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瑞希拎着最新款的意大利名牌包，微笑不答，挽着母親的手往前走。

「很好，保持這個微笑。」何真偏頭微笑，悄聲和女兒說，這畫面看起來像是母女倆感情很好在說悄悄話，其實是何真擔心女兒在這貴客雲集之處擺出臭臉，甚至當場發飆。

她神秘一笑。女兒的脾氣她最了解，看完那兩本雜誌，會發脾氣，其實是好事。

儘管滿肚子氣的夏瑞希，仍是依母親的要求，用最甜的笑容面對大家。

翻了雜誌，沒看到被偷拍的照片，她還沒有時間鬆口氣，怒氣就直飈至頭頂。

霍天雋竟然在S雜誌發表他的新作，不是搞怪作品，而是「正經八百」的新作。最其人的是，穿上他新作的人居然是她的死對頭吳英英。

虧她還擔心他可能意志消沉、絕食昏倒，非但沒有，他還神清氣爽重新投入設計師的工作。

該不會她一離開他就精神百倍吧？

她氣急敗壞的打電話找他，可是山上電話都沒人接。

而他同時也在最新一期的J雜誌發飆搞怪新作，找了一個身材和她相近的人體模特兒，還穿了他們被偷拍當天她穿的同款式上衣和裙子，J雜誌的御用攝影師全程拍攝，從一開始兩人坐在屋外喝咖啡談工作內容——

喝咖啡，她去住那麼久，他也沒泡咖啡請她喝過！

然後，不知打哪兒搬來一張高腳椅放在屋外，就在他們被偷拍的地點，那個人體模特兒坐在高腳椅上，穿着「便服」先試拍。

她不笨，她看得出來他這麼做的用意是在保護她，萬一偷拍照片真被公開，他就可以辯稱那是他正在「工作」，女主角其實就是人體模特兒。

雖然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在保護她，但是，他也真的摸了那人體模特兒的全身，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醋勁大發！

不過，吃醋歸吃醋，他的用心仍令她感動不已。他不只用發表新作「掩護」她，還商請一位知名的法國服裝設計師，幫他的搞怪作品評論，大大讚揚台灣民眾欣賞藝術的水準普遍提升，還特地提及他看過上一次「紅蘿蔔禮服」照片的模特兒，知道她是台灣時尚圈公認的時尚女王，讚許她願為藝術犧牲，精神可嘉，時尚女王當之無愧。

欣喜之餘，她反而覺得羞赧。上一回，她還為這件事氣了老半天呢！

「瑞希，你陳伯伯在問你下星期飯店有個Party，你願不願意去？」何真面帶微笑，偷捏女兒的手。

回過神的夏瑞希，笑容滿面。「陳伯伯都親口邀約了，我當然去。」

「那就這麼說定了！」

一陣寒喧，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和二、三十人打招呼小聊后，她臉上的笑都僵了。

本想藉參加派對與人打招呼聊天方式，來消弭心頭怒氣，但怒意依舊佔滿心頭，她可以不計較他在J雜誌發表搞怪作品，但令她氣結的是，他重新發表新作，作品不但刊登在S雜誌，還讓吳英英穿上，刊登了好幾頁的照片！

最令她錯愕的是，當初極力邀他到荷真H.Z當首席設計師的媽咪，竟說樂見這樣的美事，還頻說她很滿意。

怎麼可能！向來心高氣傲的媽咪，絕不稱讚任何一件不是荷真H.Z設計的衣服，就算不在荷真H.Z經營範圍的晚禮服也一樣。

但媽咪居然對霍天雋刊登在S雜誌的晚禮服新作讚不絕口。

前方一陣唁一嘩聲，循聲看去，是吳英英，她穿着霍天雋設計的晚禮服正接受記者採訪。

看到那件禮服，夏瑞希滿肚子火，轉身想走，卻被母親給拉住。

「瑞希，要有風度。」

是，她當然知道做人該有風度，但一想到他重新出發的作品不是穿在她身上閃耀，亮晃晃的光芒竟是聚集在吳英英身上，她就忍不住想發飄。

她走不了，因為母親已經將她拉到吳英英面前。

「噢，親愛的瑞希，好久不見，我好想你。」一看到她，剛接受完訪問的吳英英，兩手一伸，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噁心，這種戲碼到底要上映幾回？每回見面，都逼她跟着她一起作戲。她非常不想理吳英英，但誠如母親對她的耳提面命，風度，如果她不回抱，那就顯得她太沒風度。

她微笑的和吳英英擁抱，摸到她身上穿的小禮服，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發表了新作，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找回手的知覺？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笑開顏，但一對上吳英英挑釁的笑容，笑意頓時全消。

「瑞希，還是你的身材好，霍天雋才願意欽點你當紅蘿蔔公主，我就只能穿他的最新作品。」聽來謙虛的話里充滿嘲諷，吳英英瞼上更是揚着勝利的笑容。

夏瑞希勉強露出笑容，不語，眸里已點燃兩團火簇。

「是啊，連法國知名服裝設計師，都大大讚揚夏小姐肯為藝術犧牲的精神，令人敬佩。」替她出聲的女記者，肯定看過今天出版的J雜誌。

看來，他的計策奏效。

夏瑞希看到吳英英的臉拉下來，這樣的她，令她倏地想起「蓬着翅羽的火雞，被打扮成鳳凰」這句話，不由得輕笑出聲。

「何真老師，你對新銳設計師霍天雋的新作品，有何看法？」一個記者提問，其他人也紛紛擠到何真面前。

面對一堆記者，她依舊優雅從容，微微一笑，只簡單的說：「我很滿意。」

聽到這話，吳英英驕傲得像只思孔雀，不忘再拋出一個得意笑容砸向夏瑞希，眉飛色舞地再次接受記者們對她身上晚禮服的讚美。

站在一旁的夏瑞希，心中頗不是滋味，氣得想馬上跑到山上找他，問他為什麼他的新作會穿在吳英英身上！

瞧，吳小人得意的咧！她越是得意，她就越氣得牙痒痒。

昨晚參加派對回家后，夏瑞希馬上打電話到山上要找霍天雋，可依舊沒人接。她問了J總編，但她也不知他去哪裏。原本打算早上直接開車上山去找他，可花嫂告訴她媽咪有交代，要她吃過早餐到公司一趟。

媽咪既然這麼交代，一定有事。她打電話到公司，秘書小姐說媽咪和爹地都在會議室內，她也不清楚是什麼事。

連爹地也去？而且一早兩人就在會議室里……該不會是荷真H．Z出什麼事？

忍着想見霍天雋的衝動，夏瑞希先開車到公司，看看是出了什麼大事。

到了公司，經過爹地的休息室，她下意識地推門，看到爹地斜躺在牛皮椅上，兩腿跨在桌上，裏頭煙霧瀰漫，她忍不住大叫——

「爹地！」

「瑞……瑞希，你今天這麼早就來。」熄掉煙屁股，夏雷乾笑着。

「爹地，媽咪不是說過，不准你在公司里抽煙。」捂着鼻，她用手猛攝着，將飄在她身邊的煙味驅走。

「我知道、我知道。」愛女心切，怕女兒吸到二手煙傷身，夏雷加入揚風的行列。「可是我覺得很無聊，再說，這休息室里只有我一個人，也不會有別人進來……」

用手嫌太慢，他直接拿桌上的文件夾幫女兒揚除煙味。

「好了，不用揚了啦！」揚來揚去，煙味還不是都在這休息室內。夏瑞希微蹙眉問：「媽咪呢？」

「還在會議室。」

「公司是不是出什麼事？」

「是出事了，好大的事。」放下文件夾，夏雷坐到沙發，臉上表情非喜非怒。

「爹地——」

「瑞希，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

「對我是好事？可是你的表情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她歪着頭，審視父親臉上那難以言喻的表情。也不高興，也不生氣，也不平淡，可又好像平淡……她可是頭一回見到平日喜怒形於色的父親，臉上出現這種喜怒哀樂分不清的怪異表情。

「有嗎？」他咧嘴，笑圓一張福氣滿滿的肉臉。「我替你感到很高興。」

「對了，到底是什麼事？」她坐在父親對面。

「就是從今以後你想買多少名牌珠寶，都隨你。」

「嗄？」細眉微蹙。不知為何，她對名牌珠寶的購買慾似乎驟然下降，要是早兩個月前聽到可以隨她買，她可能還會歡呼一聲，順便給爹地撒個嬌。

但此刻，心頭一點雀躍情緒都沒有，她只想問清楚公司出了什麼事，若沒太糟的話，她就要上山去找天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