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麗紗依依不捨地離開他們的卧室后,媛莘迅速轉向黑徹原。

「白德燁真的只安排一間房讓我們共享?」他不是早知道她是黑徹原的管家嗎?

「是我要他安排的。」黑徹原放下手中的旅行袋,拿出一件黑色毛衣丟到沙發椅上,準備換衣服。

「你?」她大吃一驚,正欲開口的同時,他突然轉過身面對她。

「怎麼?先前不是說對我的人格有信心,現在,正是給妳機會證明的時候了。」他勾起一個魅惑人心的笑,一雙眼睛綠得不可思議。

她瞪住他,不曉得他是正經的,還是又在戲弄她。

「我真是弄不懂你,為什麼你偏偏愛給人惡劣印象?」

他微笑。「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就不高貴吧!」

「你知道,通常會懷疑自己是神經病的人,往往都不是神經病。」她意有所指地說。

聽出她話中的暗示,他為她的樂觀挑眉一笑。

「我該說什麼呢?謝謝妳的支持,我深感榮幸。」

聞言,她嚴肅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微笑。

「既然知道我這麼相信你,你就不應該辜負我的期望,爸爸要我當你的管家,無非是希望你能回去黑家大宅……」想起父親交代的話,她開口提醒,沒想到話還沒說完,那男人原本戲謔的神色突然轉為凌厲,一雙翡翠般的綠眼也變得冰冷無情。

「永遠……」他帶着忿怒緩慢地開口。「永遠別在我面前提起黑家大宅!」

她看着他突然變得可怕的神情,心中閃過驚愕。

爸爸到底瞞了她什麼?為什麼徹原一聽到黑家大宅就整個人都變了?

「對不起,我不該干涉你的私事。」她柔聲說。

他沒有開口,不過那可怕的神情已經壓抑下來。她感覺得到空氣中的緊張氣氛,卻不知該如何打破它。

驀然,他開口說道:

「待會我要探查一下地形環境。」

「我跟你去。」她急忙附和。「我不會打擾你的,我會靜靜跟着你,一點聲音都不會發出。」

見他用一種難解的眼光注視自己,她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不過話說回來,一旦他用那種莫測高深的神情看她時,她總是不曉得他在想什麼。

別過頭,看着窗外灰暗的景色,忽然,一陣窸窣聲音傳來,她好奇地轉頭過去--

這一看,她大驚失色。

「你……你要做什麼?」她睜大眼看他將身上襯衫扔到床上去,只餘一件汗衫留着,結實健壯的上身一覽無遺。

他沒有回答,只是大步朝她的方向走來。

「你你你……」她愣住,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雙腳像被釘住般動彈不得,只能驚駭地看着他意有所圖地走來。

黑徹原走到她面前,露出個似笑非笑的邪氣表情,隨後他伸出一隻手撈起她身後的黑色毛衣后,退了一步俐落套上。

「不用緊張,天還沒黑,我不會變身大野狼。」他勾出一抹笑。「妳要穿這樣跟我去?」他打量她身上的紅色上衣和格子毛裙。

她喘了口氣,為自己的誤會紅了臉。

「我換件牛仔褲。」她打開行李袋抽出褲子,又遲疑地看看他。這不是問附有衛浴設備的套房,她沒法躲到浴室去換衣服。「你轉過去。」

他聳聳肩,仍是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一點轉身的動作也沒有。

她拿着褲子,猶豫地看着他。

「好,那就站在那裏別動。」說完,她快步走過他身邊,溜到他身後換褲子。

小天使也很聰明嘛,他站在原地時暗想,不過下次沒這麼好運了。

算準時間,他回身,正好見到她扣上扣子,拉上拉煉。

「我好了。」她說,臉上有掩不住的得意。

「那走吧!」

黑徹原和梅媛莘兩人繞過東廂房的迴廊,來到無人的書房。這棟帶着西班牙風格的建築,一直給她一種陰沉的感覺,這間書房也不例外。不過她認為大型窗戶的設計不錯,但前提是必須有陽光透進來才行。

她環視四周,書房裏還有以前留下的壁爐,書架上也放了幾本滿是灰塵的書,她上前看看書的封面,都是有關靈異方面的書籍,看來白正天真的很迷這些東西。

她轉頭看黑徹原,發現他正謹慎地審視書桌後方的大型油彩畫。

「你在看什麼?」

她好奇地看他伸手輕輕撫過油畫的邊緣。

「這幅畫的下框一點灰塵也沒有。」他輕巧地移動畫框,將手掌平貼在牆上摸索。

聽出他聲音中隱含的期待,她注視他發亮的綠眼。「你真的以此為樂,對吧?」

他在陰影中的嘴角微微上揚。「偵探是個不錯的職業,總是充滿了驚奇,恰巧可以填補我毫無樂趣的生活。」

「萬物靜觀皆自得,樂趣應該來自你的心靈,而不是這種過於刺激的生活。」她平靜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啊!我們的小天使又在發表高論了。」他丟給她一個毫無笑意的微笑。「媛莘,妳真的很天真,不過這樣也好,妳本就應該過着單純又快樂的日子。」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半是認真。

她皺了皺鼻子,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忽然,牆上一個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來我找到了。」他滿意一笑。

「你在說什麼?」她瞥他一眼,而後視線轉向突然開啟的牆壁。她一愣,看着裏頭黑漆漆的密道,不知該說什麼。

「妳在這裏等,我馬上回來。」他抽出先前帶着的手電筒。

「別想,我跟你一起進去。」雖然有點害怕,但她並不放心他一人進去,這太冒險了,再說她可不想一個人在這裏乾等,然後在心裏提心弔膽地擔心他出什麼意外。

「妳確定?」

「當然,不論你去哪裏,都別想把我撇下。」她態度堅決。

黑徹原在陰影中看着她擔憂的神情,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受,但下一秒他立刻將這感覺揮去。

「那就一起來吧,我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他向她伸出手。

她望着伸來的那隻大手,又抬首看他。

「走吧!」她任他握住,兩人無聲走進密道里。

密道很窄小,又有濃重的怪味道,低矮的天花板僅夠媛莘勉強站直身子,而黑徹原則必須彎着身子走動。她走在他背後,看不到前方的她,只好一股腦地注意地板。

「這密道會通到哪裏?」她問。

「可能是別的房間,也可能是外頭。」忽然,他停下腳步,讓身後的媛莘差點撞上。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她警覺起來。

「灰塵上有別的腳印。」

「真的?說不定是白正天進來過。」她看着地板混亂的腳印懷疑地說。

「或許!」他看看地上新舊不一的足跡,而後又繼續前進。

就在媛莘覺得這條密道彷佛永無止境時,黑徹原開口了:

「看來我們找到另一條出路了。」

她就着手電筒的光線看着前方擋住他們的密門。她注意到那門上光禿禿的,根本沒有門把。

「你會開門嗎?」

「試試看了。」

他上前摸索石壁,突地,他按到一片石塊,一小面牆壁凹了進去,稍後石壁深處傳來了聲響,繼而石牆緩緩開啟。

「成了!」她高興地低喊一聲。

「當然。」他瞥了眼石牆外幽暗的樹林。「走吧,來看看這是哪裏。」

兩人走出密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小片樹林,她回頭看看掩飾密道的假山洞,和遠處老舊的涼亭。

「這裏應該是宅子的後院,可惜年久失修。你看,樹木這麼茂密,也沒有修剪,感覺好荒涼。」她邊說邊靠緊他身側。

他伸手環住她。「時間不多了,我們先回去用餐,免得他們出來找人。晚上再探探另一條路。」

「另一條?」她聲音梗住了。

「對,密道有叉路,可能每個房間都有密道,也可能只有幾個出路,我去探清楚,妳留在房裏等我。」他邊說邊轉身帶她往回走。

「才不要,我說過要和你一起的,你去哪裏我就跟着去哪裏。」

他聳聳肩。「隨便妳。」

走進密道,她看他將石門關上,一時間裏頭又恢復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忍不住抓緊他的毛衣。

「別擔心,我不會跑掉。」他打開手電筒,讓一絲光線照亮彼此的臉。

雖然他一臉正經,但她發誓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我沒擔心,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她用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回答。

「原來如此。」他禮貌地說,嘴角微揚。

她紅了臉。雖然討厭這黑漆漆的密道,但此刻她十分感謝這無邊的黑暗讓他看不清她的臉。

「快走吧!再晚,我看麗紗天使要急得到處找你了。」

他領前走,讓媛莘跟在背後。「不用擔心妳的地位,雖然白夫人說她是天使,但我認為妳才是,」他有趣地說。

「別亂說。」她嘴角一彎。

坦白說,第一眼看到麗紗時,她還覺得這白夫人說得沒錯,一深白衣的麗紗配上那脫俗的氣質,的確容易讓人聯想到天使,更別提那特殊的「通靈能力」了。不過,她不是很喜歡麗紗,說不上為什麼,但也不想歸之為嫉妒。

等等,嫉妒?她幹嘛要嫉妒?她一愣,趕緊甩去這個念頭。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同時,前面高大的男人又忽然停下了,她警覺地抓緊他的毛衣低問:

「怎麼了?」她從他身旁往前面看去,發現入口已經到了,但他為什麼停下?

「我想我找到白正天了。」他輕聲回答,視線瞥了眼倒在石門另一側的人骨。那具人骨穿着長褲和襯衫,而已成骷髏的頭上還戴着一副老式黑框方形眼鏡,

剛才他們進來時,那人骨被石門給擋住,所以他沒有發現,現在,事情真是愈來愈詭異了。

他將手電筒移到書房入口處,不想讓媛莘看到那具白骨。

「白正天?在哪裏?」她聲音充滿驚訝。「你在哪裏找到?」

「只是猜測,但我想可能性很大。」他繼續往前定,讓光線照在書房入口,密道很黑,若沒有仔細看,他想媛莘應該不會看到。

她拉拉他的衣服。「你是根據什麼猜測的?」

「出去再說。」他走出密道進入書房,隨後媛莘仍跟着他出來。

「你到底看到什麼了?」她不放心地追問。

黑徹原轉身,直視她擔憂的眼眸,

「我看到一副白骨。」他以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說明。「由他身上的服飾來看,我認為那很可能是白正天,現在我去確認一下,妳在這裏等。」他停頓一下。「這次別跟我爭論。」

她張大眼看他,還沒想到要說什麼話時,他已消失在石門后了。沒多久,他從黑暗的密道中走出來,她看着他的臉出現在微弱的光線下,翠綠色的眼睛看來冷靜無比。

「怎麼樣?」她擠出一句話。

「的確是他。」

她驚訝地搗住嘴。「真是他?他是被困在裏頭才死的嗎?」

「不是。」

他搖頭,因為他看到白正天的胸前有一把匕首,不過他不打算將這種細節指出,她已經嚇壞了。「走吧,我們先回房再去餐廳。」

她無語地跟着他走出書房。

一路上她想着他怎能那樣冷靜地看待一副白骨,那是……那是「屍體」啊!她光是聽就覺得毛骨悚然了,更何況他還現場實地勘查……

「我們要說嗎?」回到房裏,她忍不住發問。

「不。」他冷靜回答。

「為什麼?」遇到這種事不是都要報警的嗎?

「妳忘了白德燁就是要我查出他叔叔的死因嗎?」他看她一眼。「事情才剛開始而已,怎能放棄?」

「可是……」

「不要緊張,小天使,這種事我見多了,讓我處理就好。」他換上先前脫下的襯衫,將沾了灰塵的毛衣丟到旅行袋時,轉頭瞥了她一眼。雖然兩人都進了窄小的密道,但顯然弄髒衣服的人只有他而已。

看他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她覺得有點氣惱。

「我還是不放心。」她抬起頭正眼看他。

「妳相信我就好了。」他看了看時間。「走吧,下樓去用餐了,我們如果遲到可能會引起很多猜疑。」

「什麼猜疑呀?」她咕噥道。「要真有人問起,就說我們一直在房裏就好了。」她提出一個理由。

「我猜妳一定會堅持這種說法。」他挑眉看她。

「那當然,難不成還跟他們說我們去探密道嗎?」她跟着他走出房門。「我才沒那麼笨。」

他們下樓的時候,大家都在客廳里聊天。一見到他們下來,麗紗馬上趨前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我還在想你們怎麼還沒來呢!」麗紗自然地挽着黑徹原的手臂,引導他走向客廳中央。「怎麼這麼晚呢?還是你們先去別的地方逛逛以致忘了時間了?」她笑問。

「當然不是,我和徹原一直都在房裏,不好意思,一下子忘了時間,不過妳知道的,我們需要休息。」媛莘拉住徹原的另一隻手,搶在他之前甜甜地回答。「對不對,徹原?」

黑徹原一雙綠眼帶着笑意,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孔突然輕鬆起來。「沒錯。」

他才不管這番話會讓人怎樣聯想,反正這早晚會成真。

聽到他的回答,麗紗的笑容微僵。

「這屋裏有很多奇妙的東西,我感受得到它們的能量,也許你有時間和我一起探索?」麗紗望着黑徹原低聲說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看來你們休息得很充足了。」施應諶從另一端沙發上起身。「晚餐后白夫人要帶我們去看著名的吳氏玉器。」

「對、對,麗紗啊,等一下我可要聽聽妳的意見,妳可不能缺席。」白夫人熱忱地開口。

「那當然,白夫人,我知道那些玉器對妳的重要性,我絕對不會讓妳失望的。」麗紗對白夫人揚起一抹清靈的笑。

「好好,我讓管家在飯廳準備了餐點,妳快來吧!」白荷莉視線轉向其它人,眼裏的熱情瞬間熄滅。「喔,你們也來吧!」語畢,她高雅地轉身離去。

梅媛莘有點好笑地看着這一幕。很顯然地,白夫人真將麗紗當成真正的天使了,不,正確地說,應該是「靈媒」。不過,她也很納悶,到底白夫人是為了什麼才會這麼需要麗紗的「通靈能力」?

「走吧,徹原。」麗紗輕柔嗓音響起的同時,一雙纖纖玉手也順勢一拉。

這回麗紗倒是輕而易舉就將黑徹原拉走了,只剩她一人跟在他們背後前進。她暗暗皺了皺眉,別開頭不想看前面那一對背影。

「媛莘。」施應諶上前走在她身邊對她一笑。「喜歡這裏嗎?」他隨意找了個話題。

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的一片黑暗。「……呃,我比較喜歡自己家裏。」她婉轉地回答。

聞言,他爽朗一笑,斯文俊秀的面孔也開朗起來。

「我懂妳的意思。」他投給她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我和妳一樣。」他的聲音略微低沉。

他們兩人是最後走進飯廳的,一進去她立刻發現麗紗已在徹原身邊坐定。她看着徹原另一邊的空位,猶豫不決是否該坐在那裏。

「來,媛莘,這邊坐。」施應諶握住她手臂將她領到另一邊,意外地為她做了決定。她聳聳肩,在他們對面入座。

她偷偷看向徹原,卻發現他神色莫測高深地看着她。她垂下眼,低頭吃着馬鈴薯沙拉。

晚餐時刻,除了白夫人熱忱地要麗紗多吃一點以外,其餘也沒什麼聲音了。這頓飯詭異得很,從頭到尾都沒人開口,就連麗紗也安靜了。

媛莘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妳很不自在?」施應諶在一旁輕聲問。

「還好。」她回他一笑,一抬頭,又對上徹原的眼睛。那雙醒目的綠眼,此刻又綠得不正常了。憑着兩人相處的這段時日,不用第六感她也知道他發怒了。

他有什麼資格生氣?她心想,是他先讓麗紗給拉走的。

她默默地吃晚餐,再不抬頭看他。

「麗紗,來,走這邊。」白夫人親熱地挽着麗紗的手。

麗紗回以禮貌的微笑,但一雙眼仍依依不捨地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

黑徹原佔有欲十足地摟着媛莘的腰,以這個明顯的舉動宣告兩人的關係不容他人入侵。

「這裏的寶物全是我先生最寶貝的東西,以前他每晚都要來這裏消磨時間,沒有一天錯過。」一進到這名為「臨古廳」的古董收藏室,白夫人以一種感嘆的語氣說,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不舍與怨懟。

梅媛莘看着白夫人臉上閃過的種種情緒,心中不免有絲同情,想來白正天一定常讓他的夫人獨守空閨,這也難怪白夫人總是那麼不快樂。

「來吧!麗紗,妳來看看正天最後一次在拍賣會上標到的吳氏玉器。」她那雙略顯枯乾的手緊緊握住麗紗往裏頭走去,其餘人也跟着她們走。

梅媛莘打量着裏頭灰塵滿布的各式古董,看來在白正天死後這裏就沒人照顧了。原本名貴的古董寶物都染上塵埃,看來有種荒涼的感覺,古老幽微的氣氛配上這幢名副其實的鬼屋,兩者的確相得益彰。

「你看這裏怎樣?」她低聲詢問身旁男人。

「絕大部份都是真品。」他以一種不尋常的冷靜開口。

媛莘沒有察覺他的怪異,此刻她所有的心思全放在牆上的古物。她上前一步,仔細打量。

「你看,這牆上有各式各樣的兵器,這也都是真的嗎?」

他瞥了牆壁一眼,繼而又轉過頭。「嗯。」

注意到他平板的語氣,她回過頭看他。「你怎麼了?」想起先前在他屋裏發生的事,她關心地問。

「我沒事。」

沒事才怪!她看着他僵直的身軀,雖然現在他的綠眼沒有發出那種怪異的亮光,但她知道他真的很不對勁。她轉頭看了眼牆上的刀劍匕首,一個領悟在她心中閃過,徹原一定是感受到它們的暴力了。

她上前關切地挽着他的手想拉他離開。一碰到他,忽然,她感覺到他全身放鬆下來。

「徹原?」她望着他,眼裏充滿關心與着急。

黑徹原摟緊她的身軀,感覺到先前威脅着要出現的黑暗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與寧靜。

「我沒事了。」他低頭凝視她。

「那就好,剛剛我好擔心你。」她鬆了口氣。想放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緊緊抱着自己。

「媛莘,我想試試看。」他低聲開口,眼裏有抹思量。

「試什麼?」她不解地望進他眼底。

他沒有回答,只是摟着她向前一步,在她還沒發現他的意圖時,他已伸手拿起面前那把古劍。

「不,不要動它!」她拉住他的手,低聲驚呼想阻止他。這把古劍雖然沉寂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但它看來仍是巨大無比,她相信當年死在劍下的亡魂一定不少,那詭異的陰暗會吞噬他的。「快放下,放下!」她低喊。

「別緊張,我很好。」他淡淡一笑,在確定沒有任何奇異的感受后,他慢慢將劍掛回去放好。

「你做什麼?你不知道這樣很冒險嗎?」她聽到遠處有人在交談的聲音,所以她壓低聲音問。

「若不這樣做,我怎能找到控制它的方法?」他揚起嘴角,那雙碧綠的眼睛在這陰暗的角落裏熠熠生輝。

「控制它?」

「對。」他凝視她。「因為妳。」

記得上次也是因為她的碰觸他才能擺脫黑暗,那時雖曾懷疑她對自己有某種特殊能力,但他並不確定,而現在,他確定她的確是他的守護天使了。

「我?你確定?」她有點疑惑。「你是說我可以幫你控制你的特殊天賦?」

「沒錯。上回在家裏發生的事妳記得嗎?通常我不是這麼快能恢復自製的,但妳一拉我的手,我立刻醒過來。剛剛的情況也是一樣。」

「所以你剛剛故意拿那把劍,就是為了要試驗你能不能控制你的天賦?」她了解地接下去,

他微笑,摸摸她綁成一束馬尾的秀髮。

「妳真是一位天使。」而且是我的守護天使,他心想。

「就因為我可以幫你?」她問。

「不只如此。」

「天使應該是溫柔可人的,我不是。」她低語。她從不認為自己是溫柔到骨子裏的女人,她有她的堅持與原則。

他撫摸她柔嫩的臉頰,認真地說:「妳的確是有脾氣,而且還很固執,但溫柔的女人未必是真正的天使,也有可能是包藏禍心的巫婆。」他話中有話地說,眼裏有着透徹的瞭然。

兩人在陰暗的燈光下互相凝望對方,忽然,一個帶着訕笑的聲音傳來,打破這奇妙的一刻。

「你們兩個--」衛康靠在一根柱子旁,平凡無奇的臉上掛着怪異的笑,彷佛洞知一切似的。「大家在找你們了,快過來吧,這房間大得跟什麼似的,別走丟了。」他邊走還邊大聲說道:「趕快看完這什麼什麼玉的,我們就能回房睡覺了。」

梅媛莘挽着黑徹原的手,慢慢跟在衛康身後。她覺得衛康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奇怪。第一眼見到衛康,她直覺他就是那種專門騙人的神棍,而且這感覺到現在都沒有消失。

她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發現他的視線也放在衛康身上。看來,這討人厭的傢伙真有怪異之處。

一踏入相連的另一間房,她馬上被桃花心木桌上的古玉吸去目光。她放開黑徹原快步上前,小心謹慎地審視這幾隻玉環和玉璧,她聽到麗紗在一旁說這些玉的由來。

「這是春秋晚期的吳國玉器,出自江蘇吳縣,是春秋時代吳王夫差戰敗逃逸時匆忙埋藏的……」

麗紗最後說了什麼,她沒聽清楚,她只知道這些的確是吳國玉器,這些龍紋璧和龍紋環的造型與紋飾與中原玉器相異,且它們的內廓部份有被截除,很明顯是吳國玉工的作為。

她端詳了好久,很想伸手拿起來再看個究竟,可是又擔心直接用手碰觸會惹得白夫人不高興。

畢竟,她可不是麗紗天使。

「拿起來看吧!白夫人先前就允許了。」

她轉頭,發現施應諶就站在她身旁,儒雅的臉上面帶微笑,他拿過一隻龍紋玉璧遞給她。

「謝謝!」她高興地接下,仔細感受手上傳來的溫潤觸感,並審視它的古樸雕工。

「其實,這是經由吳國玉匠改制的中原玉器,妳看--」施應諶伸手指出龍紋玉璧的內廓。「這些截除部份就是吳國玉匠加工的結果。這些玉器的外型和中原玉器很相似,若不小心觀察很可能會誤判。」

「沒錯,的確是這樣。還有,你看這個龍頭的方向和長度也和中原玉器不太一樣,這真的是吳國玉器。」她興奮地說。

媛莘小心翼翼地放下龍紋玉璧,正要再拿起另一隻玉環時,忽然她察覺到身旁一陣沉靜。她抬頭,發現徹原已來到她身邊,施應諶則不知去向了。

「哪,你看,這是真的吳國玉器。」她扯扯他的手臂,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神色變得漠然。「怎麼了?還是你又感受到什麼了嗎?」她緊張地低問,雙手扯住他。

「沒有。」

「那就好。」聽到他的回答,她鬆了口氣,注意力又轉移到古玉上。

黑徹原看着她專註的側臉,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怒氣暗自惱怒。他多年來的自制力是怎樣了?為什麼每次一見到施應諶接近媛莘,就無法控制上揚的怒火?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這麼著迷過,着迷到心中只有她一個,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他心知肚明這份着迷不僅僅是因為她能幫助他克服心中的黑暗,這完全是兩回事。

先前兩人單獨相處的日子,他對她的需要已是與日遽增,這感覺太強烈了,他經常幻想她躺在他床上會是什麼模樣,而光是幻想就已經快要將他逼瘋。他想要一口一口啃盡她,連一點渣也不剩。

就在黑徹原思緒飛馳的時刻,原本暈黃的燈光忽然閃了兩下,他立刻警覺地護住媛莘。

隨後遠處傳來一聲女人的悶呼,他抬眼,看見黑暗中的麗紗優雅地軟倒在白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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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壞好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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