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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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和玫瑰

誰纖弱呢

誰多刺呢

下午,方可烈照例蹺了最後一節課,躺在後園的大樹下。

平時這是他獨自沉思的時刻,但今天他和幾個兄弟卻圍坐着,神情凝肅,計畫著今晚的攻擊行動。

就在放學的鐘聲響起五分鐘之後,他們已擬定好了策略,便要起身前往戰場。但是阿亮和勇仔這時突然跑過來,喘着氣說:

“大哥,不好了,事情麻煩了。”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張進忠問。

勇仔只會喊:“冷靜……冷靜……”

阿亮則幫他說完了話:“他們把冷靜抓走了!”

方可熱心中一陣顫抖。“誰抓走她的?”

“就是山海幫那一群!”

“怎麼會找上她?”方可烈自言自語着。跟冷靜有關的事,他就會失去平時的推理能力。

“大哥,你今天下午做的事,早就傳遍了學校,現在人人都知道冷靜是你要的人,她的身價自然不同啦!”阿亮解釋道:“山海幫那群人八成也聽到了消息,才會拿冷靜來要脅我們。”

“原來是我害了她……”方可烈緊抓着阿亮的袖子,微抖的手臂說明了他的激動。“混帳!為什麼不看好她……”

“大哥,他們有二十幾個人啊!我和勇仔只想到先來通報你而已!”

蘇奇康聽了,向方可烈說:“大哥,事不宜遲,就此一併解決吧!”

“對!我們跟他們沒完沒了!”

“敢搶大哥的女人,豈不是把我們白沙幫看扁了!”

每個人都說得義憤填膺。此刻,這場戰爭除了爭奪地盤之外,更是攸關榮譽的大問題。

“大哥的女人”這五個字讓方可烈回過了神。他深吸一口氣,宣佈說:

“沒錯!冷靜是我的女人,從今以後,你們都得叫她大嫂!誰敢動她,就等於是向我們宣戰,我們非救回她不可!”

“是!”大伙兒齊聲喊道。

“出發!”於是,一伙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

山海--這是一個純樸的小村莊,既靠山又靠海,農業和漁業都是村民維生的方法。村裏的人們看來都很悠閑自在,曬着蘿蔔、餵養雞鴨、叫賣漁產,眼神里凈是安居樂業的恬淡。

但陽光的氣息、年輕的熱血,卻還是無法抑制的。

眼前,就是兩派人馬的對峙。

黃昏的海灘上,海風陣陣吹來,揚起了這群男孩子們的衣袖和短髮。

山海幫的頭頭孫震東,吐了一口香煙,慢慢開口:

“想必你們也知道,冷靜在我們手上,不過……我不會拿她來威脅你們。只是我們兩幫的事情遲早要有個解決,上次你們仗着人多就想擺平我們,這也是有欠公平,現在我只要求單挑,一對一,我和方可烈!”

“一戰決勝負?”蘇奇康總是負責打交道。

“沒錯!輸的一方任憑勝利者處分。”

“那冷靜呢?”蘇奇康又問。

“她在我家,一點兒事情也沒有,不管輸贏,我一定會把她還給你們,只要你們承諾不以多擊少,我保證不動她一根寒毛。”

“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了,直接動手吧!”方可烈冷冷地下結論道。

孫震東用腳踩熄香煙,冷笑道:“夠爽快!”

兩人一個腳步向前!手臂立刻糾纏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的,互不相讓。一開始還是平分秋色的局面,因為一個是想報滅幫之仇,一個是想拯救心上人,自然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但是方可烈早上已經挨過五人的圍毆,傷勢不輕,所以孫震東慢慢佔了上風,故意攻擊方可烈的傷處。

當他踢到方可烈手上的傷口,讓方可烈陡然想起冷靜為他包紮的景象,心底熱流泉涌,“啊--”地一聲,猛然向孫震東撲去,狠狠地壓在他身上扑打。

“把冷靜還給我!還給我!”一想到冷靜現在可能面臨的處境,他就像頭受傷的野獸,不顧性命般豁了出去。

他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孫震東身上,眼看幾乎就要出人命了。

“大哥……”勇仔看了喃喃喊道。

其它人也呆了半晌,沒想到大哥對冷靜如此珍視,那發了瘋一般的神情,就連他們看來也頗受震撼,更別說是山海幫那一群人了。

“大哥,夠了!”蘇奇康見情況不對,連忙向前制止。

但是方可烈哪聽得下他的勸告,仍然不斷地揮拳,甚至差點打到蘇奇康。

“快來幫忙,拉住大哥!”蘇奇康高聲喊着,兄弟們立刻往前拉住方可烈。

“放開我!媽的!我非宰了這傢伙不可!敢碰我的冷靜,我教你絕子絕孫!”

方可烈被弟兄們拉開,仍然不斷掙扎。

“大哥,你冷靜點!”

“冷靜在他手中,你教我怎麼冷靜?”他睜大了眼,還想再向前拚命。

“大哥,你已經贏了,我們可以去接大嫂了!”蘇奇康在他耳邊喊道。

這話總算讓方可烈靜了下來,喘了幾口氣。“放開我,我沒事了。”

看他一臉火爆,兄弟們雖然還有些猶疑,但仍是聽話地鬆開了他。方可烈走向孫震東,說:“你心服了沒?帶我去見冷靜。”

孫震東也是個血性漢子,抹了抹鼻血,微笑說:

“你倒是個痴情種子。好!看在這一點分上,我就服了你!”

他勉強站起,但顯然心有餘而力不足,一旁山海幫的小弟看着卻不敢上前幫忙,深怕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

方可烈用眼神示意。“勇仔。”

“是!”壯碩的勇仔立刻扶起孫震東,讓他搭在自己的肩上。

“謝了。”孫震東這句話是對方可烈說的。

街燈已經一盞盞點起,襯着沉默的黑夜,他們沿着台階一步一步走向山上,沿路沒有什麼人跡,村民們在這時大多在家裏用晚餐了。

目的地是一家新建的住宅,孫震東拿出鑰匙打開大門,一行人便穿過小花園,來到後面的倉庫。

“就在裏面,有兩個小弟看着她。”孫震東說完之後,卻疑惑地看看四周,“咦?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就在此時,倉庫里傳來撞擊聲和哀嚎聲,方可烈立刻搶過鑰匙打開倉庫大門,裏面是一片昏暗。他大喊:“冷靜!”

蘇奇康打開電源,燈光一亮,他們便看到一幅可怕的景象。

“媽的!你裝什麼聖女!”一個穿白衣的男孩伸手拉開冷靜的衣領,想要強佔她便宜。

“不!”方可烈大吼一聲,正要衝向裏面。

在同一時間裏,冷靜一低腰,閃躲過那雙魔手,從地上撿起酒瓶,舉起手就使力往那男孩敲去,“鏗”一聲,酒瓶碎了,男孩的白衣也染紅了。

“天啊!”那男孩的表情像是不敢置信,才喊一聲,便慢慢倒在地上。

冷靜呆站在那裏,衣領已被拉開了兩顆扣子,手裏還拿着那破碎的半個酒瓶,這時才轉過頭來,雙眼茫然地看着他們。

而地上橫躺的男孩,頭上緩緩流出了鮮血,開始不斷呻吟着。

另一個負責看管的小弟,見到大批人馬的場面,不禁驚恐地說:“我們只是想跟她玩玩,這都是阿文不好,他喝醉了!”

“混帳!我有叫你們這樣做嗎?簡直丟我的臉!”孫震東怒道。

其它人也是憤慨不已,紛紛開罵;但心裏更是佩服冷靜的膽識,居然能夠以那麼纖弱的手臂,擊倒了想要侵犯她的人。

“冷靜……”方可烈忐忑不安地走近她。

她的大眼直直瞪着他,長發拂在臉上,神色就像快要支撐不住的樣子。

“我來了。”他拉起她的手,將酒瓶丟到一邊。

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然後不發一聲地倒了下去。

“冷靜!”他大聲呼喊,但她已經閉上眼睛,無力地昏倒在他懷裏。

***

方家大廳,緊張的氣氛瀰漫。

“大哥,大嫂還好吧?”守在門口的阿亮代替兄弟們問道。

方可烈和醫生剛從房裏走出來,交代張進忠送醫生出門。

“醫生給她打過針,也開了葯,放心吧。”

“那就好,我們都擔心死了。”勇仔說。

“大嫂不是普通的女孩,我相信她會安然無事的。”蘇奇康難得誇讚別人,這時也忍不住誇了。

“對啊!她真的很不簡單。”

“我都有點崇拜她了!”

說起倉庫的那一幕,兄弟們都異口同聲地誇讚,讓方可烈聽了,眉頭也稍微舒展了一些。“回去吧!我會照顧她的。”

“是,大哥要好好對大嫂哦!”

“以後我們絕不會讓大嫂受難了!”

等到他們都離開了,他才輕輕走回房中,坐在床前凝視着沉睡中的冷靜。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那麼傲氣又冰冷,行事更是剛烈,他不禁疑惑她是否有軟弱的一面?

唉!好想看看她微笑的模樣,好想聽聽她溫柔的細語……

突然她不安地動了一下,他隨即握住她的手,專心地看着她。

冷靜長長的睫毛終於眨了一眨,逐漸又將這世界收入眼中,而她所辨識出的第一個東西,便是方可烈。

“你還好嗎?”方可烈關切地詢問。

她不出聲,只是堅定地掙脫他的手,然後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已換了一套潔凈的男用睡衣,不禁又抬起頭瞪住他。

她臉上逐漸浮現的紅暈讓他看傻了眼,沒想到臉紅的她會是如此可愛動人--眼睛也特別晶瑩閃爍。

但是當她伸出手,就要打他一巴掌時,他趕緊收回心神,握住她的手說:

“別慌!是我請我奶媽幫你換的,我可是什麼也沒看到。”

“你……”她的胸膛微微起伏,仍有餘怒。“放開我。”

她的手如此細滑,他怎捨得放開呢?反而呵護在手心裏說:“我不放。”

“你好大膽!”她氣壞了,瞪着他的樣子像要把他剁成碎片。

方可烈低沉地笑了,忍不住逗她說:“你再氣也沒用!這裏可沒有酒瓶哦。”

冷靜聞言更是惱怒。“那……都是你害的!”她抓緊自己的衣領,彷佛又回想起那一幕醜惡的畫面。

他明白她仍然心有餘悸,於是疼惜地拉她入懷。

“我不會讓你再碰到那種事了,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她彷佛僵住了一樣,任他擁抱了幾秒鐘以後才清醒過來。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我跟你又沒有任何關係,你居然敢說這種話!”

他輕輕放開她一些,抵着她的額頭說:“你和我現在已經關係匪淺了。”

“胡扯!”她迸出一聲咒罵。

“你可知道山海幫的人今天為什麼擄走你?”

“他們說什麼我是你的……”她說不下去了。

方可烈盯住她說:“除了山海幫,還有白沙幫,甚至全校、全恆春的人都知道--你是我方可烈的女人。”

“我這個當事者居然最後一個才被通知。”她冷冷地嘲諷道。

他親吻了她額前的秀髮,“這是你我的命運。”

“我才不信這一套。”她說著便要推開方可烈,卻換來他更為有力的禁錮。

“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如果你不接受我的保護,隨時會有人來找你麻煩,拿你來威脅我,我不希望你再受這種苦。”

“你早知道會變成這種情況,所以才故意拿手帕還我,又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平靜地指出他的詭計。

“聰明的女孩!”他又笑了,跟她在一塊總忍不住想笑。

“你可惡透頂!”冷靜明白用體力鬥不過他,只能用眼神控訴。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對這件事,你要負起最大的責任,誰教你今天早上要幫我療傷呢?”

“我……”她愣了一下。“那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我只是日行一善。”

“不!”他搖了搖頭。“不是每個人都會那麼溫柔地上藥,還用手帕幫我包紮,不是每個人都敢叫我閉嘴,卻又臉紅得那麼可愛。”

“你……你……”她霎時無話可說了。

見她又咬緊下唇,方可烈立刻伸手去撫摸。“別這樣,別咬疼了自己的嘴唇。”

她慌張躲開。“不關你的事!”

“你的嘴唇是要讓我親吻的,我不准你咬傷了它。”

她瞪大了澄澈的雙眸,幾乎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你在作夢!”

不知為什麼,看着她生氣的小臉,他卻更想憐惜她、逗弄她,於是他低下頭湊近了她。“或許吧,那我寧願不要醒來。”

冷靜還搞不清楚他的動機,也不曉得應該要閃躲,就已經被他堵住了雙唇,深深切切地吻了下去。

方可烈將冷靜壓在床上,讓她無處逃開他的懷抱,嘴唇則強硬地壓住她,讓她只能發出模糊的抗議。“唔……唔……”

他明白她只是一時傻住了,等會兒勢必要激烈掙扎,於是便乘機侵入她的口中,掬取她芳香的氣息和溫暖,毫不厭倦地舔弄吸吮,像要把她整個人吞下一樣。她是這樣的甜、這樣的柔,讓他心神漾漾不已;他發現自己水遠也吻不夠她。

冷靜的小手不斷捶打他的背部,但他一點也沒有疼痛的感覺,到後來,她累得放棄了,虛軟的雙手垂在他背上,彷佛輕輕擁抱着他一樣。

他終於離開她的嘴唇,發現它們又紅又腫。“糟糕!我太用力了,疼不疼?”

她微微喘着氣,心底還無法接受自己和他接吻的事實。

“你太過分了……你這樣跟那兩個混蛋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你是我的,他們碰你就該死,我碰你就是應該的。”方可烈得意洋洋地說。

冷靜聽了不禁為之嘆氣。“你不講道理,我沒辦法跟你說話。”

“是你讓我忘了該講什麼道理。”

他又低頭要吻她,但她這次有了防備,連忙轉過頭去,他撲了個空,便吻上她潔白的頸子。“好香!”

他灑下一連串雨點般的吻,害她不禁瑟縮地發抖起來;但他還是不放過她,又親又咬的,留下細碎的紅色吻痕。

“不要!你這小人!我不要留下那種痕迹!”她氣得快昏了,拚命躲避。

“我偏要!我要每個人都知道這是我的印記,我在冷靜身上留下的印記,代表着她是我的!”

看到方可烈狂亂得眼,她反而有些退縮。“你別亂來,你敢對我做什麼的話,我就咬舌自盡給你看。”

“亂來!?我不是吻過你了?你沒有什麼反應啊!”他的手指不住流連在她唇上,透露着一股深沉的慾望。

“你……吻我無所謂,但是再進一步的話,我絕不會原諒你的。”她正色說。

他聞言而笑。“這可是你說的,其它的不能做,但是可以吻你?”

他分明是故意挑她的語病,冷靜氣得嘟起櫻唇。“你根本是個無賴!”

“沒錯!而且我賴定你了!”說著,他又作勢要吻她。

“不要……”

然而,她的拒絕還是淹沒在他熱烈如火的吻中了。

***

不曉得過了多久,冷靜覺得自己的肺部像是快要着火了,方可烈才鬆開對她的箝制,讓她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喘息。

他的體溫高得嚇人,簡直就要燙着了她。“放開我,你好熱……”

他微微一笑。“我流汗了,我很容易流汗的,尤其是在興奮的時候。”

冷靜決定不去理會他話中的暗示,只堅持道:“走開,離我遠一點。”

“討厭我的味道嗎?”方可烈逼近她問。“可是我卻好喜歡你的味道,一點都不想放開你,我要一直聞到你的香味。”

他這番話讓她羞紅了臉。“我討厭你,一切都討厭。”其實,他的汗味並不會讓她討厭,反而還覺得有種男人特有的野性魅惑。

他聽了一點也不生氣,還好玩地說:“我偏要抱緊你,讓你受不了。”

“我……”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處境。“我要回家了,我爺爺奶奶會擔心的。”

他輕咬着她的耳垂,低聲道: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他們了,我說你在我家作客,他們還很高興呢,就算你要留下來過夜也無所謂。”

“你當你自己是誰!?”她看不慣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方可烈聳聳肩,不在意地說:

“我?只是白沙幫的幫主,有個縣議長父親,大法官母親而已。”

其實這些事人人都知道,只是冷靜一向不問是非流言,所以連方可烈的身分地位也不屑知道。

“原來,你是個仗勢欺人的傢伙。”

他無所謂地說:“你怎麼想都可以,總之我會用各種辦法來擁有你的。”

她實在說不過他,只好轉過頭去。

“你生氣了?”

“你也不會在意的,不是嗎?”

他硬把她轉過來面對自己。“小可憐,你真的生氣了?”

“不要這樣叫我!”冷靜恨恨地說。她深覺受辱。

他卻以作弄她為樂,爽朗地笑了起來,抱着她說:

“我就愛你這脾氣,還有這嘟起的小嘴,好可愛!”

“你有病。”她真的只有這個結論了。

“答對了,你就是我的解藥。”

他一下嚴肅,一下調皮,表情變化多端!讓她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得無奈地嘆氣。

“別這樣!我會送你回家的。”他樓摟懷中不情願的人兒。“只要你答應做我白沙幫的大嫂就好了。”

“我答不答應,有差別嗎?”她可不這麼認為。

“或許沒什麼差別,但為了尊重你,我還是得徵詢你的同意。”

“我看是為了你大男人的自尊心吧。”她冷冷地回他。自大的豬!

方可烈又是哈哈大笑,吻了吻她的臉頰。

“我不想放你走了,我想一整夜都聽你說話,我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冷靜覺得頭好痛,大嘆自己不知倒了幾輩子的楣,竟招惹到這號人物。尤其更糟糕的是,被他又親又抱的,她居然不覺得討厭,這實在不像她。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力道相當重。

“八成是我老爸。”他輕鬆地說,便跳下床去開門。

“什麼!?”冷靜趕緊扣好胸口的扣子,離開大床坐到椅子上。天!這是什麼狀況!她真想大叫!

“可烈,你在跟誰說話?又叫又笑的。”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他的體格看起來就像個摔角選手,完全不像議長該有的樣子。

“爸,快來看你的媳婦!”方可烈從容地替他們彼此介紹。“她是我的女朋友,叫做冷靜。”

媳婦!?女朋友!?瞧他說得多順口!冷靜即使氣憤在心,還是淡淡地說:

“伯父您好,我昨天才認識令郎……”

方哲宏驚異道!“冷靜!?你父親叫做冷浩然嗎!?”

“是的。”一說到雙親,她忍不住挺直背脊。

“令首是一位很受推崇的學者,我也久仰大名、只可惜上個月的那場車禍……唉!真是英才早逝。”

“多謝您的關心,我替家父和家母向您致謝。”

“爸,你是說冷靜的父母他們……”

“怎麼,你連自己女朋友的家世都不知道嗎?冷浩然先生是中研院的院士,朱映雪女士則是s大的數學系主任,他們上個月的不幸車禍,可以說是學術界的一大損失。”

“冷靜,這是真的?”方可烈緊握住她的手問。

在方伯父面前,她不知該不該掙脫他的手,只好硬生生地點個頭。

他立刻攬住她的肩膀,鄭重承諾道:

“你別傷心,我會代替你爸媽照顧你一輩子的。”

笨蛋!冷靜聽了簡直哭笑不得,表情卻一貫地無動於衷。

方哲宏看齣兒子已經深深為這女孩傾心,不禁微笑道:

“可烈,要好好對人家,不要亂來哦!”

冷靜聽到這話,直覺抓着睡衣的下擺,忍不住害羞低下頭。都是方可烈害的!她現在穿着他的睡衣,這分曖昧就算跳到台灣海峽也洗不清了!

“爸,我知道!沒問題的!”

方哲宏不再打擾這一對,便向冷靜招呼道:

“我兒子有諸多缺點,但是他的一顆真心絕對不輸給任何人,你一定會慢慢明白的。”

冷靜點了個頭,卻還是不太明白。

方可烈的真心?哼!那關她什麼事?

***

海風吹在耳邊,窗戶旁的人聽得最是清楚。這是最後一堂課了,冷靜第一次聽不下數學課,海風彷佛都吹進了她的、心湖,引起一陣陣波瀾。

一陣不客氣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教室門並未關上,顯然敲門者只是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看到門口站立的人,冷靜的臉刷地白了一片。

正在寫數學公式的張老師轉過了頭。“方可烈,你來做什麼?”

“報告老師,冷靜同學身體不舒服,我來接她去醫院。”方可烈站直了背說。

“是嗎?”張老師推推老花眼鏡,看見冷靜確實是一臉要昏厥的模樣,便點頭問道:“有報告林教官了嗎?”

“有!這是林教官寫的外出單。”方可烈拿出單子給老師過目。其實林教官是他表舅,這種“蹺課單”他有一大迭。

“嗯。”張老師只研究了一會兒就答應了。“好,救人要緊,你趕快送她去醫院吧!”

“是!”

不!怎會有這樣荒唐的事?冷靜幾乎不能再冷靜下去了!

他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直接走向冷靜的位子,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我們走吧。”他兩三下就收拾了她桌上的東西,拿起書包放進去,背在自己的肩上。

“我不會跟你走的。”她冷然拒絕道。

“我也知道你不會,所以你不必走。”

這什麼意思?冷靜懷疑地看着地。

他露出溫柔無比的笑容,看得她有半晌的詫異,然後只見他一彎腰,便緊抱起她整個人,緊鎖在自己的胸前。

突然離開地面讓她嚇了一跳,因為害怕隨時會摔倒,只好摟住他的頸子,以細小的聲音抗議:“放我下來。”

方可烈一臉驚訝:“啊!?你說你頭更痛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醫院!”

“快快!別耽誤了時間!”張老師說著還幫他們開路呢。

可惡!這人真是絕頂可惡!冷靜快氣昏了,這會兒是真正的頭疼了。

“大哥、大嫂慢走!”阿亮和勇仔以崇拜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去,心想居然有這麼“屌”的泡妞法,下次非得也要用來試試。

方可烈以結實的雙臂抱着她,大踏步走出教室,隔壁班的學生都探頭出來觀看,紛紛發出一陣陣口哨和叫好聲,甚至連老師們也好奇地跑出來張望,全校根本就沒人在上課了。

冷靜羞得無地自容,只能把臉埋在他肩窩裏,不敢迎視別人探視的眼光。方可烈卻是一派得意,頻頻向大家點頭示意,並且還站在校門口向內鞠了個躬,才消失在眾人的眼光之外。

“放我下來!”她的脾氣已經在爆發邊緣。

“好,沒問題。”他照做了。

她整理一下頭髮,罵道:“你居然敢這樣做,我到底欠了你什麼!?”

他裝作純真無辜的模樣。“我只是怕你上課太無聊,想帶你出去兜風而已啊!”

校門旁停着一輛黑色的重型機車,冷靜不敢署信地看着它。

“我絕對不坐這東西。”

要知道,她連腳踏車都不會騎,坐汽車也會頭暈,當然更不能忍受機車了!

“小傻瓜,你會愛上它的。”

他強硬地將她拉到後座,並替她戴上安全帽,自己也戴上,便踩下引擎,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響。

“不要!”她才來得及叫一聲而已,車子就已經像箭一般的飛了出去。

“抱緊我!”

她不得不聽話,因為不這麼做的話,她隨時有可能“隨風而逝”。

海風吹得猛烈,他們騎到了墾丁的濱海公路上。方可烈的跑車技術一流,霎時已經飆到時速一百二十,將兩旁的風景狠狠地拋在腦後。

冷靜第一次明白了“飛”這個字的意思,原來就是這麼可怕、這麼目眩,讓人連心臟都快要停下來了。

這樣奔馳不知過了多久,方可烈總算停下機車,煞車聲音粗嘎,在柏油路上磨出一條白色痕迹。

“到了!”他拿下安全帽說。

冷靜一陣頭昏,輕倚在他肩上,撫着自己的胸口,希望心跳趕快恢復正常。

“怎麼了?”他下車替她脫掉安全帽,發現她臉色蒼白得厲害。“真的不舒服嗎?”在學校他只是隨口亂扯個病由,沒想到害她真的應驗了。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緩緩做着深呼吸。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害怕。”他摟住她輕拍。“你發抖得好厲害,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你要相信我騎車的技術啊!”

“你到底要……怎樣?”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方可烈靜了片刻,深深望着她說:“我要你,全部的你!”

她搖頭。“不可能。”

他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拒絕,仍堅定萬分地說:“我會融化你的。”

“休想!”她立刻瞪住他,兩人就這樣瞪着對方,互不退讓。儘管從遠方看,他們像是一對年輕情侶般互相凝視,實際上卻正在進行着一場角力賽。

直到一批觀光客來到,吵雜的聲音才打斷了他們。

“我們到那邊去。”他拉起她的手說。

冷靜這時發現他們竟然站在一處寬廣的高原上,除了綠草,便是紅土,眼前還有一望無際的海洋。她不知道這是哪兒,但她也不會問的。

“這裏是貓鼻頭,很美吧?等會兒可以看到夕陽。”他突然這麼說。

“你就為了這個把我從學校抓來!?”她像看着外星人一樣看着他。

“我希望你看到海、看到夕陽,心情會好一點。”方可烈一臉認真地說。

他指的是她父母過世的事情,她一聽就懂。“不需要你同情我。”

這話讓他火大了,一把拉她到沒有遊客的地方去,惡狠地抓着她的肩膀說:

“我要你笑,我不要你一整天都繃著臉!你不能把這個解釋為同情,我不准你這樣想!”

無聊至極!她轉過頭去面對大海,又咬起了下唇。

“不準咬嘴唇!”他立刻說。

冷靜挑高一邊眉毛問:“不準這,也不準那,你憑什麼管我?”

“就憑我是全世界最在乎你的人!”

這話讓她有些動容了,看着他熱切的眼神,比陽光更讓她覺得刺眼,簡直就要燒透了她的肌膚。

她後退一步,對自己搖搖頭。“我不在乎有誰在乎我。”

方可烈用力將她攬進懷中,懇切地說:“你會的,有一天你會在乎的。”

望着海面上紅艷的夕陽,聽着海風呼呼吹過,她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

***

“我要回家。”

“晚一點再回去。”

電話亭旁,一對男女高中生的對話。

方可烈沉聲道:“我已經向你爺爺奶奶報備過了,你十二點會到家。”

“十二點!?”天!那她還得跟他耗上五個鐘頭!

剛才的夕陽雖然無限好,但是有他在身邊,她就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只想快快回到爺爺奶奶家。

“我們去吃飯。”他拉她坐上車。

她根本還沒回答,他又自行發動引擎,往目的地而飛馳去。

十餘分鐘后,他們來到一處海灣,附近有不少海產店,方可烈殷勛地為她介紹說:“這裏叫做香蕉灣,我們去吃現撈的海鮮吧!”

她知道自己不必回答,因為方可烈總是擅作決定,完全不需要她答應。

他拉着冷靜走進“本港活海產店”,舉手招呼着店裏的服務生和客人,彷佛對這裏非常熟悉。

“蔡老闆,今天有什麼好貨?”

“哦,是可烈啊!歡迎、歡迎!”蔡老闆看了看冷靜,吹了聲口哨:“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水噹噹哦!”

“她叫冷靜,沒吃過我們墾丁的海鮮,你快把拿手菜都端出來吧!”

蔡老闆笑得好親切。

“沒問題啦!今天有龍蝦、乾貝、英哥魚和石斑,我這就親山口給你們下廚。”

“別忘了再來點白鳳菜和海香菇。”

“馬上來!”

冷靜默默地觀察四周的人們,發現他們都是臉龐黝黑、五官深刻,顯然是長期與大自然生活在一起的,看來既健康又純樸,說起話來也非常親切。

“小姐請坐,不要拘束啊!”服務生說的國語有種特殊的鄉音。

方可烈一坐下就想攬着她的肩膀,她當然是閃開了。“別鬧!我可不能讓朋友們笑話!說我的女朋友不理我。”他低聲說。

沙豬、自以為是的大男人!她決定不理會他。

“你再這樣,我就要當眾吻你哦!”

看他一臉認真,她雖有點心慌,卻還是鎮定地說:“你不敢。”

“試試看吧!”他說著便帖近她的臉,而且抬起她的下顎。

其它客人看了都嘻笑起來。“年輕人還真熱情!可烈加油啊!”

“不要……”她終於開口投降了。

他立刻反應道:“啊!眼裏真的有砂子,我幫你吹一下。”他作勢吹了兩口!便又說:“現在好了吧,不痛不痛哦!”

就在他這麼說著的時候,手臂自然地環上了她的肩頭,冷靜不由得佩服他的臨場機智。而其它客人一看沒有好戲上演,便嘆口氣轉過頭去吃自己的了。

沒多久,送上了菜,方可烈殷勤地替她夾菜,不僅為她剝開龍蝦的硬殼,夾出蝦肉給她吃,還挑出魚剌,將魚肉送到她嘴前。

冷靜實在不懂,他怎麼可以在這樣霸道又溫柔的同時,對她又是欺負、又是疼惜,簡直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吃完這一餐,她又提出一個勢必會被否決的要求。“我要回家。”

果然,他根本沒聽進去,只顧着跟老闆道別,然後轉過頭來對她說:”走,我們去鵝鑾鼻。”

冷靜已經連嘆氣的力量都沒了。

走出海產店,她發現夜晚已經籠罩着整個世界,氣溫降低許多,墾丁變得十分宜人,討厭的夏天總算也有一個好處。

方可烈一把她載到鵝鑾鼻,便急着拉她走進公園裏。

走過一條條小徑!步行速度又那麼快,她腳疼得不得了。“等等。”

“怎麼啦?”

“走慢一點。”她說不出自己的難過。

他帶着研究的表情看了看她。“你腳疼嗎?”

她不回答,只是皺着眉頭。

“真是倔強的小孩,腳疼就該早說嘛!”他拉她在一處草地上坐了下來。

就會罵她,怎麼不罵罵他自己?

“瞧你那生氣的大眼睛……是不是心裏在罵我?”他居然情中了。

她可不想管他,逕自轉到一邊去。

他卻環着她的肩膀,低頭在她耳邊細語:“來,你往上看看。”

她不情願地往上一看,卻意外發現了滿天的星斗,在夜空裏一閃一閃的,宛如一條銀色綵帶,讓人驚嘆不已。

“我就是想讓你看這個。”方可烈以認真的口吻說。

冷靜沒法子回答,她整個人都受到了震撼,只能靜靜望着那美麗的夜空。她是個都市小孩,從來沒看過這樣璀璨的銀河,簡直就像有誰打翻了寶石盒一樣,放肆地灑滿在這個夜晚。

她甚至有點害怕那些星星會掉下來,因為它們是如此晶瑩閃爍,亮得不可思議,似乎隨手就能摸到。

“我以前總覺得沒有什麼比這星空更漂亮的,但是我發現我錯了,還有東西比這個更吸引我。”

“是什麼!?”她無法想像世界上有比這個眼前更美麗的東西。

他摸摸她的臉頰說:“就是你,你的眼睛比星星還吸引我。”

什麼嘛!她不悅地想。真是一個油嘴滑舌的人!

“你不相信!?好!那我證明給你看。我這就向所有的人大聲說,冷靜的眼睛是最美麗的。”他說著就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

她連忙拉拉他的手說:“好了!我相信你。”

“真的?你自己說的哦!那我就不跟大家宣佈了,免得他們都跑來看你的眼睛,那我才捨不得呢!”他握緊她的手說。

這個人的腦筋到底是怎麼運作的?冷靜愈來愈迷惑了。

“咦,你看,是流星!”方可烈閉上眼睛,很快許了個願。

冷靜雖然看到那一閃即逝的流星,但並未想到要許願。她或許沒那麼浪漫吧!更悲哀的是,她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願望……

“你猜我許什麼願?”

她搖頭,表示不想知道。

“猜不出來?好,我告訴你。”他就愛曲解她的話。“我希望我們能來這裏拍婚紗照。”

她覺得自己又昏倒了第一千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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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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