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又是那種溫暖的感覺，那種平靜安穩到不想醒來的感覺。為什麼會這樣？即使是在家裏，自己也從來不曾體會過這種平穩入睡的感覺，可是就在仇敵身邊，自己居然連續兩次進入甜蜜的夢境？如果可以不要醒來該多好……
葉風艱難的睜開雙眼，心裏卻始終懷念着那種彷彿回到母親懷裏的平靜感。
“醒了嗎？”西門的聲音適時的出現。
只稍微看了一眼，葉風就知道眼前就是預定的秀場，可是……
“你是怎麼知道是這裏？”
“你自己說的，我問了，你就說了。”西門微笑着回答。
自己應該沒有多說其他什麼不該說的話吧？深吸一口氣，葉風展現出自認為最有魅力的一次微笑，這完全是為了他的計劃，一個十分簡單的計劃：讓西門愛上他！葉風知道，以西門四方集團繼承人的身份來說，愛上一個男人會是一個很大的醜聞，足以令整個家族蒙羞，到那時，西門將會承受到來自家族和外界的雙重壓力，一定會很痛苦吧？明明是燦爛的微笑，卻讓西門覺得一陣灰暗……
那是什麼？為什麼會將眼前這個男子籠罩得不剩一絲空隙？“小風，怎麼才來，大家都在等你啊！”賀莎走了出來，滿臉擔心。
“我……對不起。”面對這個姐姐，葉風總是保持着幾分敬畏，他知道她是真的在擔心他的安全，而不只是責備他的遲到。
“哼，這就是所謂的敬業嗎？”隨着話音出現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我看還是算了吧，以後不敢再和你們合作了。”
“黃經理，不好意思，小風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有什麼事才會耽擱的。”賀莎努力掩飾自己的厭惡，陪着笑說，她實在不想得罪這個大客戶。
“我又沒有遲到，莎姐你幹嘛道歉啊？”
葉風一眼就看出那個姓黃的傢伙是故意為難賀莎，這其中的企圖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見。
“你……””黃經理顯然被葉風的不遜給激怒了，本來在他想來，抓住這次賀莎的把柄，倒是個機會可以一親芳澤，偏偏眼前這個小子居然這麼不聽話，正想多說幾句時，眼角卻瞟到旁邊車上坐着的人，臉色立刻全變。
“西門少爺，您怎麼有空光臨這裏，我們都沒有準備，真是該死！”
葉風有些吃驚地看着眼前演出大變臉的男子，那副諂媚的模樣真是讓人看了就想吐，偏偏西門還能夠保持原有的微笑，一點厭惡的表示都沒有，而且……
難道我這次的客戶也是四方集團嗎？莎姐為什麼從來沒跟我提過？葉風轉眼看着賀莎，她的神色有些歉然，顯然是早就知道了。
算了，我的計劃本來不就是要努力接近西門嗎？葉風吐了口氣，給了賀莎一個大大的微笑，也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只是，當賀莎聽到黃經理的話時，她也大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車上另一個引人注目的男子。
沒想到小風居然這麼快就和西門混熟了？小風這孩子……真的想復仇嗎？他難道不知道四方集團的勢力有多龐大嗎？要對付像他這種無權無勢的人，在西門看來，簡直就像是捏死螞蟻一樣容易，他究竟有沒有想清楚？
“黃經理，不用緊張，我只是送朋友過來。”西門保持着慣有的微笑，而對黃經理的諂媚，他沒有任何異樣的表示，“葉風也不是故意的，他發燒了，所以耽擱了一會兒。”
“小風，你發燒了？”賀莎緊張的把手覆在葉風的頭上。
“一定是那天拍照的時候，把礦泉水倒在身上卻沒有及時擦乾，海邊的風又特別大，所以才會生病的。小風，你真是太不會照顧自己了，而且，不舒服怎麼也不說，怎麼這麼愛逞強？要是把身體搞壞了怎麼辦……”
賀莎全然不顧身邊還有別人，只是一個勁的埋怨着逞強的葉風和沒有發現他不舒服的自己，直到葉風的表情讓她注意到身邊的目光，她才尷尬的笑笑看看一旁的西門，“不好意思，西門少爺。”
“葉風真幸運，有這麼漂亮又溫柔的經紀人。”西門毫不介意的笑笑，倒是讓賀莎頗為感激。
“西門少爺，既然來了，不如就賞臉參加晚上的發佈會吧，也好給員工一個激勵。”
黃經理趁熱打鐵的貼了過去，他很清楚，只要能和西門打好關係，以後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而且，就他知道的資訊來看，西門是四帝中最好說話的一位，只要要求不是太離譜，他都會盡量答應，也許是他運氣好，居然碰到了最好相處的一位太子爺。
“不麻煩的話，我就打擾了。”
任何時間的西門都是這麼有禮貌，即使是對着自己的下屬、即使是對着這麼一個一臉諂媚，讓人討厭的黃經理。
“不麻煩，怎麼會麻煩呢？西門少爺肯來是給了我們天大的面子，我這就進去準備一下。”說到這裏，黃經理的話停頓了一下，因為他不清楚西門和那個模特兒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等一下和朋友一起進去，順便參觀一下後台，這種機會不是一直有的。”
西門恰到好處的微笑，讓黃經理一下子就打消了所有顧慮，樂呵呵的奔了進去。
“莎姐，要趕緊準備了。”King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
“啊，對對，小風，快點進來準備！”賀莎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的一系列事差點讓她把自己的工作都拋在了腦後，“不過，你的身體……”
“放心吧，不會影響工作的。”葉風逞強的往裏頭走，但是身體卻不由他做主，腿一軟，差點滑倒，幸好下車的西門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
“我看算了吧，我想辦法找人替你好了，你病得不輕。”賀莎一臉擔心的看着葉風，那異樣的臉色明顯表明這個倔強的小孩很不舒服。
“現在哪能找到人代替，要是我不上，剛剛那個大禿頭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葉風氣憤的哼了一聲，他就是爬也要爬上去，絕對不能讓那個討厭的傢伙再找賀莎的碴。
“既然你這麼堅決，吃了這個吧，應該能讓你撐過今晚。”
“什麼東西？”葉風警惕地看着西門手掌中的那一顆怪異小藥丸。
“只是用來暫時降低你體溫的葯。”西門好笑的看着葉風如臨大敵的表情，這本是為了南宮準備的，沒想到今天會用在葉風身上。
怕什麼，難道光天化曰之下他還能毒死我不成？葉風瞪着那顆白色藥丸，彷彿是瞪着一頭大怪獸，那稚氣的表情和平時的葉風差得很遠，落在賀莎眼裏，不禁心裏一動。
自己是花了多長時間，才能讓葉風很安心的露出符合他年齡的表情，是花了多長時間，才能讓他不排斥自己的輕易接觸。
可是，現在的葉風居然在西門這個近乎陌生的人面前隨意表現出稚氣，任憑西門支撐着他身體的重量？葉風瞪了好一會兒，終於抓過藥丸吞下去，等了一會兒，卻什麼也沒發生，既沒有讓自己口吐白沫、毒發身亡，也沒有讓自己一下子就精力充沛起來。
西門彷彿看出了葉風的疑慮，他說：“沒有那麼快起效。”
“小風，先進去吃點東西，要準備上妝了。”賀莎努力忽視自己心裏那股異樣的感覺，隨即轉向西門，試探着問：“西門少爺，你……”
“不介意我跟進去吧？”
“當然當然，只是怕裏面太亂，不太好。”
賀莎很不明白，明明眼前的西門一臉無害的在微笑，自己卻怎麼也沒有勇氣一直看着他，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氣勢嗎？西門微笑着示意賀莎在前頭帶路，自己則架着仍然渾身無力的葉風跟了進去。
我應該掙脫吧？怎麼可以就這樣被他扶進去？葉風不斷問着自己，可是不論是身體的無力，還是心底的無力，都讓他無法順利離開西門的“魔掌”。
也好，這樣更能夠接近西門吧？只是，究竟該怎麼讓他愛上自己？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看過不少追求的橋段。
可是就沒有一種是適合用在他身上的，總不能也老套的送花、送卡片吧？論錢，他比我多得多，我不可能只憑藉一點點禮物就討他的歡心；論才，我除了這身臭皮囊，就不再有別的專長，倒是他似乎有着令人驚羨的才能。
論風度、論人緣、論氣質，光看看別人對他的態度就很明顯了，那種討好的笑容真是令人噁心，西門應該也很討厭吧？偏偏還能不動聲色，照單全收，一定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以他高高在上的地位來說，自不必在乎底下的人究竟是何種態度吧？這個葉風究竟是怎麼了，突然一臉煩惱？西門眼見旁邊那位不停的皺眉頭，好像在想着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似的。
“在想什麼呢？”忍不住好奇，西門輕聲的問。
“想西門……”葉風想都不想就直接脫口而出，把身邊的賀莎嚇出了一身冷汗。
“西門？”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倒是讓西門吃驚不小。
回過神來的葉風，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我在想，真沒想到你居然是四方集團的太子爺。”
“我。”
從葉風身體傳來的反應，西門知道他實際在想的並不是他所說的東西，只是以西門的個性，一向不喜歡勉強別人，剛剛的好奇，已經算是超過他的極限了。
“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大少爺，一定會像國寶一樣被一幫保鏢包圍着，沒想到……”乾脆將錯就錯，葉風藉機希望能夠多了解一些資訊。
“保鏢確實有，只是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光是現在，西門都能知道附近起碼有四個以上的保鏢。“是嗎？果然……”葉風有些泄氣。
果然，我以前的想法實在是太幼稚了，憑我的力量，又怎麼可能傷得到西門呢，就算我下重金請殺手也一樣，不會成功。
好奇怪的反應，究竟葉風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反應，我身邊的保鏢對他來說很重要嗎？
而且，從知道我是西門開始，葉風的反應一直都很奇怪，一點也不像普通人，是他早就知道了，還是真的不把身份地位放在眼裏？西門自然希望是第二種，不對黃經理表示厭惡，並不代表他真的不討厭，偏偏大部分人的反應都會這樣。
這個葉風會是例外嗎？“哇，葉風，你終於來了，我們都望眼欲穿了！”King眼尖的看到了走進來的一個人。
“哼，擺什麼架子嘛！”瑞茲在一邊低聲表示不滿。
賀莎聽在耳里，卻不做聲。作為一名成熟的經紀人，她很清楚這種模特兒間的爭鬥是絕對不可避免的，而且，這也正是葉風需要習慣和學習的，可葉風壓根不拿瑞茲當回事，直接到最近的化妝枱前坐下來。
“嗯，旁邊這位帥哥是新來的嗎？看起來很不錯嘛！不過，好像有點眼熟，以前在哪家公司做的啊？”King擺出一副老前輩的樣子，打量着西門。
“真的很眼熟，一定在哪裏見過……”依琳也趁着做頭髮的間隙偷偷瞄了西門好幾眼，那墨鏡、那微笑、那氣質……“啊，你……你難道是……西門？”
“西門？”這個名字彷彿具有魔力似的，連正在忙碌的化妝師也停下手來。
“真的是西門……西門少爺！”King早早收起剛剛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
沒有回答，西門只是微笑着回以禮貌的回應。
“對哦，今天的秀好像是幫四方集團旗下的企業做的。”依琳興奮的說著，根本已經忘記自己的儀態。
眼見着接下來的發展不會很讓人愉快，西門決定還是趕緊離開這裏比較好。
“不好意思，我在這裏恐怕會打攪你們，還是到台下去觀看好一些。”
看着西門離開的背影，依琳把好奇的目光轉向葉風。
“為什麼西門會和你一起來啊？”
“對啊，剛剛好像還和你靠得很近哦！”King戲謔着說，卻不帶一絲惡意。
葉風實在沒有力氣來回答，結果，還是賀莎替他在一邊說明。
“他們是同學，小風不舒服，他送小風過來。”
“同學？”依琳的眼光立即從好奇變成了羨慕。
“別鬧了，趕緊準備了！”
賀莎知道再不阻止這話題，會變得很麻煩，於是，化妝師和其他的模特兒各自工作起來。
“要先吃點東西嗎？”賀莎關切的問葉風。
“吃不下。”頭還是暈暈的，喉嚨還是很痛，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走完秀再吃吧。”
賀莎點點頭，讓到一邊，看着化裝師開始忙碌，心裏卻一直記掛着剛剛想到的問題：西門。
不知道為什麼，賀莎忽然覺得圖柏的比喻並不完全正確。在她看來，西門更像……空氣！
他無聲無息的存在着，讓你依靠着他卻沒有感覺，他也根本不期待你的回報，可是如果你希望躲避他，就會像是屏住呼吸一樣，很快就會支持不住的重新大口喘氣，甚至比平時更依靠空氣。
就在剛才，賀莎知道自己已經開始不可遏止地認為西門是個好人，開始信任他，甚至喜歡他，即使是在葉風觀念的影響下，她對西門的觀感仍然在見到本人以後，大幅度的改變。
而葉風呢？是不是也和她一樣，被西門那種天生的人格魅力所影響？從剛才葉風居然沒有拒絕西門的幫助，這在她看來，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究竟是他另外有想法，還是已經放棄了報仇的念頭？
賀莎自然希望是後者，可是她更清楚葉風的脾氣，他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堅持了這麼久的事情。
葉風抬手試試自己的體溫……
嗯，果然已經降溫了，可是，為什麼身體還是這麼不舒服？這個該死的西門，究竟給我吃了什麼東西，真的那麼快就降下體溫，臉色也恢復不少，只是，那種無力感還是揮之不去。
葉風暗暗抱怨着，卻不想想，自己一天根本什麼也沒吃，怎麼會有力氣啊！任憑化妝師熟練地在他的臉上畫著，思緒卻已經飄得很遠。
那個西門為什麼要幫我？從在校長室見到我開始，帶我參觀校園、送我來這裏、幫助我和莎姐解圍、給我那個不知道是什麼葯的，他究竟有什麼企圖？我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會讓他感興趣的，難道……是他察覺了我的想法所以……不可能，我一直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葉風堅決不相信西門是單純的想幫助他，在他心裏，早就根深蒂固的認為西門是個冷酷無情、見死不救的魔鬼，當初只要他說一聲好，就能救一個人，偏偏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了，現在又怎麼可能會變成一個樂於助人的天使，只是……
不能否認的，這個魔鬼能給我帶來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就好像回到家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貪婪一下，所以才不願意拒絕他的幫助、所以才任憑他靠近自己、所以會毫不提防的在他身邊熟睡。
都說受過打擊的人會有野獸般的直覺，能夠輕易分辨哪些人對自己是有惡意的，哪些人才是真正的好人，那……我的直覺去哪裏了？為什麼在那個魔鬼面前，一切都好像失靈了？
西門坐在黃經理旁邊，出於禮貌和他交談着，讓那張本就泛着紅光的臉，更加因為受寵若驚而興奮，而他本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裏了。
今天是奇怪的一天，自從見到那個轉學生葉風以後，一直有不安的感覺在圍繞着自己。
從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一定見過葉風，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見過，而這大概就是不安的起源吧？以自己超人的記憶力，只要見過面，絕不會忘記，更何況是看起來這麼出色的人，可是，偏偏自己這次失敗了，應該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見到葉風根本是一個不愉快的記憶，所以自己才會努力忽略，究竟會是什麼不愉快的記憶呢？真的是一點概念有沒有。
再接下來，就是發現自己要一直幫忙下去，雖然我一向最不擅長拒絕請求，可是像今天這樣也真的是超過極限了，就像是我的內心一直在叫喊：幫幫他吧！為了能解答這個疑問，自己也順從內心的要求一直到坐在這裏，卻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不過，算了，難得就讓自己也當回猜謎的人吧！西門一向堅信時間是最好指示器，不管是什麼神秘的東西，在時間面前都是那麼微不足道，只要時間推移，他一定能知道一切，只是，那種不安的感覺該怎樣才能打退呢？舞台的序幕已經拉開，絢爛的佈景襯托着艷光四射的表演者，表演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