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那些喃喃的低語聲喚醒了傑宓,開始她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蠟燭仍然燒得亮晃晃的,在屏風上投下了長長的陰影,傑宓看着那些黑影好一晌,才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

喃喃聲再次傳來。傑宓絞盡耳力去聽,隨即眼睛大睜,身子顫抖。哦,那是神父為死者送終的禱文!他們一定找到了格斯,並發現他已死了!

傑宓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匆忙地穿好衣服起床。她知道這兒的人仍然視她為外來者,但在這種時候,她應該站在她丈夫身邊吧!

亞烈沒有聽到她走近。傑宓站在他身後,看着神父做他的彌撒。

屍體放在面對屏風的長桌上,灰發的老神父穿着黑袍,神情肅穆哀傷,士兵沿着長桌兩邊站,而且,傑宓看見安妮、艾蒂也在場,另外一名女人她猜測是麗莎,她站在靠壁爐處。

傑宓的心立刻就繫到了麗莎身上,她是如此地哀傷,淚水流了滿臉,但她始終咬着牙不肯哭出來,叫傑宓好生佩服,要是換了她,恐怕已經哭得非常難看了。

傑宓繞到丈夫身側,想看清楚他們正在哀掉的人。

一開始她也以為他已經死了。傑宓照料過各種大小不等的傷,因此眼前的景象並不令她害怕。第一眼看來屍體上到處都是血,同時她無法分清哪些是假傷,哪些才是真正的傷。那名戰士的胸口上劃了一條大口,左臂也在手腕處折斷了。但就她所見,斷折處似乎滿乾淨俐落的,沒有碎骨。

戰士的臉上、身體上留着無數過去的傷痕,他的面容粗獷,頭髮棕黑,額頭有一道猙獰的刀口,傑宓看着那一處傷口好一晌,猜測着致命傷是否就是這兒。

然後那名死人的臉龐突然抽動了一下。那抽動是如此地輕微,要不是傑宓正在全神凝注着他的傷,她絕對不會注意到。

一絲希望在傑密胸中燃起。她注意聽戰士的呼吸,淺了一點,但仍然非常有力....一點都還不像個垂死的人。

是的,格斯沒死....至少還沒死。

然而神父已經在為他說臨終禱文了,天知道如果她不趕快治療這個男人,他才真的會因高熱或感染而死去!

傑宓碰了碰亞烈的肩膀,他驚訝地轉過頭,看見是她,立刻挪動身子,遮住了格斯,他不希望她看到這麼可怕的景象。

“那是格斯?”她低語問道。

亞烈生硬地道:“回床上去,傑宓。”

“他沒有死。”

“他快死了。”

“不,我不認為他會死,亞烈。”

“回床上去。”

“但亞烈──”

“現在!”

他的語氣變得非常地嚴厲,傑宓轉過身緩緩走回屏風后,但她事實上是要去拿她需要的藥品及材料。她帶着她寶貴的藥箱走回她丈夫身邊,她的袖口上插着針線,三條弔帶懸在手臂上,她已經決定要救助格斯,不管她丈夫要不要合作,她只希望不需要和亞烈大吵一場才能說服他。

但不論如何,這一次他一定得聽她的。神父念完了最後一句話,跪下來祈禱,亞烈轉身示意他的人,卻差點把一旁的傑宓撞倒在地。他急忙伸出手穩住她,但他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對她已憤怒到了極點──由他抓緊她肩膀的力道可以看出。

傑宓深呼吸了一口氣,衝口道:“在英格蘭我們有個非常古怪的習俗,亞烈,我們會等到一個人真正死後才哀掉他,而且除非我們確定他快死了,我們不會叫神父來。”

她的話立刻得到了他全副的注意力,她乘勢進逼道:“亞烈,你還不能確定格斯會死。讓我看看他的傷,如果上帝堅持要召喚他,我所做的並不會造成任何的差別。”

她聳掉他的手,等待他的回答,而亞烈只是看着她,似乎她瘋了一樣。傑宓試着走到他身邊,但他再次擋住了她的視線。“格斯身上都是血。”

“我也瞧見了。”

“血令妳作嘔。”

“亞烈,你哪裏得來這個念頭的?”

他沒有回答。

“血不會令我作嘔或什麼的。”

“如果妳吐了,我會非常生氣。”

如果他的聲音再嚴厲一點,老天大概就要打雷了,傑宓想。“我一定要照顧他,丈夫大人,不管我有沒有得到你的允許,現在,別站在這裏擋我的路。”

他沒有移動身子,但她大膽的命令叫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地大,而且他的表情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掐死她,傑宓決定命令他或許不是正確的作法。“亞烈,在我們來這裏的路上,我可曾告訴你該怎樣對付那些埋伏的歹徒?”

他的表情顯示他認為這個問題太過可笑了,不值得回答,傑宓代他回答。“我當然沒有,丈夫大人。我對打鬧的事一無所知,但我該死地知道許多關於醫療的事,而我打算幫助你的朋友格斯,現在請你讓開路,你的朋友正處於劇烈的疼痛中。”

她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妳怎麼知道他在疼痛?”

“我看見他臉頰的抽動。”

“妳確定?”

“非常確定。”

她的語氣是肯定的,而且她的神情像極了極欲保護幼子的母虎。“好吧,隨妳怎麼做吧!”

傑宓舒了一口氣,她趕到桌邊,放下藥箱,開始低下頭細細檢查格斯的傷。

那些士兵現在全圍了上來,憤怒地看着她,這名英格蘭女人怎麼敢這樣對待垂死的格斯!他們看向他們的領主,亞烈卻雙手抱胸,表明了無意干涉。

傑宓沒有理會這些士兵,她的手溫柔地碰了碰格斯額頭及胸膛的傷。

“正如我所料,”傑宓回頭對她丈夫微微一笑。“大部分是假傷,傷勢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嚴重。”

“意思是他不會死了?”

問話的是神父,他正掙扎着自地上站起來,皺眉看着傑宓。

“他的機會很大,神父。”傑宓道。她聽見一個女人哭出聲音,是麗莎。

“我希望我可以幫妳。”麗莎哽咽地道。

“謝謝,”她回答,她聽見身後士兵不滿的咕噥聲,但她不踩他們,逕自轉向她的丈夫。“我注意到你正要帶你的人離開,但如果那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我希望你和你的人能夠留下來幫助我。”

“我們正要離開去做一副棺材。”,亞烈解釋。

傑宓一臉無法置信之色,而且她看起來似乎想摑亞烈一巴掌。“老天!你打算在格斯斷氣前就把他放進棺材裏?”

“當然不,我們會等。”亞烈冷冷地回答。“妳不會真的認為我會把他活埋吧?”

“我能夠幫得上什麼忙?”蓋文識相地插入,及時阻止了傑宓繼續對她的丈夫口出不遜。

“我需要更多的燈火、布條、溫水,及兩截硬木,大概這樣子的尺寸及大小,蓋文。”她用手比了比。

蓋文或許認為她的要求非常地古怪,但他沒有質問她。

“小姐,格斯的手臂斷了,妳不會是想切斷它吧?”神父問。

傑宓身後的一名士兵咕噥道:“格斯寧願死也不願被切斷手臂的。”

“我不打算切斷他的手臂,”傑宓氣惱地回答。“我打算把它接回去。”

現在所有的士兵都圍過來了,蓋文也端着溫水回來。“這是妳要的溫開水。”

傑宓打開她的藥箱,自一個藥瓶中挑了些棕色的粉末混入水中,藥粉融化后她對蓋文道:“把這個給格斯喝下去,這可以使他睡着。”

“但他已經昏迷不醒了。”一名士兵憤怒的抗議聲響起,跟着其它許多人也附議。

“他沒有昏迷。”傑宓試着按捺住性子對他們解釋,她知道如果她想要得到他們的幫助,她必須先得到他們的信心。

“那麼他為什麼不和我們談話,或看我們?”

“他正處在劇烈的疼痛中。”傑宓回答。“亞烈,你能夠托着他的頭,方便我喂他喝下嗎?”

亞烈是唯一不和傑宓爭辯的人,他走向前,托起格斯的頭,傑宓俯下身子,她的手捧起格斯的臉龐,命令道:“格斯,張開眼睛,看着我。”

她重複喊了三次,格斯才照做。

士兵一齊發出驚嘆,而且每個人都信服了。

“格斯,喝下這個,”傑宓道。“它可以使你不再感到痛苦。”

這次她不必多說,格斯便喝下了一大口,傑宓滿意地嘆了口氣。“現在好了,他一會兒后就會睡著了。”

傑宓抬起頭,發現亞烈正在對她微笑。

“他仍然有可能因發高燒而死去。”她低語道,害怕他懷抱了太多的希望,而她不能夠辦到。

“在妳那樣子大聲向他命令之後,他不敢的。”亞烈笑着說道。傑宓臉紅了。“我必須提高音量,”她解釋。“只有那樣才能夠得到反應。”

“我想他這次真的睡著了。J蓋文道。

“我看看,”她道,再次俯身捧起格斯的頭。“比較不那麼痛了吧?”

那名戰士緩緩地張開了眼睛,傑宓可以看出藥效已經發揮了,因為他的棕眸變得迷茫,他的表情也變成平靜。“我到了天堂了嗎?”格斯低聲問。“妳是天使?”

傑宓微笑。“不,格斯,你仍然在高地。”

格斯的臉上出現恐懼之色。“上帝,我不是到了天堂,我是到了地獄,而這是魔鬼開的殘酷玩笑!妳看起來像個天使,但妳說....英格蘭話。”

他大吼完畢並開始掙扎,傑宓連忙俯身在他耳際用蓋爾語低語道:“安心吧,朋友,你安全地在蘇格蘭朋友的照顧之下。”她撒謊道:“如果那可以使你感到舒服,你可以在心裏想像你康復后打算痛宰多少英格蘭士兵,現在不要再說話了,讓藥效助你入睡。”

傑宓故意在她的蓋爾語加了濃重的呢儂音,她模仿得差勁透了,但格斯並沒有聽出來,只見他閉上眼睛,安心地睡著了。

由他睡覺時臉上掛着的笑容,傑宓猜測他正在數下一場戰役要殺死多少英格蘭士兵。

“妳對他說了什麼,夫人?”一名士兵問。

“我告訴他他太頑固,不可能這麼輕易死去。”傑宓聳聳肩。

蓋文迷惑不已。“但妳怎麼會知道格斯頑不頑固?”

“他是蘇格蘭人,不是嗎?”

蓋文看向亞烈,以眼神詢問,他應該對金夫人的話感覺好笑或受到侮辱。但亞烈在笑,然後蓋文決定他的女主人是在和他開玩笑。蓋文皺起眉頭,他開始猜測自己還要多久才會了解這位不尋常的英格蘭女人,及她不尋常的幽默感。她的聲音和外表都是那麼地甜美,蓋文知道如果他不小心一點,這個甜蜜的小東西可以輕易地把他繞在她的小指頭上。

“我也想要幫忙,格斯是我的丈夫。”

說話的人是麗莎,她的頰上仍流着淚痕,但她姣好的面容上同時寫滿着決心。

“我會非常高興有妳的幫助,”傑宓回答。“妳可以把這塊布打濕,敷在妳丈夫的額頭上。”

傑宓知道她必須先接好格斯的手臂,而且這也是整個過程中最困難的一部分。接骨時格斯會痛死了。

她用兩塊夾板覆在格斯斷折的手臂上,用布條綁好;蓋文熱情地提供幫助,雖然他仍不明白金夫人打算做什麼。

傑宓的手在顫抖。哦,她只希望剛才的鴉片酊可以幫助格斯熬過這疼痛。

“亞烈,你抓住他的手。”她開始指示道。“蓋文,你抓住他的上臂,慢慢地拉,非常慢,我必須想辦法接骨;麗莎,妳轉過頭去,我不要妳看。”

亞烈及蓋文依言做了,傑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道:“上帝!我真的痛恨這一切,但讓我們動手吧!”

她接了三次,才把斷骨接回原位,然後牢牢地固定住。完畢后她的手仍在顫抖。

“好了,最糟的一部分總算過去了。”她釋然地長嘆了口氣。

“但他胸部的傷呢?”神父提醒她,他跟着痛苦地咳了好一陣子,才繼續:“他的胸口還有個大洞呢!”

“它只是看起來很嚴重而已。”

士兵一齊驚嘆,而且當她要求更亮一點時,他們群聚遞過來的燈盞幾乎令她目眩。

傑宓拿了另一個藥罐,倒了一些橘色的粉末到溫水裏,然後出乎每個人意料之外的將杯子遞給神父。

“喝下這個,神父,它可以治療你的咳嗽,”她道。“我看得出你深受其害。”

神父說不出話來,她的體貼令他大為感動。神父喝了一口,但覺得太苦。“全部喝完,神父。”傑宓命令道。

神父像個小孩子一樣地照做了。

傑宓轉頭去治療格斯胸部的傷。傷口外緣沾滿了污漬及血塊,傑宓小心地清除它們,不敢留下一點髒東西,害怕會引起感染。清理好傷口后,她再用針線縫合好。

傑宓治療完畢時,已過半夜了,當她直起身時,她的腰一陣酸疼令她猛地往後倒。幾乎有十個以上的士兵同時伸手扶她。

他們已經搬來了一張床,將格斯移到大床上,方便他療癢,格斯的妻子麗莎一直守在丈夫身邊。

“麗莎,請妳幫我為妳的丈夫包紮傷口。”傑宓道,心想麗莎會很高興能幫助她的丈夫。

麗莎細心地為她的丈夫包好繃帶,傑宓評論道:“等格斯醒后,他會痛得像一頭瘋狂的大熊,到時可有得妳應付他了。”

“但重要的是他會醒來,不是嗎?”麗莎淚中含笑地道。

“是的,他會醒來。”傑宓肯定地道。

這時候一陣鼾聲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力,傑宓轉過頭,發現神父攤開四肢,躺在一張大椅上,正呼呼大睡。“哦,我忘了,”傑宓驚呼。“我沒有告訴神父他吃的葯會使他昏睡。”

“他可以睡在這裏。”亞烈含笑道,然後他轉身面對麗莎,要她回她的木屋去休息,他和其它人會輪流照顧格斯。

麗莎明顯地不願離開她的丈夫,但又不敢違拗領主的命令。

“亞烈,”傑宓插口了。“如果你生病了,我絕對不會願意離開你的身邊,為什麼不讓麗莎留下?她可以坐在床邊打盹,或用我們樓上的卧室。”

麗莎熱切地附加:“是呀。”

亞烈看了她好一晌,點點頭。“好吧,麗莎,妳可以留下,但妳必須睡樓上的卧室,而且不準熬夜。如果格斯醒來,知道妳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他一定會生氣的。妳的情況特殊。”

麗莎的臉上綻開笑顏。“我會的,大人。”然後她轉向傑宓。“我必須謝謝妳,夫人。六個月後,我的兒子就會出世,他會依他父親命名,但如果那是個女孩......”

“哦,這太好了,恭喜妳。”

“如果那是個女孩,我能依妳命名嗎?”麗莎道。

傑宓笑了出來。“哦,你聽見麗莎說的嗎,亞烈?麗莎似乎不認為傑宓是個男孩的名字,她還要拿來為她的女兒命名,你說怎樣?”

麗莎促狹地微笑。“傑宓?老天,我還以為妳的名字是潔美!”

亞烈爆出大笑,麗莎則輕握傑宓的手,讓她知道她是在開玩笑。然後馬可帶她回她的小屋收拾東西。

“那個男人就從來不笑嗎?”全部的士兵都離開了只剩亞烈及傑宓獨處時,她問。

“誰?”

“馬可。”

“是的,他從來不笑,傑宓。”

“他非常地討厭我。”

“是的,他的確是。”

傑宓瞪了她丈夫一眼,他沒有必要這麼輕鬆地附和她的說法。她另外調了杯退高熱的藥酒喂格斯喝下。她正要回屏風后休息,驀地想到她還沒看過格斯的下半身,確定那兒是否有受傷。

她決定讓亞烈代勞,自己則緊閉着眼睛。

“沒有受傷。”亞烈一會兒后道。

傑宓睜開眼睛,隨即迎上她丈夫無賴的笑容。“妳在臉紅,老婆。回答我,”他逗她。“如果有的話,妳會怎麼辦?”

“醫好它,”傑宓回答。“而且大概會由頭臉紅到底。記得嗎?亞烈,我只是個小女子。”

“啊,妳的確是的。”他看她的方式令她再次臉紅了。他究竟是怎麼了?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無法拿定主意。

“我又回到醜女人的角色了,是嗎?丈夫大人。我知道我現在看起來一團糟。”

“妳從來不醜,”亞烈回答,他溫柔地拂開她肩上的發,令她上臂顫動。“但妳的確看起來糟透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他一直在對她微笑,因此她猜測他並不是侮辱她,或者他事實上是有?這個男人有最奇怪的幽默感。

他看着她愈久,她就變得愈緊張。“來吧,讓格斯喝下這個。”她把杯子塞入他手中。

“這幾個小時以來,妳一直像戰場上的指揮官一樣地發號施令,傑宓,現在妳卻對我害羞起來了,是什麼引起這種變化的?”

“你,”傑宓回答。“每次你那樣子瞪着我時,我就會羞怯。”

“知道這一點真好。”

“一點也不好。”傑宓道,拿走他的杯子,急步走到格斯身邊,要格斯喝下藥汁。

“我要妳穿我的披風。”亞烈道。

“你說什麼?”

“我要妳穿上我的披風。”

“為什麼?”

“因為妳現在屬於我了。”亞烈耐心地解釋。

“我的心想要屬於你的時候,我自然會穿你的披風,金亞烈,在那之前,連一分鐘也不會早。你有何看法?”

“我可以命令妳──”

“但你不會的。”

亞烈微笑了。他溫柔的小妻子開始了解他了,但他也學會看她的心。這個愚蠢的女人仍然不明白她對他的態度已經軟化了,然而,他要她親口承認。“妳剛才對麗莎說的是真的?如果我受傷了,妳會陪侍在我身邊?”

“當然。”她頭也不回地回答,然後很快地附加道:“丈夫大人,你可以抹掉你臉上那抹得意的笑容了,任何妻子都會留在她丈夫身邊的,那是她的責任。”

“而妳一向善盡妳的責任。”

“正是。”

“我會給妳兩個星期的時間,讓妳下定主意,傑宓。但最後妳一定會穿上我的披風的。”

他看着傑宓,一項認知同時擊中了他。他真的想要她在乎他、愛他。然而這同時,他也非常地堅決不想去愛他的妻子。他的理由非常簡單,愛會影響一個人做戰士及領主的責任。不,他永遠不會愛上傑宓。但如果他不能儘快使她愛上他,那他才是該死了。

“兩個星期!”

她不需要他再次地提醒。“你非常地傲慢,丈夫大人。”

“妳早應該注意到的。”

亞烈在她能夠反駁之前離開了傑宓,他知道兩、三百名士兵正在外庭等格斯的消息。亞烈知道除非他們看到格斯無事了,他們才會回去休息,亞烈也不能阻止他們。

格斯醒過來時,傑宓剛剛入睡。她跪坐在地板上,長發像雲彩披散了一肩,格斯試着移動,隨即痛得呻吟出聲。他想用另外一手去揉痛處,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某個人牢牢地握住。

他張開眼睛,立刻就看見了傑宓。她的頭睡在他的腿邊,她的眼睛閉着,格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知道的,但他非常地確定她的眼睛是清朗、迷人的紫羅蘭顏色。

格斯心想她一定睡著了,便試着抽回手,但她不肯放開他。

士兵們開始走進大廳,吸引開了他的注意力。他的朋友在對他微笑,格斯也試着對他們笑。他仍在疼痛,但他們的笑容告訴他,他不會死了,或許他早些時刻聽到的安魂彌撒是為另外一個人做的。

亞烈和蓋文一齊站在門口,等待着。亞烈看着他熟睡的妻子,蓋文則看着眾人。

這是個神奇的時刻,士兵們似乎被金夫人一手創造出的奇迹震懾住了。她把他們的朋友由鬼門關拉了回來,格斯正在對他們微笑。

大廳里大約只容得下三分之一的士兵,不知道是誰第一個下跪的,但很快地每個人都照做了,由廳里跪到門外,他們低下頭,以手撫心,宣誓對新的金夫人的忠誠。

而他的妻子一直睡過了這一切。

“我曾誇口她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贏得他們的信任,”蓋文告訴亞烈。“我錯了,她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

馬可也帶着他的妹妹艾蒂走回來,麗莎則牽着安妮的手,他們看着士兵魚貫而出。

“瞧見了嗎?安妮,我告訴過妳格斯已經好多了,瞧他在笑。”麗莎歡喜地低語,她放開安妮的手,快步走至丈夫身邊。

“金夫人救了格斯,”蓋文告訴馬可。“這是個歡喜的時刻,不是憤怒的時刻。你為什麼皺眉?”

“不管有沒有夫人插手,格斯都會活過來的,那是上帝的旨意,不是她的。”

他冷硬的語氣吸引了亞烈的注意力。“你不接受我的妻子,馬可?”他問,語氣是欺騙性的溫和。

馬可立刻搖了搖頭。“我接受她,因為她是你的妻子,亞烈,我也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的安全。”他附加道:“但她不會這麼輕易贏得我的忠誠。”

安妮及艾蒂站在馬可身邊,一併學着他皺眉的樣子。亞烈看向他們每一個,然後道:“你們每一個人都必須歡迎她,這夠明白嗎?”

安妮及艾蒂很快地點頭,馬可則遲疑了有一會兒才道:“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們的倫娜嗎,亞烈?”

“已經快三年了。”蓋文插入。

“我沒有忘。”亞烈說道。

“那麼為什麼──”

“我的婚姻是為了取悅我們的國王,而且你該死地清楚這一點,馬可,在你拒絕我的妻子之前,記住這一點。傑宓也是因她的國王的命令才嫁給我的,她和我一樣不想要這樁婚姻。”

“她真的不想嫁給你?”安妮驚訝地問。

亞烈搖了搖頭。“安妮,我和妳討論這件事的唯一原因是因為倫娜是妳的姊姊。傑宓早已經許給了另外一個男人,她為什麼會想要嫁給我?”

“英格蘭人像我們討厭他們一樣地討厭我們。”蓋文插入道。

“你的妻子不知道她有多麼地幸運。”安妮怯怯地道。

亞烈笑了。然後他離開三人,走到他熟睡的妻子旁邊,溫柔地抱起她。

蓋文跟隨其後,他打算接替傑宓看顧格斯。

“亞烈,你認為傑宓要多久才能接受我們?”他問。

“她不需要多少時間的,”亞烈預測道。他走向他的床,然後回頭道:“她會窩進來的,你等着瞧,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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