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曉伶才打開門，便看見齊恩在客廳里看電視。
帶上門，曉伶下意識低下頭，放輕腳步走過客廳。自從酒醉事件過後，她每次和齊恩獨處都覺得很尷尬。
“咦？你沒跟他們去跨年啊？”看見曉伶，齊恩滿臉詫異。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四點多卓凡沒課後，就和學生會的人相約去墾丁。齊恩因為要上課到五點半，所以就不去跨年，自願留下來看家，可是那個前提是；他以為曉伶也有去。
“啊？”曉伶一臉愣愣，被問得不知所云。
“卓凡他們說要去墾丁跨年，我以為你也有要去……”這死卓凡竟然騙他！
“沒有啊……我不知道這件事。”曉伶連連搖頭。
齊恩忍不住翻眼，輕嘆了口氣。真是感謝啊……這樣的處心積慮……
難怪早上裕堯學長特地拿了瓶水果酒給他，然後笑得一臉奸詐地說什麼是男人的話，今晚就行動……這……要他行動什麼啊！真想指死那群心術不正的學長……
“希雅她也出去了嗎？”曉伶困惑地問。
“嗯，她跟以安出去卿卿我我了。”瞅着曉伶，齊恩有些擔心，不知道曉伶會不會因為這樣就整晚躲在房間裏不出來。
“那……今天晚上？”
“我跟你看家。”齊恩點點頭。
“喔……”曉伶應着，緩緩走進房間裏。
齊恩皺着眉，望着那緊閉的房門，覺得有點受傷了。
晚上七點多，齊恩的肚子開始餓得直叫，不過曉伶還是待在房子裏。到了八點，齊恩走到門前，打算要出門了。
“算了……”齊恩喃喃道，接着又走回客廳。
八點半，齊恩自沙發上起身，目光瞥向曉伶的房間。睡著了嗎？從六點進去后，就沒聽見任何聲音了。即使知道曉伶不是因為討厭他，可是……還是很介意！
齊恩走到曉伶房間外，輕輕敲門。
“曉伶，是我。”
門內突然傳來‘碰咚’的聲音，齊恩微微詫異，正想再敲門時，門卻開了。
曉伶睡眼惺松地望着齊恩，頭髮也有點凌亂。
“有事嗎？”曉伶的聲音也是睡意濃濃。
“你在睡覺啊……”齊恩眨眼。
“呵呵……”曉伶尷尬地笑了笑。
齊恩露出笑容，心裏的鬱悶總算一掃而空。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晚餐？”
“好啊，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房門又關上，齊恩轉身往門口走，步伐輕鬆了許多。
一小時后，齊恩和曉伶回到家裏，同時拎着一袋食材。
換上拖鞋，曉伶提着袋子走進廚房，齊恩則在後頭跟着。
“這樣好嗎？會不會大麻煩？”齊恩倚在廚房門口，看着正圍上圍裙的曉伶。
因為他們出門的時間太晚了，所以曉伶就提議乾脆買東西回來煮，同時也算表達她酒醉事件的歉意。
“不會啦！”曉伶笑笑地說，頭也不抬地開始清洗起蔬菜。
菜洗好后，曉伶轉過身，這才發覺齊恩還站在門口。
“你去坐着吧。這邊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嗯，交給你了！”
凝視着曉伶幾秒，齊恩露出淡淡的笑容。
齊恩回到客廳，打開電現。搖控器拿在手上按個不停，新聞、電影、綜藝節目……一台換過一台。
廚房裏鍋鏟相碰的聲音正熱鬧着，齊恩坐在沙發上，雙手按着自己大腿，因為總有股衝動想往廚房跑！
半小時過後，曉伶端着兩盤什錦炒麵走到飯廳。
“齊恩，可以吃了！”
齊恩關掉電視，笑嘻嘻地走到飯廳。
“曉伶，我剛剛突然有種錯覺耶。”
“怎麼了？”曉伶脫掉圍裙的動作忽然停下。
“我剛剛竟然想喊你，媽！”齊思仍是笑。
穿回圍裙，曉伶的表情淡淡的，拿起其中一盤炒麵，跟着又轉回廚房裏。
“怎麼了？”
“有什麼不對嗎？”齊思跟了過去，一臉困惑。
曉伶忽地轉過身，抬眼望着齊恩。
“我想撒把鹽巴放在你的面里！兒子！”
齊恩眨下眼，吞了吞口水。他的晚餐啊……
“娘！我錯了！”
結果，鹽巴沒撤，倒是多碗紫菜蛋花湯。
齊恩慢慢喝着湯，心底洋溢一股平靜溫暖。很久沒有這樣了！打從心底感覺滿足與安心，就像家一樣。
“味道怎樣？還可以嗎？”曉伶停下筷子，望着齊恩。
“很好吃！”齊恩笑彎眼睛。
曉伶嘴角微微含笑，繼續動筷子。“曉伶，你常下廚作萊嗎？”齊思吃了一會兒后，突然問。
“還好，除非逼不得已。”曉伶微微抬起眼帘。
“因為一個人吃飯挺無聊，也挺麻煩的。而且，我討厭洗碗、洗鍋子。”
“那以後我幫忙洗碗、洗鍋子好不好？”齊恩瞅着曉伶試探地問。
“啊？”曉伶怔了怔。
齊恩眨下眼，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外面的東西我幾乎吃膩了，我覺得你作的還比較好吃。以後你作菜，我就負責清洗好不好？”
曉伶眨眨眼，拒絕的話想不出來！
齊恩仍是定定凝望曉伶，有所祈求的眼神竟像小動物一樣無辜。齊恩是個俊帥的男孩沒錯，可是也常流露出無邪的孩子的表情，不是裝可愛反倒像人格特質。這讓女生，很難拒絕。
曉伶垂下目光，暗暗嘆口氣。
“好吧……”
齊恩笑了，像個孩子得意洋洋。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新年度開始，上課一起出門，下了課就一起去買晚餐的食材，同住似乎就是這麼一回事。有時中午的時候，曉伶還會接過齊恩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齊恩會興奮地說，晚餐想要吃什麼什麼。
只有在這個時候，曉伶才會突然覺得，原來齊恩比她小！可是又該怎麼說呢？原來被撒嬌的感覺其實也不錯。
日子安安穩穩的過，很快地期未考也跟着來臨。曉伶因為是三年級，上的課少考的科目自然也少，但齊恩就不是了。大學生涯里最燦爛的時候就是二年級，而課業最繁重的時候也正是二年級。
期未考前一個禮拜，齊恩開始閉門苦讀。
凌晨一點多，齊恩房裏的燈還亮着，曉伶站在門外猶豫着要不要敲門。大學生嘛……本來就常熬夜，一點兩點又算什麼呢。
沒有敲門，曉伶走進廚房裏窩了一會兒，再走出來時，手上多了個盤子和杯子。
“齊恩……”曉伶輕輕喊，也輕輕敲門。
齊恩很快就打開門，表情有些驚訝但精神還不錯。
“曉伶，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啊？”說著，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聽見齊恩的問話和表情，曉伶突然覺得有點錯亂，怎麼好像她才是熬夜K書的人？
“我剛剛起來上廁所，看見你房裏燈還亮着，就過來敲門了。你打算幾點睡啊？”曉伶笑了笑。
“有吵到你嗎？再一下我就要睡了。”
“你頂多只能吵醒蚊子而已，別對我太客氣。來、這是你的宵夜。別太晚睡，晚安。”曉伶笑盈盈地說。
“謝謝……”齊恩愣愣接過杯子和盤子，杯里是阿華田，盤子上是三明治，獃獃的表情好像腦中思緒突然中斷。
曉伶微笑着轉身走回自己房裏，心底突然有種佔了上風的感覺。一直以來太體貼、大呵護，就是和齊恩相處的感想。雖然有人呵護是很好，但是面對齊恩，她衷心覺得真的不想只是被保護而已！
拿着宵夜，齊恩默默關上門，中斷的思緒慢慢連接上，感動剎那湧上心頭。
有多久沒感覺這樣的體貼了？啜飲着溫熱的阿華田，齊恩感覺到一股甜人心坎的溫暖。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寒假開始，曉伶將行李打包好準備回家過年。其他三人，希雅因為要陪以安，卓凡和齊恩則要忙學生會的事，所以同住的四人里，曉伶是第一個返家的人。
回家的當天，曉伶讓齊恩載去車站，臨上車前齊恩還買了便當和飲料給曉伶當晚餐。
“謝謝，回去時騎車小心點。”接過便當和飲料，曉伶笑盈盈地說。
齊恩望着曉伶，真的覺得好捨不得。
“嗯，到家了記得打電話給我。”
曉伶點頭，仍是微笑，但一股不舍突然油然而生。
鈴聲急急響起，曉伶轉身上車；座位在車廂中，恰巧靠窗，曉伶坐下后往窗外望去，齊恩還站在月台上向她揮揮手。
火車啟動，揮手的身影越來越小，窗外的風景不斷在急駛中改戀，但揮手的身影卻仍停留在曉伶眼底。
曉伶望着窗外的風景，心底悄悄蔓延惆悵。回家一向都是高興，但這回卻像失落了什麼一樣，心情忍不住沉重。
好像若干年前，她從高雄連夜北上，紅紅的眼睛明明有掩不住的傷痛，但平靜的表情卻又像不曾流淚。而唯一無法否認的是，只有道自己都不明白的失去，那感覺心彷彿缺了一個角。
如今，曾經失去的東西在遇見齊恩后，似乎正一點一滴的回來，雖然感覺依舊不安，但卻已不再害怕。
兩小時后，火車通過彰化，窗外已是一片夜黑，只有屋舍與車輛的點點亮光。曉伶靠在窗邊，心裏無聊到極點，一個人坐火車時最大痛苦莫過於如此。
手機鈴聲忽地響起，寧靜的車廂里顯得刺耳，曉伶慌慌張張打開背包，連忙伸手進去撈着。
手機撈到，來電顯示是齊恩。
“喂，齊恩，找我有什麼事？”曉伶刻意降低的音量，卻仍俺不住欣喜。
“你到家了嗎？”
“還沒，才剛過彰化而已。還要兩個小時才會到家，我好無聊喔……”明顯撒嬌的語氣曉伶想也不想地就說出。
“呵呵……真好，我這裏快忙翻天了，開了兩個多小時的會，現在才中途休息，恐怕又要開到七八點了。”齊恩的笑聲自電話彼端暖暖傳來。
“那不是你載我來坐車后，就開始開會了嗎？是卓凡虐待你們嗎？”
“呵呵……卓凡沒那個膽子，是社團研習的地點擺不平，六福村和月眉正五五波對決中！”
又是一陣笑聲。
曉伶微皺眉頭，真是……沒效率啊……
“如果是我，那兩個地方我都不想去，全都貴的要死……”
“別這樣子嘛……如果是去六福村的話，我還可以順便去看你耶！”
“呵呵呵……是喔……不是你們想假公濟私趁機去玩一趟？”
笑話！以為她沒玩過社團啊？
“嘿嘿！大家心照不宜嘛……啊？沒關係，你們先走……我等下去找你們……”齊恩的聲音突地遠了些。
“你有事？”聽到彼端的對話，曉伶不由得有點怯意。
“沒有啦，卓凡他們要去吃飯，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而已。”電話彼端雲淡風輕，彷彿只是蒼蠅蚊子突然來擾。
曉伶聽着心一驚，看看手錶都快七點了，齊恩竟然還沒吃飯！
“那你還不快點去吃飯？等我到家了就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喔……好吧。”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嗯，拜拜。”切斷電話，曉伶有點悵然若失，不過嘴角的笑意一時卻還褪不去。
她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在無聊至極的時候接到這通電話，一通充滿關心和……在乎的電話。真的，手機確實是劃時代的發明，而那句電信業的廣告詞也是貼切，的確真的是“只有X傳，沒有距離”。
真是奇妙！好像自從遇見齊恩后，身邊的每一件事都開始變得不可思議，原本寧靜的自我世界逐漸宜喜宜嗔，過去的傷痕也漸漸雲淡風清，不再因回憶而情緒起伏。真不懂，怎麼齊恩一個人能有這麼大的魔力呢？
細細回想着遇見齊恩后的每一件事，剩下的兩小時車程曉伶不再感覺無聊，甚至是聽到火車廣播后才赫然醒悟，原來已經要到家了。
三分鐘后，火車到站，曉伶的心情仍不踏實，總覺得好像在作夢。四個半小時的車程結束，從高雄到新竹，這其間的距離沒有真實感。
拉起夾克的拉鏈，曉伶緩緩走出車站，一道迥然不同於高雄的寒風忽地迎面而來，曉伶忍不住縮起身子，頭一次強烈起想念高雄了！
書香◎書香www.bookspice.com書香◎書香
寒假怎麼過的，曉伶沒有印象，只知道日子一天又一天。等到快要結束的前一禮拜時，就向家裏隨意編了個借口，提早回來高雄。
來高雄念書的兩年多，這恐怕是她第一次這樣想回高雄，甚至不想去深究原因，難得隨心所為。反正，這世界有很多事本來就沒道理，自然也不差再多這一樁。
從火車站搭公車回到學校，曉伶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會提早回來。或許也可以說，她沒有機會告訴任何人，即使是和齊恩的聯絡也僅止於回家后的報平安及過年的問候而已。整個寒假裏，齊恩沒有打電話找她，而她也找不出借口，儘管她自己很想。
一個多月的假期，想念悄然潛伏在心底，總是在平靜中三不五時就出現撩撥。有時明明是看着嘻嘻哈哈的電視節目，心也會在剎那間驟然抽離，徹徹底底意識到只有一個人的自己有多寂寥。
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曉伶提着有些沉重的行李，陽光是微微熱度的溫暖。但奇怪的是，每走一步曉伶就覺得心裏踏實了些，好像自己正朝着歸屬的地方前進。
嗡……口袋突然傳來手機麻麻的震動。曉伶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往人少的地方走去，然後按下通話鍵。
“喂，曉伶，你什麼時候要回來高雄？”電話那頭是熟悉的聲音，聲音里透着幾乎要觸動曉伶心弦的情緒。
“我……剛剛回來。”曉伶壓着濃濃的鼻音，表情欣喜。
“啊？”電話那頭呆住了。
“我現在……已經在高雄了！”聲線在最後突然拉高，曉伶高興極了。
“什麼！”
曉伶把手機拿遠了點，電話那頭聲音很大。不知道是嚇到了？還是……
“我就快到家了……”
“等一下！你不要動。你在哪裏？”電話里齊恩的聲音很着急，並且傳來“匡咚”的碰撞聲。
“我現在走到學校附近的0K了……”曉伶眨眨眼，覺得滿腹疑竇。
“好，你別再走了，我這就來。”嘩！電話掛斷了。
曉伶怔怔地望着手機，心裏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齊恩的那種表現算不算是……高興？
五六分鐘后，齊恩喘噓噓地出現在曉伶的眼前。
他真想念她……為怕給她添麻煩，整整壓抑了一個多月不敢打電話給她，可是又每天都期待能聽聽她的聲音。—個多月寒假看不見她，幾乎要他每天心神不寧，從受教育以來，他可還是第一次這麼討厭放假啊！
“你……怎麼……不打通電話……”齊恩手扶着柱子，慢慢蹲下身喘氣。
唉！也不打通電話來，好讓他去接嘛……好想好想自己是第一個見到她的人……
曉伶走上前並也蹲下身子，朝齊恩困惑地眨眨眼。
“你幹嘛這麼急啊？”
“我……”齊恩抬起頭，順了——下氣。
他真不敢相信，明明他是和曉伶分開了一個月，怎麼感覺全然沒有變淡呢？
“嗯？”看着齊恩額上的汗水，曉伶好像拿起面紙幫他擦去。
待氣息乎穩，齊恩總算完整說出句子。
“我想……第一個看見你。”
看見……她？曉伶眨眨眼，思緒轉不大動，但欣喜和紅潮同時湧上臉龐，曉伶抿着唇無聲地笑了。
“寒假好嗎？”齊恩望着曉伶，眼神清亮炫目。
凝望齊恩，曉伶的笑意竄在唇邊；想念的話不自覺脫口而出。
“見到你，很好。”
“我也是……”話語在心頭回蕩着，齊恩也笑了，笑容和眼神一樣炫目。
曉伶瞧着，心跳突地加快，這假期最後的餘韻非常美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