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慕歡,你快來坐好,樂透要開獎了。”火母興奮地直呼喚着在廚房內洗碗的火慕歡,手裏拿着一疊樂透彩券,目不轉睛地瞅着電視螢幕。
火慕歡理都不理她母親。自從政府開辦樂透彩以來,全台灣瞬間陷入一片狂賭的興奮中,有些人甚至把家產全拿來賭,真是可笑至極。
樂透到現在已經開到不曉得第幾期了,她一期都沒買過,這種浪費錢又不一定可以回收的事,她才沒蠢到去干。只有一些貪小便宜,作白日夢,以為從此可以一夜翻身的笨蛋才會去買,就像她媽一樣。
她們家又不是生活過不去,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是小康,不愁吃穿,身邊還有一些錢可花用,房子也是自己的,家裏二輛自用車,這在別人眼中已經算很不錯了,真不曉得她母親還在奢求什麼,非得每期都和人去買一堆的樂透彩,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億萬富翁。真是無聊!
“我說慕歡啊!你沒聽見我的話嗎?快來看呀!”客廳又傳來火母的叫喚聲。
“我在洗碗,怎麼看啊?”她無奈地回應道。
就算她去看了,也於事無補啊!又不是說她去陪她一起看開獎,她手中的那疊樂透彩券就會全中,所以她去也是白去的。
“碗等下再洗就好了嘛!”
“媽,你很無聊耶!你看和我看有什麼不一樣?會中就會中,不會中就不會中,誰看都一樣啦!”
“你講那是什麼話,多一個人的念力,就多一份中獎的機會,你懂不懂?”
“嘿嘿!”她假笑了幾聲,“不懂。”
“講到你懂,天都塌了。”
“那你還是不要講好了。”洗好碗,她端出稍早切好,放在冰箱的水果,走到客廳放在桌上,“吃水果。”
“嗯!”
“爸今天又加班啊?”都八點了還不見人影,最近他們公司真是忙。
“被老闆拖去應酬。”一說到這,火母就顯得有些不悅,“他們老闆年紀輕輕,要應酬不會自己去就好,要不找個年輕點的人也行,何必把你爸那個老灰啊也一併拖了去,不想想你爸年紀都半百了,還一天到晚陪着老闆上酒家,看了我就有氣。”
“媽,你不是擔心爸的身體,是擔心爸會被酒店的年輕美眉拐走吧?”火慕歡低笑着調侃她母親。
“胡扯!你爸愛我愛的要死,他才不會被那些年輕女孩子迷走的。”火母對自己有自信,更對她的丈夫有絕對的信心。
“呵呵!媽,你真不害臊啊!”
“我說的是事實啊!不然你說,媽看起來像半百的人嗎?”
火慕歡當真很認真的研究了她母親一下,“的確不像。”
她母親平時對身體及皮膚的保養很重視,到現在雖然年紀半百,但身材仍維持的相當好,和年輕時不相上下,皮膚更保養的和年輕人差不多,要是不說,人家乍看之下,真會以為她是她姐姐呢!
“看吧!”火母一臉得意,想當年她還得過選美冠軍呢!
“好啦!別再那老王賣瓜自費自誇了,你這期中了幾個號碼?有沒有的分紅啊?”說到樂透彩券,她記得上次她去郵局買回數票時,被送了一張彩券,那張不曉得被她塞到哪去了,待會兒找出來對對看。
說到這火母就泄氣,“一個都沒中,爛死了。”
虧這期的特別號比其他組號碼都大,頭獎有加碼,再加上上期頭彩沒人中,累積到這期已經有四億新台幣左右,那是天文數字了哪!沒中真是可惜阿!
“不會吧!你買了幾張?”
“十張啊!”
“花了五百,結果連一組號碼都沒中?”
“沒啊!”
“那你還每期都買?!媽,你賺錢太多是不是?賭博遊戲贏的總是莊家,你別忘了這一點好嗎?”
“可是也有人在中頭彩啊!”
“是啊!可是你知道中頭彩的機率有多大嗎?”
火母搖頭。
“根據專家的統計,比被雷打中的機率還小。”
“不會吧?!”火母驚訝極了,“有那麼誇張嗎?”
“相信我,就是有。”她很肯定地點頭,以證實自己所言不假。
“可是……”
“你別跟我說,還是有人在中獎這種話,人家或許是上輩子燒了多少好香,你確定你的福分有人家厚?”
火母想了下,爾後搖搖頭。誰能確定自己的福分比別人厚,上輩子比別人燒更多的香?所以她當然得搖頭。
“那不就得了。”火慕歡攤開雙手,“所以以後能不能請你不要再作那些白日夢了?做人還是腳踏實地的好,別一天到晚想着要一夜致富OK?”
“可是花小錢買大夢想,也沒什麼不可以啊!”
“媽!你怎麼那麼青番啊?不理你了。”老人家的固執她早有耳聞,所以早就不指望母親會因為她幾句話就放棄買樂透。
“你要去哪?不陪我看八點檔?”見她起身,火母忙問道。
八點檔?嘿!一想到八點檔都是上演些人死了,找些借口就能再復活,不然就是演了快一年還演不完的爛肥皂劇,她就反胃。
她這個人最沒耐性了,一部演了一年還看不到結局的戲,她打死都不會去看,所以她從小到大所看的幾乎都是電影或影集,再不然就是綜藝節目,從不看連續劇。
“我接了幾個Case,出版社趕着要,我要去畫給人家。”
她是專業插畫家,書里的內具插圖或現在最流行的小說封面,她都有在接,在這個領域中,她算頗有名氣,甚至還有一些電玩公司找她,專門替他們新研發的電玩遊戲的人物做設計,前途一片看好。
“嗯嗯,那你去忙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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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經理,不好意思,每次都拉你出來陪我應酬。”
和客戶談完生意,和公司的業務經理火常勝一同步出酒店的乜漠焰,很難得的對他的部屬表示了歉意。
火常勝聞言,受寵若驚,忙不迭的直搖手,“總裁,這也算是我分內的工作,您不用這麼客氣。”
“火經理,你才不用跟我客氣,你算是公司元老級的人物,從我爸剛創立這間公司時就已經在了,長久以來,公司仰賴你很多。”
“呃……我只是盡我本分而已,沒什麼!”乜漠焰愈褒獎他,他額際的冷汗流的愈多。
乜漠焰在公司是以冷漠出名,對任何人事物都不慍不火的,只除了一點,那就是他很沒耐性,只要是事情讓他那鮮少的耐性用光,他就會立刻化身為一頭火爆的獅子,一副要把所有人都撕吞入腹的模樣,嚇煞不少人。
現在他無緣無故誇獎他,是不是別有用意?是不是覺得他哪裏做的不好,所以要叫他走路?
“不,我是說真的,你很務實,凡事都盡本分,是公司很好的員工。”
“哪裏,哪裏……”他一條手帕都擦濕了……“我決定了。”
聽見乜漠焰這句話,火常勝的心抽了一下,害怕聽到被裁員的噩耗,全身抖的厲害。
“總裁你……你決定什麼了?”他惶恐地問道。
“火經理,你怎麼汗流似雨下?”乜漠焰這才發現火常勝的異狀,他攏着眉宇,很是納悶。
“呃!.沒什麼。”火常勝趕緊揮手,假裝沒事,“總裁,你還沒說你決定了什麼事。”
“哦!對,我決定明天頒一項人事命令。”
一聽到“人事命令”四字,火常勝就彷彿聽見醫生宣判他死期到了般,整個人忽然癱軟,無力地頹坐在地上。
“你幹嘛?!”乜漠焰莫名其妙地瞅着他。
“總裁……”他有氣無力地低喚着。
“嗯?”
“我在乜氏工作幾十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不對?”
“對。”
“那……能不能頂多降我職,不要炒我魷魚?”他小心翼翼地提出希冀。
他都幾十歲的老灰了,若被乜氏炒了魷魚,他絕對無法覓得新的工作,他還有家庭要顧,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求到乜漠焰答應不炒他魷魚為止。
“我什麼時候說要炒你魷魚了?”搞了半天,他終於知道火常勝為何有如此反常的舉動了。
“你說要頒佈人事命令……”
“我是要頒佈人事命令,不過不是要炒你魷魚,而是要升你的職。”他顯得有些啼笑皆非。
“啊?!”火常勝聞言,瞬間獃滯,“升我職?!”
“沒錯,我決定升你做副總經理。”
天哪!他沒聽錯吧?!總裁要升他做副總經理?!
火常勝整個人猶如從地獄變到天堂似的,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能張大了嘴,驚愕地瞅着乜漠焰。
“火經理,請閉上你的嘴巴,現在是晚上,飛蚊多。”他懶懶的提醒辱邊則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哦!是是!”回過神,火常勝急忙依言地閉上嘴巴。
“很晚了,你早點回去吧!我想你家人一定等你等的很着急。”
火常勝傻笑幾聲,“那……我先回去了。”
“嗯,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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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歡,都十二點多了,你爸爸怎麼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火母在客廳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丈夫回來后,緊張地來到女兒的房間敲門。
火慕歡打開房間,“媽,你別擔心啦!應酬嘛!時間很難控制的,尤其遇上不好搞定的客戶時,多花點時間是難免的,你別擔心那麼多。”
“但我就是覺得不妥,你爸又不愛用手機,不然還能問一下他現在人在哪。”
“那爸有沒有告訴你他今天在哪裏應酬?”
“有啊!”
“好吧!那我查查看地址在哪,查出來后我親自去看看。”
“嗯嗯,這樣是最好不過了。”
火母念了一家酒店的名字給她,火慕歡一聽,根本連查都不用查,就知道那家酒店的所在位置,因為那家酒店太出名了,是台灣高級酒店之一,裏頭純正派經營,絕無摻雜任何情色,是極為優質的酒店。
要是父親的老闆是帶他到那種地方談生意,其實母親可以不用擔心的,這也代表那個老闆很有品味,不是那種會亂七八糟胡搞的角色。
“我知道那家店,現在我就去找爸回來。”她踅回房間,拿了件外套穿上,接着車鑰匙就出門。
走到停放在屋外的車子,她才想到她的手機耳機,現在開車不能直接接聽,全部要利用一些免持聽筒設備。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她記得她今天下車前把耳機放進口袋裏的……果然如她所料,她在外套的右邊口袋找到了她的耳機,在左邊口袋則翻出了一張紙,攤開一看,是那張她想找卻遲遲沒去找的樂透彩券。
別了上頭的號碼一眼,覺得相當眼熟……“慕歡,你在做什麼,還不趕快出門去,早去早回,別拖太晚。”火母站在門口送她。
“哦!”火慕歡點點頭,順手把樂透彩券又塞進口袋裏,趕緊坐上車並發動,要踩下油門前,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她母親一件事。
“媽,這次樂透開的號碼是幾號?”
火母把每期的號碼都背得滾瓜爛熟,雖不曉得她背這有什麼用,但她就是喜歡背一堆有的沒有的號碼。
火母一口氣把一堆號碼念了出來,“記清楚了沒?”
火慕歡復誦了一遍,“是這樣沒錯?”
“當然,你懷疑你老媽我的記憶力?”
“不敢。”
“對了,你問這做什麼?”
“沒什麼,等我確定后再告訴你。”對母親揮揮手后,她輕輕地踩下油門,準備去接父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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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火常勝分開后,乜漠焰因為知道會喝酒不宜開車,所以他來時是請司機送他來的,由於時間太晚,他早就讓司機先回家休息,現在他只好招輛計程車載他回去。
正想伸手招車,忽然覺得口渴,於是走到便利商店買瓶礦泉水,豈知,甫走出商店門口,迎面就來了二個賊頭賊腦的年輕人,大力的撞了他一下,他一時不察被撞倒在地,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搜走了身上的皮包和手機。
一名搶匪動作很快,搶完后立刻閃進陰暗的後巷,任誰也追不到。
“該死!”乜漠焰低咒一聲,一張雕鑿般的俊容為此綳的死緊。
超市的店員見狀,急忙打電話報警。
買個水也會出事,真是夠了!乜漠焰邊從地上爬起來,邊悻悻然地想着。
“先生你要不要緊?!”店員擔心地看着他。
“沒事。”皮包、手機被扒,身上半文錢也沒有,他第一次這麼落魄。
沒錢、沒電話、沒車,他要怎麼回去?可惡!
就在他考慮是否要向店員借電話時,一張紙隨風飄到他的腳底下,彎身撿起。
是張樂透彩券,他看了一下,是這期的,至於號碼……他轉頭瞄着便利商店貼在門口的開獎號碼,這麼一瞥,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頭獎?!
他不敢相信地再對了一次,號碼一樣。
“你這組號碼確定沒寫錯?”他詢問店員他貼出來的那張紙。
店員搖頭,“當然沒有,這種號碼不能亂貼的,貼錯會被人罵死。”
說的也是,他點點頭,“這期樂透頭獎有多少錢?”他假裝漫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四億多哪!”
聽見這個數字,乜漠焰差點爆笑出聲。
老天搶走他一小部分的錢財,反而送他這麼一大筆錢?!
天下沒那麼好康的事吧!他心忖。
“先生!那是我的,請你還我!”
他才一想完,立刻就有人跳出來要回那張樂透彩券。
錢果然不會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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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杜絕自己會忘記這期的樂透彩號碼,一路上火慕歡都不斷念着那組號碼,直到車子開到酒店附近,三更半夜,她以為會有很多停車位可以停,沒想到半個也沒有,在附近繞了好幾圈才找到一個停車位,真是誇張。
下了車,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張彩券拿出來對,不對還好,一對她差點尖叫出聲,幸好反應夠快,即時把嘴巴指住,才沒引起路人的側目。
天哪?!
她沒看錯吧?!
她緊緊捉着彩券,目不轉睛地再瞧了一遍,她左看右看,翻面再看,上頭印的數字還是和她母親念給她的那組數字一模一樣!連順序都沒變!
老天!這……這代表什麼……是不是表示她中了——她——停!深呼吸!火慕歡,冷靜一點,來深呼吸……好,吐氣……再深呼吸……吐氣……重複做了幾次深呼吸的動作后,火慕歡一顆差點要躍出胸口的心臟,才勉強地回到原地繼續跳動着。
她中了樂透頭彩了……天啊!她母親日思夜想,每天祈禱的事,居然發生在她身上了?!
她不是在做夢吧?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背肉,會痛。
會痛表示她很清醒噦!那——哇!她中頭獎了!耶!她在心底狂呼着,表面上卻仍裝得一副很鎮定的模樣,就怕別人起疑。
她記得電視還有報道,這次頭獎只有一人獨得耶!這就是說,四億多元的新台幣即將落入她的口袋?!
哈哈哈!四億多耶!就算扣了稅剩也還有三億多元啊!
把那些錢放在銀行生利息,就算現在銀行存款利率不高,但是本金高達三億多,它生的利息就足夠他們一家子每個月的開銷了!
天哪!幸虧她心臟夠力,否則她絕對禁不起這麼震撼的消息。
待會兒回家后,告訴她母親這個消息,保證她十天十夜都睡不着!呵呵!
思及此,她才想到她還要去找她父親,於是趕緊把彩券收起,豈知突然來了陣風,把她的彩券給吹走,一路飛啊飛的,最後掉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前的一個男人腳下,她還看他把它撿起。
心一悚,忙不迭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口中更急急忙忙喊着——“先生!那是我的彩券,請你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