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夏煒宸並不驚訝她會這麼說,因為他沒有展現出任何吃驚的表情,有一會兒,剴毓以為他要拒絕她了,但他卻又不疾不徐的開口,嘴角還掛着表示了解的微笑。‘你要我怎麼破壞?’

‘我……我不知道,我以為你會有辦法的。’她難為情的低下頭。

‘你寫給我的信里可沒叫我先想好點子。’煒宸捉弄她道。

‘對不起。’她的聲音細如蚊鳴,以為煒宸終究還是會拒絕她。

‘我不是在怪你。’煥宸皺起眉心,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見藏在她眼底的淚水,納悶她何以從一個活潑、惹人喜愛的小女孩,成長為對自己失去信心的女人?

‘破壞了這一次,你要怎麼面對下一次?’他組實的手指溫柔的輕撫她的下巴,心想也許沒有下一次了,大家都很清楚他的風評,和他扯上關係的黃花閨女很容易身敗名裂,但她是他的表妹,他無法坐視不管,她絕對值得比江樹威那混球好上一萬倍的男人。

‘我不知道,但與其讓我嫁給江樹威,我更寧願面對我爸爸的脾氣。’剴毓喃喃道,煒宸的手指讓她分心。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已成為舞池裏唯一一對未隨音樂起舞的男女,煒宸恣意欣賞她優美、性感的歷形,知道要破壞她的婚約輕而易舉,只要隨着他腦子裏的念頭行動即可。

他不再多思考一秒,低下頭,輕柔的吻上她的唇。

剴毓起先呆楞了一下,然後開始配合他,當煒宸的舌頭堅定的分開她的唇,探入她口中愛撫她羞怯的舌尖時,她開始了解他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在吻她。她陶醉的閉上雙眼,他的氣息將她迷醉,他們的呼吸在空氣中交織在一起,她心跳加速、體溫上升,幾乎要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他讓她體驗到什麼叫做吻,讓她知道被一個男人呵護的滋味。他們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發現身邊的人個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眾人的震驚引燃藺敏添的怒火及江樹威的鄙夷,藺敏添快步走向他們,生氣的拉開兩人,並用力甩了剴毓一耳光。

剴毓尚未回過神來,她父親的巴掌便落在她的左臉頰上,她驚叫一聲倒在地上,滿屋子的客人鴉雀無聲,等着這幕戲繼續發展下去。當藺敏添想彎下腰抓起剴毓,準備再次懲罰她不撿點時,夏煒宸擋在他面前。

‘你敢再動她一根汗毛,我發誓我會讓你悔不當初。’煒宸不容置疑的語調讓藺敏添僵住,他直視煒宸無情的雙眼,早在幾年前就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相當難惹的人物。

‘該說這句話的是我吧?’藺敏添沒敢輕舉妄動,他看着夏翠嵐將剴毓扶起來。‘你怎麼能誘拐我女兒?你明知今天是她的訂婚之日,她的未婚夫就在那裏看着!’

藺敏添的手指向江樹威,煒宸的視線看向他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幾秒鐘,然後轉回來面對藺敏添。

‘婚事是你私自泱定的,你問過剴毓的意見嗎?’煒宸平板的問。

‘她是我的女兒,她無法為自己選擇對象,我這個做父親的有責任為她挑選適合的丈夫人選。’藺敏添理直氣壯的說,他的臉孔因爭辯和氣憤而脹紅。

‘她是個二十五歲的大女人,你憑什麼認定她不會替自己找個好男人?’煒宸與他對峙着。‘虧你還是剴毓的父親,在我看來,你根本不夠資格為人父。’

修宸的放肆言語引來一陣竊竊私語,藺敏添無言以對,他的脖子也因顏面盡失而脹紅,煒宸不予理會,他轉向剴毓,檢查她臉頰上的五指印,看得出來藺敏添打得很用力,煒宸相信明早醒來,剴毓的臉頰會黑紫一塊,一陣怒火攻心,他握緊雙拳,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轉過身去賞那個混蛋父親一拳的衝動。

‘你在眾目睽睽下吻剴毓,等於毀了她的清譽,如果她因此而嫁不出去,我想該負責的人是你。’藺敏添咬牙切齒道,煒宸明顯的震了一下,充滿不信任及被欺騙的眼神落在剴毓臉上。

剴毓無辜的看着煒宸,不解他眼中的危險光芒意味着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該娶她?’

煒宸的口氣讓剴毓的血液結冰,她終於了解他突如其來的怨恨是為了什麼,他在怪她被設計,害他又得一腳踏入婚姻的沼澤里。

‘既然你們彼此吸引,我想這決定是可行的。’

煒宸仍盯着剴毓,那指控的眼神令她啞口無言。,她絕望的搖搖頭,想澄清他冠在她身上的罪行,但修宸冰冷的視線說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剴毓感覺她的世界開始一片片的崩落,一旦煒宸開始憎恨她,她的心中便不會再有陽光的照拂。

‘你是要娶她,還是當個始亂終棄的混蛋?’藺敏添不耐煩的問。

煒宸仍盯着剴毓,他想說真正混蛋的人是藺敏添,但他只是說:‘選個日子吧!’

聽到他的回答,眾人都鬆了口氣,江樹威憤慨的離開藺宅,藺敏添則滿意的宣佈剴毓與煒宸訂婚的消息。

兩位主角則繼續凝視彼此,直到煒宸陰沉的開口:‘目的達到了,你想發表勝利感言嗎?’

‘煒宸,我沒有……’剴毓急欲為自己辯解,但他憤怒的眼神告訴了她此刻多說無益,自認遭設計已蒙蔽了他的理智。剴毓覺得另一種絕望正侵蝕着她,而她突然啞口無言。被煒宸誤認為是心虛的默認。

‘煒宸,我想這其中有誤會——’翠嵐想化於戈為玉帛,但煒宸那足以令人致命的冷笑攔截了她的好意。

‘婚禮見,姑姑。’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走出藺家大門,剴毓頓覺眼前一片黑,她昏倒在翠嵐的懷裏。

‘煒宸,夠了!我……我……’洪馥英兩手死命揪扯着枕頭,求饒似的尖叫着。夏煒宸揮汗如雨的身軀終於停止一來一往的動作,從她筋疲力盡的身上滾下來,仰躺在凌亂的床單上,大口喘着氣。

屋內維持了一陣子的緘默,除了兩人紛亂的喘息聲。

‘你今天需索無度,在芝加哥找不到能和你共譜戀曲女人嗎?’洪馥英以對支起上身,嬌媚的瞄着他繃緊的臉龐。他們交往半年了,夏煒宸似乎有流浪癖,總無法在同一個地方待上一個月,雖然這使他們聚少離多,但洪馥英從不抱怨,交往之初,她就已摸清他的脾氣與作風,也了解她在他心中只是個找樂子的對象,所以她從不吃醋,也不會束縛他,任他自由來去。

她注意到他今天的詭異,從他一個小時前踏進她的公寓大門起,他就不發一言,一古腦的將她推上床,開始複習他們都熟悉且樂在其中的課業。煒宸是個好情人,他溫柔、老練、卓爾不凡,從不讓女人失望,洪馥英慶幸自己運氣不錯,也對身為他情婦的現況感到滿意。

‘心情不好?’見他不回答,她又試探性的問。

‘我要結婚了。’他終於開口,聲音冷淡。

‘真的?和誰?’洪馥英有些吃驚的問,她知道他遲早會離開她,只是沒想到這麼突然。

‘我表妹。’

‘表妹?’洪馥英質疑的看着他。‘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決定?你們指腹為婚嗎?’

‘少蠢了,是她設計陷害我。’夏煒宸不耐的表情警告她少問為妙。

‘那我們必須分手了嗎?’她毫不隱藏她的失望。

‘沒那個必要。’

‘她是不是好吃醋的女人?我需不需要時時提防她來找我算帳?’她朝他嫵媚的笑笑,俯身在他赤裸、汁濕的胸膛上印下一吻。

‘不必了,她要吃醋就讓她吃吧!說不定不到一個月我就能擺脫地。’煒宸翻身將她壓住,吻住她的咯咯嬌笑,藺剴毓很快被他拋諸腦後。

藺剴毓在尖叫聲衝出喉嚨前猛然驚醒,她躺在床上,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然後在噁心感襲擊她的胃之前則跳下床,飛也似的衝進廁所,趴在馬桶上吐出所有的晚餐,一如她生命中的其他夜晚一般。

當她終於吐不出東西,她拖着一身疲憊,稍事梳洗后蹣跚的爬回床上,抱着枕頭緩和呼吸及心跳,並等待顫抖停止,現在不過凌晨三點,她得再度墜入惡夢中,儘管她是多麼的不願意。

她慶幸自己在十七歲那年就學會不在作惡夢時尖叫,今晚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父親的耳光,黏在她左頰上的痛楚提醒了她在大廳里所受的屈辱,但是為了那一吻,她突然覺得這一切值得,但夏煒宸竟誤會她。

她知道他不會原諒她,而她並沒有想過要去懇求他的原諒,因為她相信錯不在她,她唯一犯的錯誤是選擇他來拯救自己,但她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選,這輩子——今晚之前——她信任過的男人只有他,今晚過後,她對男人的信任終將化為烏有。

她突然想到煒宸的前妻,依稀記得她叫簡瑞瑤,其他一無所知,甚至沒見過她的長相,因為她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煒宸想必是深愛着她的吧!據剴毓對他的了解,他一直是開朗、樂天、好動的大男孩,歲月與本身的好動鍛鍊出他的體格,然而他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個性顯然是喪妻的沉痛打擊訓練出的成果,剴毓哭笑不得,她到底該不該詛咒簡瑞瑤的死?

她一夜無眠,不斷思考着今後該如何面對夏煒宸,她樂於遠離專制的父親,但她不願跳進另一個牢籠中,煒宸會怎麼對待她?由他今晚的態度看來,他顯然不想善待她,也許,她該先到廟裏求個平安符再嫁給他,或者她該先和他談好條件,至少確保她還能在他的威權之下活幾年。

種種荒謬的想法一一掠過腦海,但當夏翠嵐來叫她起床時,她一個也沒抓住。

‘剴毓,今天你得下樓吃早餐,你爸爸有話要對你說。’夏翠嵐在剴毓換好衣服后說。‘你想在臉頰上擦點葯嗎?’

剴毓想起疼痛的左頰,她一直沒勇氣去照鏡子,但看到翠嵐扭曲的表情便知道狀況有多糟。

‘也好,省得他怪我不快治療,延誤了他選定的婚期。’剴毓苦笑道,有個獨裁父親的感覺‘真好’,什麼事都速戰速決。

翠嵐陪她下樓時,藺敏添已坐在餐桌上看早報。通常早餐桌上不會有剴毓的人影,她不喜歡與一見到她就皺眉的父親面對面,因此她通常獨自在房裏吃早餐,或者等藺敏添出門后再溜下來吃。

但今天縱有千百個不願意,她還是得在她父親面前僵硬的進食。當剴毓在餐椅上坐定,藺敏添放下早報,不出她所料,皺眉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你睡得不好嗎?為什麼有黑眼圈?’藺敏添不高興的問,剴毓考慮衝過去給她父親一個擁抱,但隨即打消念頭,因為她父親藉此‘順便’表達他的歉意,況且她睡眠不足及睡眠品質不佳的問題已存在很久了。

‘只是輕微的失眠。’她輕描淡寫,接過翠嵐遞給她的烤吐司。

‘我昨晚看了一下黃曆,下禮拜五是個好日子,時間急了點,但烽宸說他很忙,沒時間為婚禮細節傷腦筋。’藺敏添的話讓剴毓心中掠過一絲寒意。

‘你和煒宸商量過了?’她垂下視線,試着不表現出太多感覺。

‘他透過你舅舅和我商議好了,不愧是煒宸,做事向來乾淨俐落。‘藺敏添揚起一抹讚賞的微笑。’翠嵐上一幾天帶剴毓去選帖子、訂館餅和禮服,煒宸說一切由剴毓決定,他負責付帳。’

翠嵐點頭應和了丈夫,剴毓低頭不語,專心的啃着吐司。

‘煒宸希望婚禮簡單點,你不反對吧?剴毓。’

‘我沒意見。’剴毓勉強一笑,繼續吃她的早餐。

‘太好了,剴毓的公婆是自己的舅舅、舅媽,我想她可以適應得很好。’藺敏添逕自高興着,剴毓放下才啃了一半的烤吐司,起身推開椅子。

‘我吃飽了。’

‘你的胃口還是那麼小。’藺敏添搖搖頭,看了眼擺在她面前的麵包、火腿和荷包蛋,除了果汁和烤吐司,其他的都不曾和剴毓的手指有過接觸。

‘剴毓,再上去睡一下,十點半我們去購物。’翠嵐溫柔的說,剴毓點點頭後走上樓,就這樣了。她想道,她是個缺少父愛卻不得自由的新娘。

她揣測父親此刻的心情,想必是鬆了口氣吧!終於可以擺脫心中多年來的累贅。回到房裏,她為自己的悲慘笑了笑,她如願脫離了一個當她是生產機器的男人,卻又掉進一個當她是騙子的男人懷裏,女人的地位與命運真是難料啊!

她帶着心寒的自嘲倒在床上,躺進一片陰冷的黑暗中。

‘你幹嘛一回來就把我當瘋子耍?’徐聖宣坐在自家客廳里瞪着夏煒宸,他們是多年老友,三年前,哥倆好常一起干出許多荒唐、令人捧腹大笑的事,但隨着簡瑞瑤母子的死,煒宸的開朗好像也消失了似的,他一有空就四處飛,害得徐聖宣少了個玩伴。

‘我這表情像在耍你嗎?’夏煒宸挑起一道眉,正經的盯着他。

‘打死我都不相信你要結婚,你開始學人家作白日夢啦?’徐聖宣瞄一眼明亮的屋外,現在才早上七點多,他百分之百相信煒宸在作白日夢。

‘下禮拜五之前,你最好想想紅包要包多少。’煒宸沒搭理他可笑的表情。

‘該死!煒宸,你說真的?’徐聖宣才認真的看着他。‘那個女人是懷孕還是會巫術啊?我以為你——’

‘這麼說吧!我在拯救一個騙術高明的女巫。’煒宸的冷笑讓聖宣感到不寒而慄,他張着嘴巴,不知該怎麼發問。

‘煒宸?’樓梯上傳來驚訝的聲音,煒宸和聖宣不約而同的抬頭向上看。‘老天,真的是你?’

煒宸笑着看那步伐輕盈的女子快步奔下樓來,圓睜着雙眼來到他面前,他站起身任她打量。

‘真的是煒宸!天哪!又瑋告訴我你回來了時,我簡直無法相信。’她既興奮又訝異的拉着他的手。

‘大姊,你似乎變豐滿了。’煒宸將她幸福的模樣收進眼底。‘我以為兩年前你生下立凱後會想要減肥。’

‘跟我兒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另一個聲音加入他們,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英俊男人。‘她又懷孕了。’

徐又瑋不甚贊同的說,來到妻子身邊將她攬進懷裏。

‘你好像很不高興。’煒宸有些僵硬的說。

‘她根本是在玩命,你教我怎麼高興得起來?’徐又瑋濃眉緊蹙,但被懷裏的黎景鴦伸出食指溫柔的撫平。

‘我在創造徐氏傳奇,這命賭得值得。’景鴦嬌笑着安撫丈夫。‘而且這是第三胎了,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困難啦!’

煒宸腦中浮現瑞瑤挺着大肚子的模樣,並想像着她躺在手術台上被剖腹取下死胎的樣子,因為她去世時修宸不在身邊。

‘煒宸,你還好吧?’景鴦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她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他回過神來朝他們笑笑。

‘煒宸說他要結婚了。’徐聖宣突然宣佈,徐又瑋和黎景鴦同時詫異的盯着夏煒宸木然的表情。

‘真的嗎?煒宸,你的新娘是誰?她是你過去一個月以來在芝加哥的最大收穫嗎?’景鴦對於他淡漠的反應感到擔心,他沒有一絲當新郎的喜悅,就她所知,他目前有位親密女友,他不會是要和那女人結婚吧?煒宸曾表明他不會娶一個他視為情婦的女人為妻,說洪馥英是他的女朋友是尊重一點的說法。

‘記得我姑丈的女兒嗎?那個和我毫無血緣的表妹。’煒宸輕輕牽動嘴角,露出的微笑卻有些扭曲。

‘叫藺剴毓是吧?’徐聖宣一臉陷入回憶的表情。‘你以前不是滿疼她的嗎?’

‘也許我太疼她了。’煒宸冷笑的坐回沙發,徐又瑋摟着老婆在他對面坐下。

‘幾年沒見,她成了騙子。’

‘你的意思是她耍了手段騙你娶她?’徐又瑋猜測道,煒宸冷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可以這麼說,而我像個蠢蛋一樣掉進她的陷阱里。’他道出昨晚的一切,另外三個人全神貫注的聽着。

‘我猜我姑丈參與了她的計謀,老天,他們真有演藝天分,為了做出最逼真的效果,他狠狠的甩了剴毓一巴掌。’烽宸假裝驚嘆的搖搖頭,又瑋、景鴦和聖宣面面相覷。

‘這裏頭應該有什麼誤會吧?’景鴦皺眉問道,她怕這是煒宸近來太過自我封閉的後果。‘你不去查清楚嗎?’

‘我沒時間,婚禮下星期五舉行,我那騙子新娘現在應該很快樂的在大採購吧!’修宸嘲諷的笑笑。

‘這麼快?’又瑋和景鴦異口同聲的問。

‘今天距婚禮不到一星期,煒宸,你確定要這麼草率嗎?’聖宣懷疑的問,他還記得又瑋和景鴦為了不遺漏婚禮的各項細節,拖了快一個月才步上紅毯。

‘不用擔心,我已告訢我姑丈要辦個簡單的婚禮!我只負責出錢,還有在婚禮當天現身。’煒宸輕鬆的口氣像在討論珠寶種類。

‘你不打算在婚禮前再見到她?’又瑋瞪大兩眼看着地。

‘我相信她不會有時間想到我。’煒宸冷淡的說。‘我要去上班了,改天等你們兒子、女兒都很清醒時,我再來看他們。’

他起身走出徐家大門。待車聲遠去,屋裏三人都未曾移動過。

‘現在,我們該做什麼?’聖宣自驚愕中恢復,茫然的看向他的堂哥和堂嫂。

‘等啰!’又瑋和景鴦對望一眼后,無奈的聳肩說道。

藺剴毓心想自己大概是這世上最狼狽的新娘。

她疲憊的坐在新婚床上,卸下厚重的新娘禮服,換上純白的絲質睡衣,她覺得昏昏欲睡、頭重腳輕,脹脹的腦袋勉強運作,回想起她是如何度過難熬的婚禮前六天。

夏翠嵐帶她購齊婚禮必備的東西后,她整整四天足不出戶,幾乎也不曾笑過——除了面對親友祝福的苦澀微笑。她甚至連看都不看喜帖,就用抽籤的方式決定上一點讓翠嵐目瞪口呆,但她沒表示意見。夏煒宸不曾來家裏看過他的新娘,剴毓心想他是在和朋友一起為所剩不多的自由日狂歡,藺敏添曾問過他何時拍結婚照,但他似乎沒有要拍的意思,這和剴毓心中的期望不謀而合,既然不是他們想要的婚姻,犯不着僵在攝影機前虛假的摟抱,而且離婚時,雙方都能輕易忘記曾有過一段痛苦婚姻的回憶。

翠嵐解釋過新婚之夜的事,她說那與剴毓經歷過的那一次不同,要她別太害怕,顯然她預期煒宸會當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但剴毓充耳不聞,有什麼樣的新婚之夜她不在乎,只希望當她和煒宸分開時,藺敏添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控制她,也許她可以說服煒宸讓她去找份工作,至少她擁有大學文憑,專攻英語,可以從事翻譯工作。

剴毓視而不見的盯着房門,她不曾好好打量過這個房間,因為她相信自己不會在這裏待太久。她想到煒宸穿上新郎禮服的俊帥模樣,與他臉上、眼中的冰冷十分不搭調,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剝她的皮,剴毓一整天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除了在十字架前那句抖顫、僵硬的‘我願意’,她也未曾再開過口。他今天再次吻了她的唇,但只是敷衍的在她唇上點了一下,與六天前在她生日宴會上的那個挑逗之吻截然不同,也許他嫌她的嘴唇太過冰冷。

記憶中他的朋友們似乎向她自我介紹過,但她沒注意聽,因為不想知道煒宸在他朋友面前給了她什麼樣的評價,她是個沉默的新娘,不管她父親不悅的警告她別繃著臉,她仍自顧自的端坐在椅子上,兩眼無神、不苟言笑,直到她的婆婆——也是她的舅媽——帶她上樓來到新房,溫柔的吩咐她換好衣服,乖乖待在房裏等她的丈夫。然而等待他的絕不是穿着性感睡衣、準備誘惑他的新娘。

眼皮越來越沉重,她已打了無數個呵欠,向後倒進柔軟的枕中不一會兒工夫,她便沉入睡夢中,掉進再熟悉不過的無底深淵,尚未接觸到地面,惡夢便自四面八方跳出來包圍了她。

那個渾身酒臭的男人看到了她,已經模糊難辨的面孔露出了一抹獰笑,他將她拖進一處草叢,無視她的掙扎與尖叫,龐大沉重的身體壓得她不得動彈,他撕裂她的上衣,粗暴的揉捏她已發育完全的乳房,他身上濃重的臭味熏得她噁心欲吐,她可以感覺到他掀開了她的學生裙,扯破她的內褲,恐懼徹底囚禁了剴毓的身軀,她想奮力掙扎,但他迅速釋放了邪惡的慾望,用力扯開她的雙腿,瘋狂的向她挺進,讓她因劇痛與羞辱尖聲大叫、痛不欲生。

那個男子沒浪費一點時間,在發泄完性慾后立刻逃跑,救援趕到時他已離開了近五分鐘,剴毓麻木的躺在原地,直到有人扶她起來,她才知道那個地方有多偏僻。那是她回家必經之路,通常她和兩個同學一起走,但那天她們都正巧有事,一個去約會,另一個去逛街。

畫面轉到另一幕,她一到清晨就嘔吐,而且食欲不振,首先發現她懷孕的是翠嵐,她沒告訴剴毓,卻讓藺敏添知道,某天藺敏添逼她喝下一碗味道怪怪的中藥,由他的表情看來,剴毓以為他想毒死她,因為她讓他丟臉、厭煩。她抗拒過,但葯還是被灌下她的喉嚨,直到她發現自己腿間不斷出血,才曉得自己懷了近兩個月的身孕,退縮、麻痹的心靈讓她忽略了自己的月事。她並不怪翠嵐瞞着她讓孩子流掉,因為如果自己得知有了孩子,她不知道該怎麼抉擇,萬一孩子真的生下來,她也不知如何面對它。

不知從何時開始,惡夢從不缺席,她再度於尖叫出口前驚醒,並迅速跳下床衝進浴室,趴在馬桶上嘔出少許晚餐,噁心感一直不斷,她繼續乾嘔,直到那股感覺維於被制住。

她振作起虛弱的雙腿,趴在洗手台上漱口並洗臉,當她抬頭看到煒宸雙臂交抱於胸前、滿臉怒意的姿態反映在鏡子上時,她猛然回過身,訪異的盯着他,臉上的水珠滑下脖子,溜進她的睡衣里,帶來一絲冰涼,她可以感覺到睡衣黏貼在她的肌膚上。

她一定是太專註於嘔吐,因而沒聽見他開門的聲音。

夏煒宸剛自洪馥英的公寓回來,他在自己的房門前猶豫了一陣子,這裏兩度成為他的新房,他不想進去,因為有太多關於瑞瑤的回憶,他深呼吸一口,打開房門卻不見妻子的蹤影,床上凌亂糾結的被單顯示有人睡過,接着他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他循聲在浴室里找到新婚妻子,知道她在裏面做什麼后,狂暴的怒火席捲了他。

他等待她發現丈夫已經回來,當她轉頭面對他時,被水沾濕的睡衣像她的第二層肌膚,襯托出若隱若現的美麗曲線,慾望在他的體內燃燒,雖然他認為情婦今晚已使他滿足,但一見到剴毓卻又令他覺得生龍活虎起來,幸好怒心氣淹沒了一切思緒,他才沒伸手把她抓進懷裏狂猛的吻着。

‘誰的孩子?’他大聲問道,剴毓一頭霧水的望着他。

‘別裝了!你懷了誰的野種?’他不耐的咆哮道,剴毓嚇得瑟縮了一下。

‘我沒有懷孕。’她試着解釋。

‘誰的孩子?’他不理會她的話,剴毓的表情由難以置情轉變為傷心與失望,她感覺渾身血液凍成了冰柱,非常寒心。

‘你以為三緘其口就沒事了?’煒宸火爆的問,注意到她消瘦了許多,此刻她的臉色和睡衣一樣白。

‘我沒有懷孕。’她面無表情的說,看起來並不慌張。

‘你這個騙子,若你沒懷孕,怎麼解釋清晨的嘔吐?’他的話讓她渾身一僵,他叫她一騙子’。

‘我不知道已經清晨了,我一定很晚才睡,通常我不會在這時候嘔吐。’她的話無法穿透他的意識,他逼近她,眼神危險、姿態掠奪,剴毓一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

‘先是設計我娶你,再來讓你肚子裏的小野種冠我的姓、繼承夏家的財富,你到底還有多少下流的伎倆?’他惡狠狠的問道。

‘我從來沒有設計你。’她平淡的為自己辯解。

‘你是不是對江樹威膩了,才想到用這種方法甩掉他?或者你知道我比他有錢、年輕?孩子是他的嗎?還是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播的種?’他明顯暗示她是個蕩婦的話徹底撕裂了她的心,摧毀她對他的信任。眼淚滑落臉頰與她臉上的水珠結合,她不願看他,不願讓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他不配。

‘你會揍我嗎?’她緩緩的做個深呼吸,顫抖的問道。

‘你說什麼?’他訝異又氣惱的問。

‘你會打我嗎?男人對女人感到不耐煩時,不都是這樣嗎?’

‘你爸爸曾打過我姑姑嗎?’他握拳準備發怒,想起六天前藺敏添打了他女兒,他不知道她臉上的淤青究竟有多嚴重,因為過去六天來,他從沒去看過她。若藺敏添也這麼對待翠嵐的話,他絕不會放過他。

‘沒有,他只打過不聽話的女兒。’她說,煒宸緩緩的鬆了口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提醒道。

‘你想讓我打到你流產,好解決那個小野種,並哭訴我曾以暴力對付你?’他氣憤又嘲諷的問,憎恨她的眼淚讓她看起來如此無助、無辜。

‘我不想在一頭蠻牛身上浪費時間和口水。’她嘆口氣,繞過他想走出浴室,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最好老實回答我,我對騙子一向沒什麼耐心。’他威脅道,剴毓覺得胸口刺痛,眼淚再度奔竄,但她強迫自己不能軟弱。

‘你最好別碰我,不然我會賴着你不走。’她警告道。

‘那就告訴我實話,該死的你!’他怒吼道,依然沒放開她。

‘真正該死的人是你!’她忍無可忍,轉過身來怒目面對他。‘我從不曾對你說過謊話,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他的眼中升起不信任的旗幟,剴毓憤然的甩開他的手。

‘我今天開始出去找工作,等我有辦法自力更生,我會簽下離婚協議書放你自由,這段期間內,你最好別動我一根小指頭,不然我們之間沒完沒了,你也會永遠得不到自由。’換她提出威脅了,煒宸訝然望着她轉身走出浴室,她不打算讓他們有夫妻之實,她想獨立,脫離他、脫離她父親的控制,這是她設計這一切的動機?

他沒有立刻走出浴室,因為他聽得出來她正在用最快的速度換衣服,他擔心自己看到她半掩的胴體時會控制不住,她已不再是小女孩,那成熟女人的魅力正不斷的誘惑他,該死!他竟渴望着一個女騙子。

聽到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他才知道她已換好衣服下樓去了,他步出浴室,瞄一眼被她睡過的床,想像她躺在上面的模樣,一波波慾望之潮襲向他,若他早個幾分鐘進來,肯定先實行做丈夫的權利再說其他的。

咕噥了一聲,他用力打開衣櫃,喃喃說著一定會找出所有真相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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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調子的浪子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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