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拚》[63]
車子在九鎮一個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我們所有的人都下了車。三哥點清了全部的傢伙之後,吩咐明哥先去把東西放好。我們其他的人則跟着他一起去十字路口吃點消夜。九鎮的街道上還留着鬧燈會之後留下的各種垃圾,果皮紙屑、煙蒂口香糖、膠袋之類。昏暗路燈照射下的九鎮,入目滿是一副破敗的景象,一個膠袋在空曠無人的大街上飄着,飄着……無依無靠,隨風飄遠。
一股巨大的酸楚襲上了我的心頭,這個冬天的寒夜,路燈照射下的無人街頭,看着已經熄燈的萬家窗口,我很想大哭一場。
我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
這個時候的我,應該是像那些熄了燈的房子裏面的人們一樣,鬧完燈會之後,回家坐在溫暖的火爐邊看着電視,邊吃點零食,邊不耐煩地聽着外婆的嘮叨。
我怎麼會在這個見鬼的街頭!看見這個飄舞的見鬼的膠袋!我究竟在做些什麼?我無力地痛苦着,也同樣無力地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流子。
手上染着仇人的血,口裏喝着大碗的酒,在無人的大街上觸景傷情。
轉過頭,看看其他的五個兄弟,每個人臉上都是一樣的落寞與傷情。到底是什麼讓我們變成現在這樣的我們?我們本應有着一份更為美好,更為光明的生活。可是,我們卻沒有。
在這一瞬間,我非常強烈地仇恨起莫林來,強烈到想要他的命。如果沒有他,也許我就會擁有另一個今天!
更也許,今夜一醉,抬頭又是一個明天。
那天晚上,我們六個人都喝得爛醉如泥,稀里糊塗地說了很多話。我不太記得都說過什麼了,我只記得,在和三哥他們分手之後,我們在半夜來到了九鎮的大橋上,狂歌狂喊,不顧橋下居民的大聲喝罵。直到喊累了,唱累了之後,我們抱在一起,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哭到聲音都啞了,還在無聲地乾號。
為了我們所死去的不會再回來的一些東西,我們痛徹心扉!
第二天,我從床上醒了過來,窗外的太陽還是那麼的溫暖和煦,一片金黃的色彩灑在我的床頭和臉上。在這樣的陽光照射下,我感到舒適和溫暖。是啊,我還躺在這張床上,看着這冬日和煦的陽光,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除了因為宿醉還在隱隱作痛的腦袋和狂哭之後浮腫的雙眼,昨天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場讓我感到不安的夢境,從來就沒有在現實中生過,我們也沒有失去任何的東西。但是它卻真實地生了。
起床之後,洗漱的時候,我就決定了,昨天晚上遺留了某些讓我不安東西,我得要去和三哥談談了。
我來到三哥家裏的時候,三哥還沒有起床,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拿着本小說看着,看到我來了,他放下小說,遞了根煙給我。
“昨天那麼累,今天不好好休息,這麼早就來了啊。有事?”
“是的,三哥,你記不記得,昨天我們辦黃皮的時候,還有一個接他們的人也在場?”
“記得啊。怎麼了?”
“我昨天就在想,他好像混得不錯的樣子,我們把黃皮和他都辦成這個樣子,黃皮萬一告訴他,辦他的是我們,那個人會不會過來報仇啊?”
“哈哈,你這個傢伙啊,該休息的時候你不休息,就只曉得擔心這些不該擔心的事。你放心,沒事的。你想啊,我們昨天抄了向志偉和張泡的住址,黃皮家就在街上。如果他們沒有把我們殺絕的勢力,他們敢找我們報仇嗎?不想要家裏人了啊。再說了,就算是萬一他要那個市裡人找我們報仇,那個市裏的人也不是豬。昨天看着我們辦事的手段,也知道我們不是小麻皮。他得罪了我們,那他就天天睡不着覺了。他未必為了黃皮或者自己背的那兩刀來殺我們啊?他又不是豬。你放心啦,沒有事的。”
“那黃皮的家畢竟在這裏,萬一他還是回來找我們報仇呢?”
“黃皮兩隻手現在什麼東西都拿不住了,還瘸着一條腿,向志偉一輩子只能坐輪椅,他們回來了又能怎麼樣?你放心咯,安心上你的學。就算出事的話,要出也先出在我身上的。”
從三哥家裏出來之後,我心安了一點。開始幾天還是有些擔心,但是不久就開學了,新的生活又再次開始,我也慢慢地淡忘了這些事。
只是,畢竟我們已經變成一個個無頭的野鬼。所以,我們的生活與以前再也不一樣了。
事情開始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