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齊寧芙聽見那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由得回眸瞅着站在她身後的男人,雖然在機場裏只是匆匆一瞥,但此刻她卻有他鄉遇故知的欣喜心情,因為至少她和他在語言上能溝通。
"是你呀!你也來玩嗎?"齊寧芙扯着喉嚨問他,因為這裏的音樂聲真的是震耳欲聾。
靳亞軒聽不清楚她說的話,於是彎下腰附在她耳邊問道:"你說什麼?"隨即,又將耳朵附在她的嘴邊,等着聆聽她的回答。
"你也來玩∣∣"齊寧芙吸了口氣,扯着喉嚨大喊。
靳亞軒卻站直身子,對她輕笑搖頭。
剛才貼近她的身子時,他忽地聞到一股令他薰醉的香氣。
那股香氣令他的心怦然狂跳,為了躲避那抹令他淺醉的薰香,他決定不再彎下腰和她說話。
等一首舞曲完畢,他抓緊這難得安靜的空檔時間問:"你來玩?還是找人?""我要找∣∣"齊寧芙話還沒說完,輕柔的華爾滋音樂又響起∣∣靳亞軒的眼睛散發出一抹令人無法抗拒的魅惑,緊瞅着她,"我能請你跳支舞嗎?"齊寧芙思忖地瞄了他一眼,心想既然花錢進來了,為什麼不痛痛快快瘋一場呢?
"好!不過先警告你,我的慢舞可能會讓你的腳受傷喔!"她的坦率令靳亞軒忍不住想笑,"相信我能忍受。"隨即他擁着她在場內飛舞着。
齊寧芙不禁瞠目結舌,他的舞技真的棒到無話說,而且很意外地她都沒踩到他的腳,她的心隨之飛揚,臉上的笑靨更為粲然。
在場外維護秩序的安炫不禁瞠目結舌地瞅看這一幕,他跟隨豹頭這麼久了,從未看過他有此興頭下場帶着客人玩,更別說是請女孩跳舞了。
而當安炫看清楚女孩的容貌,原來是在機場裏遇見的那女孩時,他忍不住莞爾一笑。
一曲華爾滋舞畢,靳亞軒帶着齊寧芙來到吧枱前。吧枱里的酒保見是豹頭本人,莫不戰戰兢兢的。
"請問要喝什麼?"酒保異常禮貌地詢問。
靳亞軒詢問的眼神瞅着齊寧芙,"你要喝什麼?"齊寧芙卻是眉兒一皺,"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喝過酒∣∣"靳亞軒已經領教過她的坦率,所以聽她直率地說沒喝過酒,一點都不以為意,他轉而吩咐吧枱里的酒保:"給我一杯Singapore,給這小姐一杯PinkLady,酒的分量要少。"齊寧芙聽不懂韓文,只能霧煞煞地看着他。
靳亞軒向她解釋道:"店裏不賣果汁,所以我幫你點了一杯很淡的PinkLady."齊寧芙點點頭,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可以相信他!
當酒保將一杯泛着粉紅色、誘人的瓊漿放在她面前,她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品嘗看看,她看着靳亞軒問道:"我可以先喝一口嗎?"靳亞軒寵愛地點點頭:"來,先警告你哦!只能淺嘗,雖然很淡但是它畢竟還是酒。"齊寧芙興奮地拿起酒杯,聽他的警告先淺嘗一口,感覺香香甜甜的根本喝不出有酒味,她隨即一杯飲盡,旋即吐口氣讚歎:"好香、好甜。"渴望的眼神睨視着他哀求:"我可不可以再喝一杯?"靳亞軒笑看她一眼,"香甜的酒更容易醉人,你千萬別上當。"齊寧芙卻眼兒一斜,俏皮地瞅着他,"實在是太好喝了,我真的很想再喝一杯。""好吧!"靳亞軒拗不過她,見她眼中渴望的眼神,遂又吩咐酒保再為她調一杯。
好喝!好棒!還想再要∣∣一眨眼的工夫,齊寧芙已經喝下六杯,可她似乎沒有半點停止的打算。
靳亞軒見她桃腮微暈,已有醉意,出聲勸阻:"你不能再喝了。"齊寧芙瞇着眼看看他,"我││"才說了個字,就咚的一聲趴在吧枱上,醉倒了。
靳亞軒惡眼瞪着酒保,"我不是交代你,酒的分量要少嗎?"酒保嚇壞了,膽戰心驚地解釋:"豹頭,我真的都調淡了,我將酒的分量減為原來的三分之一。"靳亞軒拿起寧芙未喝完的酒嘗了一口。嗯,酒保說得一點都沒錯,是寧芙自己沒酒量!
"好了,繼續做你的事。"他將齊寧芙打橫一抱,她在迷迷糊糊中嘴裏還直嚷嚷:"好喝……我還要……"靳亞軒不禁啞然失笑,抱着她經過安炫身邊交代了聲:"這裏交給你。"隨即從另一邊的門將她抱上三樓他住的地方。
安炫看着他將齊寧芙抱往三樓,心裏不禁暗自偷笑││豹頭終於開竅了!
靳亞軒將寧芙抱進他的住處,將她小心地安放在大床上,褪去她腳上的鞋子,並為她拉上被子,讓她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他凝神望着她,只見一頭如瀑般烏亮的長發,披瀉而下鋪在雪白的床單上,有着一股誘人的嫵媚;因喝酒過量,酡紅的雙頰更是嬌媚,剎那間他的心魂彷彿都被她勾走。
他不禁一陣怔愣!
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自制力彷彿在這剎那失控,他竟然不想移走他的腳步,只想多看她一眼,只想沉醉在這迷眩中,狂亂的心跳聲是他唯一聽到的旋律。
多看她一眼,他就覺得心中有一把熾熱不安的火焰不斷地燃燒着,血管里的血液也沸騰地僨張亂竄││他知道如果再不離開她,只怕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勃發的慾望。
為了避免發生不該發生的事,他硬是抬起腳步,一步又一步,離開他的住所,躲開見着她時所引起的慾念遐想。
他回到二樓的辦公室。
安炫發現了他,禁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搖頭。
他還是他;豹頭還是豹頭!
世紀裏最後的正人君子!
齊寧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這一覺睡得挺舒服的,彷彿躺在一朵朵軟綿綿的棉花上,真的是舒服極了。
倏然耳邊有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輕閉着眼眸的她被這聲音攪得睡得有些不安穩,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最後實在是有點不耐煩,突地吼了一聲:"吵死人了!別吵,我還想睡。"在屋裏的另一角落,靳亞軒和安炫正練武練得起勁,聽到她不耐煩的吼叫,兩人頓時停了下來,回頭瞅着躺在床上的齊寧芙,不禁相視而笑。
"她真的醉了,都不知道身在何處。"安炫淺笑着道。
"一點都沒錯!唉!一個女孩子出門,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靳亞軒慨嘆一聲。
"她算是幸運碰到我們,如果是碰到一些存心不良的人,她這會兒還能睡?"安炫譏諷。
靳亞軒從榻榻米上跳下來,拎起大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珠。"好了,今天就練到此,不練了。"他是怕又吵到寧芙的睡眠。
安炫也隨後跳下來,一臉詫異地問:"不練了?"每天他總會陪着亞軒練武練上五、六個小時,怎麼今天才一會兒的工夫就不練了?
安炫不經意的眼神瞟向睡在床上的齊寧芙,忽地恍然大悟,他的嘴邊泛起一抹促狹的訕笑,"是不是怕吵到床上那位小姐?""去!"靳亞軒逃避地嗤哼一聲。
安炫轉為認真地瞅着他,"豹頭,你是不是看上這女孩?""看上?"靳亞軒不解安炫的用詞。
"對呀!我第一次看見你會對一個女孩子笑,就是對她。"安炫不假思索地指着床上的齊寧芙。"在店裏,你第一次親自陪的客人,也是她!所以我才會說,豹頭你是不是看上她?"靳亞軒乍聽,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微一笑,"說實在,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她好像與我滿有緣的,人與人之間凡事要講求緣分,也許是我與她有緣吧!"安炫察覺到他臉上的微笑和以往不同,是發自內心的微笑,看樣子,豹頭這回是真動了凡心。
思及此,他不由得也露出笑容。其實這是他所樂見的事,不然豹頭的心裏一天到晚只掛記着"程靜月",能讓他轉移目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豹頭,既然不練了,那我回去休息了。"安炫想儘快離開,企圖替他製造機會。
靳亞軒斜睨他一眼,淡淡說道:"好吧!早點回去休息。"安炫不啰唆地拎起置於一旁的外套,迅即離開靳亞軒的住處,並替他關上大門。
靳亞軒待安炫離開后,他走進浴室扭開蓮蓬頭,讓溫熱的水嘩啦啦地沖擊身體。
睡夢中的齊寧芙倏然蹙着蛾眉,一會兒是窸窸窣窣的嘈雜聲,一會兒又是嘩啦啦的水聲!她不悅地坐起來嘀咕着:"怎麼這麼吵?"當她睜開眼睛看清楚周遭的一切時,頓時愣住了!
這並不是她飯店的房間,剎那間她只覺得腦袋一陣沉重,勉力地回想着昨天的一切∣∣她想起來了,昨天她為了由美特地去豹頭的酒店想找豹頭,結果豹頭沒見着,卻遇到在金浦機場內相識的男人。他請她喝酒,那酒實在好喝,喝着喝着她就睡著了,醒來卻在這裏!
"天哪!"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貞操",不由得驚呼一聲,從床上跳起來,翻開被子仔細查看床罩∣∣沒有血漬!
她安心地鬆了口氣。
此時,靳亞軒剛好從浴室走出來,而齊寧芙的眼睛正不偏不倚地對準着他。
他赤裸的上身還濕濕的,正泛着沐浴后耀眼的光澤,古銅色健碩的胸膛尚留着幾滴水珠。齊寧芙若癡若狂地猛盯着他瞧,眼前這個男人身材好棒哦!
靳亞軒驚訝地看着她那眨也不眨瞅着他的眼睛,笑道:"哪有女孩子這樣看男人!"嘴邊泛着一抹揶揄的笑意。
"我有五個兄弟,男人的身體我早已經習慣了。"齊寧芙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膀。
靳亞軒面對她的直率,有種莫可奈何的不知所措,他走到屏風的另一邊,迅速地穿上衣服后再走出來,他走到床對面的沙發上端坐,深邃的眼眸露出一抹逗趣地瞅着她。
"你住哪裏?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哎呀!"齊寧芙倏然一聲驚叫。"糟了!我根本沒記是哪家飯店?""什麼?"聞言,靳亞軒驚惶地跳了起來,睜着一雙不能置信的眼看着她。"住哪家飯店你都不知道?"齊寧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真的沒記下飯店的名字∣∣"她抬起頭,露出無辜的笑臉。"韓文每個字都像是畫符號一樣,我不認識它,想必它也不認識我。"靳亞軒真的被她打敗了,他無奈地將頭往後一仰,深深嘆口氣,隨即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哪有觀光客連自己住在哪家飯店都不清楚的!"齊寧芙卻理直氣壯地跳起來,站在床上俯視着他,"其實我本來沒打算住飯店,而是要住在朋友家的,哪知道她跟她母親嘔氣,竟連我都不見!"說著還氣嘟嘟的手扠着腰,不滿地抱怨着:"我可是從大老遠特地來看她的耶!所以一怒之下,我就從她家出來找了部計程車送我去飯店∣∣""那你既然又跑出來玩,總不能不記住飯店吧?"靳亞軒的聲音充滿無奈。
"玩?我才不是出來玩吶,我是出來找人算帳!"齊寧芙想起那個叫豹頭的男人害了由美,更加氣急敗壞。
靳亞軒此時才想起,當時他站在二樓的辦公室發現她時,她的神情似乎就是在找人。
"你找人怎麼會找到酒店來?難道說那個人也在酒店裏嗎?"說到此,齊寧芙怒氣沖沖地從床上跳下來,"我要找的是那家酒店的負責人,豹頭!""你要找豹頭?"靳亞軒不禁愣了愣,他向來不與人結怨,尤其是女人,她為什麼指名找他?"你找他有什麼事?""是他害得我的朋友跟她母親嘔氣,還跟我翻臉!"她說得慷慨激昂。
"不可能的,豹頭不是這種人。"靳亞軒此時已是一頭霧水。
齊寧芙卻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她走到他面前,發現自己的身高才到人家的胸,只得很無奈的仰頭看着他,"你憑什麼說他不是這種人?""因為我就是豹頭。"靳亞軒神情慎重地說著。
齊寧芙訝異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睜大水靈靈的眼睛看着他。"你就是││豹頭。""不錯,我就是豹頭。"他雙手環在胸前,逗趣地瞅着她。
齊寧芙態度驟變,她眼底露出饒富興味的光芒,視線在他身上打轉,"確實是有那份能耐,能將我的朋友迷得跟她母親嘔氣∣∣""喂喂!你在說什麼?"靳亞軒還是頭一次讓女人當著他的面對他評頭論足。
"你還真有魅力。"齊寧芙冷冷譏諷着他。
"行了、行了,小姐你說了半天,但我真的一點都沒聽懂。"這種無理的指控,讓他的臉上略有慍色。
齊寧芙看出他臉上的慍色,也生氣地往床上一坐,兩眼瞪着他。
靳亞軒實在拿她沒轍,只得緩下臉色問道:"好吧!你說,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她叫由美!"齊寧芙氣急敗壞地大叫。
"由美……我好像有點印象……"他極力思索着這名字。
半晌,他驚呼一聲:"我想起來了,那天她母親跑來酒店,要強硬地將她帶回,但她卻執意不與她母親回去,我還派人將她們帶進辦公室詢問,記得那女孩說她目前就讀梨花女子大學∣∣你指的是不是她?"他求證的眼神瞅着齊寧芙。
"沒錯,就是她,她母親拿她沒辦法,所以才會打電話給我,希望我能勸她,誰知道昨天我去她家,她竟然連我都不見,直嚷着要見靳亞軒……靳亞軒?你就是靳亞軒?"齊寧芙驚愕地看着他。
"沒錯,我叫靳亞軒。那天我實在不能忍受,她為了到我的酒店上班,竟荒廢了學業,這是不值得的,所以我當她的面下令,不准她再踏入酒店一步。"他將那天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給齊寧芙聽。
齊寧芙終於明白事情的經過,也才知道為什麼由美的母親並不氣豹頭,反而在言語上對他相當推崇。
"你知道嗎?韓國的女孩能上梨花女子大學是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她有這才智卻放棄,若你是我,你會怎麼做?"他伺機反問她。
齊寧芙頓時啞口無言。
"對了,現在你還睡在我的床上∣∣"靳亞軒笑謔地指着床。
"啊!這是你的床,這麼說這是你家嘍?"齊寧芙錯愕地睜眼瞅着他。
"沒錯,因為你喝醉了。"他實感無奈。
"我喝醉了?你不是說那種酒很淡?"靳亞軒無奈地輕嘆一聲,面對着不講理的女孩,還真是有理說不清。"小姐,酒是很淡,但像你那樣牛飲,再淡的酒也會醉人。"她是有那麼一點印象,她的確喝了不少杯,想到是自己不知節制,她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對不起!錯怪你。"面對她的坦率,靳亞軒不禁莞爾。"我想問你,你叫什麼名字?晚一點我派人去查查漢城所有的飯店,看你是登記在哪家飯店。""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了,我姓齊,叫齊寧芙。"她仔細地報上名。
"齊寧芙……"靳亞軒喃喃自語,彷彿要將這名字深記在腦海中似的。"很美的名字。""是奶奶取的。"齊寧芙嬌美的容顏盈盈淺笑着。
"之前你說你有五個兄弟,是真的嗎?"他想多了解她。
"何只有五個兄弟,我還有二個姐妹吶!"她對他淘氣一笑。
"這麼說你家一共有八個兄弟姐妹?"靳亞軒不禁一怔!
"沒錯!我家好熱鬧,每天幾乎都是熱鬧滾滾的。"她得意地炫耀。
"你的父母親一定很累。"他故意逗她。
提起父母親,無意間觸及了她的傷痛,她臉上現出一抹沉痛,"我的父母親都已經過世了,我們是跟奶奶一起生活,還有百合姨照顧我們∣∣"靳亞軒沒想到會觸及她的傷痛,連忙一臉歉意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齊寧芙卻在轉瞬間又恢復之前的直率,她釋然一笑,"沒關係,不知者無罪,再說奶奶和百合姨的愛,早就彌補了我們失去的愛。"她水靈靈的美目霎時綻放出炫目的璀璨光芒。
靳亞軒意味深長地覷着她。她毫不矯飾的率真令他如沐春風般溫暖;她的笑容更像是溫暖的陽光,令他整顆心都暖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