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密室的鐵門冰冷無情的緊閉着,外面的陽光從牆上一扇小小的窗戶透進來。

癸善恩佇足在原地,惴惴不安的環視四周。三面水泥牆、一面鐵牆、簡陋的傢具和一張小床,雖然沒有她害怕的潮濕與霉味,卻沒有電燈,只有幾根蠟燭。

她拾起裙褲緩緩走到床邊坐下,這張床突然發出奇怪的聲響,她嚇得立即從床上跳起來,嘴邊泛出一抹苦笑,隨即再小心翼翼地坐下來。

癸善恩無奈地笑了笑,心想這就是她的婚禮和她的洞房。

驀地,有人開啟鐵門,癸善恩滿心戒備地望着那扇鐵門,只見家僕端着菜肴走進來。“小姐,用餐吧。你得吃點東西,別餓着了。”他的語氣平和親切,與之前的冷淡迥然不同。

“謝謝你。”癸善恩狐疑地望了家僕幾秒后,她囁嚅地開口:“你家少主是否有說要將我關在這裏多久?”

家僕面有難色地瞅着癸善恩。“很抱歉,少主沒說。”

癸善恩的臉上瞬間浮上一抹頹喪,隨後她幽幽地說道:“真是個殘酷的男人。”

聞言,家僕冷漠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你錯了,其實少主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是許多人都這麼說。”癸善恩不假思索地反駁。

“那是他們不了解少主。少主個性是比較孤僻,但絕不是一個殘酷的人。”他激憤地為自家少主打抱不平。

“他這樣對我,你還說他不是一個殘酷的人?”癸善恩忿忿地抱怨。

家僕不多作辯解,只是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如果你能用心去認識他,相信你會發現我說的都是真話。”

癸善恩訝異地說不出話來,等她好不容易平復情緒,家僕早已離開密室。

她細細思忖家僕的話,莫非緒方龍一真的不是一個殘酷的男人?

她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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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僕再次送飯菜給她,隨即便匆匆離去,沒和她多說什麼。

眼看天色已晚,整間密室的光線逐漸變暗,能見度也降低。

癸善恩慌亂地尋找可以點燃蠟燭的打火機,“我怎麼會忘了問打火機放在哪!”

“喂,你是不是在找打火機?”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癸善恩嚇了一跳,她連忙來到門邊,將耳朵緊貼在鐵門上,“你是誰?為什麼會在往這裏?”她肯定這不是家僕的聲音。

那人笑了笑,“我也是住在密室的人,所以我知道你一定在找打火機。”

“你也住在密室里?”癸善恩大吃一驚。

那人緩緩地說道:“我是一個見不得人的人。”

“見不得人?”癸善恩十分好奇他到底是誰?

“人們看見我都會害怕,所以我一直住在密室里,不過我可以在密室來去自如。”那人愉快的語氣,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被這樣對待。喂限,你為什麼曾住進密室?”

“我……我是被龍一少主關在這裏的。”

“龍一少主?不可能!據我所知,龍一少主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那人極力為緒方龍一辯駁。

“或許他對每一個人都是寬宏大量,唯獨對我……他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癸善恩愁眉不展地低下頭。

“胡說,他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那人立即反駁她。“對了,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癸善恩,你呢?”癸善恩輕聲詢問。

那人思忖片刻后回答:“我叫方龍。”

“方龍。”癸善恩記住這名字,“你在這裏多久了?”

“我也記不得,自從見不得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住在這裏。”方龍的語氣里有着一絲感慨,但他很快地又恢復輕鬆的口吻,“這是打火機,快點上蠟燭。”

他從門縫塞進一隻打火機。

癸善恩摸到打火機后,連聲感激:“謝謝你。”

“甭客氣,我相信你在這裏不會待太久。好好地用心與龍一少主相處,我相信你會認識一個全然不同的少主。我要休息了,晚安!”

為什麼他們都這麼對她說?提醒她要用心去認識緒方龍一,難道他真的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

“喂,方龍、方龍……”癸善恩急喚着,可是方龍早已不見蹤影。

癸善恩點燃桌上的蠟燭。整間密室瞬間罩上一片暈黃的亮光,她凝視着蠟燭上跳躍的火苗,暗自思量:難道真的是她誤會了嗎?她不禁存疑。

還有,剛才和她聊天的方龍,他和緒方家有什麼關聯?他為什麼口口聲聲地說自己見不得人?

正當她陷入沉思時,門外倏忽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迅速地拉回所有的思緒,警覺地看着鐵門。

當腳步聲在門口停下時,鐵門隨即被打開。

“善恩小姐,少主要放你出來,你快隨我去見他。”家僕氣喘吁吁地說。

癸善恩納悶地看着家僕,“你為什麼跑得這麼喘?”

“少主在發脾氣,你快去見他。”家僕急急催促。

“他發脾氣與我何干?為什麼他一生氣就要我馬上去見他?”癸善恩不悅地努起嘴。

家僕為難地瞅着癸善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求求你,若是你再不去,只怕屋頂都會被少主給掀了。”

癸善恩揚一揚眉,“我就是不去。他說關就關、說放就放,當我是什麼!”

“善恩小姐,請你別拿喬了。我從沒見過少主發這麼大的脾氣,拜託你快去一趟。”家僕愁着一張臉,很無奈地看向癸善恩。

癸善恩心想既然自己都已經走進緒方的大門,早就認命做他的老婆,她又何必為難別人。“好吧,我現在就跟你去見他。”

###

癸善恩隨着家僕走進緒方家的大廳。

他們上了二樓來到緒方龍一的房門外,站在門口就聽見裏面響起花瓶破碎的清脆聲音,癸善恩征愕地頓佳腳步。

他真的在裏面大發雷霆!

家僕回頭瞅了身後的癸善恩一眼,給她一個善意的警告。“你忍着點。”

這句“忍着點”無非是在告訴她,此時緒方龍一的脾氣差到了無人能忍的地步。

家僕輕敲着門,“少主,善恩小姐來了。”

“叫她進來!”緒方龍一就像一頭抓狂的獅子般大聲怒吼。

癸善恩像只驚覺危險的小鹿,直視眼前這道房門,心中浮現自我保護的意識。

家僕緩緩地開啟房門。

她凝視坐着僵直不動的緒方龍一,發現在他的腳邊有一些花瓶碎片。

家僕小心地繞過地上的碎片。“少主,善恩小姐……”

“我又沒瞎,當然知道她來了。”緒方龍一伸手指着地上的碎片,“清一清。”

“是。”家僕不假思索地響應。

“我不是指你,我是指那女人。你馬上清掉這些碎片。”緒方龍一霸道地命含。

癸善恩看着地上碎片,不敢置信地說:“你放我出來,就是要我清這些碎片?”她的聲音嘶啞而顫抖。

“沒錯!”他的語氣冷冰冰的。

癸善恩莫可奈何地咬着下唇,“好,我清。”她隨即蹲下來,一片片地拾起。

家僕於心不忍,想為她討饒。“少主,還是我來做吧。這些碎片萬一傷到善恩小姐,那可就不好了。”

“她都沒意見,你替她喊什麼冤!”緒方龍一嚴厲的眼神掃向家僕,要他不準再做任何抗議。

聞言,癸善恩氣得怒火直衝腦門,她忿然將拾起的碎片擲回地上,再也無意隱瞞對他的強烈憎恨,“我為什麼一定要聽你指揮?你以為身為一位少主就可以主宰任何人嗎?”

緒方龍一鎮靜地面對她的怒氣,“你別忘了,我是他們的少主,但我是你的丈夫、你的主人!”

“我呸!我的丈夫、我的主人?”癸善恩揚聲怒斥:“我們還沒結婚,所以你不是我丈夫;至於你想做我的主人,那更是天方夜譚,只有我自己才是我的主人,其它人休想要支配我。”

緒方龍一犀利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鎖住她,地拍着手,故意諷道:“好!說得真好,你終於露出自己的本性;可是你別忘了,是你弄傷我的,而且也心甘情願答應做我的老婆。我可沒有拿刀架在你的脖上逼你答應。”

癸善恩理直氣壯地瞪着他,“沒錯!我是因為內疚才答應嫁給你,可是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掌控我的人生,你休想!”

緒方龍一倏地仰頭大笑,“好一個倔女孩。”隨即他看向站在一邊憂心忡忡的家僕,“你快點將這裏清乾淨。”

癸善恩一番激辯的言詞,讓在一旁的家僕不禁為她握了一把冷汗,擔心她這麼激憤地頂撞少主,不知又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見少主的神色似乎無意怪罪善恩小姐,他不禁暗自舒了口氣,急忙將地上清理乾淨,退出房間。

緒方龍一盯着對他視若無睹的癸善恩,“你自己都說是因為內疚才嫁給我,現在就請你表示一下你的內疚吧。”

“你想幹什麼?”癸善恩滿是驚懼地問。

“我半邊的身體僵硬得很不舒服,現在請你以一個少夫人的身分幫我按摩。”緒方龍一面無表情地說。

癸善恩恍然大悟地看着緒方龍一,“你的身體──”

緒力龍一苦笑一聲,“你那一針扎得真准,傷了我半邊的神經,所以我現在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你嫁了一個半邊殘廢的男人。”

癸善恩滿是驚惶的眼神忽上忽下地打量他。

這是真的嗎?一股強烈的內疚感像排山倒海般朝她襲來。

“你還不快點來按?”緒方龍一扭動着半邊的身子,臉上痛苦的表情,在在地說明他的難受。

癸善恩大受打擊,她覺得自己的愧疚正一點一點地漲滿心頭,“我不知道你會傷得這麼重──”她的眼淚開始失控地狂瀉。

“好了,我不想看你哭。我現在很需要有人幫我按摩,來消除這僵硬的刺痛。”他不耐煩地撇撇嘴。

她在他的眼裏看到冷酷無情的倔強,令她不禁屏息輕顫,連忙走到他身旁,雙手放在他的肩上輕輕地按摩,“這樣可以嗎?”

“力氣不夠大。”他故作嚴肅,但是個的黑眸里卻流露出一絲淘氣。

“喚。”癸善恩全神貫注地加重力道幫他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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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晌,癸善恩依然盡心儘力地幫緒方龍一按摩,不敢喊一聲手酸或疲累。此刻,她心裏只有無限的愧疚,因為她那一針害得他身體半邊殘廢。

緒方龍一自然曉得她一個女孩子的體力有限。她的力氣愈來愈輕,身上的汗水也如雨直下。

“我坐得很不舒服,扶我到床上去。”緒力龍一平和地說。

“好。”癸善恩就像一個聽話的妻子,順從緒方龍一的命令。

緒方龍一將手放在癸善恩的肩上。

因為彼此的貼近令他可以清楚地嗅到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雅清香,突然,他發覺自己全身的神經皆為之緊繃。他對自己異常的情緒有些不解,試着想要拋開那股強烈的情潮。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他只是想懲罰她對他的不敬,磨磨她的性子而已,完全沒有其它念頭!

癸善恩使盡全力地扶着緒方龍一來到床邊,溫柔地幫他拍打枕頭,小心翼翼地試着讓他躺平,然後幫他拉高被單,“這樣可以嗎?”

她的溫柔讓緒方龍一嚇了一跳,此刻的她一點也不像剛才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反倒像個柔情似水的小女人。

“這樣可以了。”緒方龍一傻楞楞地說。

“那你就安心的睡了,我會守在你的身邊,只要你不舒服就叫我一聲。”癸善恩就像是個保母似的呵護着他。

緒方龍一怔怔地望着她。她對他的態度簡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令他受寵若驚,他溫柔地說:“你今天也被折騰夠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她十分詫異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她甚至還發現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正直勾勾地注視着她。

“我等你睡了,我才回去休息。”癸善恩心慌地連忙撇開頭,不敢注視他。她發覺自己的心正失序地怦怦亂跳。

“不……”他吃力地撐起身子。

癸善恩立即傾身幫他順利坐起,讓他輕靠在床柱。

這一個舉動,使她的身體自然地貼近着他,登時他的心仿若失控地急跳。

他突然出其不意地環住她的腰。“留下來陪我。”

癸善恩的臉頰登時泛起紅潮,她輕輕地推開他,“我會一直在這裏陪你。”

他猛然一僵,鬆開摟住她纖腰的大手,竭力地深吸口氣,他拚命想平穩自己的語調:“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而不是我請的保母、看護。”

他以責備的目光瞅着她,然後忿忿地撇開頭。

她見到他倏地不變的神色,神情慌張地解釋:“對不起!惹你不高興,我、我還沒準備好……”

緒方龍一陰鬱地瞪着她,“你已允諾嫁給我,現在你居然說還沒準備好?你分明是在耍我!”

“不!我沒有耍你,我是真的還沒準備好。”癸善恩急得紅了眼眶,小心地回答他。

緒方龍一頓了一下,他用溫怒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掃視她。“我明白了,你原本並不知道我是哪裏受傷,現在你曉得我是半個廢人,所以你嫌棄我、鄙視我。”

“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癸善恩這下更是驚慌失措。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雙臂,猛搖着她,朝她咆哮:“有!你有!”

倏地響起一陣啜泣聲,驚得他停止怒吼。那悲倒的哭聲化解了他的狂怒,刺得他心好痛,猛然發覺自己對她太過分了。看到她的嬌顏流着兩行清淚,他連忙鬆開手。

“算了,就算你真的這麼想,也是無可厚非!”緒方龍一挖苦似的說道,接着他側身躺下背對着她而睡。

霎時,愧疚和懊悔淹沒了她。她已經很內疚自己傷了他的身體,而今卻又讓他傷心失望,她實在無法原諒自己。

她悄悄地捱近他的身子輕聲低語:“我完全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責怪自己當初的衝動和魯莽,請你給我一點時間來調適我自己的心情。”她拚命地忍住淚水。

緒方龍一突然緊握拳頭朝床上用力一捶,怒喊:“閉上你那張惹人厭的嘴巴!”

癸善恩嚇得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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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緒方龍一所說,她被折騰了一天,早已筋疲力竭。

癸善恩雖然聽見他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依然不放心,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是否真的入睡。她注視着那張俊顏,高挺的鼻子、薄而堅毅的唇瓣,縱然他有一雙最冷酷的眼睜,但他仍是她見過最英俊的男人。

癸善恩凝視着緒方龍一,重重地吐了口氣。“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她為了信守對他的承諾,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守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癸善恩已趴在床邊沉沉睡去。緒方龍一在翻身時,焉地發現趴在床邊的癸善恩,他輕聲斥罵:“真是個傻女孩。”

倏地,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矛盾的念頭。他不該如此嚴苛的對待她,她應該是個被男人呵護的女人才對。一股從未有的迷失感不斷地困惑着他,他一直提醒自己,他不是真心想傷害她,只是想給刁蠻的她一個警告,但是卻又發現癸善恩的呵護和容忍,已使他對她產生莫名的情愫。

他心疼地為她披蓋一件薄毯,沉聲低語:“好好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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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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