事，面對鏡頭我整個人就會呆掉，完全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擺。
這個廣告對霍大哥這麼重要，找我做女主角肯定會搞砸一切，你趕快勸霍大哥換人。”這是她無能為力最主要的原因。
以前走在街上，她就遇過不少自稱是星探的人要找她拍廣告，但都被她拒絕。說她對當明星沒興趣嗎?也不能這樣說，只是從沒有明星夢，而在當時興趣也不大。
不過，有一次受不了對方苦苦哀求，她勉強答應去試鏡，結果在鏡頭前面，她變成機械人，整個人僵硬的不得了，從此她確定，她不是當明星的料。
就連當初進公司上班，雪晶姐找她當服裝模特兒，只是拍個照而已，她也是完全獃滯，最後只好找專業的模特兒。
以上種種明白的顯示，她真的不行。
她不想毀了霍大哥的事業啊!
“這……”於雪晶想到從前，桑旎面對鏡頭的僵化樣，的確有些擔心。
“這個問題雪晶已經告訴我了，這的確會增加拍攝的難度。”
“所以霍大哥，千萬別找……”霍向勁此話一出，桑旎一顆吊到天空上的心，終於開始下降了，但他接下來的話，隨即將她的心給踢到外太空去。
“但這張試拍的照片，讓我對你跟諾克的組合，非常有信心!”霍向勁手裏拿的照片是一早來，桑旎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他用拍立得拍下和諾克的合照。
他把這張照片，和之前諾克與另一個女主角的合照放在一起，所有人包括原本不太贊同的傑瑞，全都投了肯定的一票。
諾克和桑旎的確是最完美的組合，只是桑旎的表情真的有待加強，還有她那一身分不清男女的服飾。
“我相信在諾克的帶領下，你一定會表現得很好。”他相信以他們小時候共同的記憶，一定可以激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的。
“不……不……不……”桑旎連三不，外加頭搖得如波浪鼓般的強烈否決，“他帶領我？！一定不行、絕對不行、肯定不行、真的不行，霍大哥，求你換人吧!我可以幫忙找適合的人選。”桑旎雙手交握貼近下巴懇求着。
找碴的傑瑞又挑着桑旎的語病道：“你這一定不行、絕對不行、肯定不行、真的不行，是指諾克沒本事教你拍戲，是嗎?”
“當然不是，我是指不管是誰教我，我一定沒辦法表現得很好，一定會浪費底片、浪費時間、影響了整個廣告宣傳，那該怎麼辦?後果我承擔不起!”
“承擔不起，當初為什麼要剪了諾克的頭髮，這你就承擔得起?”
找碴傑瑞哪壺不開提哪壺，聽得桑旎臉一陣青白。
“桑旎，你放心，所有的後果我會負責，你只要儘力就好，你一定可以。”霍向勁雙手搭在桑旎的肩上，給她加油打氣。
但桑旎卻很不給面子的苦笑搖頭道：“我……我真的不行，霍大哥你……”
她知道在這個時候剪了諾克的頭髮，是她的不對，她已經造成一個錯誤，她不能再造成另一個悲劇。
找她拍廣告的未來，她已經可以預知，就是——慘不忍睹啊!
為什麼沒人支持她呢?
“霍老闆，我看你還是打消撤換女主角的念頭。”
一道曙光乍現，桑旎開心的看向發聲來源……
是他!那個從頭到尾一直像個閑人般，悠閑坐在沙發上看戲的大明星——諾克!
雖然她對他有滿腹的怨言，但看在他挺身而出的份上，她不怨他了。
諾克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皺褶，然後單手斜插在褲袋上，帥氣的走向霍向勁。
他一手搭着他的肩，意有所指道：“一個連試都不願意試，就拚命否決
的女主角，建議你還是換人，產品還沒上市，你就已經賠了一千萬的賠償金，萬一用人不當，恐怕真會毀了你的事業，換人、或乾脆廣告也不用拍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霍向勁看向諾克，在他的眼裏他發現了他的企圖。
什麼嘛!還以為他是要幫她說話，結果竟然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幫倒忙，真不該以為他會這麼好心!
“我不是……”等一下，他剛剛說的賠償金……一千萬？！
天啊!“霍大哥，賠償金的事，你……”
“桑旎，別覺得有負擔，如果你真的對自己沒信心，我也不好再為難你，剛剛的一切你就當沒發生。”霍向勁拍拍桑旎的肩，要她別放在心上。
然後，他轉身對傑瑞道：“通知外面的工作人員，取消所有的工作，等我想好該怎麼做……”霍向勁停頓了一會，才語重心長的緩緩道：“再說吧!”
怎……怎麼會這樣？！
“向勁？！”於雪晶驚呼，一時還搞不清楚怎麼會演變到這種狀況。
“霍大哥，為……為什麼?那廣告怎麼辦?”
“別擔心!”
霍向勁沒給桑旎一個明確回答，簡短的三個字卻讓她的心情跌落谷底，而他一臉失落更是令她覺得好對不起他。
“太好了!既然工作取消，那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不過錯過這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廣告還需要我代言，就等我有檔期再說吧!”
諾克看着霍向勁眉頭緊蹙，眼裏有着一絲擔憂，對他眨了眨眼，要他放心，然後轉了個方向往大門走去。
“有問題再跟我的經紀人聯絡，我先走一步!”
“等……等一下!”
諾克的手還沒碰到門把，一聲叫喚讓他停下動作，側過頭問道：“陽光小姐，還有事?”
“別叫我陽光小姐!”桑旎沮喪、無奈，又氣憤的心情，全發泄在這一
句話上，然後再狠狠的瞪了一臉笑得得意的諾克一眼，才深吸了口氣，咬了一下唇，目光堅定的面對霍向勁。
“霍大哥，如果……如果你還要我做廣告的女主角，我願意試試看。”
“桑旎，不要勉強自己。”
“不……不勉強。”桑旎搖頭否定，在她還沒失去勇氣前繼續說道：“我會儘力試試看，只是萬一達不到霍大哥你預期的效果，請你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好馬上……馬上換人。”
“桑旎，謝謝你!”霍向勁高興的雙手搭在桑旎的肩上輕按着，所幸這場激將戲碼沒有白演，“傑瑞，準備開工，雪晶，準備替桑旎換造型。”
“而你……”霍向勁走向諾克，搭着他的肩，對他眨了一眼，彼此眼波的交流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恐怕沒時間讓大明星你好好休息了。”
他樂意得很!
接下來，就等好戲上場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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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一向中性打扮又宣稱只愛女人的桑旎，竟然要擔任這次廣告的女主角，現在所有工作人員無不屏息等着，經過兩位造型師的巧手塑造后，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桑旎出現在他們面前?
應該會像“麻雀變鳳凰”般那樣美得令人驚艷、令人讚歎吧!
鏘鏘鏘……女主角出場羅!
嗯？！就這樣？！
走進攝影棚的桑旎，下半身還是松垮的迷彩褲，上半身則穿着一件圓領且寬鬆的白色T恤。
雖然拿掉了她的眼鏡，但臉上並沒有精雕細琢的魅惑彩妝，僅只擦上一層淡淡薄粉，再用睫毛膏讓一雙原本就相當迷人的藍眸更顯明亮，最後在唇上塗著淡粉紅的水嫩唇膏。
而造型師沒有讓短髮的桑旎戴頂飄逸動人的假長發，增添女性的柔媚，
只是將她原本服貼的短髮刮蓬，但也顯得俏麗可愛。
這就是廣告女主角的造型，符合簡單、自然、不浮華的訴求，也是Elion這個品牌要傳達給大眾的印象。
雖然桑旎的造型乍看之下，跟平常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在眾人的眼裏，還是覺得她變得很不一樣。
天生的美麗是無法掩飾的，只是這樣美麗誘人的女人，真要當“男人”實在太可惜了。
“桑旎，你變得很不一樣，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霍向勁走到桑旋面前，帶着滿意以及謝意的笑容對她道。
本來他想稱讚她變得很漂亮、很有女人味，但一想到她是個“男人”的身分，便換個方式表示。
“那就好!”桑旎咧開嘴角，雖然她很想笑得自然點，但卻感覺有點苦。
“拜託你了!”
“霍大哥，你別這麼說，我會儘力，希望不會讓你失望。”場面話是這麼說，但現在她已經感覺顏面開始僵化中。
“加油！”
“……好!”桑旎很沒信心的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了口氣，步伐僵硬的走進焦距已調好的攝影鏡頭裏。
而同樣身着白色T恤、牛仔褲的諾克，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隨後，霍向勁來到他們的身邊，對着他們道：“諾克、桑旎，你們都已經看過平面拍攝的腳本，我要的東西很簡單，表現你們最自然的表情就好，喜怒哀樂基本的臉部動作，耍酷、要冷、搞笑，隨便你們盡情發揮……”
這就是今天平面拍攝的重點，着重臉部表情的變化，所以服裝並沒有特別要求，只要感覺舒適自在就可以，這也是霍向勁當初在假設諾克如果剪短頭髮后所特別設計出的企畫案。
長發的諾克，企畫的重點在華麗、夢幻；短髮的諾克，則要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相當的舒服、相當的自然，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今天終於可以實現了!
只是霍向勁的要求，聽在桑旎耳里，只是讓她顏面神經漸漸石化。
“攝影師可以了嗎?”
“沒問題!”
“好!那我們正式來。”霍向勁走出鏡頭外，留下的兩人，一個意氣風發，一個呆若木雞。
站在攝影師身後的霍向勁，滿意的注視眼前最佳男女主角的完美組合，這就是他要的，感謝桑旎的願意，彌補了他心中的缺憾，只是……
“桑旎，你的笑要自然點，嘴角抽動的太厲害，鏡頭裏看得很明顯。”
“桑旎，你的眼神過於獃滯，目光要感覺柔和一點。”
“桑旎，要酷不是要狠，你的眼光太凶了，冷一點就可以，嘴巴不要開開的，看起來會很笨。”
“桑旎……”
一卷底片拍完，攝影師挫敗的拿下攝影機，轉身對着面有難色的霍向勁道：“霍老闆，這樣下去只會更加浪費底片，根本不行!”
攝影師沒有明說什麼不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只見桑旎沮喪的蹲下身，心裏難過極了。
霍向勁不發一語，一手托在腮上，食指輕輕敲着下頷，神情凝重的思考着。
而諾克的藍眸在兩人間移動，最後停留在身下，頭垂得就快碰到地板的桑旎，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在燈光照射下，更顯炫目的紫黑色發。
就這樣四周一片靜默，工作人員沒有一個敢出聲，只能用眼神互看着彼此。
而比較有身分說話的於雪晶，心裏的確也想說些什麼，但張開了口卻發不出聲。現在這樣的情況，桑旎在事前已經明白說過，現在只不過是印證她的話而已，她能說什麼?
彷佛過了一世紀的時間，一直滯留的空氣終於開始有了流動。
諾克走向霍向勁和攝影師，說了什麼，沒人敢上前了解，只見霍向勁和攝影師兩人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雖然沒有撥雲見日的笑臉，但至少露出一線希望的曙光。
他們大約談了近十分鐘，然後諾克往回走，霍向勁和攝影師則開始吩咐其他工作人員，而就在同時，一直在深深自責的桑旎終於站起身、抬起頭。
她已經做好面對現實、面對霍向勁失望神情的準備，“霍大哥，真的、真的對不起，我真的沒辦……”
突然輕快旋律在空氣中響起，四周燈光全滅，只除了桑旎站立的地方，讓她原本內疚的雙眼露出疑惑。
“怎麼回事?”桑旎問着走來的諾克。
諾克定眼看着她，半是取笑的說道：“眼眶沒紅，也沒哭，表示你的心情還不錯嘛!”
“喂!”原本聚集在頭頂上的愁雲，這下全被氣跑了，“你很過分耶!”她都難過的快死掉了，他竟然還有心情說笑!
小時候的她總是愛哭，但自從知道身邊不會再有人唱歌安慰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告訴自己要堅強，不可以動不動就哭，久而久之，她就變得不喜歡哭了。
她不哭的，本來是的，但諾克一句玩笑話，卻在她心裏引起軒然大波，莫名的液體突然從淚腺湧出，眼看就要……
“等一下!”看着桑旎鼻、眼、嘴統統皺在一起，讓諾克嚇一跳。
她的這個表情對他來說實在太熟悉了，那是山洪爆發的前兆，雖然他是有點想念哭泣時的她，但現在時機不對，他必須阻止!
“喂!你在幹麼啦?”桑旎氣憤的扯下諾克的手，他竟然把她的臉當麵糰般搓揉着，他發什麼神經啊7
不過，也及時把她即將決堤的淚水給揉回淚腺里了。
“幫你做臉部運動啊!”諾克說得理所當然，眼看雙手又要欺上來，桑旎連忙雙手擋着。
“不准你再過來了。”
諾克勾着唇緊緊地鎖住她。小時候的她可愛又漂亮，長大后的她更美、更動人了，即使生着氣，也彷佛在冰山之中看到燃燒的紅色火焰，讓人目眩神迷。
他的目光令桑旎莫名感到緊張，“喂!請不要……”
她的聲音頓住，因為看着他的臉實在讓她說不出話來，一股強大壓迫感讓她不敢呼吸，胸腔中的心越跳越激烈。
“喂!你一直看我幹什麼?霍大哥他們呢?現在是什麼狀況?”桑旎不但轉移眼光、語調也變得粗獷，像個男人。
搞什麼?他那是什麼眼神?他是忘了她喜歡女人嗎?
無聊!
諾克收起想念的目光，吸了口氣，看向眼前的一片黑暗道：“霍老闆他們已經被你氣跑了，現在這裏就剩我們。”
氣跑了？！
桑旎錯愕的回過眼，消失的內疚感再度回籠，頂上的烏雲又密佈了。
唉!嘆了口氣，桑旎頹喪的垂下頭。
“如何?還要再儘力嗎?”
“怎麼盡?我真的不行!”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我教你!”
桑旎困惑的抬起頭，怎麼教?她還有救嗎?
“我做什麼表情，你就跟着做，反正現在沒人，也沒有攝影機，多練習幾次，也許再面對攝影機時，你的表情就可以很自然。”
桑旎狐疑的睇着諾克，真有他說的這麼簡單?她不相信!
“要不要?還是我們現在就各自離開，反正廣告也拍不成了。”
“要!”諾克的話才落，桑旎馬上回覆。
就算她不相信，她也要儘力一試，她答應過霍大哥的。
“那就開始!”
“嗯!”不知道為什麼，諾克如天空般湛藍的眼眸，讓桑旎感到安心、安全、安定。
突然開門聲令他們心一驚，“不好意思，我……補個妝!”造型師張鳳琳突然現身，手拿着粉撲，臉上有些尷尬。
“鳳琳?你怎麼……”
“呵呵……”張鳳琳乾笑兩聲，粉撲更是趕緊在桑旎的臉上輕按着，“我剛剛在外面，霍……霍大哥他們在……開……開會，我無聊沒事，突然想到你的妝該補了，我就來了，呵呵……”再乾笑兩聲，她又順便也在諾克的臉上輕按幾下，隨後馬上閃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直到開門聲又響起，感到怪異、不解的桑旎這才聳了聳肩，沒再多想的回過頭說道：“我們開始吧!”
呼!貼在門板上的張鳳琳，在心裏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事實上，她沒有離開攝影棚，兩次的開門聲也是她故意做戲的，還有剛剛說的那些話，也是她急中生智想的。
要不是攝影助理偷偷跑到她身邊，告訴她主角臉上泛了油光要補，她也不會貿然出現在桑旎的面前，要是讓她發現眼前一片假象，導致廣告拍不成，那她就慘了!
還好她沒發現!
而這一切是這樣來的……
工作人員有些是離開了，但重要人物都隱身在黑暗中，攝影師換了一台按下快門是無聲的攝影機，而攝影鏡頭則一直對準燈光下的男女主角，從諾克對桑旎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開始。
這就是諾克的主意，在一片漆黑之中，在不見攝影鏡頭之下，讓桑旎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表現出最自然的一面，當然諾克也會慢慢引導她，達到拍攝的需求。
而背景音樂就是為了預防黑暗中人聲的走動，引起桑旎的猜忌與不安。
效果如何呢?
可以從霍向勁臉上的笑容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