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我交代的事都辦好了嗎?”

坐在董事長座位的秋慶慈,神態自若的看着眼前的部下。和她相比,男子顯得有些不安。

“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秋慶慈嚴厲的瞪了男子一眼,“我做事還需要你的批准嗎?”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

“夠了,你下去吧!”

斥退了男子后,秋慶慈向秘書交代了一聲便離開公司。她沒讓司機送她,而是自己親自開車,在路上還停下來買了一束新鮮的白玫瑰。

……目的地是一家位於郊區的療養院。

一想到裴翼知道消息后的表情,秋慶慈就覺得高興;但光是這麼做還不夠,因為這是裴翼欠她的。她只不過是向他報復自己的痛苦罷了,為什麼沒有人能了解?

捧着花束,秋慶慈走向一個穿着純白洋裝的女人,雖然看起來將近五十幾歲的容貌,但是女人的臉上卻洋溢着少女般的笑容。

秋慶慈壓抑住想喊她“媽媽”的衝動,微笑地站在秋母的面前。“啊!你來了!”秋母親昵地拉着秋慶慈的手,秋慶慈則把手中的花束遞給她。

“這送給你。”

“你怎麼會知道我最喜歡白玫瑰?”秋母甜甜的笑了。

是你告訴我的啊!秋慶慈藏住心底的苦澀,拉着母親往庭院走。自從那一天,裴翼到秋家的那一天起,她的母親就精神崩潰,忘了父親,也忘了她。秋慶慈曾試着讓母親想起她的存在,但是對母親而言,回想起關於父親的日子太過於痛苦,所以她寧可忘了一切,包括自己惟一的女兒。

這一切都是裴翼害的!

秋慶慈的雙眼燃着憤怒,十五年前母親就曾因知道父親有外遇而住院過,好不容易病情慢慢的穩定下來;裴翼的出現卻使得母親的病情再度惡化,惡化到居然連自己的女兒也遺忘了!

“你的心情不好嗎?”

母親的聲音在耳邊柔柔的響起,秋慶慈連忙擠出笑容。“沒有啊!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是嗎?可不要太辛苦了喔!”

對於母親的關懷,秋慶慈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因為母親忘了自己,秋慶慈只好在不刺激她的情形下接近她。記憶力退化至少女時期的母親,把秋慶慈當作來醫院探望家人的女孩;慢慢的,兩個人才如此熟稔。

就算媽媽忘了她是誰,但起碼她還把她當成朋友;對她而言,這或許是最幸福的吧!

“不說我了,你最近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秋慶慈和母親並肩坐在庭院設置的木椅上,由於陽光的照射,母親蒼白的臉龐顯得稍有血色,但是母親的笑容顯得好虛無。

“我一直重複做着一個夢。”

“夢?”

“是啊!”秋母抬起頭,凝望着天際,“每次做了那個夢,我就會想着,我是不是有個孩子?”母親的話讓秋慶慈的心漏跳了一拍。她該不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一切吧?

“是怎麼樣的夢?”

“夢裏面,有一個好可愛、好可愛的小男孩。”

“小男孩?”

“小男孩哭個不停,所以我就拿糖果給他,問他是不是迷路了。”

為什麼會是男孩?秋慶慈盯着母親的側臉,“然後呢?”

“然後,小男孩說他媽媽不要他了,所以我……”

發覺母親的異狀,秋慶慈趕緊抓着她的肩頭,“好了,不要再說了!”但是秋母彷彿沒有聽見秋慶慈的聲音,拚命的揮舞着雙手,將她推開。“對不起、對不起!”秋母口中喃喃的念着,然後放聲哭了出來。大聲哭叫的秋母引來醫護人員,在經過一番的掙扎后,終於在醫護人員的壓制下,被帶回個別病房。騷動平息之後,秋慶慈向醫護人員詢問母親近況。

“前一陣子不是很穩定了嗎?”

“秋太太好像是在這一兩個禮拜開始做惡夢的,幾乎每天都是邊哭着說對不起,邊被夢境嚇醒。”

“做惡夢?”

“是啊!可能是看到有病患家屬帶小男孩來,想到什麼了吧!或許,這就是她病情的來源。”

向醫護人員道過謝后,秋慶慈離開療養院。在母親夢境的男孩,難道是裴……翼!?她從未聽說母親見過小時候的裴翼,或許是因為母親現在的精神狀態是回到了年輕時代,所以夢境裏的裴翼才會變成小男孩。但是母親為什麼要道歉?該道歉的不是裴翼嗎?如果不是他的存在,秋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抬頭仰望母親所凝視的天際,秋慶慈下定決心,絕不原諒將母親逼到絕境的裴翼。

一大早,韓洛水在步出家門后,優閑的看着無雲的天際,這樣清爽的日子,只可惜要上班,要是能夠悠哉的出外踏青該多好。正當他這麼想着,一輛從未出現在家門前的車子停了下來。就算韓洛水再優閑,也知道出事了。韓泠熙搖下車窗,“上車!”聽到弟弟帶着威脅的口氣,韓洛水只好丟下自己的愛車,乖乖的上了他的車子。“發生了什麼事嗎?”車子尚未發動前,韓洛水便迫不及待的問着。韓泠熙會出現在這裏就已經是新聞了,更何況是威脅自己上他的車。除了感到新鮮以外,他還嗅到了緊張的氣氛。

“我剛才接到消息,和我們合作的零件工廠被人合併了。”

“啊?被合併?”

那家零件工廠從十年前就開始和韓家合作,長久以來相處得還算是愉快,之前雖然聽說過要交給第二代經營,但第二代的小老闆也說過將和韓家繼續合作……沒料到居然會悶不吭聲的被人給合併了!

“而且聽說是被秋家給買走的。”

“秋家?”

韓洛水驚訝的看着專心開車的韓泠熙,不明白主要從事關於紙製品生產的秋家,為什麼會收購電子業的零件工廠?就算是要轉型,未免也相差太遠了吧!“故意挑上和我們有關係的工廠,想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秋慶慈的用意,一定和裴翼脫離不了關係。韓泠熙憤怒的沉下臉,這件事要是讓裴翼知道了,他不知會有多自責。

知道弟弟在想什麼,韓洛水忍不住要為秋慶慈平反一下,畢竟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公司開玩笑。“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韓泠熙冷笑着,“對她沒有好處,但是對我們的打擊可大了。”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好處卻還去做,不就是因為評估過得到的效果會遠大於自己的損失。

“那家工廠在三天後有一批零件要送過來的,如果遲了,我們公司的貨就會趕不出來,你知道延遲交貨要付多少違約金嗎?”

“三天後?”

在人事室工作的韓洛水對於公司的買賣並不清楚,他在這方面不如韓泠熙般有才能,但是他也明白商場如戰場的道理;姑且不論要付多少的違約金,只要無法如期交貨一次,以後就很難讓人信賴了。

“現在只有想辦法向沒有簽約的工廠購買零件了,看看能夠買到多少。”

“但是,沒有簽約的工廠都是比較小型的,在數量上恐怕不足以彌補吧!”

“所以我才會找你出來。”韓泠熙拿出一份名單,交給韓洛水,“這是工廠的老闆給我的小型零件工廠名單,拿出你的魅力,一家一家的去問。”

“一家一家的問?”

看看名單,少說也有三、四十家,今天是否能夠跑完都是個問題。

韓泠熙堅決的點頭,“一定要親自去問。”

在這麼短的時間就要人家趕出零件是一個問題,另一方面,韓泠熙是擔心秋慶慈會對這些小型的零件工廠施以威脅,不讓他們賣零件給韓家。

要對抗秋慶慈的威脅,就只有打出人情攻勢。俗話說見面三分情,再憑着他和韓洛水的三寸不爛之舌,成功的機率或許可以大增。“說的也是。”韓洛水拍了一下韓泠熙的背,神氣的笑着,“既然那個女人想玩,不認真應付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沒錯!”挑起戰火的是秋慶慈,韓泠熙自然有義務奉陪到底;要是在這裏認輸了,他還有什麼資格保護裴翼?兩個人在歷經這麼多的艱辛,好不容易才彼此心意相通,怎麼能夠讓秋慶慈隨便破壞?等着瞧吧!韓泠熙在心底對着秋慶慈喊着。

“不管有多少,只要能夠先將存貨撥給我們,就已經是感激不盡了!”面對小型零件工廠的負責人,韓泠熙幾近九十度的鞠躬請求,口氣也是讓人跌破眼鏡的謙卑。向來負責管理部下、和下游工廠打交道的韓泠熙,始終是一副傲慢自大的性格,即使是面對向公司訂貨的對象,也總是自信滿滿的,從來沒見過他對人這麼客氣。

畢竟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雖然錯不在韓家,但是只要貨交不出來就該由他們自行負責。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戰友,沒有事先預料到這一點,全盤將零件交給一個工廠來生產,其實就是韓家本身的失誤。

“價錢上可以再商量,我們現在急需這批零件!”

就算可能會造成損失,韓泠熙也要把零件補齊。

“這件事洪老爹已經通知過我們了,你就放心的派人來取貨吧!”負責人爽朗的笑着,“不過數量真的不太多喔!”洪老爹就是工廠被秋家合併的前任負責人,因為長年以來和韓家的合作,使得兩家有着深厚的感情。對於這次工廠被合併的事,他一直對韓家感到萬分的過意不去,但是兒子都已經把工廠給賣了,他也沒有資格說什麼,只好盡量的在各方面幫助韓泠熙,讓他在買零件時較為順利。

離開廠后,正好韓洛水打了通電話過來,韓泠熙按下通話鍵。“情況怎麼樣了?”韓洛水開口的第一句也是韓泠熙最想問他的,對於兄弟倆依然存在的這份默契,韓泠熙淺淺的笑了。

“洪老爹也事先打過招呼,目前問的這幾家都是OK,但是加起來的量還不到百分之二十。”

“我這邊有兩家目前沒有存貨,其它的也是沒問題,但光是這樣還是不太夠。”韓洛水的說法較保留,事實上就算是加上他問來的數量,根本就還不到總量的百分之三十。

因為在時間上太過匆促,只能要求調度存貨,但是大部分的工廠存貨都不多,而韓家這次又是大數量的訂貨,要湊齊這個量確實有點困難。

如果時間夠長的話,應該是可以另外向其它的工廠訂貨,畢竟洪老爹將先前的訂金全數退回,但是秋慶慈卻故意選擇這種時間攪和,分明是想給韓家難看。“我有一個爛提議,要不要聽聽看?”韓泠熙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配合著韓洛水,“有多爛?”韓洛水停頓一會兒,像是在給自己被罵的心理準備。

“洪老爹的工廠不是被秋家合併了嗎?或許,我們可以向秋家購買零件。”

“你說什麼?”韓泠熙壓抑着怒氣,要自己好好的聽韓洛水解釋,但是這樣的聲音聽起來益發冰冷。

“不是只剩三天就要交貨了嗎?所以那批零件應該差不多完成了,沒有人購買卻又生產一大批的零件,現在秋家一定很吃不消,如果我們向秋家購買,他們沒有理由不答應吧!”

就着工廠的利益,秋慶慈的確沒有不答應的理由,但如果是就着她對裴翼的恨意,答案就不得而知了。

“我不能拿翼去冒險。”

“是嗎?”停頓一下,韓洛水再次開口的聲音變得嚴肅而陰沉:“泠熙,我問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你說。”

“裴翼和爸爸的公司,哪一個比較重要?”

換作是以前,韓泠熙早就開口回答說是裴翼了,就像當初韓洛水搶走他心愛的女人時,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韓家,走得決絕;但是現在……

“我無法選擇。”他心愛的裴翼,以及裴翼最珍惜的家庭,好不容易才讓裴翼感受到家人的溫馨,他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說放就放。

“看來裴翼也教了你不少。”

對於韓洛水的話,韓泠熙無法反駁。

“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話怎麼說?”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韓洛水輕快的笑聲,“我還以為你為了和秋家對抗,會把爸爸的公司當作籌碼呢!我雖然不反對你和裴翼在一起,但要是危害到公司的生存,我可不會袖手旁觀喔!”

“這種事還要你說嗎?”不用韓洛水動手,韓泠熙也無法原諒自己,更讓他擔心的是裴翼一定會自責。

“說的也是,不過,我們兄弟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合作了。”

韓洛水又說出韓泠熙心裏想的事情。

“是啊!感覺還不錯……”

“我們是最佳拍檔嘛!”

年齡只差一歲的兩個人,從小不管做什麼事都在一起,就連做壞事也是兩個人都有份,最後甚至喜歡上同一個女人。

韓泠熙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冷冷的威脅韓洛水道:“這次要是你敢動翼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明知道地雷的所在,卻又踩上第二次的,應該只有笨蛋了吧!韓洛水愉快的笑着,就算裴翼的長相再投他所好,他都不想當個笨蛋。“就算我有心,裴翼的眼裏也只有你,你根本就不用擔心!”“我說到做到!”對韓洛水這個人根本就放心不得!韓泠熙最後又補上一句威脅后,才把電話切掉。接下來的行動就不像一開始那麼順利,連續幾家工廠都面有難色的說沒有存貨,要不就是趕着要交貨給別家公司,只有一兩家同意要將倉庫里的存貨賣給韓家。

打了電話得知韓洛水也碰着釘子,韓泠熙馬上猜到是誰開始行動了,而這個幕後指使者正大搖大擺的在韓泠熙拜訪的工廠里等着他。身上穿著名牌套裝的秋慶慈,臉上掛着冰冷的笑容。那副能幹的模樣,讓韓泠熙想起以前的裴翼,他在工作時也總是掛着拒人千里的表情。血緣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又見面了。”飄逸的長發被秋慶慈輕輕的撥到肩后。若是不看她的表情,那確實是個十分有女人味的動作。不過,秋慶慈也不是為了討好韓泠熙才做這個動作的,所以她的表情怎樣也都無所謂。“可以的話,我還真不想見到你。”韓泠熙毫不留情的說出心裏的話。他的直率讓秋慶慈忍不住笑了。

“這麼對一個女人說話,未免太不留情面了吧!”說完后,她故意露出自責的表情,“哎呀!我都忘了你不喜歡女人呢!”

對你這種女人根本不需要留情面!韓泠熙忍着沒將話說出口,她好歹是個女人,要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氣,說不定真的會賞她一拳。“你到底想怎麼樣?”秋慶慈對韓泠熙的詢問顯得不以為然,雖然作法偏激一點,但是她自認為沒做錯什麼。

“我只是想請你讓我可愛的弟弟回家。”

“你說什麼?”

面對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個頭的韓泠熙,秋慶慈絲毫不畏縮,她挺直背脊抬頭瞪視着他。

“雖然說你是裴翼的情人,但是應該沒有權利束縛他,對吧?”秋慶慈凝視着韓泠熙的眼中帶着冰冷的寒意,“身為姐姐的我,一點也不在意弟弟是同性戀,還寬宏大量的要接他回家住,你不覺得我很善良嗎?”

“如果你善良的話,全世界都沒有壞人了!”

對於韓泠熙無情的指控,秋慶慈顯得十分的愉快。對手越強,挑戰起來才越有意思,不和弱者打交道是她的一貫作風。“我可以將零件賣給你!”陷阱!韓泠熙回瞪着秋慶慈。故意將零件工廠合併,為的就是在此時施恩給韓家,真是太過於清楚的陷阱。

“要我用翼換嗎?作夢!”

秋慶慈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韓家的女主人叫裴翼為“小翼”也就算了,這個男人居然昵稱他為“翼”!?想到身上流着和自己相同血緣的裴翼,居然向一個男人撒嬌要求疼愛,她就噁心得想吐。

“包括這家工廠,現在大部分的零件工廠都被我給買通了,你打算拿什麼出貨?”

韓泠熙沒有回答,的確他目前只調度到百分之四十的零件,就算要求買方延遲交貨,他們到時候也沒有東西能給對方。

“只要你將裴翼交給我,我就把零件便宜的賣給你,不管怎麼想都很划算吧!”

將裴翼和韓浩志的公司放在天秤上要韓泠熙作決定,秋慶慈的作法的確夠殘忍;但是跟着韓浩志在商場上闖了這麼多年,韓泠熙也不是這麼好打發的角色。“總會有辦法的!”秋慶慈控制小型工廠的手段大概脫離不了錢,只要他能出比她更高的金額,他就不相信買不到零件。而且韓洛水在外面交友廣闊,小型工廠的負責人他大概都認識,只要多跑幾家,一定能夠成功的,只是在時間上來不來得及就不知道了。

“就算不向你買零件,我也會想辦法撐過去!”

秋慶慈對韓泠熙的答案嗤之以鼻。

不過是個男人罷了,有必要為裴翼如此拚命嗎?

“裴翼是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將你迷成這樣?”

“你不了解他。”

不了解又如何?秋慶慈認定裴翼和他的母親一樣,用不入流的方法勾引男人,這樣的裴翼她才沒有興趣了解。“不過是個同性戀罷了,有什麼好了解的?”

韓泠熙笑了,對於恨裴翼入骨的秋慶慈他說再多都沒用,只有他明白裴翼的堅強與軟弱,他深愛着裴翼的笑容與眼淚。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都不會將翼交給你,你可以省點力氣,趕緊想辦法填補買零件工廠的虧損吧!”

“用不着你雞婆!”

在選擇使用這種手段的時候,秋慶慈已料到一定會有虧損了;但是被一個自己討厭的男人當面說出來,還是讓她感到相當的不高興。

丟下秋慶慈離辦廠后,韓泠熙上車前往下一家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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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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