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兩天後大會結束,原野顧不得勞累,連夜搭機趕回了家。一心想着既然找不到張鐸,那至少要待在一個容易被他找到的地方。

家裏還是老樣子,整潔乾淨,井井有條。原野向來愛收拾,所以家裏沒有那種單身男人的居所普遍會有的髒亂現象。

當然,張鐸在的時候另當別論。他除了喜歡把外套亂丟之外,還喜歡亂彈煙灰,數據書本什麼的更是走到哪兒丟到哪兒。每次原野提出來,他都會嘻皮笑臉地發誓說一定改,可總是沒隔多久就會故態復萌。到最後,原野都有點懶得說他了。

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原野慢慢適應着沒有張鐸的冷清。片刻之後,他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沙發底下,果然摸出一堆東西來。

張鐸這傢伙,又順手把東西塞到沙發底下,以為看不見就萬事大吉了!

原野嘆了口氣,隨手理了理那些東西,發現一個信封。打開一看,居然是張鐸的健康報告。

那份健康報告是他們第一次上床后,張鐸拿給他的。當時原野正在氣頭上,他卻送了這麼個東西過來,真是莫名其妙!

後來他問過張鐸,為什麼要送健康報告給他。張鐸回答說,只是想找個借口來講和,可是又不願意為騙他上床的事道歉,所以就想到了健康報告。他認為健康報告可以證明他的誠意以及人品。

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原野忍不住笑出聲來。天底下大概只有張鐸這種笨蛋才會用健康報告來證明自己的人品吧?素行不良的傢伙!

將報告放在胸前,原野臉上的笑容漸漸被傷感取代。算算時間,他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張鐸了。就連唯一的來電,都不小心錯過。

張鐸在哪裏?在做些什麼?是不是誤會他和徐佑林了?原野有一堆問題,卻連半個答案都沒有。

身下軟柔的沙發解決不了主人的煩心事,卻將他的疲憊勾了起來。

打了個哈欠之後,原野決定挪到床上去好好休息。

客廳到卧室不過幾步路,他懶得開燈,直接摸到了床上。寬大舒適的床鋪,睡一人應該綽綽有餘,可是今晚卻顯得有點擠。有東西佔去了半邊位置。

「嚇!」

原野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慌張地打開床頭的小燈。隨着光線一起躍入眼帘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你回來啦!」多日不見的張鐸揉着惺忪的睡眼,沖原野露齒一笑。

就像被閃電劈中,原野僵在原地,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怎麼在這裏?」

「我不在這裏,應該在哪兒?」張鐸反問。

原野張了張嘴,彷彿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眯着雙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張鐸對原野招招手,說:「不早了,過來睡吧!」就像被他搖控,原野聽話地爬上床,躺到他身邊。就這麼直挺挺地躺着,直到張鐸的手腳像往常一樣纏到他身上。原野這才確定,張鐸的存在並不是他的幻覺。

雙眼盯着天花板,不知怎地,原野突然很想跟張鐸聊聊天。了解這個人,好像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於是他輕輕地問:「你這些天去哪裏了?」

「嗯?」張鐸哼哼了一下,把臉埋進原野的頸窩裏避光。

體貼地關上床頭燈,原野繼續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你。」就像石塊落入了深潭,除了最初的那聲響,再沒有其它波瀾。可就在原野以為張鐸已經熟睡時,他卻突然開了口。

「我這幾天一直在家裏趕稿,關了手機。」

「在家裏嗎?可是我有打電話……」

「我把電話線拔了。」

聽張鐸的聲音,不像是有什麼彆扭。原野猶豫了一下,又問:「你前天有打我電話?」

「嗯。」

「電話是徐佑林接的。他工作的那間醫院現在是我們公司的客戶,那天公司設宴,他喝多了。我找不到人照顧他,只好把他帶回我住的地方。當時他吐了我一身,所以放下他之後,我就去了浴室……」原野羅羅嗦嗦地解釋了一堆,卻發現張鐸完全沒有動靜,於是他停下來,等待着即將到的風暴。

意外的,張鐸並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反而將原野抱得更緊了。

原野有些不敢相信,畢竟上次徐佑林出現的時候,張鐸被氣得不輕。

這次……

「你不生氣嗎?」原野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居然主動提出這樣的問題。

「我不氣。」

還好張鐸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原野舒了一口氣。

可是,緊接着張鐸又說:「不過我當時很生氣,差點沒氣炸了。」

「呃……」

「可是我已經答應過你,要相信你。所以我決定先不生氣,等你當面向我解釋再說。」

「你……」

「現在你已經解釋了,我相信你。所以,我不氣了。」」原野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但感動是一定的。張鐸相信他。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

「謝謝。」原野真心地說。

「我才不要你道謝。」張鐸酸溜溜地說:「不準再有這種事了!徐佑林管他去死,我才是你的男人,你多少要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吧?」

如此孩子氣的要求,讓原野忍俊不禁。偷偷笑過之後,他還是鄭重地給出承諾:

「好,我不會再管他的閑事了。」

「你保證?」

「我保證。」

不用看也知道張鐸在笑,原野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髮。

「你和你爸爸……」猶豫了一下,原野又問:「你們去哪裏旅行了?」張鐸十幾天不與他聯繫的事,原野還是有點耿耿於懷。雖然很想堅持只要對方不說,就決不主動去問的原則,可原野發現自己辦不到。果然,人一旦陷入愛里,理智就會變得不太靈光。

「誰說我們去旅行了?」張鐸的言語中似乎有些不悅。

「不是嗎?」原野記起旅行之事是出自杜凱之口,而張鐸說的是陪父親出趟遠門。

不想讓張鐸知道杜凱對他談起了這些,說漏嘴的原野只好假裝糊塗。

「不是。」冷冷地否定之後,張鐸似乎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之前怎麼都不給我電話?」既然不能再追問「相親之旅」這種問題,原野只好另找切入點。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只是想確定張鐸杳無音信的原因以及表達他的一點點委屈。

張鐸沒有搭話。房內陡然安靜下來,原野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睡姿。張鐸也跟着動了動,不知不覺,兩個人就由緊緊相擁,變成了並排平躺。

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原野竟感覺有些忐忑。於是他抓起張鐸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前,幫助定神。沒想到,張鐸,順勢在黑暗中仔細地摸索起原野的手指來。

原野的指骨比張鐸的要細一些,卻不及他修長。因為削瘦的關係,指頭上每一處關節都很明顯。指上沒有繭,摸上去是出入意料的細膩,有種溫柔的感覺。

「我去了山區,手機信號時有時無。一直想給你打電話,可每回方便說話的時候電話就一個也撥不出去。」張鐸說。

「原來是這樣……」聽到他的解釋,原野的心裏舒坦了不少。

張鐸又說:「後來信號恢復了,我又想為什麼我沒接到你給我打的電話呢?後來我就想等等看,看你什麼時候會給我打。結果……」結果當然是一個都沒有!

原野咬住下唇,有些內疚。

「我一直忍着,可等到最後都沒等到你的電話,真是好失望啊!」張鐸漸漸激動起來,胸腔起伏也變得明顯,似是有股氣不順,一直在那裏翻騰。

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釋自己當時的心態,原野只好保持沉默。

張鐸繼續說:「後來我回到家,發現你不在。一着急,就忍不住打了。可打通了卻是徐佑林接的,那感覺真是……」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張鐸頓了頓,跳過了那段情緒才接著說:「要不是編輯催我交稿,我只怕已經直接殺去你那邊了。」

呼--

原野長吁了一口氣。還好張鐸沒殺過去,不然以他的個性,說不定還沒開口就會先和徐佑林大打出手。

一想到張鐸也曾焦急等待着自己的電話,他不禁滿懷歉意:「對不起,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不用道歉。」張鐸轉頭看着原野的方向,略顯無奈地說:「誰叫我那麼愛你呢?!」直到這一刻,原野才真實地體會到陷入愛河的感覺。喜悅與甜蜜就像巨浪狂潮,鋪天芸一地輕易將他包圍。

從能見度來講,張鐸應該看不清原野的臉。可原野還是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像探照燈一樣射過來,讓他不能動彈,只覺耳朵熱得厲害。

「說起來,你畫的插畫我還從來沒見過。什麼時候讓我看看?」害羞的原野岔開了話題。

因為之前一直在刻意保持空間上的距離,所以原野雖然在張鐸的公寓出入了那麼多次,卻一次也沒進過他的工作室。除了知道他是名插畫師之外,其它認知幾乎為零。

知道原野突如其來的好奇不過是種遮掩,張鐸也沒拆穿他,只是懶懶地說:「明天拿給你看。」房間再次安靜下來,氣氛卻比先前輕鬆了不少。

原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睡意也跟着涌了上來。

張鐸似乎想說什麼,抬眼望着原野,接着又欲言又止,最後乾脆突兀地結束了談話,說:「太晚了,睡吧!」

原野莫名其妙的,好半天也沒緩過神來。不一會兒,張鐸突然又半撐起身體,在黑暗中吻上原野的雙唇。

「不是說要睡了嗎?」原野趁着接吻的間隙艱難地提出疑問。

張鐸毫不臉紅,反而痞痞地說:「我是在睡啊!『睡』你!」彷彿是嫌語言表達不夠直接,張鐸加快了速度,身體力行地向原野傳授「睡你」的全部含義。原野卻無法適時變身為虔誠的學生,順從地配合他的「教導」……

「是、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脖子被張鐸啃了一口,原野有些結巴,但並不妨礙他正常思考。張鐸的行為太反常,他有些擔心。

「不關你的事。」扯掉原野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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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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