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滕煜的如意算盤打得好，送藍伊澄去拖弔場牽車當下就是一個人情，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把事情處理完后的他們，便相約吃晚飯。
以輕鬆氣氛為訴求的餐廳里，兩人默契十足地點了相同的餐食——焗烤海鮮通心粉，對於相同的喜好，他們不由得會心地互視而笑。
“對了，剛剛車子的事打斷了你的話，你說的請求是什麼?”總算從一團亂中穩定下來，藍伊澄開口問道。
“嗯，你還記得你唱歌的那個晚上嗎?”正在喝水的滕煜應了聲，忙咽下。
她難為情地點點頭，真希望這段困窘的記憶能消失。
“那位雷小姐有沒有把我的名片交給你，順便把我的來意告訴你?”談起這個話題，滕煜褪去一貫的慵懶，炯眸熠熠發亮。
“有，可是……”藍伊澄支吾了起來。
“你這副嗓子天生是要唱歌的，我希望你能試試。“他態度積極地將身子往前傾了傾。
“我是隨便唱的，沒有你說的那麼好。”藍伊澄畏縮地往後靠上椅背。
“隨便唱就這麼棒，那你只要經過琢磨，一定能發光發亮。”專業的他聽覺可非常敏銳，能不能唱，一聽就能知分曉。
“不行啦!我膽小如鼠，有人在就唱不出來，根本不是當歌星的料!”她頭搖得如搏浪鼓。
“膽子是可以練的，你的歌喉一定能風靡全亞洲。”他不死心地加以
服。
全亞洲?!這一聽，藍伊澄更膽戰心驚了。
“我……我不喜歡出鋒頭，太……太多注視的目光我會腿……腿軟，說不定還會暈倒。”說起話來都結巴。
“算你幫我的忙好嗎?我那兒有幾首新作，我相信由你來詮釋一定很有說服力，到時唱片公司說不定就會重用我的作品。”滕煜熱切地握住她略顯冰涼的小手，眼中閃着期盼的光點。
他的作品若能再加上她的歌喉，那簡直是無可挑剔!他有滿滿的自信能讓唱片公司刮目相看。
為了他眼中的那抹寄望，和那溫厚有力的大掌所帶來的悸動，藍伊澄猶豫了。
這時，服務人員上菜的動作讓滕煜察覺自己的失禮，忙收回手。
“你該不會以為我是那種謊稱自己是星探出來招搖撞騙的人吧?”他略顯受傷的嗓音穿越食物熱騰騰的白煙竄進她的耳膜里。
“不，你別這麼說。”她忙否認，從沒這麼想過。
“幸好，我不是長得一臉壞人樣。”他自嘲。“呃……不然，你算出租聲音給我，替我唱唱那幾首作品好嗎?”想了個讓她不那麼畏怯的變通方式。
若是只唱歌，她倒沒那麼強烈的反彈，可以試試，算是一種新體驗。
“我們先試着唱唱就好，我不確定自己克不克服得了這層心理障礙。”藍伊澄綻出微笑，鬆口了。
“真的?太好了!明天你有空嗎?我們就約明天好不好?”
終於說服成功，滕煜樂不可支地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稜角線條分明的臉龐上漾着欣喜的光采。
“明天……”好快喔!連想先作些心理準備都沒時間!她躊躇了下，“好吧!別忘了把那張要給我的CD準備好哦!”拿起叉子開動，藍伊澄笑着應允。
她可沒滕煜的心情這麼愉快，沒想到內向的自己居然會被才見面三次的男人給說服，這真是很古怪的情形!
而明天，她便要跨進截然不同的全新領域，接觸全新的嘗試，這項決定讓她覺得好忐忑。
相較於滕煜的興高采烈，這頓飯藍伊澄吃得是食不知味，惶惑不安極了!
*******
依滕煜給的地址，藍伊澄開着車來到一棟位於住宅區的大樓。由於滕煜已事先交代過大樓警衛將有訪客，於是藍伊澄只簡單地報上姓名，不需繁瑣的盤查，即上到十九樓。
整整儀容、深深呼吸，今天的她裝扮大方端莊，兩件式的白色線衫搭上一件水藍色斜紋的及膝裙，一頭長發攏成了馬尾以藍色髮夾綁在後腦勺，看來像個鄰家女孩般清新可人。
抬手摁下門鈴，她心情難免緊張地屏息以待。
片刻，隨着敞開的門板，她看見那張讓她昨晚失眠一夜的帥氣臉龐。
至於為何而失眠?因素似乎很多，然而，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斷盤旋在腦海的臉!
“Hi!你來了!”滕煜笑得迷人，剎那間消弭了藍伊澄的不安。
“Hi!”扯出靦腆的笑，她羞怯地點點頭，隨他側身的動作跨進屋裏。
“我真怕你經過一夜的考慮后又臨陣退縮了，沒想到你這麼準時來。”他像鬆了一口氣地說。
不諱言，自從昨日晚餐和她分手后，他的心就一直懸挂着，直到見着她的面，他才真正放了心。
“我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我不想被詛咒，食言而肥!”她笑說，知道他這麼認真看待兩人的約定，心裏有股脹脹的情緒。
她恬靜微笑的模樣讓滕煜在瞬間恍惚了下，頓覺自己的不對勁，他沒多想地帶開話題：“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他由衷地讚美，讓藍伊澄染紅了雙頰。
漂亮?像她這樣平凡無奇的女孩子，和漂亮很少搭得上邊的。
聞言，她垂下視線審視了眼自己，突然被稱讚，而且還是讓自己欽慕的人所稱讚，她不知所措極了。
“哪有，只是清爽點罷了。”她謙虛地道，不太習慣讚美的言語和目光。
“要有自信，小家碧玉也是一種美呀!”他再度直言出對她的觀點。
“這就是錄音室啊?”越過寬敞的客廳，從虛掩的門板瞧見了錄音室，藍伊澄順勢轉移話題，不再繞着自己沒啥看頭的長相打轉。
“嗯，待會兒就是在這兒錄音，現在……真不好意思，我的夥伴在樓上弄吃的，我們兩個中午都還沒吃呢。”打開通往樓上的門，滕煜不好意思地說。
“還有樓上啊?!”她訝異地揚了些語調。
“我住的地方在樓上，和錄音室是相通的。”他點頭，領着她拾級而上。“阿不，藍小姐來嘍!”揚聲提醒。
正在燒開水準備泡麵的阿不聞聲而至，綻開笑容迎接新朋友的到來。
“Hi!藍小姐你好，我是音控師阿不。”伸出手，友善地微笑。
“你好，別叫我藍小姐，太客套了，朋友都叫我伊澄，或澄澄。”禮貌地回握，她親切地表示友好。
“那我們就叫你澄澄，我喜歡這個，比較好聽!”滕煜搶白道。
水壺的笛聲在這時鳴起，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阿不忙奔至廚房，膝煜及藍伊澄也隨之踱近。
“在煮什麼?”藍伊澄好奇地探頭問道。
“哈!兩個大男人能煮出什麼，有泡麵吃就要偷笑了!”阿不自嘲。
“需要我幫忙弄些別的吃的嗎?”她別富深意地偏頭笑說。
“你?真的嗎?不會太麻煩?”她的話讓在場的兩個男人“登”地一聲，眼睛、表情全亮了起來。
“你們別嫌我的手藝差就行了。”她笑睇着他們像嘴饞孩子似的反應，潛藏的母性被引發出來。
“不會、不會……”
聽到有人肯弄吃的給他們，滕煜和阿不樂不可支地異口同聲，連搖頭的動作都彷彿約好般的一致，有趣的模樣看得藍伊澄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我來看看冰箱裏有什麼食材。”她移動腳步到超大容量的冰箱前，打開一看，差點沒暈倒。
時髦現代化的廚房，表面看起來應該是一應俱全，讓人覺得在這樣的廚房做菜一定是種享受，而主人應該也至少是略通廚藝才對；結果……大冰箱裏是空空如也!
“呃……我想，只有飲料是做不出什麼午餐來的。”傾身在裏頭翻了翻，藍伊澄回頭朝兩個正在搔頭的男人扯了個乾笑。
“路口有間生鮮超市。”阿不抬手舉起食指急忙提議，不願放棄有家常菜可吃的機會。
“我騎摩托車載你去比較方便。”滕煜也忙不迭附和，兩人態度一致積極。
阿不離鄉在外居住，滕煜家鄉的父母也在四年前相繼去世，因此沒人照料三餐，一年到頭都是吃外食，甚少吃到家常萊，所以聽到藍伊澄願意為他們下廚，當然是興緻勃勃，開心得不得了。
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滕煜和藍伊澄便買了整整兩大袋的東西回來。
“來吧!滕煜負責把其它的菜放進冰箱裏，阿不幫忙洗菜，我來切菜。”藍伊澄捲起衣袖，有模有樣地發號施令。
“遵命!”滕煜和阿不也樂得配合，氣氛和樂融融，生疏的感覺因這場烹飪的分工合作而迅速拉近了。
滕煜放好菜，忙來接手阿不洗菜的工作，而略微“賢慧”的阿不則接下藍伊澄切菜的工作，讓她開始炒菜，三人默契十足，合作無間。
“我剛剛已經跟澄澄A好明天的午餐了，你記得早點來。”滕煜心情開朗地以手肘撞撞阿不。
“嘿!真有你的，有沒有再多預約幾天?”阿不見藍伊澄熟練俐落的架勢，樂得不得了，不由得貪心地想多A幾天。
“是喔!平空多了個煮飯婆是吧?”藍伊澄瞪了眼他們一副得了便
宜的模樣，不禁莞爾。
此刻的滕煜雖然還是那種慵懶隨性的樣子，但看得出他因心情愉悅而感覺很爽朗，很難想像這樣的他居然是做出那些讓她有所感動的音樂的創作人。
而阿不，有點憨又不會太憨，他們倆都是很好相處的人，藍伊澄打從心底喜歡上他們，也十分樂意和他們交朋友。當然，對於滕煜，更有那麼一點點，不知名卻特別的情愫存在……
“哈哈……是啊、是啊!台佣咩!”阿不毫不修飾地調侃，被滕煜賞了個白眼兼潑污水。
“沒關係啦!反正我喜歡做菜，不認為這是麻煩；而且，我答應了滕煜要錄幾首歌，看得錄幾天，我就順便來這替你們做飯，想吃什麼儘管點菜吧!”藍伊澄不以為忤，心思單純的她只認為他們的一搭一唱很可愛。
況且，滕煜說請她錄唱要給她酬勞，老實的她覺得不過是開口唱歌罷了，沒有必要這麼計較。可滕煜的態度卻很堅持，因此她想以這種方式好讓自己不至於良心過意不去。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簡單的四菜一湯上菜，三人有說有笑邊吃飯，藍伊澄看着他們津津有味地把所有的菜掃得精光，他們吃得心滿意足，而她也忙得很有成就感。
祭過了五臟廟，也有了精力開始工作，滕煜以鋼琴彈了幾遍新曲的旋律，藍伊澄也很有天份地一下就學會他的歌曲，接下來，便是展開錄音程序。
在錄音室內，藍伊澄戰戰兢兢地戴上耳機，看着那隻倒掛下來的專業麥克風，緊張的心情令她即使在冷氣空調中，仍然不由自主地冒着汗。
隔着透明玻璃的音控室里分別坐着操控機器的阿不和滕煜，藍伊澄明顯地感受到剛剛還談笑風生的兩人，一進人工作狀態便嚴肅謹慎了起來，這讓她更加放鬆不了心情了。
膝煜在阿不準備就緒后，朝藍伊澄比了個手勢，然後示意阿不開始。
前奏撥出，藍伊澄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惶恐地和他們大眼瞪小眼，前奏過了也仍未出聲。
“重來!”滕煜皺着眉立刻指示阿不，納悶的眼神望向藍伊澄。“澄澄，有什麼問題嗎？”
“呃……你們看着我，我唱不出來。”她苦着小臉，難為情地吶吶說道。
不知情的阿不詫異地看看她又看看滕煜，卻見滕煜一副早巳知情的模樣。
“對喔!我忘了，那……我們把眼睛閉起來。”
“閉起來我怎麼按啊?”阿不馬上抗議。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還是不行啦!你們面對着我，我怎麼知道你們眼睛有沒有偷看，而且我一樣有壓力!”她困窘地道。
明知道自己這樣的要求真的很奇怪，可是沒辦法，誰教她親愛的爸媽少給她生了副膽子。
“那不然你把眼睛閉起來啊!”阿不提議道。
“她閉眼睛怎麼看歌詞啦!”滕煜對他沒建設性的提議打了回票，順手賞阿不一個爆栗。
“喔!對厚。”阿不幹笑地搔搔頭。
“可不可以請你們轉過身去?”想了想，藍伊澄覺得自己大概只能夠接受這樣的方式。
她可以直接盯着他們，確認他們沒有在看她，這樣也許就比較有勇氣了。
滕煜和阿不以眼神交換意見，達到共識之後便同意藍伊澄的方法。
“好吧!”
再次重複剛才的動作，這回一按下按鍵，前奏才開始第一個音，膝煜和阿不便同時將椅子一旋，轉往背對著錄音室的方向。
“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誇大其詞!”直視前方，阿不訕訕地說。
坦白說，覺得藍伊澄很好相處是一回事，然而看慣了太多俊男美女，像藍伊澄鄰家女孩般的外型，實在很難讓人聯想她能唱得多好，讓阿不難免質疑滕煜電話中曾提及的好歌喉是否誇張了。
滕煜並沒有回答他，反正事實勝於雄辯，他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給了他一個“你等着瞧吧”的表情。
錄音室里傳出藍伊澄有些忐忑的嗓音，在進入第二句時顯然就好多了，等到第三句完全擺脫了局促之後，懶懶攤在椅子上的阿不因她的嗓音而緩緩坐直了身體，不由自主地聚精會神，懷疑的表情也慢慢轉換成驚艷讚賞。
藍伊澄像水晶般乾淨透明的嗓音，簡直是膝煜這首歌曲的最佳詮釋。
進入副歌的高音，她唱來輕而易舉又悅耳動聽，和溫凱娣的鬼吼鬼叫比起來，根本是天壤之別。
原來……人家是深藏不露啊!前些日子受盡噪音荼毒的阿不這會兒如聞天籟，不禁怔忡了。
略微拉回神思，將不敢置信的目光斜瞥向滕煜，沒有意外地接收到他得意洋洋的笑容。
阿不此刻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挖掘到寶藏了!
一曲唱完，他們才回過頭來按按鍵，滕煜更朝藍伊澄豎大拇指，毫不吝嗇給了她一抹讚賞兼打氣的微笑。
“我的表現還可以嗎?”藍伊澄嬌羞地輕問出口，有些亢奮的心情讓她心跳加速，而且他們的尊重和這項嘗試的新奇感受讓她產生很大的興趣。
“棒極了!”
“很棒!”
滕煜和阿不不約而同地給與肯定，藍伊澄頓時信心大增，綻放出一朵燦爛的笑靨。
“保持剛剛的狀態，我們穩一點，再來一次好嗎?”滕煜耐心地誘哄，知道卸除防備后的她一定能唱得更好。
“嗯。”她重重地點頭。
他低醇的嗓音彷彿有安定人心的效果，他嘉許的神情竟能讓她滿心歡喜，藍伊澄沒發覺自己的心受了牽動……
接下來的錄音，都是同一首歌曲，藍伊澄適應之後，整個過程如倒吃甘蔗，漸入佳境，錄了不到三個鐘頭的時間，便已達到滕煜所要求的意境，甚至是出乎意料地臻於完美!
*********
連着三天，藍伊澄都在錄音前替滕煜和阿不張羅午餐。
她的好手藝養刁了兩人的胃，明知藍伊澄有一副好心腸，為了貪圖她的廚藝，他們還不惜使出耍賴、撒嬌的步數，要她連晚餐都包辦了!
這天，阿不臨時有事沒有辦法來，只剩她和滕煜兩人一起吃午餐，於是她決定烹調較為方便、而且也最為拿手的蒜香白酒蛤蜊面。
滕煜則趁着等她烹煮的空檔，躲進工作室，忙將這幾日突然泉涌而至的靈感譜成曲子。
他暫時尚未思及靈感為何衍生得如此快速，只是相當開心自己沉寂遲緩了許久的腦袋似乎茅塞頓開了。
他全神貫注地創作着，每一根神經都沉浸在一個又一個的音符里，彷彿忘了時間的存在。
藍伊澄煮好面后，下樓來叫膝煜，走過錄音室，探頭望進半遮掩着的門，沒看到人影；她再往其它地方尋覓，來到工作室前，她聽見琴音飄出，悄悄推開輕掩的門扉，即看到滕煜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流暢地在琴鍵上滑動，營造出優美動人的旋律，整個工作室回蕩着他的彈奏。
藍伊澄瞅着他挺拔的側影，見他偶爾停頓，提筆譜進旋律，旋即又沉醉在音樂天地中，不禁深深他專註的神情所吸引……
滕煜的帥充斥着陽剛的魅力，舉手投足間自然率性，沒有一絲矯情作態，可他的音樂卻出奇的細膩，用心聆聽便能體會出他撼動人心的意境。
她靜靜地看着他，耳里聽着動人的旋律，心裏也回蕩着對他的悸動，感覺時間靜止了，彷彿處在一個只有她與他的世界……
不難分辨出這樣的感覺叫作怦然心動，藍伊澄拉回遊離的神思，警告自己記得將心把持，他們的世界不同，不能放縱自己想太多!
輕咳一聲，她意圖喚起他的注意。
停下彈琴的動作，滕煜回頭便是投以一笑，和藍伊澄相處是說不出的輕鬆自在，連帶的心情也愉悅開朗。
“我已經聞到香味了!”他深深呼吸，轉轉脖子，舒展雙臂。
此情此景有種奇妙的感覺在滕煜心中陡升——家、丈夫、妻子、溫馨的用餐時間……多幸福、多滿足!他突然覺得很嚮往……
人在每個階段的想法的確都不同!以往的他，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偏愛讓心漂泊的率性；現在的他，竟下意識地渴望安定了……他不着痕迹地抑下內心深處被觸動的感受。
“胡扯，哪兒聞得到啊!走吧，先去吃，免得涼了味道就沒那麼好了!”走到他身邊的藍伊澄嗔睨他一眼，催促道。
“等等，我剛作了首曲子，迫不及待想先讓你聽聽。”他拉住她纖細的手臂，毫不修飾的坦白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容拒絕，他微使力將她拉坐在琴椅上，如此接近的距離，鼻間曖昧地旋繞著他身上清爽的洗衣精香味，使得藍伊澄渾身不自在了起來，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滕煜再次將十指置於琴鍵上，靈活順暢地憑着方才的記憶，讓雙手隨之滑動，完全零失誤地彈出全新創作的旋律。
聽着他恍若注入情感的彈奏，她陶醉了，從原本的正襟危坐逐漸沉溺在他一手編織的絮絮情語中，藉由溫柔的鋼琴聲，悠然飄蕩地流瀉進她的胸臆間，真真切切地敲叩她的心扉……
無庸置疑的，他出類拔萃的音樂才華已讓她的心為他冥冥牽動……不僅為他創作的音樂感動，也不知不覺地為他着迷……
彈畢一曲，滕煜噙着微笑，側過頭等她的評語。
“覺得怎麼樣?”
“很好聽。”猛回神，暗自平撫莫名悸動的情緒，藍伊澄衷心地說。
唇角的笑意擴大，對於她的讚美，感到十分驕傲。
“你認為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好?”他大方地將權利釋放給她。這是滕煜創作以來的第一次，不過他自己沒察覺。
“我?你讓我替你取歌名?”她杏眸圓睜地指着自己，顯然受寵若驚。
“嗯，沒錯啊?”滕煜知道是藍伊澄加入的因素，使得自己心情愉快才有辦法靈感泉涌。
“我……文筆又不好，哪有辦法替你想歌名。”她不好意思地聳聳肩。
“直接形容出你對這首曲子的感覺就行了。”他鼓勵道，心裏同時也在思索。
“喔……”她頓了頓，很用力地憑着詞彙容量不多的腦子想着歌名。
“情生意動。”
思索片刻后，兩人互視了一眼，彷彿心有靈犀似的脫口說出相同的歌名。
一聽，兩人皆訝異得無以復加，瞠大了眼互視，半晌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成千上萬的中文字，竟讓他們不約而同地用相同的詞彙表達出對這曲子的感覺。
消化過驚訝的情緒，兩人又極有默契地為這難以解釋的巧合爆笑出聲。
藍伊澄的粉嫩雙頰笑得染上一層緋紅，清澈的眸子因笑容而顯得熠熠燦爛，滕煜笑看着她，不禁深深被吸引了……
她其實很美!滕煜想。
雖然他見過無數的美女，卻很少看到擁有讓人感到溫暖氣質的女人，即使她不是讓人一眼驚艷的類型，然而她的美能讓人細細體會，從外在到內心，教人不由自主地在相處的過程中逐漸被吸引。
“就這麼決定……”他怔怔地逸出這句。
察覺他眼神轉變得熱切，嗓音如咒語般的低嗄，藍伊澄羞怯地斂起了笑容，不敢迎視他熾烈的目光。
“澄澄……”他似呢喃般地低語，微微俯下了身。
他的叫喚恍如定身咒般令她動彈不得，只能忘了呼吸地怔愣在當場，瞅着他益加接近的臉龐。
以指輕勾起她圓潤的下頷，滕煜擷取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妙不可言的酥麻感在纏綿之間流竄，她柔嫩芳唇的甜蜜滋味令他不可思議地沉醉，兩人由最初的陌生髮展到最熾熱的激烈。
氣息轉不進胸腔，藍伊澄的理智隨着氧氣流逝，小手輕抵着他的肩窩以求支撐……
他的吻似有魔力，傾人她的心、攫住她的情，讓她意眩神迷。
鈴鈴!
四片唇瓣交纏之際，催命符般的電話鈴聲像算好時間似地猛然大作，打破了籠罩在兩人之間的旖旎迷思，瞬間將彼此的理智喚回。
倏地回神，深邃的黑眸里尚還情慾氤氳，滕煜抱歉地看了神情茫然的藍伊澄一眼，忙起身步出工作室去接電話。困窘的藍伊澄理智回籠后也滿臉赧紅地奔上樓去，好遠離這令人意亂情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