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起床羅!”
甜蜜的呼喚在冰焰的耳邊響起。她充耳不聞,轉過身繼續與周公對話。
但那聲音不肯放棄似地繼續在她耳邊說著。
她霍地起身,慢慢地睜開一隻眼,再睜開另一隻眼。
藍靖正對她咧嘴呵笑,一口白牙煞是刺眼。
“滾開!”她重新閉上眼睛。如果藍靖希望他那嘴白牙還健在,最好離她的床遠一點。
算他識相,果然還她甜美的寧靜。
但下一陣“唧唧拐拐”的魔音傳腦,引得她頭皮發麻。她立刻從床上跳起來,不忘搓搓全身,激起的雞皮疙瘩。
跪坐在床上,她火冒三丈地盯着藍靖一臉無辜的笑容,再怒瞪向他手中的罪魁禍首,幾乎要將那把小提琴給瞪穿。
“藍大少爺,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優,為何對我處以如此嚴厲的私行?與其忍受這恐怖的刑罰,倒不如一槍斃了我算了。”
藍靖英俊的臉上突然忿忿不平。“喂,方才我演奏的可是世界有名的安眠曲,想我國小時還曾得過小提琴大獎呢。”沒必要告訴她,他的功力也就到那時為止。
“安眠曲?我還以為是安魂曲呢。”他製造的聲音,連在墳墓中的死人都會不得安眠。
“哼!以前我的小表弟還要聽我拉安眠曲才能人睡呢。”
她打了個呵欠。“那一定是太難聽,他必須假裝睡着,以免繼續受你的荼毒。”
險險地閃過後腦勺的一記拳頭,托他之福,她的睡蟲全跑光了。
一抬頭看見他直瞅着她。“你幹嘛這樣看我?”
“我只是很難想像,你這樣的人也會有着平凡人的起床氣。”
他低頭迅速偷着了一個吻。
“無聊!”她低頭咕噥一聲,跳下床衝進浴室,用力踢上了門,卻隔絕不了一路隨她竄人的悅耳笑聲。
“吃早餐。”藍靖飛揚輕快的語調正和她極度冷淡的心情成反比。
餐桌上擺滿了各種早點,吐司、蛋卷、煎餅、牛奶、果汁、咖啡……
“你正在進行養豬計劃嗎?”心裏默數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冰焰抬頭詢問。
藍靖笑而不答,拿了數塊生肉,傾身放在地上的盤中。
“小乖。”他低低地喚了一聲。
沒有用的,小乖從來不吃別人手中的食物,冰焰一屁股坐下來等着看好戲。
綠眼對上了黑睥,無聲的交流着某些冰焰看不出來的訊息。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小乖竟低頭享用藍靖為它準備的合物。
“你是怎麼辦到的?除了我和夜魅,小乖從不曾接受第三個人的食物。”她不得不佩服藍靖無遠弗屆的魅力。
“就說我和小乖已經達成了共識。”
自從昨天被他教訓之後,這隻黑豹總算比較“看得起”他了。
藍靖轉過頭,望着動也不動的冰焰。“吃啊!還杵在那兒幹嘛?”
“我早餐只喝咖啡。”她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不行!”他在她身邊坐下。“早餐是金,午餐是銀,晚餐是鐵。你今天絕對要吃點東西!”他自作主張地把食物往她面前堆。
“我吃不下那麼多!”她哀號地說,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狀的食物。
“那就每一種吃一點。”他稍微妥協。
看見她勉為其難地拿起叉子吃下第一口,他微微一笑,這才開始進攻自己的食物。
吞下了第一口,冰焰不得不承認藍靖的手藝真好,更奇怪的是,她真的覺得餓了。
“我的手藝不錯吧,夠不夠格登上金氏世界紀錄?”藍靖一面埋頭苦幹一面還不忘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你的廚藝夠不夠格我不知道,不過你的臉皮厚度絕對排得上金氏世界紀錄。”
他抬頭瞄了她一眼,“沒見過這麼沒良心的傢伙!一伸頭瞧了瞧她的盤子,“你不喜歡培根嗎?我吃!”他逕自用叉子掠奪她的盤中的培根。
“不行!”冰焰左守右擋,硬是不讓他“叉”到。
“小氣鬼,你又不吃!”
“這是我的東西,不給你就是不給你!”
兩個人就為了幾片培根在餐桌上打鬧了起來。
待“培根攻防戰”告一段落後,兩人移到餐廳外的起居室,繼續吵得不可開交。
“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趁人不備!”冰焰咬牙切齒地說。
“瞧你一副愛吃不吃的樣子,還不如讓給我。像我這種高大的身材,需要隨時補充體力。”藍靖拍了拍平坦的肚子,反正證據都已經不存在了。
“哼!大欺小。”冰焰很不屑地低哼,冷眼瞧着藍靖倒進沙發中。沒想到小乖也有樣學樣,佔據沙發的另一端。
冰焰忽然想起,她已經好久不曾這樣恣意嬉鬧了,自從她……
算了,她不願去想。
反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開懷過。而今天,人稱“赤焰羅剎”的她,居然會為了幾片培根和一個男人嘔氣打鬧。她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一個念頭一閃而逝。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你拚命把我從被窩裏挖出來,不會只為了喂我吃這餐飯吧?
接下來我們要幹嘛?”
“什麼都不幹!”他聳聳肩。
“什麼?”冰焰簡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這個豬一般的懶人,真的是她報告中那個日也操夜也操的工作狂嗎?
“你別一副驚訝的樣子,難道你不知道休假的定義就是放鬆1下,放鬆,OK?”
“我不知道如何放鬆。”她喃喃自語,茫然得像個孩子。
一抹心疼揉和了他的臉部線條,又迅速消逝。這個驕傲的女人絕對不喜歡在別人臉上看到同情。對於這種非常女人,只能採取非常方法才能達到她。
“你放心,我來教你。”他拋給她一個大野狼遇見小紅帽時的笑容。
冰焰敢發誓自已被設計了。
“梭哈!不好意思,這把我又贏了。”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攤開手中的撲克牌,藍靖的聲音里沒有一點不好意思意味,他抬頭給了她一個最燦爛的微笑。“到目前為止,你已經欠了我十五萬九千七百元。”白紙黑字,鐵證如山。
可惡!就是這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輸的,才一晃眼,就發現自己差點簽下賣身契!
“等等!”她狠狠地盯着他。“沒有人的手氣會那麼順的……
你作弊!”
一個最無辜的表情出現在藍靖臉上。“這是很嚴重的指控,沒憑沒據的,你可不能亂說啊。”
“我敢發誓,你一定有作弊,否則我怎麼可能輸得那麼慘。”
她傾身拉起他的手,開始撥弄、檢查他的衣袖。
“嘖嘖,願賭服輸。你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怎麼可以懷疑我的操守……好癢!”
為了逮着他作弊的證據,冰焰整個人都貼靠過來找了。
藍靖閃避着冰焰的祿山之爪。“你沒有運動家精神,不玩了。”他故意把牌重重地往桌上一丟,假裝板起臉孔,“來,欠債還錢,付帳!”
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教她去哪生這麼多的錢啊?“我……
可不可以……賒帳?”
“不可以……”他鐵青着臉,一副沒得商量模樣。
“喂!你生意做那麼大,怎麼在乎起這區區小錢!”
“欠債還債,願賭服輸。”他毫無商量餘地。
去他的!“要不然我拿東西抵押好了。”說完,她從懷裏掏出了一面令牌遞給他。
“這是什麼鬼東西?”一塊金牌上面浮雕着火焰的圖案,中間還有個“闇”宇。藍靖直覺知道這是個頗有分量的物品。
冰焰翻了翻白眼。
“看起來沒啥搞頭。好吧,就抵個十萬元好了。”他順手把令牌往口袋裏放。“還有五萬九千七百元,拿來。”他攤開大手。
“什麼?闇司令之才抵十萬元川你開什麼玩笑!”她膛目結舌,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他賺到了什麼寶物?一副無知的蠢樣!真白白糟蹋了她的東西。
“沒錢!”她沒好氣地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她學江湖人撂下狠話。什麼叫做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她今天總算嘗到滋味了。
沒想到藍靖卻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唉,我怎麼捨得你死?不如這樣吧,五萬九千七百元四舍五人成為六萬,摺合一下換成六個吻,”他邪魅地笑一笑。“只要你主動吻我六次,我們之間的帳就一筆勾銷。怎樣,我很大方吧!”
冰焰從沒見過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怎樣?”他雙手環胸,傲慢地揚起一道劍眉等待她的答覆。
那一副欠人海扁的表情,讓她恨不得立刻從腋下掏出槍,狠狠地在他身上轟出幾個大洞。和藍靖在一起總是能激起她最不為人知的一面。
不情不願的,她很慢很慢地起身,然後很慢很慢地走向他,在他身邊停住。
彎下身,在他的嘴上輕輕印下一吻,她想起身,下一刻她已倒在他的懷中。
“別想這麼打發我。”他低笑一聲,然後完全封住她的唇,舌尖立到侵入、逗弄、誘哄着她的,糾纏得愈來愈大膽、激烈。
一吻既罷,他只能柢着她的頭頂喘息,而她則靠在他的頸窩,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她緊柢着他的胸膛,聽着他加速的心跳聲,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和抵在她臀部的堅硬慾望。
但他並沒有利用她此刻的軟弱,要求更進一步的親密。
在氣息漸緩的同時,他只低喃了一句:“這才是個貨真價實的吻。”
七天的假期就如握在手中的沙從指縫中飛快流逝。
冰焰為時已晚的發現,原來無賴、自大、狂妄、邪惡才是藍靖的真面目。他總是帶着最規矩的童子軍笑容要求她陪他一起玩國際象棋、酒店大亨、或是一起玩電腦遊戲等等,而且都得要下注。他說這樣才有挑戰性。
而她也不相信他還會有類似第一天玩撲克牌的好運,於是拚着一口氣,卯上了!
結果她還是輸得摻兮兮。這藍靖簡直就像個魔鬼,每玩必贏。
到現在她已經久下了三十五個吻,這當然也是現金折算的結果。
除了賭博以外,在運動方面,局勢可就沒有這麼一面倒。在七天裏面他們已經較量過射箭、高爾夫球、游泳和擒拿術等等,結果是有勝有負。
藍靖發現冰焰在運動方面的表現實在令人讚歎,雖然限於先天體力輸於男人,但她卻在技術和力量的控制上取得優勢。
他覺得冰焰在運動場上是一個可敬的對手;在賭博方面則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痴。
憑着這項發現,他佔盡她的便宜,而且毫無愧疚。
“小心點,別再過去了,氣象報告說今天的風浪很大。”他拉住赤腳欲往深處走去的冰焰,再看了看遠處的厚重雲層,不過是下午三點鐘,已然是風起雲湧、烏雲密佈。
他吹了聲長長的口哨。
正用爪子戲弄一隻螃蟹的黑豹抬頭瞥了一眼,又低頭留戀地瞧了瞧掌下八爪朝天、口吐白沫的螃蟹。
看着小乖不情不願地踱回,他搖頭輕笑。那傢伙大概以為自己到了天堂,每天一早就溜達到別墅附近的沼澤地,不到吃早餐時絕對看不見他,要不就是找海里的生物挑着逗弄,對魚貝蚌蟹好奇不已。
“天冷了,我們進屋吧。”他擁冰焰入懷,側過身為她抵擋刺骨海風。
這已經要變成了,冰焰在心底嘆息。想要和擁有她三十五個吻的債權人保持距離似乎不太可能,尤其這個債主還是個過分粘人纏人和迷人的傢伙。
一個男人長得這麼好看不犯法嗎、尤其低着頭朝她緩緩一笑的模樣。偏偏她後知後覺的了解到,在天使般俊美的笑容後面,這個男人其實邪惡至極,否則他不會逮住她的弱點把她吵緣盟浪賴摹
唉。
他忽然停步。
“又怎麼啦?”她抬眼微嗔,在他目不轉睛的灼熱注視下漸漸臉紅。
他又用那種吃人的眼光看着她,最近幾天,他幾乎都用這種眼光盯着她,而且愈來愈大膽,愈來愈色,像是下一刻就要變身,狼嘷一聲。
果然色狼又低頭猛對她淫淫嘿笑,[我該索討今天的債務了。”一天償還一個吻是他們在假期中培養出來的默契,這個男人最喜歡出其不意偷襲,但偶爾心血來潮也會非常君子地提醒她。“我要吻你了。”
還能怎麼辦……冰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誰教她賭性堅強卻又賭技其爛。願賭服輸,偏生他的吻是如此的甜蜜阿。
跟在身邊的黑豹無聊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對於這兩人三天兩頭老是抱在一起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
不遠處岩壁上的一個金屬反光,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齜牙咧嘴,威脅的低咆聲喚醒陷入迷情中的冰焰。
憑着對危機的強烈宜覺,她不假思索地全力撲倒藍靖。
“趴下!”
以身護他倒地的瞬間,幾起連續槍聲響起,其中一發子彈恰恰自她頭頂呼嘯而過。
兩人滾落至最近的沙丘,不待就定,冰焰的左手已疾如閃電地掏出槍,背海以沙丘做掩護,俐落開槍反擊,一連四槍,連着哀號聲四起。
一場致命的槍戰,在短短的幾秒鐘便結束。
“你還好吧?”她絡於注意到身下的男人,危機過後才發現兩人四肢糾纏的姿勢有多麼曖昧。
藍靖象發狂的野獸,倏地翻身將她牢牢地囚困在沙地與結實的肉身之間,惡狠狠的眸光直盯着她。
“你這可惡的女人!下次如果再這樣嚇我,不必別人動手,我會先掐死你!”先前她頭頂飛過的那一槍,足足嚇得他只剩半條命。
以前只隱約知道她身手不錯,直到今天的實戰,親眼看着她熟練的格法,突然意識到她過去是在何等危險的環境中玩命,才能養成如此矯健的身手。
可惡的女人!他又在心底狠狠咒罵著,更加抱緊她,誰會想到她這纖鈿的身子裏竟然有着如此強壯的力量。
藍靖急促的呼吸拂過她額際的亂髮,慌亂的心跳聲在她身上撞擊,唇邊緩緩漾起一抹微笑,這男人可是在擔心她?
她遲疑地抬手圈住他堅實的背,緊緊擁抱着他,撫慰與被撫慰。
他的恐懼被安撫了。
一會兒后,藍靖鬆開手臂,拉她起身並靠着沙丘,眼神瞥過她身上幾乎與她融為一體的槍。“一人一槍……你該不會個個一槍斃命吧!”
冰焰起身,順手拍了拍衣服。“只是廢了他們的手。”那些傢伙再也沒法拿槍了。
瞅着她的眼睛是耐人尋味的深沉。“你對這種場面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她聳了聳肩,算是默認。
“你非得這樣玩命不可嗎?”
她冷冷一笑。“他究竟想聽到什麼?你希望我說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還是希望我說*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抱歉沒法滿足你。個人命運不同,就像今天有人受雇任務是殺你,也有人僱用我來保護你,必要的話我也會扣下扳機殺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他被她冷血的表情駭住。從來就知道她冷,卻萬萬沒料到她像個沒有感情的機械人,視人命如草芥。
“你真夠冷血!”
一抹傷痛閃過美眸,又霎時消失。“隨你怎麼說。”她轉過頭,倔強地不看他。
這一刻,空氣里瀰漫著緊繃的對峙張力,原來溫馨親昵的氣氛已隨風而逝。
強烈的海風挾帶着蝕骨的寒意象厲鞭似地打在兩人身上。
遠處,暴風雨將至。
晚餐過後,冷戰中的男女各自退守回自己的地盤,發泄自己的怒氣。
藍靖拎着一瓶威士忌躲人了書房,原本打算藉着理首於工作以忘卻冰焰的決心早就潰散。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他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啜了口酒,吞下一個苦澀的笑。
窗外的沙灘已然隱沒在無邊無際的黑色中,天空偶爾劃過一道無聲的閃電,與遠方屋子閃爍的燈光相輝映。
被遺忘在他身後桌上的電腦和一大堆散亂的文件顯得孤零零的。
以往他交往過的女人中,從沒有一個人的魅力能大到令他忘記工作。
莫文飛就曾笑謔地說工作才是他老闆最鍾愛的情婦。
冰焰飽含孤獨、黯淡的黑眸再度浮上心頭,撼動了他整個靈魂。
這個女人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矛盾情緒,和對其他女人從不曾有過的強烈渴望。
他厭惡她冷血殺手的一面,但又心疼她不自覺流露的孤寂。
他渴望她,想像着她那狂野如瀑的長發被散在他白色的枕上,這幅畫面差點逼瘋了他!渴望她那撩人身體的同時,他也渴望呵護她不安、飽受折磨的靈魂。
見鬼的!一定是因為這個女人的與眾不同和難以到手,才教他渴望莫名。愈得不到的東西愈令人心癢難耐!一日一他得到了冰焰,那股吸引他的強烈磁力必定會減弱,到時他說不定會對這個女人厭煩到極點,避之唯恐不及。
沒錯!最近這讓他如坐針氈的情緒*定是因為欲求不滿的原因,他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將冰照引誘上床,到時候,他一定能再恢復原來那個果斷冷靜、風度翩翩的花花公子形象。
專註於他的思緒,差點沒聽見那”聲壓抑着痛苦的嗚咽。
持續的抽噎聲穿過他的腦子,藍靖的心漏跳了一拍,他飛也似地狂奔出書房,一顆心懸挂在冰焰身上。
她生病了?還是不小心跌倒受傷了?
起居室的景象讓他呼吸一窒。
冰焰半跪在地毯上的身子無助顫抖着,她緊緊將黑豹擁在懷裏,原本充滿生命力的黑豹如今卻奄奄一息地躺在主人懷中,偶爾腹部一陣強烈的痙攣,它嘴邊有殘剩的穢物痕迹,顯然剛剛吐過。
“怎麼回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跨過走道,蹲在她的身邊檢規全身已經虛弱無力的黑豹。
冰焰螓首微抬,臉上毫無血色,眸中全是惶然。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沙啞,“晚餐前不久,它就顯得不對勁,吃完晚餐后它忽然就口吐白沫,接着就全身痙攣。”她痛苦地埋首黑豹的短毛中。
黑豹虛弱得連頭都沒法抬起來了。
“別哭,它不會有事的。”他以手背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
一直到他說話時,冰焰才知道自己哭了。這麼多年沒掉過的淚,此刻卻像關不了閘的洪水流個不停。
“我去打電話找醫師求救。”他作勢起身。
醫師?理智穿過痛苦的迷霧,鑽入她原本昏昏然的腦中。她猛然抬起頭,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乍現一抹希望的基芒。
“夜魅……”她喃喃傾吐出兩個字。
“它沒事了。”夜魅修羅走至屋外,弓身曲膝坐在冰焰身邊的沙地上。
冰焰埋首在膝問的臉倏地抬起,無神的眸子閃爍着釋懷,她終於忍不住低聲哭泣。
“噓!別哭。”他攬她人懷,這冰冷的身子,怕是一個人呆坐在這寒風刺骨的沙灘上很久了。“它沒事了。那個貪玩的傢伙一定是在附近的沼澤地里探險,誤食了有毒的束西,才會引起嘔吐和腹部痙攣。我已經為它打了一針,休息一些時日,它又會恢復生龍活虎的模樣。”
冰焰抬起頭,漾起一個脆弱的微笑,語帶哽咽地說:“謝謝,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謝我。”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以食指抬起她的下顎,就着屋內的燈火,端詳着她。
“你變了,這是以前那個在人前絕不會拽漏心事,更不會露出一丁點脆弱的冰焰嗎?
瞧瞧你,才多久不見,怎麼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呢?”他為她的轉變而欣喜,又忍不住調侃她。“這麼巨大的轉變該不會是因為他吧?”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他指的是誰。
鐵瘦的肩膀微微1顫。是嗎?她真的變了嗎?“我不知道。”
她的聲音充滿着困惑。
“你愛他嗎?”
愛她?
冰焰猛地抬起頭,彷彿受到了驚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乎他。”
夜魅溫柔地瞅着她。
像往常一樣,她躲入他安全的羽翼下,尋求他的庇護。一直以來,夜魅就像她不曾有過的兄長,給予她親人般的呵護與關愛。
“我不想在乎他,也不要在乎他,在乎一個人就像是赤裸裸敞開了自己,給了他傷害你的機會。我想要找回以前的蒲灑不羈,想遠離他、避開他、討厭他,但是這裏……”
她比了比自己的心。[這裏好痛阿!”
此刻的她像個迷路的孩子,美眸中凈是傷痛與不解。他輕輕地搖晃着她,安撫她。
“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如果你真的在乎他,為什麼不敞開心,誠實面對自己對他的感情?我一直希望有個人能突破你牢不可破的心防,找着冷漠面具下你最真摯、最寶貴的心,並且會拚了命去呵護着它。但是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讓你多瞧上一眼,我差點都要死心了!感謝老天,天底下總算還有個男人會讓你去在乎,你果然還不是無藥可救上他輕點了下她的鼻子。
“但是我配不上他。”這雙染滿了鮮血的手,以及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誰會要一個渾身血腥的殺手?
“胡說……”他輕聲喝斥。“如果那個男人瞎了眼竟看不到你的好,那會是他這一生最大的損失。”
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心底藏着這麼多的苦澀和不安,她一向把自己偽裝得太好。
“聽我說,好不容易你才遇到一個你肯去在乎的男人,而那個男人也很在乎你的狀況下,你何不像一般的女孩一樣開開心心享受戀情。你才二十一歲,不要去扼殺、逃避你心中的情感,放膽去愛吧,全心全意去感受那種相互吸引的感覺。”
“即使結局註定是悲劇?”她凄涼地問。
“凡是人,就會受到傷害。難道你因為怕受傷害,寧願一輩子躲在硬殼裏?”
“不。”
“這就是了。”他露出一個寵愛的微笑。“我就知道我的冰兒絕不是一隻鴕鳥。”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保護你,為你阻擋現實世界的凄風苦而,但你不能永遠躲在一個無情無欲的面具後面,斷絕人世間可能的七情六慾。我要你活得像個人,有着平凡人的愛惡喜憎,而不要像個只會執行任務的冰冷機械人。”
想保護又不得不放手的心情充斥在他心中。
“你一直是我所見過最勇敢的女孩,我相信你能經歷過從前的痛苦,這次世一定難不倒你。”忽然感覺到芒刺在背,兩道灼熱的視線幾乎要瞪穿他的背,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浮上他嘴角。
這是一個非常惱怒的男人。而他,非常樂意向這個渾身敵意的男人再丟下一顆炸彈。
刻意的,他以手臂圈住冰焰的腰,抵着她的額際親昵地說:“你馬上就有麻煩了。”
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着親密的兩人,使得他們同時轉過身。
背對着光的藍靖渾身散發著不可能錯辨的憤怒。
他在氣什麼?冰焰不解地輕擰黛眉。
而夜魅則是一派優閑的模樣,臉上掛着莫測高深的笑容。
“小乖醒了。”藍靖壓抑着勃發的怒氣,簡短地撂下一句。
“真的!”冰焰聞言掙扎要起身,但她腰際上的手制止住她。
藍靖銳利的目光惡狠狠地直盯着置於冰焰腰上的手,他提醒自己他和冰焰沒有任何關係,她高興和誰樓摟抱抱是她的事。但該死的!他覺得自己像是逮到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般,嫉妒的熔漿在他的體內翻攪,威脅着掩沒大腦中的理智,他雙拳緊握地垂在身側,剋制想一拳揍扁那張俊臉的衝動。
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想必此刻他早就躺下了。雖然心裏暗暗偷笑,夜魅的外表還是無動於衷,對藍靖殺人般的目光,回以無辜的表情。
兩個男人之間的對峙於焉展開。
藍靖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是深刻的震撼。這個男人一襲黑衣,像是隨時可以融入黑夜,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似乎蓄勢待發,隨時準備給對方致命的一擊般;他犀利的眼睛令人聯想到掠食中的老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有在看若冰焰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溫柔。這點讓他頗不愉快。
鷹眼同樣犀利地打量、評估他。
緩緩地,夜魅低頭在冰焰的耳邊低語:“這個男人的外表家只斯文的羊,骨子裏卻是只不折不扣的狼一匹能幫你抵擋其他惡狼攻擊的狼。”
藍靖的臉色立時冷肅。這個男人竟敢和他的女人咬耳朵?!
夠了就是夠了!
嫉妒的紅霧蒙蔽了他的眼,他快速欺近,不假思索地拉起盤腿坐在沙地上一臉茫然的女人,遠離那個討人厭的傢伙。
“你幹什麼?”惱怒於藍靖突兀的舉動,冰焰掙開他。
坐在地上的男人則是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
冰焰和這個男人的關係顯然很親密,但有多親密?藍靖不禁納問他們兩人之間的關家。
懷疑的種子在她看見他且主動衛人他懷中的同時就種下了。
冰焰的冷淡是有目共睹,而她竟然主動擁抱這個男人!
“小乖醒了。”他固執地重複1次。
冰焰簡單地點個頭,轉身對夜魅說:“你不進來嗎?”
鷹集般的眼神徘徊在她與藍靖之間。“不了,我想在這裏待一會兒,吹吹海風……
順便和藍先生聊聊,如果你方便的話。”最復加上一句禮貌的詢問。
藍靖遲疑地點頭。
冰焰看着他們,懷疑的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打轉。
“去吧,冰兒,小乖看不見你會很着急的。”夜魅打破沉默。
兩個男人看著鐘愛的女人緩緩遠去的背影。
“瞧你的模樣活像個吃醋的情人。”夜魅嘲弄他說。
“我不是她的情人,至少目前不是。”
“而你將會是?”
“不錯!我不在乎冰焰以前有多少情人,那也許包括你在內。
我只知道從現在起,冰焰的生命中將會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藍靖一字一句像是承諾。
“我知道你的心裏在懷疑什麼,但你的懷疑都是錯的。我和冰焰自幼一起長大,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
藍靖暗自鬆了一口氣。基於男人的直覺,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個難纏的角色,是任何有頭腦的男人都不願輕易招惹為敵的對手。
“這麼說你們之間的感情只屬於哥哥和妹妹的親情羅?”
“沒錯。”
“我很高興。”
“別高興得太早,如果你敢傷害她一分一毫,我絕不會放過你!”夜魅在離去前撂下一句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