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隔天早上,凌緯一如往常的離開家門,沿着熟悉的路線和所有熟悉的人熱情打招呼,到了醫院,也一如往常的和同事們談天說笑。

在經歷過昨天的事情后,凌緯的表現依然如故,任何人都看不出來她的心正在滴血。

“凌緯。”

一道輕喚將凌緯從思緒中拉回,她轉頭,瞥見朝她而來的余貫中。

為了不讓余貫中起疑,凌緯極力擠出一抹微笑。

凌緯的口氣和平時沒有兩樣,“什麼事?”

“昨天送到內科的傷者現在怎麼樣?醒了嗎?”余貫中神情自若的問。

凌緯心裏暗暗思忖着,他是真心關心那位傷者,還是想藉機跟她說,他決定不要她這個心智不成熟的女人,而要娶院是的女兒?

“他已經醒了,可是現在有件更棘手的事,就是他可能會暫時失憶。”

“暫時失憶?”余貫中驚愕地抽口氣。

“昨天已經幫他做過電腦斷層,證實他的腦部沒有受損,腦神經科醫生說,他會暫時失憶,而且失憶之後的行為和言語,會有自閉傾向。”

“警察方面呢?找到他的家人了嗎?”

凌緯聳聳肩,“還沒着落,也沒進展。”

“那現在該怎麼辦?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收留他?他總不能長久住在醫院裏,直到恢復記憶吧?救這種人等於給自己找麻煩!”余貫中低聲咒罵。

凌緯震驚地皺起眉,重新打量他。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心目中那個負責任的男人嗎?

余貫中現實的語氣讓凌降不悅,“貫中,你最近是怎麼了?”

“我!?我哪有怎麼了?我只是就事論事。”

“是嗎?”凌緯在心裏冷笑。

余貫中在她面前大手一揮,“別胡思亂想,現在得想一想,該把那傢伙送到哪個機構?”

“至少等他的傷穩定再說。”凌緯淡淡的說。

“不能等他的傷好再作打算,他在醫院裏多待一天,醫院的資源就多損耗一天。”余貫中強硬的說。

“你現在就打算送走他?”凌緯無法置信的看着余貫中。

“這裏是醫院,不是救濟院。”余貫中提醒她。

凌緯強忍着怒氣,用力深呼吸,“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強迫一個滿身是傷的病患馬上離開?”

“這是為了不增添醫院的負擔。”余貫中說得理直氣壯,儼然將醫院視為已有。

“你!?”凌緯驚愕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余貫中。

認清他的無情與無義,凌緯在心裏不斷罵自己瞎了眼,為什麼會愛上這個毫無愛心的男人。

“那個人的醫藥費由我付,這樣總了吧?”凌緯沒辦法做一位冷血的醫生。

余貫中不由得一愣,“你付?他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幫他付醫藥費?”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不想一個被救活的人,又因為醫生的絕情,再一次面臨生死的考驗。”凌緯心想,這樣說夠清楚了吧?

余貫中氣極了,“如果你堅持這麼做,我也無可奈何,只希望那個人會感激你。”

“我不需要人家的感激,只要我認為對,我就會去做。”凌緯也被他的無情激怒了。

“哼,隨你便。”余貫中惱羞成怒地掉頭離開。

望着余貫中的背影,凌緯的眼眶蒙上一層霧。不是難過,而是慶幸,她慶幸自己能在許下終身之前,看清他的為人。

“對不起。”

一句抱歉突然在背後響起,凌緯一驚,連忙抹去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轉身面對說這句抱歉的人。

“你可以下床了?”她儘可能地強擠出一抹笑意。

“我剛才聽到……”他訥訥地說。

凌緯苦笑一聲,“與你無關,別放在心上。”

“可是……”

“我說與你無關就與你無關,別再胡思亂想。”

“我……”他愧疚地垂下頭。

凌緯見狀,忍不住噗哧一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裝無辜的樣子。”

他也忍不住莞爾傻笑。

“還是記不起自己的名字嗎?”凌緯溫柔地詢問。

“嗯。”他的笑臉僵住。

“可是,你沒個名字也不行。”凌緯神情認真的皺起雙眉說。

聞言,他睜大眼睛盯着凌緯的臉。

他信任她,知道從今以後,自己似乎只能依靠她了。

“不如這樣,以後我就叫你阿森。”

“阿森?”

“警察說,你是在後山森林裏被人發現的,所以我才想叫你阿森。你同意這名字嗎?”凌緯解釋。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嘴裏喃喃念着這個新名字:“阿森、阿森、阿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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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思考後,凌緯決定改變先前決定,先將他帶回家裏。如此一來,吃住都解決了,剩下的問題,就是幫他找回失去的記憶了。

回到家裏,凌緯將這個決定告訴凌父,沒想到換來凌父一陣怒罵。

“從小你撿狗、撿貓也就罷了,今天你竟然撿了一個男人回來,而且還是失憶的男人!”

“老爸,阿森只是暫住一陣子。”凌緯低聲懇求。

“不行!就算只是停留一分鐘都不行。”凌父堅持地怒吼。

“為什麼?”凌緯沒想到爸爸的反應如此激烈。

凌父瞪着凌緯,“你有沒有想過,這事萬一讓貫中知道……”

“我決定跟他分手。”

此話一出,立刻震懾了凌父,“你說什麼?”

“我決定要跟貫中分手。”凌緯強忍心口的疼痛重複道。

“為什麼?”凌父不相信凌緯會放棄與余貫中這段感情。

“很簡單,我同他個性不合。”為了維持自尊,凌緯不得不撒謊。

“個性不合!?”凌父提高音量,回頭瞅着站在門口的阿森一眼,剎那間似有所悟,他轉回頭面對着凌緯,“該不會是因為那個人吧?”

“與阿森無關。”

“那你說說看,你和貫中哪點個性不合?”

“反正就是個性不合。”

溫言,凌父更加惱怒,“你以為一句個性不合就說得過去?假如你跟他真的個性不合,你為什麼答應他上門提親?”

“爸,你非要追根究底嗎?”淚水瞬間模糊了凌緯的視線。

“對,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凌父的語氣強硬。

“真正的原因……”凌緯再也無法忍受傷痛,淚水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爸,你和我都錯看了余貫中。”

看到女兒的眼淚,凌父的心猛然一抽,他萬分不舍的展開雙臂,上前擁住凌緯,輕聲安撫:“要是你們真的個性不合,我絕不會勉強你。”

凌緯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着凌父,“老爸,他跟院長的女兒在一起。”

凌父震驚地拉開懷中的凌緯,滿腹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嗎?也許他們只是朋友。”

凌緯噙着淚,搖着頭說:“不,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跟院長的女兒求婚。”

“求婚?”凌父一臉無法置信。

凌緯用力吸着鼻子,“而且還是在貫中的床上。”

“什麼?在他的床上跟院長的女兒求婚?”凌父臉上的表情好像被雷擊中似的。

“我親耳聽見院長女兒說,只要貫中跟她結婚,院長將會栽培他成為頂尖的外科醫生,還要將醫院交給他。”凌緯將所聽到、看到的都和盤托出。

“天啊!那貫中的意思……”

“他答應了。如果這就是貫中一心想追求的目標,我又何必要做那礙眼的絆腳石?”

凌父氣極了,“那他把你當成什麼!”

“爸。”凌緯恨然的嘆一口氣,“不要再提他。”

“好,我們不要再說他。”想到凌緯此刻的痛苦心情,凌父心疼不已。

凌緯抬眼望着凌父,“至於阿森,爸,你就讓他暫時住在我們家……”

凌父重重地吐口氣,瞅着站在一旁默然不語的阿森,問:“他的家人還沒出面?”之前他曾經聽凌緯提過阿森這個人的遭過和情況。

凌緯很無奈地道出實情:“警察還沒找到他的家人,可是余貫中堅持要趕他出院。”

“趕他出院?”凌父訝異地打量着阿森,他的身上還裹着厚厚的紗布,余貫中竟然就要狠心趕他離開?“不會吧?他身上的傷口……”

“因為沒人出面幫阿森付醫藥費,所以貫中不願意讓他繼續住院。”

“因為他沒錢就趕他出院?”凌父震驚。

“所以我決定先將他帶回家療傷,直到他家人出面找他為止。”

凌父看了阿森一眼,隨後搖頭。沒想到余貫中只因為病人沒錢付費,就狠心將還未痊癒的病人趕離開醫院。

“就讓他住下來。”凌父對余貫中的行徑相當不滿,遂點頭答應讓阿森暫時住在凌家。

凌緯開心的破涕為笑,轉身走向阿森,她溫柔地拉起阿森的手,說:“爸爸答應讓你住下了,還不快點去謝謝我爸。”

阿森木訥地走到凌父面前,深深一鞠躬,“謝謝,凌爸。”

凌父用同情的眼神瞅着阿森,“放心的住下來,直到找到你的家人為止。”

“老爸,你真好,好心一定有好報。”

凌父慈祥地拍着凌緯摟住他脖頸的手,和藹地微笑,“不需要什麼好報,我只要你快樂。”

凌緯輕聲說道:“放心,我會很快樂。”

阿森看着凌緯與父親之間的親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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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住進凌家已經一星期,為感恩凌家收留他,他主動的幫凌父整理家園,凌父則欣然接受他的回報,且視他如己出。

而另一方面,阿森的傷勢也恢復得比預期快,臉上的腫脹已漸消退。

這天,凌緯手握着剪刀,眼神兇惡的直視着阿森——

“不準再躲,過來!我要幫你拆紗布。”

聞言,阿森躲在牆角邊,雙手抱着脖頸猛搖頭。

“過來,再不過來,等我走過去,可就沒這麼溫柔了。“凌緯威脅道,並讓剪刀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凌父,忍不住笑出聲,回頭瞅阿森一眼,“你最好聽話,不然等一下會出人命。”

出人命?太誇張了吧!

凌緯很想笑,但為了達成目的還是強忍着笑,索性更兇惡的吼着躲在牆邊的阿森:“你聽清楚了嗎?再不過來,等一下會出人命。”

聽見她的威脅,阿森依然不理會,繼續躲在牆邊。

“十天前,紀氏企案總栽紀芮麟獨自駕駛私人飛機出遊,該座機殘骸日前在花蓮以東的外海被發現,目前警方正全力尋找飛機的黑盒子,至於紀芮麟的屍體,仍下落不明。”

突然,電視新聞播報出這一則消息,吸引了阿森的注意。

他放下抱着脖頸的手,皺着眉,緩緩轉頭注視着電視。

凌緯趁他分神之際,上前一把抓住他,“這下看你往哪躲?”

阿森的目光依然盯着電視,若有所思。

凌緯用腳勾來椅子,將椅子挪移至阿森的身旁,喊道:“坐下。”

阿森不再反抗,神情木然的乖乖聽話坐下,凌降則開始小心翼翼的剪開紗布。

“乖乖聽話不就沒事。”凌緯溫柔地哄着他,手裏的剪刀也沒停下來。

等到順利地拆下裹在外層的紗布,凌緯放下剪刀,極為輕柔地為他拿下臉上最後一層的紗布,“是不是一點都不會痛,瞧你害怕……”

當凌緯拿掉最後一層紗布,看到眼前宛如刀雕般深刻的五官時,忍不住深抽口氣。

他居然有張她有史以來見過最英俊的臉!

“聽你嘀咕半天,到底拆好了沒?”

這時,凌父也轉身一看——乍見阿森的俊臉,他不由得一怔。

好俊的小夥子!

凌父邊看着阿森,邊起身來到凌緯身邊,輕輕推醒發起呆的她,“看到帥哥傻住了?”

阿森則是一臉迷惑不解的望着凌家父女。

凌緯回神,頓時羞紅了臉,“哪有?我只是在審視他臉上的傷勢恢復狀況。”

凌父心知肚明的微笑,為了不讓凌緯感到困窘,他低下頭凝視阿森,左看看、右瞧瞧,“真神奇,一絲疤痕都沒有。”

阿森則疑惑的張大眼睛。

“還好沒有,要是破壞了這張臉,那多可惜。”凌緯低着頭道。

她細微的低語仍被凌父逮到,凌父故意來到她的身後,傾身小聲調侃道:“要是真的破壞了那張俊臉,真是很可惜。”

凌緯嚇了一跳,抱怨地看着凌父,“爸,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凌父因惡作劇得逞而大笑,“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

凌緯沒好氣地白凌父一眼,開始收拾手邊的藥箱。

一直沉默着的阿森,則默默地起身,將椅子放回原處,心事重重的走出屋外。

阿森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凌緯和凌父都為之一愣。

“阿森怎麼了?”凌父關心的問道。

凌緯不解地聳聳肩,“不知道。”

“你去看看。”凌父慫恿道。

儘管凌緯心裏早想去瞧個究竟,但臉上依然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真搞不懂,鬧什麼自閉。”

凌父看着口是心非的凌緯笑了笑,“你別裝模作樣了,快去看看阿森,他好像有心事。”

凌緯笑出聲,“真是知女莫若父!我去看看。”說完,她轉身走出屋外。

凌父微笑看着女兒的背影。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已漸漸喜歡上這個不多話的阿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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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緯一踏出屋外,即看到坐在草地上,望着星空發愣的阿森。她悄聲地來到他的身邊坐下,雙手抱着彎起的膝蓋,和他一同望着天空。

凌緯蛭喚:“阿森。”

“嗯。”阿森淡淡的回應,雙眼依然凝視着天空。

凌緯偏着頭掃了阿森一眼,隨即又望向星空,“你可不可以告拆我,你在想什麼?”

“我?”阿森靜默片刻,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不想告訴我吧!”凌緯故意激他。

阿森木然地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凌緯將頭抵在膝蓋上,審視着阿森此刻的表情,“你的眉毛都快黏在一起了,看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他依然默然的搖搖頭。

“住在這裏讓你不快樂?”凌緯試着探問。

阿森搖頭,再次否認。

“還是又為了記不起自己以前的事而苦惱?”凌緯不死心的再繼續問。

阿森仍舊搖頭。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分明在耍她!

這下可惹惱了凌緯,她一把抓住阿森的手臂,說:“看着我!”

阿森聽話地將臉轉向凌緯,漆黑的眸子毫無情緒地望着她。

“你的悶悶不樂全寫在臉上,你居然還堅持說你沒事?”凌緯氣得瞪着他。

阿森不懂凌緯為什麼生氣,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他的不言不語令凌緯怒氣更燃,“你能不能說句話?”

“說什麼?”阿森真的不明白自己是哪惹惱了凌緯。

“說什麼!?”凌緯瞪大眼睛,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蒜?“你要是覺得住在這裏讓你不快樂,你隨時可以離開。”

“離開?”阿森愣了一下。

“對!我讓你住在我家,不是故意要困住你,如果你覺得住在這裏會讓你不快樂,你隨時可以走。”凌緯眼裏閃着火焰怒道。

“走?去哪裏?”阿森側着頭詢問凌緯。

去哪裏?她才不管他去哪裏!

凌緯怒氣沖沖的從地上跳起來,“我不會過問你去哪裏,只要你覺得高興就行了。”

阿森曲起雙膝,將頭埋在雙膝之間,“我要在這裏。”

聞言,凌緯怔愣的看着阿森。她能感覺出來他的無助和傍徨……

凌緯頓覺自己剛才的語氣好似太過分了,連忙感到抱歉地蹲在他身邊,伸出手輕撫他的頭。

“阿森,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

阿森緩緩抬起頭凝視着凌緯,聲音沙啞:“我很喜歡這裏。”

這話加重了凌緯內心的歉疚,“我很高興你喜歡這裏,我和爸爸也喜歡你,我剛剛所說的全都是氣話,不要將我的氣話放在心上。”

阿森欣然點頭。

凌緯發現阿森的表連方式很簡單,不是點頭就是搖頭,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用十根手指來數都綽綽有餘。

凌緯喟然長嘆一聲,“你的話真的好少。”

“太少了嗎?”阿森自己似乎一點都不覺得。

“真的太少。”凌降深深地吸口氣,“本以為家裏多了一個人,氣氛會熱輅一點,至少我多了一個聊天的伴。”

“我可以陪你聊天。”阿森突地冒出一句話。

凌緯看他一眼,露出莞爾的淡笑。

“你陪我聊天?”她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呀!能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阿森低着頭玩着自己手指,“我可以聽你說,我喜歡聽你說。”

凌緯感到有趣地打量着阿森,“你喜歡聽我說話?”

阿森用力點着頭:“嗯。”

“那好。”收回搭在阿森肩上的手,凌緯很自然的將臉倚在阿森厚實的肩上,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那以後我將所有開心或是不開心的事,全都說給你聽。”

“好。”阿森點頭。

凌緯抿着嘴微笑,“我的抱怨可是多過關心的話。”

“沒關係。”阿森欣然接受。

凌緯又是一笑,“別答應太快,有一天你會嫌我煩。”

“不會。”阿森愉快的說著。

凌緯鬆開握住他強壯手臂的手,偏着頭,用戲謔的眼神瞅着阿森,“真的嗎?”

“嗯。”阿森笑了,是抹發自內心的笑。

凌緯怔怔地看着他唇邊那道笑容。她不曉得阿森自己知不知道,他的笑好迷人,讓她幾乎快看呆了——

“凌……緯。”阿森怯怯地試着喊她名字。

咦?他是在叫她的名字嗎?

凌緯吃驚地張大眼睛看着阿森,“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我……”阿森以為自己做錯事,不安地垂下頭,“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凌緯溫柔地捧起阿森的頭,讓他的雙眼能直視自己的臉,“我很高興你會喊我的名字。”

“真的嗎?”阿森訝然地張大眼睛,眼裏緩緩地釋出一抹驚喜的笑意,“你不生氣?”

凌緯收回手,微笑,“我高興都來不及,為什麼要生氣?你知道你來我家多久了?”

阿森低下頭開始認真地算,“七天了。”

“七天了,今天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叫我的名字。”

“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這表示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朋友。”

看到凌緯的笑,阿森臉上也露出愉悅的笑意,“你是我朋友。”

“我們是朋友。”凌緯嘴邊揚起一道漂亮的弧線,眼裏充滿着柔情。

突然,門前的小道上出現一個人影。

阿森推了推凌緯,“有人來。”

“有人?”凌緯立刻從草地上跳起來,望着門口。

等看清楚前來的客人,她立刻出聲喊道:“陳大嬸。”

陳大嬸朝凌緯揮揮手,“凌緯,我有急事想找你幫忙。”

“找我?”凌緯快步走上前,然後拉開大門,看着站在門前氣喘吁吁的陳大嬸,問道:“什麼事?”

凌父聽見凌緯的招呼聲,也從屋裏走了出來,“陳大嬸,這麼晚什麼事?”

“我有事想請……”陳大嬸望着站在草地上的阿森。

凌緯和凌父的視線隨着陳大嬸的目光移向阿森。

凌緯感到些許錯愕,轉頭看着陳大嬸,“你要找阿森?”

陳大嬸望着凌緯,隨後嘆口氣說:“在我兒子咖啡屋工作的阿強突然不做了,一時之間又無法馬上找到幫手,我兒子急得團團轉,我馬上想到在你家的阿森……”

凌緯驚訝地抽口氣,“你是想阿森到阿丁的店裏幫忙?”

“是啊,我是看阿森成天待在你家沒事做,所以才想找他幫忙幾天,等阿丁找到人手……”

“陳大嬸,這事我不能替阿森做主,這要問他本人的意願。不過我要先跟你說清楚,阿森跟一般人不一樣。”凌緯為難地說。

“不一樣!?”陳大嬸懷疑地望着站在草地上的阿森,“他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再說好手好腳,哪不一樣?”

凌緯不知道該不孩明講,十分為難地望着凌父。

凌父輕輕吐口氣,接過話:“陳大嬸,阿森因為腦子曾經受到撞擊,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這個我們都知道,但這應該不影響他做事的能力。”陳大嬸打斷凌父的話。

凌父為難的說:“阿森的行為也有點問題。”

“行為有問題?什麼問題?”陳大嬸急急問。

凌父深深吸口氣,說明原因:“他有點自閉。”

“自閉?會怎樣?他會攻擊人嗎?”陳大嬸不信地望阿森一眼,瞧他安靜的模樣,不像會攻人擊。

“他不會攻擊人,只是不愛說話。”凌緯乾脆直說。

“不愛說話?”陳大嬸突然噗哧一笑,“太好了,阿丁就想找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之前的阿強話太多,說話的時間比做事的時間還要多,不說話最好。”

聽了陳大嬸的話,凌緯無奈地瞧凌父一眼,“爸,你說呢?”

“這……”凌父摸摸下巴,“這事還是讓阿森自己決定。”

“可是……阿森他……”凌緯還是擔心。

陳大嬸笑容可掬的拉着凌緯的手,“放心,阿丁不會讓阿森做白工。”

凌緯看着陳大嬸,擔心的說:“不是錢的問題,我是擔心阿森幫不了阿丁,反而給阿丁帶來麻煩。”

“應該不會。”看出凌緯的擔憂,陳大嬸笑嘻嘻的拍着凌緯的手,“如果真的不行,我會負責將阿森送回來。”

面對陳大嬸的好言懇求,凌緯實在無法推辭,“這事還是得問阿森本人的意思。”

“好好好。”陳大嬸連聲幾個好。

凌緯轉身朝阿森搖手,“阿森,過來一下。”

阿森聽到凌緯的喚聲,立刻來到他們三人的面前,他看着凌緯,“什麼事?”

“陳大嬸的兒子阿丁,他的咖啡屋裏缺人手,陳大嬸是想請你去幫阿丁。”

阿森不太了解地皺起眉頭,“幫阿丁?”

“對,就是要你去阿丁的咖啡屋做事。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去,如果要去,你就要認真的替阿丁工作。”

“工作?做什麼?”阿森依然一知半解。

陳大嬸回道:“你只要幫他做一些簡單的工作,阿丁會教你,而且你每天還有薪水可以領。”

“薪水?”阿森疑惑的問。

“就是錢。錢,你應該懂吧?”陳大嬸輕蔑的解釋道。連薪水都不懂?

凌緯不喜歡陳大嬸的口氣,低聲喚道:“陳大嬸。”

“可以買東西?”阿森又問。

“錢當然可以買東西。”陳大嬸笑着附和。

“我要去工作。”阿森臉上露出開心的笑。

“你要去工作?”凌緯難以置信的看着阿森。

“嗯,我要去工作。”阿森喜笑顏開。

凌緯憂心忡忡的回視凌父,“爸。”

凌父嘆口氣,“阿森要去就讓他去,也許他真的能勝任。”

陳大嬸連忙說道:“就讓他試試。”

“我要去工作。”阿森也堅持的點頭。

難得看阿森這麼開心,凌緯不想破壞他愉悅的心情,遂說道:“好吧!明天你就去試試。”

得到凌的應允,阿森開心的笑着。

看到阿森臉上漾着燦爛如朝陽的笑容,凌緯還是不放心的告訴他:“如果不習慣就馬上回來。”

“好。”阿森答應了凌緯。

陳大嬸為了讓凌緯安心,跟着打包票:“放心,阿森要是不習慣,我馬上親自送他回來。”

“那就麻煩你了,陳大嬸。”凌父說道。

陳大嬸來到阿森的身邊,因為阿森太高了,她只能拍拍阿森的手臂,交代道:“明天早上九點到咖啡屋找阿丁。”

“好。”阿森開心的回應。

“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找阿丁。”為了保護阿森,凌緯自告奮勇陪他去見阿丁,想順便了解一下這個工作的內容和環境。

“好。”阿森點頭。

凌緯面帶微笑看着陳大嬸,“陳大嬸,明天我一定會帶阿森去找阿丁。”

“好好好,就麻煩你了,凌緯。”陳大嬸咧着嘴笑。

目的已經圓滿達成,陳大嬸笑嘻嘻轉身離開。

等陳大嬸走後,凌緯憂心忡忡的看着阿森問:“你真的可以嗎?”

阿森不了解凌緯的擔憂,只是一個勁的對她笑,彷佛在告訴凌緯,他可以勝任,不要小覷他。

凌父伸手勾住凌緯的肩膀,極力安撫着凌緯:“放心,搞不好阿森會做得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好,你要對他有信心。”

信心?凌緯完全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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