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T大的體育館掛上了綵帶、雷射燈,場地中央是棵兩層樓高的聖誕樹,男女學生隨著輕快的樂曲舞動著。今年的聖誕舞會由法學院和醫學院聯合籌備,醫學院方面的主辦人甚至借來雪花機,暈黃燈光下雪花飛舞,更添浪漫氣息。

“雙芸,你今天真漂亮!”甫結束和學長共舞的王靜端來兩杯果汁,對眼前一身白色毛料連身裙的大學室友大加讚歎。

“比起你這個舞會主辦人還差得遠了。”邢雙芸淡淡一笑。

法律系系花王靜,個性直率、活潑,配上亮眼的外表,參加社團象多,甫入學就贏得全校男生的注意,走到哪裏都有人追着,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卻從沒見她真的和誰交往。

“我喜歡你穿衣服的品味,簡單大方,很有個人風格呢。”王靜喝了口果汁,神秘地拿出一個小存錢筒,笑道:“這個送你,要不是你幫忙借音響器材,今天舞會就沒音樂了。”

“小事而己,沒什麼。”邢雙芸看着邢可愛的熊貓造型撲滿遞到眼前,微微一窒。

“我昨天逛童裝店時在櫥窗里看到的,我跟老闆拗了好久,他才肯賣我呢。”平時在寢室就見這位文靜的室友床頭總擺著一個熊貓布偶,念書時抱着,還常對着它發獃。她昨日看到這個熊貓存錢筒,馬上想到要買給她。可是……怎麼她好像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你不喜歡嗎?”

“找很喜歡啊。”她勉強微笑,接過室友的好意。“很貴吧?”

“錢就別提了,你喜歡就好。”王靜想起前天有個男生來寢室幫邢雙芸修電腦,才第一次見她把床頭的熊貓布偶收進衣櫃裏,不禁好奇問道:“對了,前天來寢室幫你修電腦的是資工系的汪懷瑋吧?”

邢雙芸頷首。

“你怎麼會認識他?”

“我們是鄰居。”熱切爾試探的眼紳,她心下瞭然。

“真的?都沒聽你說過!我前幾天去烹飪社時遇到他,看他那種籃球隊員的體格卻拿着菜刀,真是可愛!不過還滿像個樣子的。後來他煮了很大一鍋廣東粥,還自己一個人全部吃光了!大家都被他嚇到了呢!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

“廣東粥、麻糬、薄荷糖。”

王靜微愣,“你怎麼知道?”說得好順口啊。

“我們是鄰居嘛。”她泰然微笑。

另一首舞曲揚起,幾個化學系的大二男生跑來,把王靜拉去跳舞。

邢雙芸穿上外套,沿着場邊往體育館出口走去。已近期末,她原本打算待在寢室溫書,卻被王靜拉來參加舞會,來了半小時只是當壁花,還是回去看書吧。

“啊……”剛出門便迎面撞上人,她輕呼一聲。

對方連忙扶住她,“對不起……雙芸?”

眼前的人一身西裝加領帶,邢雙芸愣了愣才認出來,“懷瑋?”下意識把熊貓存錢筒藏在身後,“你穿這麼正式來參加舞會?”

“不是啦。”汪懷瑋苦笑,“是晚上跟找爸去應酬。”

“你又被灌酒了?”他身上還有着淡淡煙酒味,考究的西裝讓他看來像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可笑容卻還是憨憨的不脫孩子氣。

“對啊,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呢。我爸那些董事長、總經理朋友每次都灌我酒,還不准我用果汁回敬。”他受不了了,只好逃走。

“那樣訓練你才好啊,未來的‘四境’總裁不會喝酒,這怎麼行呢?”

“我又不想當總裁。”這句話只有在她面前才能講,要是讓老爸聽到,他絕對會被罰跪主機板跪到天亮。

他目光鎖住她裙裝加短靴的打扮,吶吶地道:“你……今天很漂亮。”她的氣質適合飄逸的裙裝,但她平日的打扮都以俐落長褲為主,今日難得換上白色連身裙,讓他難以移開目光。

“你也是來參加舞會的吧?”她似乎沒聽到他說的話,只是笑道:“裏面美女很多,要進去玩就快哦。”說完就想走。

“等等!”他拉注她,“我……跟普通動物學的教授問過修獸醫手雙學位的事了。”

“哦?是那個送狗給你的外籍教授嗎?結果呢?”

“他說會再幫我問問看,畢竟資工系和獸醫系學習的內容差很多,目前沒有學生這樣修雙學位的。不過理論上來說,只要依照學校規定,也就是成績符合標準的話,修雙學位應該沒問題。”雙學位的申請其實應該等到下學期,但是他選修了一些獸醫系的課,忍不住先去探路。“不過……我還沒告訴我爸。”

“你打算先斬後奏?你爸總會知道的。”看樣子他是想找她商量,只可惜她幫不上忙。“不如直接說吧。”

“可是……他大概不會答應吧。”

“那你就甘心放棄嗎?”

汪懷瑋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這就對了,很多事只有一次機會,錯過就再也沒有了。你爸的否決只是一時的,對你的影響卻是永遠的,你得想清楚。”說是這樣說,可依她對他的了解,他大概不會反抗父親,只得乖乖放棄獸醫系。

汪懷瑋一臉若有所思,似乎在認真思考她的話。漆黑雙瞳朝她望了眼,忽然調開,“那……來跳舞吧?”

邢雙芸一愣,“跳舞?”話題一下子接不起來。他是想反正過不了父親那關,不如及時行樂嗎?

“今天難得辦舞會啊,難得我不用跟着我爸去應酬……”他努力想讓態度自然些,目光卻一逕亂飄,不敢看她,“難得我們穿得這麼正式,不跳舞好像滿可惜的……”

“雙芸!你要回宿舍了嗎?”王靜匆匆追到門邊,雙眼發亮地盯着汪懷瑋。

“她是我室友王靜,也是我們法學院的舞會主辦人。”無須多介紹,校花王靜的名字他應該也聽說過。“阿靜,他是誰就不用我介紹了吧?”

“當然啰!”王靜不掩眼中的欣賞,“汪懷瑋,上次你們和化工系的球賽我有去看哦!聽說你高中的時候是籃球校隊,現在怎麼不打球了?”

“打了三年的球,不想再打了。”他禮貌性地微笑,看着邢雙芸不著痕迹地退後一步,刻意在他和王靜之間讓出距離、濃眉不禁微微蹙起。

“我們最近和外文系有比賽,可以請你來指導嗎?”王靜是法律系的女籃副隊長,一直積極想提升戰力,見汪懷瑋面露猶豫之色,她拉了拉邢雙芸,要她幫忙說話。

邢雙芸瞥了眼一臉期待的王靜,“我們法律系已經連續三年蝓給外文系了,聽說她們有物理系的學長幫忙訓練,才會所向無敵。可惜我們法律系女生不多,不過今年有阿靜──”朝他一笑,“應該請得動資工系的高手吧?”

“我……,最近快期末考了,很多科都要交報告,時間不是很多。”說得好像他是因為美色才幫忙似的,這令汪懷瑋稍有不快,可既然她都開口了,他也難以拒絕。

“沒問題!”王靜連忙保證,“我們一定配合你,等你有空的時候再來就好了。放心,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的,一個禮拜兩、三個小時就夠──”

“打擾了。”偏低的柔細嗓音響起,三人同時轉頭。

一身白毛衣和白長褲的康齊嚼著口香糖,幽黑的眼掃過汪懷瑋、王靜,最後鎖定在邢雙芸身上,“有榮幸請你跳舞嗎?”

“好啊,不過我不太會跳舞,踩到你別生氣哦。”雖然對方冷冰冰的聲音沒半點“榮幸”的意味,邢雙芸還是伸手搭上他潔白的掌心,瞥向愕然瞪大眼的汪懷瑋,“那球隊的事就拜託你啰,你和阿靜協調一下時間吧。”再度踏入了體育館。

密閉的體育館沒有風吹進來,雪從二樓的機器噴出,直接往一樓落下,在跳舞的男男女女頭上、肩上積了薄薄一層。

邢雙芸仰頭望着,閉眼感受那紛飛的沁涼。“沒想到你能借得到雪花機。”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爽快就答應和我跳舞。”康齊一句話重重敲在她心上。

“我自己也沒想到。”她剋制着不去看門邊那兩個人,微笑地還以顏色,“其實你更想和別人跳舞吧?”

康齊臉色本就陰沉,此時又更黑了幾分,冷冷嘲弄道:“哦?我開口邀的可是你。”

“因為跟我跳舞,你才有機會聽到心中真正想要的舞伴的消息啊。”

“我……”康齊得深吸幾口氣,才不會失控地掐住她。他咬牙道:“我沒什麼特別想要的舞伴,只是單純地想和你跳舞。”撇開頭,不願看向眼前狡黠微笑的臉龐。

“啊,是嗎?”她狀似惋惜地輕嘆,“那就好,因為我現在和她己經很少見面了,也沒什麼好告訴你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你和她明明是好朋友!”

“再好的朋友,總有一天也要分開的。”眼角瞥向門口。王靜不知說了什麼,只見汪懷瑋無奈地搖頭,一直綳著的臉卻終於露出笑意。邢雙芸神色一黯,“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永遠的事情,我當然也不會永遠跟在她身邊。”

“你真的……再也不會見到她?”

她凝視着他,直到俊美的面孔狼狽地轉紅。

“有、有什麼好看的?!”

“抱歉,我知道你想打聽關於她的事,但我知道的真的不多,再者,這種事與其由旁人轉達,不如兩個人親自談會比較好吧?”藉由燈光和人群的掩護,他們已接近體育館的另一個出口。她放開康齊的手,嫣然一笑,“抱歉不陪你了,我想回寢室看書。”

如果是王靜的話,應該很適合吧。同樣開朗的個性,同樣在體育方面有所專長,一定能處得很好吧……心裏想着很好,唇畔的笑卻幾乎維持不住。

康齊輕哼,“將來愛上你、或者是讓你愛上的人,一定會很辛苦。”

“安心吧。”她迴避他像要透視什麼的目光。“至少我不會愛上你。”

下課鐘一敲,金髮的客座教授揮手示意下課,拿起書本踱出教室。

“台灣的冬天粉冷。”他以中文喃喃自語,覺得發音不太準確,又說了一次,“台灣的冬天,很冷。”

他加快腳步,想回住所去煮杯熱咖啡,因此沒注意到後面斷斷續續的呼聲。

“老師!”汪懷瑋叫着,一手提着塞滿課本、講義、NOTEBOOK而重達十公斤的背包,一手拿了三本下一堂離散數學的參考用書,狼狽地追趕著前面那越走越快的身影。“老師,等等我啊!老師……”教授叫什麼名字?“呃……史都華?史瑞克?史酷比?史奴比?史……史可法?”他怎麼還不回頭啊?

“汪同學,”史賓塞.利夫終於鐵青著臉回頭,“你想被找當掉嗎?”

謝天謝地,教授聽到了!“全世界最帥的老師,我有事問你!”汪懷瑋巴結地揪住教授的衣袖,“系主任答應了嗎?他答應了嗎?”

“急什麼,等下學期你提出申請時不就知道結果了?”壞心的教授故意賣關子,嘿嘿笑着。

“我急啊!拜託你告訴我,系主任究竟怎麼說?他肯讓我修獸醫系當雙學位嗎?”汪懷瑋屏氣盯着外籍教授,就怕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會往左右一搖。

“系主任說──”才起了個頭,史賓塞.利夫偏又轉開話題,“‘蓋亞’的孩子好嗎?”他指的是送給了汪懷瑋的狗兒“咕嚕”。

“‘咕嚕’很好:我妹妹把它當成兒子在養,比對我這個哥哥還好!”汪懷瑋的語氣幾乎是哀求了,“老師,拜託你趕快把結果告訴找!”

“好吧。結果是主任問你,我們繫上有不少實習課,你能配合嗎?”

“當然可以啊。”這算什麼問題?“我都會跟着上解剖學,實習時也都有去啊……”瞥見教授笑咪咪的臉,汪懷瑋驚喜交加,“那系主任是答應了?”

“你既然有心,又這麼認真,獸醫系當然也不會排斥你啊。”史賓塞.利夫微笑道:“系主任說,只要成績符合學校規定,當然會收你這個學生,別擔心了。”

“謝謝老師!謝謝老師!”他忘形地抱住教授猛規,“我愛你,史懷哲!”又叫錯了名字。

“我沒那麼偉大。”史賓塞.利夫啼笑皆非,“再說一次,我叫什麼?”

“我趕著去上下一堂課,要回資工系館去了。”沒回答問題,汪懷瑋匆匆往另一端跑去,給了他一個飛吻,“晚上請你吃飯,老師!”

“只要你記得我叫史賓塞.利夫就好。”史賓塞.利夫摸摸臉,微笑看着活力充沛的男孩一路飛奔而去。

管樂社團練時間──

“今天就練到這裏!”學生指揮宣佈。

練習廳里立刻雜音四起,有的人邊聊天邊收拾樂器,有的人則繼續練習。

“雙芸,”大三的豎笛首席一邊拆卸樂器,一邊問:“要不要一起去吃消夜?”

“我和同學約好要排練明天英會課的對話,恐怕不行。”邢雙芸歡然微笑。

“去啦,難得我們首席請客呢!全豎笛部的人都要去!”大二的男生豪氣干雲地手一揮,豎笛部其他七個人立刻歡呼起來。

死學弟!“對……對啊,我要請客。”豎笛首席的心在淌血,“你也一起去吧?”

T大本來就男多女少,因此社團中凡是學妹都特別受學長照顧,即使平凡如她,成了萬綠叢中一點紅,想不受關愛也難。可惦記著和同學的約定,她還是搖搖頭,“我──”

“雙芸!”吹法國號的學姊叫道:“有人找你!”

邢雙芸轉頭看向門口。一個穿深灰色西裝的高大人影正背過身去,慢慢踱入練習廳外那片稀疏的樹林,沿人工湖走着。她猶豫了下,收好豎笛才出去。

“我以為你應該正和阿靜她們一起練球。”他穿西裝的背影,見過一次便難以忘記,籃球和柔道鍛鍊出來的體魄自有一股如磐石般穩定的姿態,已深深刻在她腦海中。

“我爸今天臨時抓我去應酬,取消練習。”汪懷瑋摸進口袋,再伸出手時多了兩顆薄荷糖。

她拿了一顆,剝開糖紙,“你到底是在哪裏買到這種糖果的?”他始終不說,但每次見面就掏出幾顆來,像是作為談話之前的開場白,不過每次都小氣地只給她一、兩顆。

“在某個巷子的某家店買到的。”他淺淺一笑,然後正色道:“今天普通動物學的教授跟我說,獸醫系會接受我的雙學位申請,只要我的成績符合規定的話。”他還沒告訴任何朋友或家人,便等不及和她分享,想第一面讓她知道。

“真的?先恭喜你啰。那你的成績能符合規定嗎?”

“可以。”他眼神堅定,“我這學期修了三十二個學分,一定每一科都會過,而且學期平均要拿下繫上的第一名。”

“這樣負擔太大了吧?”據她所知,除了資工本科系和獸醫系,他還修了幾堂管理方面的課程,不會太吃力嗎?

“要跟我爸談,就得要有籌碼。如杲我修這麼多課遠能保持第一名,他應該就沒有阻止我雙修獸醫系的理由了。”

“如果你爸完全不聽,就是不准你念獸醫呢?”以他父親蠻不講理的程度看來,很有可能是這種結果。

汪懷瑋整張臉垮下,一副壯士斷腕的悲涼神色,“我還是要說。三十二個學分都熬過來了,總不能卡在最後一關。”

“那你打算怎麼跟你爸說?”若非聽他親口說出,她不會相信眼前的他,是那個為了父親的要求,連自己不喜歡練柔道都不曾說過的汪懷瑋。

他變了,終於敢為自己的夢想爭取。而她欣賞他這樣的轉變。

“除了保證我一定會接下公司之外,也沒什麼好講的啊。”這也是唯一會讓老爸滿意的答案。他嘆口氣,“不過我真的越來越不想管公司的事了。”

邢雙芸靜靜聽著。

他續道:“可能是個性的問題吧。我比較喜歡平淡的生活,要我白天工作、晚上還要去應酬,我覺得很浪費時間。雖然很多生意、人際關係是從飯桌上培養出來的,可是我寧願把這些時間拿來陪伴家人,或者……陪伴我想陪的人。錢夠用就好,不需要拚命去賺。”他將幾個月來陪老爸應酬的心得一吐為快,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你一定覺得我很沒志氣吧?”

“不,”她微笑,“我覺得當你的家人很幸福。”他缺少當一個企業家、總裁所需要的野心,卻具備更多人性的溫暖。

他們兩人的父親都是工作狂,身為企業家第二代的兒女,卻同樣對龐大的家業感到不耐煩,想要呼吸屬於自己的空氣。

不同的是,她有人可以接手她拋下的一切,可他卻沒有,只能硬著頭皮擔下來。

“當……當我想陪伴的人也會很幸福。”他大膽地說出口,可惜聲如蚊蚋,就連草叢裏的蟲嗚恐怕都比他大聲。但也沒膽再說第二次,只能偷眼看向她沉吟的表情。她聽到了嗎?

“……我很想幫你,但是這件事我若插手,只怕你爸會更加反對吧。”她思索半晌,歉然對他榣頭,“抱歉,我幫不上忙。”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解決的。”看來她似乎沒聽到。汪懷瑋鬆口氧,又有些失望。“管樂社練習結束了嗎?我陪你回宿舍吧。”

“我和學長要去吃消夜,晚點才會回去。”她微微勾唇。

“喔。”她笑得很愉快,卻沒有邀他同去的意思,而練習廳內滿滿都是大二以上的學長們,看來確實是不缺他一個。汪懷瑋澀然一笑,“那……我回去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邢雙芸身後緊握的拳頭才緩緩鬆開。

只有她自己知道,拳握得有多緊!心跳得有多快,但她只敢把那句話當成他一時無心,當成一句偶然的感觸,就是不敢當成……是他的真心露出了一角。

為什麼?

怕失望,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最後換來更多的失落。

她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因為承受不了失去,所以寧可不要擁有。就算他的感情是真,她也不敢要,不敢求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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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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