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出餐廳后,石虎輕輕地放下肩上的恩彤。
“下來吧!”
恩彤一臉不悅地拉扯身上的衣服,又撫摸着肚子。“好好的一頓晚餐,被一個不知趣的小丑破壞。”
石虎冷靜地注視着刁鑽的恩彤,“還挂念那頓晚餐?我擔心你會被人家當成盤中饗。”
“哼!他敢。”恩彤罵道。
石虎拿她沒轍地無奈一笑,那笑容有些僵硬,“他為什麼不敢?我現在擔心他會怎麼反攻。”
“哈,反攻?”恩彤不屑地撇了撇嘴,“就憑他——小日本、倭寇!”
石虎實在不忍心責備她,她之所以會得罪赤龍,全都是為了保護他而強出頭,男人的身旁有此女人,夫復何求。
“行了,這張小嘴不要再罵人了。”石虎寵愛地摟住她的肩膀。
恩彤乖乖的閉緊嘴巴,柔順地偎在他的懷中,她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不管旁人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和石虎,她只要能守在他的身邊,就已經感到心滿意足。
石虎低頭凝視懷中的恩彤,他從來不敢奢望這一生會有個全心全意守着他的女孩,而今這女孩出現了,還是如此地令他心動,瞧她溫柔偎在懷中的模樣,完全無法和之前那打人、罵人的女孩聯想在一塊兒。
“恩彤,和我在一起會不會太糟蹋你了?”
“糟蹋?”恩彤掙脫他溫柔的懷抱,不以為然的直盯着他,“你為什麼要刻意貶低自己,若要說‘糟蹋’……”她賊賊的笑看着石虎,雙手輕輕揪着他的外套領子,芳心狂跳、滿臉通紅,“我還希望你真的會……糟蹋我。”
她語出驚人,石虎嚇得登時傻住,是不是他幻聽?
恩彤笑笑地伸手輕拍他獃滯的臉龐,“你怎麼了,嚇壞了?”
石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困窘地漲紅着臉,握住在臉上戲謔的小手,“恩彤,女孩子不能說這種話,若是讓旁人聽見,會以為你是個生活不檢點的女孩。”
恩彤笑得花枝亂顫,“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你還這麼古板。”
石虎放開手中的柔荑,抹了下臉,“這不是古板,這是原則,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如此輕浮?”
他冰冷的臉色令恩彤不敢開口,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頭。
瞧她一副好似被遺棄的怨婦模樣,石虎不忍再責備她,伸手勾起那張頓失活力的小臉,“我不是故意要罵你……”
“可是你已經罵了。”她埋怨地噘着嘴。
“恩彤……”石虎欲言又止,眼神卻是如此地溫柔醉人。
她靜靜地等待他說下去。
石虎若有所思,深情地凝視着她,“如果我不想做你的朋友……”
“不!”恩彤驚慌的大叫一聲,顫抖的雙手緊握着他的手臂。“不可以,不行,人家我是第一次喜歡上男人……”
一定是她剛剛在餐廳里與赤龍對峙、互不相讓的模樣嚇壞了石虎,所以他才反悔口出此言,難過的淚水幾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才點頭願意接受她做他的女朋友,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就反悔,跟她劃清界線,她難過地猛搖頭,淚流滿面,“你一定認為我是個不可救藥的潑婦,其實我不是……我只是……”
石虎定定地看着她自說自話、自憐自艾,眼眶含淚,生動的演技令他忍不住想笑。
“我沒有責怪你。”為了取信於她,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低頭親吻她的發頂,“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誤會?還六會、七會哩,你剛才的話中之意不正是想與我決裂!”她偎在他的胸前哭得淅瀝嘩啦。
“行了,我可不想用你的眼淚洗衣服。”石虎緊緊地摟住她嬌弱的身軀,下巴頂着她的頭,“傻瓜,我哪捨得跟你決裂,我只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讓我寵愛、疼惜你一輩子?”
“什麼?”恩彤停止哭泣。
她收放自如的淚水,令人傻眼。
恩彤神色吃驚,慌亂地用手指猛掏耳朵,“我有沒有聽錯?”為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恩彤抬起頭,質疑、期待的凝視着石虎,“能不能再說一遍?算我拜託你、求你。”
石虎放開環抱她的雙臂,緊握住她的雙手,放在嘴邊熱切的烙下一吻,“若不嫌棄我是個顏面殘缺的男人,你是否願意讓我疼你、寵你一輩子?
太意外了!
恩彤用力地抽回手,捂住加速狂跳的心口,她好擔心她的心會蹦跳出來,“我、我沒聽錯?”她又拍拍自己的臉頰,“會痛,我不是在作夢……”
“恩彤。”石虎溫柔地輕撫她的髮絲,“是真的。”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吞下她所有的疑惑。
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恩彤激動的淚水從兩頰滑落,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他。
他不舍的離開她甜蜜的檀口,立刻感受到她輕淺的氣息正熾熱地灑在他的臉上。
他輕捧着她的臉,低沉地說:“我要做一件事,你千萬別嚇到。”
“什麼事?”她的臉頰泛出一片嫣紅,像一朵盛開中嬌艷欲滴的花。
石虎斂起所有的表情,一雙黑眸深深的望進她的眼裏,眼神中透着一抹隱憂,遲疑、躊躇地將手伸至腦後。
恩彤似乎揣測出他的意思,訝異地想阻止他,“你要做什麼?”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面具下的我是什麼模樣嗎?你害怕了?”他的眼裏突然有抹受傷的頹喪。
她不想阻止他,水亮的明眸直直地凝視着他,雙手擺在身後,美麗的嘴巴往上一揚漾出溫柔的微笑,眼裏充滿愛的鼓勵和萬千的柔情,“不管你是美還是丑,我愛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一張可以哄女人的俊臉。”
縱然她嘴上說得很好聽,但是石虎心裏仍然千頭萬緒,無法消除內心的惴惴不安,他手指顫抖地解開面具的繩結,神色擔憂地用手按着面具不讓它滑落,他深吸了口氣,這樣的壓力沉重得讓他近乎窒息。
恩彤緊盯着他不放,自然看出他的忐忑不安,她刻意露出溫柔的淺笑伸手輕撫按着面具的大手,“我是不應該強迫你拿下面具!但是為了讓你明白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你不必再為一些缺陷而退縮,所以請你拿下面具。”
她的微笑坦率而誠懇,努力試着化解他的心結,然而燦爛的笑容背後有個無形的沉重壓力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胸口上。
他猶豫了下,按在面具上的手緩緩的鬆開,面具倏地鬆脫落在恩彤手裏,她不斷地警告自己,絕不可以露出一絲驚慌的表情。
拿下面具,他的左臉出現一道道駭人、凹凸不平的疤痕。
恩彤終究還是愣了一下。
石虎失意悲痛地別開頭,急忙以手掩住左半邊臉,“你還是不要看。”
面具的偽裝讓他對人生充滿自信,而今卸除之後……
他不該笨得相信她不在乎他的臉。
恩彤一個旋身佇立在他的面前,“別躲開。”眼中盈滿欽佩之情和濃濃的深情,她扯下他掩住左臉的大手,“讓我瞧瞧。”
石虎的眼睛陡地睜得好大、好大。
恩彤纖細的手指輕撫他左臉的每一道疤痕,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望入他那雙受傷的眼眸,“它增加了你的帥氣,你看起來比任何人都帥,小心我會愛死你。”
她動容地獻上自己的紅唇,吻着每一道疤痕,直吻至那堅毅的下巴、柔軟的雙唇。
石虎怔住,事情的結果走了樣,完全出乎他的想像,恩彤不但沒被他的醜陋嚇到,反而更加愛他,她的吻是如此的情深意重、熱情如火,令他心蕩神馳。
老天爺是存心派這個女孩要他感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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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恩彤是老天爺送給他的禮物一點都不為過,這樣的珍寶他會將她捧在手心、呵護她一生,無盡的寵愛她。
石虎從未奢望過這一生能擁有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深愛他的女人,恩彤的愛不僅溫暖他那顆冰冷的心,也改變了他的心態。
他們臉上不經意流露出濃情蜜意,手牽着手的走進飯店。
“阿彌陀佛,你可終於出現……”關副理心急如焚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無意間低頭瞅見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她幾乎被這突兀的轉變給震住,錯愕地抬眼望着他們,“你們……你們兩個……”
恩彤自然地將身子緊靠在石虎的身上,臉上漾出一朵嬌媚迷人的笑靨。“我喜歡他。”
石虎已經習慣她的驚人之語,唇邊逸出溫煦的笑意,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似乎在回應她對他的愛。
關副理先是一震,兩人之間流露出的真情令她為石虎感到欣喜,石虎臉上的冰冷盡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柔情。
關副理喜笑顏開地望着石虎,“恭喜你,石經理,恩彤雖然調皮,不過我敢說她絕對是個好女孩。”她刻意強調“好女孩”三個字。
關副理當面誇讚她,恩彤當場樂上了天,一時興奮,冷不防地摟住她的肩膀,感激的親了她臉頰一下。“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好人。”
關副理斜睨着她,莞爾地微笑,“我平時對你很壞嗎?”
恩彤若有所思,眼珠子轉啊轉的,“壞是不壞,只是太凶了。”
石虎見她那嬌俏的模樣,忍不住掩嘴竊笑。
關副理不認同地辯駁,“我只是恨鐵不成鋼。”頓了下,突地記起她之前焦急的事,隨即一臉驚懼地瞅着石虎,“我差點忘了,雷先生要見你。”
“哦!”石虎的心重重一震,“雷先生怎麼突然召見我?是不是Casino出了什麼事?”
“是大阪赤龍。”關副理十分沮喪,泄氣地說。
“那條紅龍又怎麼了?”恩彤好奇地追問。
“紅龍?”關副理不解地看了恩彤一眼,臉上的猜疑令人一目了然。
石虎向前趨近一步,摟着恩彤的肩膀,“是她硬幫赤龍改名為紅龍。”
“不是我硬要幫他改名,我猜想他的家人一定沒搞懂中國字的涵義,赤就是紅色的意思,所以改口叫他紅龍也沒錯。”恩彤一本正經,振振有辭。
關副理早已被她的強詞奪理弄昏了頭,無力地拍了拍額頭,“石經理,依我看全天下只有你受得了她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小嘴。”
石虎抿着嘴微笑,煥然記起關副理中斷的話語,“赤龍又回到Casino?”
經石虎這一提,關副理立即拉回神,不安的看着石虎,“赤龍晚餐后突然折返Casino,隨意挑了一張檯子……”她泄氣地低下頭,“他已經贏了近二百萬美金。”
“二百萬美金!”恩彤震驚地張大嘴。
關副理抑鬱不歡地說:“我們到處都找不到你,又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報告雷先生,對不起。”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石虎無奈地苦笑了下,“我不會怪你,你處理的方式很正確,任誰都沒料到赤龍會折返Casino。”
恩彤觀察出石虎沉悶的神色,巧妙地掩飾之前的喜悅和所有的疑慮,儘可能的微笑,“雷先生會怎麼對付你?”
他勉強一笑安慰恩彤,“放心,雷先生不會對付我,我只是愧對雷先生的厚愛,在最緊要的關頭我沒固守崗位。”
“哦,這都該怪我……”恩彤愧疚地道。
“不怪你。”石虎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俯身在她的耳邊溫柔輕語,“至少……我得到你的愛。”
兩朵紅雲飄上恩彤的面頰,心中湧現一股甜蜜令她倍感溫馨。
石虎抬起頭,面色凝重地注視着關副理,“赤龍現在還在Casino賭博嗎?”
“嗯,七號檯子的發牌員在他的同意下已經換了又換,可是沒有人能阻擋他的攻勢。”關副理坦白直說。
“我們先回Casino。”石虎毫不思索地決定。
“不,石經理,雷先生說找到你之後,務必請你先去見他。”關副理轉達雷震焰的命令。
先去見大哥……
石虎剎那間揣測不出雷震焰的用意,“好吧!我先去見雷先生。”
“我陪你去。”恩彤十分憂心,急急地脫口而出。
石虎面露微笑,“放心,雷先生真的不會責怪我,你乖乖的待在這裏等我回來。”
“這樣……”她古靈精怪地打起歪主意。
“不許動歪腦筋!”
石虎一聲令下,恩彤只好乖乖地聽從,“一切都聽你的。”
天知道,她心裏打着什麼主意!
關副理訝異地觀察他們之間的互動,看來是惡馬惡人騎,恩彤愛搗蛋的個性完全被石虎牽制住。
石虎轉身直視着關副理,“我現在就去見雷先生,不過得請你看緊恩彤,不准她進入Casino。”
“為什麼——”恩彤驚愕地猛然張大眼,抗議他的不通情理。
石虎笑看着她,完全洞悉她的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不准你去挑釁赤龍的怒氣。”
“你知道赤龍因為生氣故意折返Casino?”恩彤頗訝異他敏銳的洞察力。
“不是這樣嗎?你心知肚明。”他睥睨着她。
恩彤的嘴角微微往上揚,帶着幾分詭譎,“你又看穿我的心,我聽你的話不進Casino。”
“這樣才乖嘛。”石虎輕拍她的嫩頰。
恩彤嘴一噘,無助地自怨自艾起來,“真要命,我怎麼會愛上一個能看穿我心思的男人?”
石虎聽見她的抱怨,不禁微微一笑,旋身走向雷震焰的辦公室。
恩彤見石虎漸行漸遠的身影,隨即轉身面對關副理,“帶我去見……”
話還沒說完,只見關副理舉起右手打斷她的話,“什麼都甭說了,我已經答應石經理,不會讓你走進Casino。”
“我沒說要去Casino。”恩彤撇了撇嘴。
她頓感困惑地道:“那你要我帶你去哪兒?”
“見雷先生。”恩彤說得好輕鬆。
“你要見雷先生?”關副理流露出震驚的反應。
“對,既然石虎已下令不准我進入Casino,今天就姑且饒了那條紅龍,但是他卻沒說不讓我見雷先生,所以我要見雷先生。”恩彤毫不費力地說出理由。
關副理不為所動,冷着臉瞅着恩彤,“不行,沒有雷先生的同意,我是絕不會輕易帶人去見雷先生。”
恩彤頓時怔了下,不能去Casino又不能見雷先生,當真要她在這裏枯坐、乾等?
她可不幹!
“我不能傻傻坐在這裏,我一定要幫石虎。”
她原地打轉、低頭沉思,猛然抬起頭愕視迎面而來的一對男女,那女人的身影就算化成了灰,她都不可能認錯!
“桓娥!”
恩彤好怕自己看錯,雙手揉了揉眼睛。“啊!真的是桓娥!”
她掩不住心中狂喜,揮着手叫嚷:“桓娥——”
桓娥震驚地抬起眼,當她看到俏皮、跳着揮手的恩彤,一時掩不住心中的驚喜之情,伸手攔住身旁臧季珩的去路,“是恩彤。”
她低聲知會臧季珩,隨即用力揮着手奔向恩彤。“恩彤。”
恩彤展開雙臂抱住她,“真的是你。”
桓娥從她熱情的懷抱中稍稍拉開距離,面帶微笑地瞅着恩彤,疼愛地輕拂着她的秀髮。“做得怎樣?”
“做得怎樣?”恩彤登時傻了下,審視着桓娥,“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一直知道我在這裏?”
桓娥無法再隱瞞,以手掩嘴地偷笑,“其實我和震焰都知道你在這裏。”
“震焰也在這裏!”恩彤吃驚地大叫,很快地冷靜下來,當初鬼冢先生將桓娥派給雷震焰,而她則單槍匹馬闖Casino。
“對、對,你和震焰一起……”她倏然瞥見桓娥身邊的男士,恩彤捺不住好奇,壓低聲音悄悄詢問桓娥,質疑的目光源向臧季珩,“他是誰?”
桓娥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羞答答地說:“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恩彤先是睜大眼驚呼,然後爆出笑聲,“恭喜你。”
桓娥羞紅了臉拉住恩彤,試圖制止她那誇張的表情,抬起頭凝視着她,“你怎麼會在這裏?”
恩彤不禁哀嘆一聲,埋怨起關副理,“我想見雷先生,關副理頑固的不肯替我引見,真是氣死人了。”
“你想見雷先生?”桓娥噗嗤一笑,“關副理不幫你引見,我幫你。”
“你幫我?”這樣的回答令恩彤的心顫了下,“你認識雷先生?”
桓娥執起她的手輕拍,“你忘了,震焰姓什麼?”
“震焰姓雷……”恩彤恍然大悟地看着桓娥,“你是說雷先生就是震焰?”
桓娥肯定地點頭。
有了確切的答案,恩彤眉宇間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喜笑顏開地說:“石虎有救了!”
“石虎?”桓娥愣了好一會兒,她曾經擔心石虎對生性調皮的恩彤沒好臉色,但現在從她喜不自勝的神情看來,形勢彷彿大逆轉,“恩彤,你和石虎……”
恩彤嬌憨的笑容不經意流露出小女人的嬌態,“我愛上石虎了。”一抹紅暈瞬間染紅了她整張臉。
桓娥感到吃驚,卻也忍不住莞爾微笑,“你居然愛上冷酷的石虎,太令人意外了。”
一句太意外,讓恩彤斂住笑、努起小嘴,“不行嗎?”
桓娥掩不住心中欣喜,拉着她的手,“行,怎麼不行?我現在就帶你去見震焰。”
“好,快走。”恩彤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轉身就跑。
留在原地的關副理和臧季珩,兩人對看了下,臉上有着相同的不解和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