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生活背景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1節絕技
伎巧則驚人耳目,侈奢則長人精神。
——宋∓#8226;孟元老《東京夢華錄∓#8226;序》
絕技
以往的文化研究,往往對那些構成我們社會生活基礎的勞動技能缺乏足夠的關注,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缺陷。近日欣聞“奧林匹克勞動技能大會”召開,而且得知這樣的大會已舉行很多次了。看來勞動技能已在世界文化史上佔有一席之地。筆者以為,我國不僅應派選手參加,而且也應該對中國的勞動者技能進行歷史的總結,因為中國勞動者的技能有的堪稱“絕技”。遠的暫且不提,僅近代北京“棚匠”技能就很值得我們好好加以研究了。沈義羚、金易《宮女談往錄》記載:每年五月初,慈禧太後去頤和園避暑,內廷讓棚匠給她起居辦公的大殿搭個“天棚”,罩將起來。其要求是:必須嚴絲合縫,不許有一點兒空隙往裏飛蚊子鑽蠓蟲。其梁棟凹凸處,皆隨形曲折,平直處如一線,無少參差。結果是搭成起脊的天棚,飛檐鴟尾,富麗堂皇,不管刮旋風還是下暴雨,“天棚”安然不動。據史料載:民國三年三月的一天下午,北京城颳起狂風,崇文門外上三條一家門口搭有一個招待親友的坐落棚,竟被整個颳了起來,放了“風箏”。於此可見,棚匠搭的棚子,柱子一律浮立,並不挖坑動土埋,架子用繩子扎綁而不用一根釘子和鐵頁、鐵絲固定,全憑四邊的撐勁和拉力。所以,遇上大風,棚能被風刮到天空,搬出好遠,整體地落在遠方,結構卻紋絲不動。這就是史學家和老百姓常評說的“北京的棚匠出奇的巧,巧到通神的地步”。
在舊北京,棚匠是專門以精絕手藝討生活的,可也必須力壯機靈,他們自稱既當“走獸”,又當“飛禽”。從棚匠工作程序看,他們當“飛禽”的時候多。《北京往事談》中的文章介紹說:棚匠在皇室幹活,是奉旨不迴避大內親貴的,而慈禧最愛看棚匠搭席棚。一天,棚匠們正在架子高處幹得起勁,慈禧在底下看得出神,忽然失聲道:“這哪兒是棚匠,這不是鑽天猴兒嗎?”棚匠們在高處聽得很真切,先是一怔,繼而不由得一齊嚷道:“謝主賞封。”原來,棚匠們機智地將“侯”代“猴”,領了西太后的賞封。此後,北京棚匠有了“鑽天侯”的綽號。這可能不乏傳奇色彩,但棚匠高空作業的本事可不是虛構的。驗之歷史,在慈禧當政時期棚《點石齋畫報∓#8226;跑竿賈禍》
匠的技藝確實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狀態。以震鈞《天咫偶聞》記述為例:
光緒二十年重修鼓樓,其架自地至樓脊,高三十丈,寬十餘丈。層層庋木,凡數十層,層百許根。高可入雲,數丈之材,渺如釵股。自下望之,目眩竟不知其何從結構也。
這種高空技藝可以說很不一般,幾近“神”之水平。
所以,在舊北京經常舉行“走會”遊戲時,扮獅子者往往由棚匠擔任,因為只有他們才能在高處應付自如,就像《百本張鈔本》唱“耍獅子”那樣:“遇見了天棚爬杪高,竄房越脊一丈多高”。由於棚匠具備的這種善於在高空作業的特殊技能,許多人又將他們當成伎藝人看。在近代北京凡新開店鋪之時,商賈就雇棚匠專搭一彩棚,讓其在搭好的朝天柱子間所橫的一竿上來往穿行,以招攬顧客。棚匠作這樣的表演當然十分輕鬆,只見他如繩伎走索,在竿上如履平地,往來如梭,故又名曰為“跑竿”……
翻跟頭圖
這樣的由勞動者所創造的“絕技”絕非棚匠一種,而是像無數大珠小珠一樣,閃耀着奪目的光芒,發出悅耳的聲響。像明代宋懋澄《九籥集》所記的“壘七桌”,即一人身一轉,便壘一桌於堂中,不失尺寸,凡六轉,桌壘如浮屠,第七桌,設五殽五核及酰鹽若干器於上,又一轉而第七桌已居最上矣,須臾,忽翼之而下,殽核整設如初。另一則是艅艎上跳木板,長二丈余,闊二尺,厚五六寸,一人用齒支之,使小兒立其上,歌舞一闋……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1節絕技
《點石齋畫報∓#8226;遊戲三昧》
這種使力使巧的“絕技”確實罕見。清代的“絕技”則似乎朝更偏於“巧”的方向發展,如吸、吐煙表演者,在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清末《點石齋畫報》中都有記載,如李斗《揚州畫舫錄》所反映:有一賣水煙的匡子,常駕艇游湖上,他吸十數口水煙不吐,慢慢地像線一樣漸引漸出,盤旋天空,再茸茸如髻,色轉綠,微如遠山,風來勢變,隱隱約約像神仙,像雞,像犬,鬚眉衣服,皮革羽毛,無不畢現,過了一會兒,色變深黑,猶似山雨欲來……
《古今筆記精華錄》也記述了類似這樣的一位能吐出山水樓閣、人物花木禽獸的煙伎者,被一官僚推薦到另一官僚家,專充吐煙表演之職。其表演過程,我們從破額山人《夜航船》中可窺其詳:
吃煙者,於青布袋中,取出煙筒,頭狀類熨斗,大小如之,又取出梗子,狀類扛捧,長短如之,以頭套梗,索高黃煙四五斤,裝實頭內,燃火狂呼,急請垂簾墐戶,客皆從對照,隔簾觀之,見雲氣滃然,奇態層出,樓台城郭,人物橋樑,隱然蓬萊海市也。琪花瑤草,異鳥珍禽,宛然蕊珠閬苑也。魚龍鮫鱷,噴濤噀露,恍然重洋絕島也。俄而炮焰怒發,千軍萬馬,破陣而止,玉山銀海,顛倒迷離……
這種用煙作戲的“絕技”,是脫離不了時代的,“煙戲絕技”的普遍表演是和清代人民吸食煙草的普遍有直接關係的,它蔓延很迅速。較之另類更為普遍的“絕技”,則經歷了漫長的時光而仍有餘韻,這就是“弄蟲蟻”。
《點石齋畫報∓#8226;鴿戲》
古代的飛禽走獸,昆蟲鱗介,統稱為“蟲蟻”。所謂“弄”者,乃是寓調教、娛情之意,“弄蟲蟻”即養馴動物之術。
古代中國的蟲蟻千種萬樣,小到螞蟻,大到虎豹,許多看上去簡直不能調教的動物,卻完全可以調教得悉如人意。如田藝蘅《留青日札》所言:
鳥有蠟嘴畫眉之戲,獸有胡猻狗馬之戲,蟲有螻蟻、蝦蟆、烏龜之戲,唐代還有合乎節奏的刺蝟對打之戲,從筒里爬出分為兩隊、變陣合戰的蠅虎之戲……綜而觀之,古代中國的“弄蟲蟻”,可分為四種類型。一種是為王公顯貴遣情享樂的“弄蟲蟻”。
早在周代,《周禮∓#8226;夏官》上就有“服不氏”等職,專“掌養鳥而阜蕃教擾之”,“掌養猛獸而教擾之”。鄭玄對“教擾”是這樣解釋的:擾,馴也,教習使之馴服。這十分清楚地表述出“弄蟲蟻”自周代始,首先在王公顯貴階層中發展起來。
很快,春秋戰國的衛懿公養馴的仙鶴,甚至可以進退有節,聽音樂而舞蹈。秦漢宮廷流行“黃公故事”,“黃公”是一位以上演馴服老虎的驚險節目而聞名的藝人。《西京雜記》敘說魯恭王“好鬥雞、鴨及鵝雁,養孔雀、,俸谷一年費二千石”。這都從側面證明了自秦漢以來,“弄蟲蟻”已有相當的規模。為王公顯貴服務的“弄蟲蟻”,還經常在慶典活動中出演。漢代李尤《平樂觀賦》中就有“馳騁百馬,有仙駕雀,狐免驚走,禽鹿六,白象朱首”等壯觀場面。所以,歷史政府都很重視。清代宮廷中,為歡迎西方人而舉行的宴會上,就用經過訓練的老鼠表演:兩隻用細鏈條拴在一起的老鼠,按主人的命令把鏈子纏結起來,然後解開。這種“特技老鼠”的確出乎人的意料,使觀看的俄國人伊台斯勃蘭德由衷讚歎:“這些卑微的動物的表演是我看過的表演中最驚人的。”
老鼠所能表演的遠不止這些。在民間,百戲伎藝中的調教老鼠,其成就更是驚人:
如清代在蘇州玄妙觀,有一山東人表演的“鼠戲”:將一高約兩米,形如傘蓋的木架安放在地上,架內有一似戲場之地,十餘只鼠盤踞,還掛着圓圈及各式槍刀耍物。鑼一響,這些老鼠便上演各劇,有《李三娘挑水》、《孫悟空大鬧天宮》等,它們還能用爪抓住竹刀木槍,旋轉而舞。
將老鼠調教得上演戲劇,這是為了勾起人們的欣賞興趣,但也確實不易。如同元代陶宗儀《南村輟耕錄》中記有一隻大青蛙教八隻小青蛙學念書一樣,清代袁枚在《子不語》中又記述了一乞丐所調教的這樣的“蛤蟆戲”:場上設一小木椅,大蛤蟆從乞丐身上所佩的布袋中躍出,坐在小木椅上,接着八隻小蛤蟆從口袋中躍出落地,環對着大蛤蟆,寂然無聲。乞丐喝道:“教書!”大蛤蟆便“閣閣”叫,八隻小蛤蟆都跟着大蛤蟆“閣閣”叫,大蛤蟆叫幾聲,小蛤蟆就叫幾聲,如同先生教學生。乞丐突然說“止!”這“蝦蟆教書”當即絕聲……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1節絕技
清代的另一本筆記《聞見偶錄》,也有這樣一則《蛙教書》,看來,清代中後期,此類“弄蟲蟻”是很多的,至清光緒庚子年,在北京的天橋還可以看到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用一大八小,九隻青蛙作的這種“老師給學生上課”的表演。更為奇絕的是,蒲松齡在《聊齋志異》中曾記述過:
北京市上有人攜一十二孔木盒,每孔伏蛙,弄者用細杖敲蛙首,蛙則作鳴。或與金錢,則亂擊蛙頂,如拊雲鑼,宮商調曲,了了可辨。
清代徐岳《見聞錄∓#8226;奇技》又記:
又見一人以蝦蟆,小者二十四隻,大者一隻,按古曲高下緩急,音節不爽纖毫。其蝦蟆畜之囊中,用大方桌一張,出縱其上,大蛙踞中南向若客,在上則北向,小蛙左右各十二,以次就位,其人依曲撾鼓,蝦蟆聲應拍不亂……
清代《點石齋畫報》又有一幅《蛙嬉》使人們了解到:
《點石齋畫報∓#8226;蛙嬉》
浙江象山、寧海間,有一位弄蛙者,他舞黃、綠小旗,指揮十餘只黃、綠蛙,可以隨意唱一二曲俚歌,檀板漁鼓亦嫻節,拍鼓聲“咚咚”,與“閣閣”的蛙聲,若相應答。
複雜的樂曲,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使蛙感應並適用自如?其內在奧妙,真是神秘莫測。可是弄蟲蟻者卻將其呈現在觀眾面前,這顯然是出於滿足人們喜怪獵奇的心理。正是在這種目的驅動下,清代的弄蟲蟻者敢於標新立異,創造出了許多奇迹。
據徐珂《清稗類鈔》說:
光緒年間的台州,有一人教一狗學人語,歷經十餘年,這隻狗竟能讀書。表演時,取一冊《禮記》,狗讀《檀弓》篇,不爽一字;又取《周易》,讀《繫辭傳》,也非常熟。這狗讀書的聲音非常響亮,惟發音時稍強硬,不能如人語之便捷。然而《檀弓》、《繫辭傳》,都是聱牙佶屈,不易上口的,可是這狗卻被調教得可以成誦!
還有更難的是清代朱梅叔《埋憂集》所記:
《點石齋畫報∓#8226;馴蠍》
一人用兩竹管,畜養了紅、白兩種螞蟻。表演前,取紅、白兩小紙旗,分東、西插在几上。此人取竹管去掉塞子,分放兩邊,再各向管口彈指數下,螞蟻隨出,自成行列,趨止於旗下,排列如陣。此人復出一小黃紙旗,作指揮狀,群蟻即紛紛齊進,兩陣既接,舉足相撲,兩兩角斗,盤旋進退,均合節度。久之,即有一群返走,擾亂若奔潰者,另一群爭進,其行如飛,居然戰勝追奔逐北的模樣。此人又揮動小黃旗,戰勝的螞蟻便退回來,按次序爬入竹管,另一群戰敗的螞蟻也絡繹奔來,爭相入管,不復成行了……
這種難度極大的“弄蟲蟻”,還有許許多多,如漢代的馴蛇、馴駱駝、馴虎、馴猴;唐代的韓志和蓄赤色繩虎子,應聲按梁州,並能作“致語”;宋代的魚跳刀門,使喚蜂蝶,熊翻筋斗,驢舞柘枝,等等,它們是“弄蟲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最值得繼承和研究。
還有一種類型,就是日常生活中形成的“弄蟲蟻”。
在宋代,此類“弄蟲蟻”就很突出。隨便舉一例,如方勺《泊宅編》記北宋和州烏江縣高望鎮升中寺的僧侶,馴養了一貓,有客來,此貓便前去迎接並走報主僧,見來的不像正經人,便緊緊跟隨……
尤其有趣的是清代王國璠《台灣雜錄》記:
一人由於事繁,便將自己養的鴨子訓練成為50隊,每隊百隻,選壯鴨為首,日出,責領隊出,到晚再領歸,歸則列隊於澤中,像排陣似的。為首的鴨戛然長鳴,則全隊無缺,否則有散失。
還有,宋代的福建,三山溪產小魚,山裏的兒童就加以畜養,讓它們互斗。這種調教鬥魚術,發展到了清代,變化成為如徐珂《清稗類鈔》所記:
有人將紅、白兩種金魚,共貯一缸,用紅、白兩種旗指揮它們,搖動紅旗,紅金魚就都隨着紅旗往來游翔,緊緊跟隨,緩轉緩隨,旗若收住,魚就都潛伏。****白金魚也是這樣。再將二旗並豎,紅、白金魚則錯綜旋轉,前後間雜,猶如軍隊走陣一般。將紅、白二旗分為兩處,紅金魚就隨紅旗歸成紅隊,白金魚隨着白旗而歸為白隊……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1節絕技
更有甚者,有人將魚調教得可以“下雙陸”。徐昆國《遁齋偶筆》有記:
一姓白的大吏,砌一水池,水池中用文石砌成一“雙陸盤”。招待賓客時,將池中灌滿數寸深水,兩名童子各執紅、白小旗,至池中。一童子揮紅旗,紅魚自上流悉出,按位而止。另一童子揮白旗,白魚悉出,按位而止。這些魚都長五寸多。賓客擲錢幾點說“某子移至某位”,紅旗童子按旗指某魚引至某位,某魚隨至,不差分寸。大吏也是這樣下,打落某子,魚即隨旗引入洞,再下子,旗再引魚出來。局終,魚都游入洞中,一會兒,水就放干,池子又像原來那樣。魚順從人的旨意而“下雙陸”,這與人摸透魚的生活習性,日久相熟最有關係。這也證實了僅僅是為了自己娛樂的“弄蟲蟻”,也是可以出精品的。就像清代沈日霖
《粵西瑣記》述說的那樣:
陽朔產猴,多有畜之者。於文王先生有一猴,極馴擾,客至,猴為送煙,一手接筒,一手持火,焠吹畢,跪,後足拱前,兩手作叩頭狀而去,因呼為“禮猴”。
這是廣西人利用生活環境之便而自娛的“弄蟲蟻”,此類“弄蟲蟻”在古代中國還非常多,“禮猴”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典型罷了。
第四種類型是弄蟲蟻賭博。
弄蟲蟻賭博主要以鬥雞、鬥鵪鶉、鬥蟋蟀為代表。由於雞、鵪鶉、蟋蟀都可以斗,所以它們均具賭博性質。唐《東城老父傳》說許多世家貴主,傾帑破產,市雞以償其值。宋代四川張詠寫出了“鬥雞破百萬”的詩句,明張岱《陶庵夢憶》中所記的鬥雞是以古董、書畫、文錦、川扇等物為賭注。
明《三才圖會》中《鬥雞圖》
清蒲松齡《聊齋志異》描寫貧困的王成,見人鬥鵪鶉,一賭數千,便馴養了一隻鵪鶉,走上街頭賭酒食,每次都贏,半年便積累了二十金。王成在大親王府邸戰勝了“玉鶉”,大親王要買下他的鵪鶉,王成出價千金,大親王認為不值,王成卻說:小人把向市廛,日得數金,易升斗粟,一家十餘食指,無凍餒憂,是何寶如之?最後王成以六百金與大親王成交,他憑靠賣鵪鶉的金子,治田百畝,起屋作器,居然世家。
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臨安市民,在蟋蟀旺季,紛紛斗賭,贏三兩個,便望賣一兩貫錢。明代陸粲《庚巳編》也記:“吳俗喜鬥蟋蟀,多以決賭財物。”周暉《金陵瑣事》記:南京的鬥蟋蟀,斗之有場,盛之有器,掌之有人,必大小相配,甚至兩家方賭,傍猜者群集。清代孫珮《蘇州織造局志》形容得更是有聲有色:
吳俗每歲交秋,聚鬥蟋蟀。光棍串同局役,擇曠僻之所,搭廠排台,糾眾合斗,名曰“秋興”。無賴之徒及無知子弟,各懷銀錢賭賽,設櫃抽頭。鄰省別屬,罔不輻輳,每日不下數千人,喧聲震動閭閈。
清吳友如繪《風俗志圖說∓#8226;蟋蟀會》
正因鬥雞、鬥鵪鶉、鬥蟋蟀有厚利可獲,所以人們無不精心飼養調教雞、鵪鶉、蟋蟀,由此產生了一種研究鬥雞、鵪鶉、蟋蟀的專門學問。它大大提高了中國生物學的科學技術水平。
迄今為止,我們發現的清乾隆年間未說明作者的《雞譜》,就對鬥雞的良種選配繁育,種卵的孵化和雛雞的飼育、飼養管理,各種疾病及其防治措施,進行了系統的、理論的總結,十分精闢,許多論斷,對家雞品種的發展,養雞技術的發展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清代有了對鬥鵪鶉的飼養調教的專著——程石鄰的
《鵪鶉譜》,在這部書中,程石鄰分門別類,井井有條,闡述了對鬥鵪鶉的“相法”、“養法”、“洗法”、“養飼各法”、
“飼法”、“把法”、“鬥法”、“籠法”、“雜法”、“養斗宜忌”等等,對中國古代養鵪鶉的經驗進行了科學的分析與總
結,這對人們食用鵪鶉也會起到有益的作用。
清吳友如繪《海上百艷圖∓#8226;草蟲》
蟋蟀的飼養調教著作則最多,宋代有賈似道的《促織經》,明代有嘉靖年間的《秋蟲譜》,袁宏道的《促織志》,劉侗的《促織志》,清代有陳淏子的《蟋蟀篇》,夢桂的《蟋蟀譜》,金文錦的《促織經》,朱從延的《孫鑒》,麟光的《蟋蟀秘要》,秦子惠的《功蟲錄》、《王孫經補遺》,拙園老人的《蟲魚雅集》,等等。
這些著作,或辨品,或觀行;或宜忌,或捕捉;或與食,或交配;或頭色,或治病;或下盆,或長翅……字裏行間,充滿科學辯證的精神,對中國古代的生物學是一宗大的貢獻。
綜觀鬥雞、鬥鵪鶉、鬥蟋蟀的專門著作,它們客觀上對氣候、地形的掌握,飲食的適用適當等等各門類的科學知識的發展,都有着促進和完善作用,這恐怕是熱衷於弄蟲蟻者意料不到的。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2節宋元玩具
在中國玩具發展史上,宋元是極其重要的一環,這一時期的玩具,總括起來有這樣幾個顯著特點:一是玩具作為一種商品,成為市場上不可或缺的角色。玩具已從昔日王公貴族掌中物,化為尋常百姓家的擺設和賞玩之品。二是玩具已成為節慶、時令的一種標示。在宋元的每一個重大節慶、時令中,均有相應的玩具出現,而且重食,重用,食用兼備,成為宋元玩具的潮流。三是各種新奇的玩具不斷問世,如走馬燈、扯鈴,都是運用較先進的機械技術原理製作的,從而開闢了中國玩具一個嶄新的時期。
先說第一點。宋有李嵩,元有王振鵬,兩位大畫家均作《貨郎圖》傳世。他們所展示的也均是宋元兒童歡喜雀躍歡迎貨郎擔的熱烈場景。又據文瑩《玉壺清話》記載:曹彬過周歲日時,父母便將百玩之具羅列於席上,看他拿什麼玩具。曹彬左手捉干戈,右手取俎豆,過了一會兒又取了一印……
通過兒童這一獨特視角,我們看到:出售玩具和喜愛玩具,在宋元社會已成為一種普遍的習俗。宋代話本《萬秀娘仇報山亭兒》,就描寫了作為獨立的商業行當的玩具買賣的一面:
當日萬員外鄰居,一個公公,七十餘歲,小名叫做合哥。大伯道:“合哥,你只管躲懶,沒個長進,今日也好去上行些個‘山亭兒’來賣。”合哥挑着兩個土袋,搋着二三百錢,來焦吉莊裏,問焦吉上行些個“山亭兒”,揀幾個物事,喚做:山亭兒庵兒寶塔兒石橋兒屏風兒人物兒買了幾件了。合哥道:“更把幾件好樣式底‘山亭兒’賣與我。”大字焦吉道:“你自去屋角頭窗子外面自揀幾個。”
於此可見,宋代的“山亭兒”之類玩具已有專門製作的手工作坊,而且分不同檔次。有專門從事批發玩具的,也有專挑擔零賣玩具的。元代城市中,還有自己製作玩具,自己挑擔零售者,如元雜劇《張孔目智勘魔合羅》中就有這樣的一個事例。
宋元的玩具市場已十分龐大,品種十分齊全。像小銀槍刀、打馬象棋、杖頭傀儡、棋子棋盤、選官圖、蒱牌骰子、扇牌兒、釣竿、絹孩兒、彈弓、勃鴿鈴、毽子、風箏、斗葉、壺籌、象棋、促織盆、鏇影戲等。在元大都,各式各樣的小兒戲劇玩具,可以比次填道。有的玩具如《武林舊事》所說:悉以通草羅帛,雕飾為樓台故事之類,飾以珠翠,極其精緻,一盤至直數萬,然皆浮靡無用之物,不過資一玩耳。
《老乞大》還記:
從當時中國帶回高麗國的貨物中,就有為數不少的玩具,如“小孩子的鈴子一百個”,“女裙上佩帶的小刀”,“象棋、雙陸各十對”,這表明元代玩具數量、品種之多,還向周邊國家出口。
宋元玩具第二特點是所具有的節慶性和時令性。如每逢“打春”,東京城內百姓就紛紛仿效開封府前置土春牛的模樣,做成花裝欄座,上列百戲人物、春幡雪柳的小春牛,互相贈送。元大都二月二日時,市人便用竹拴琉璃小泡,在內養數條小魚,沿街擎賣。端午節來到時,宋元城市商家都制艾虎、泥張天師、綵線符袋牌等“辟邪”玩具出售。
“七夕”是宋元玩具製作、買賣的高峰。在東京,每逢初六日、七日晚,市民多結綵樓於庭,喚作“乞巧樓”,為的是放置“魔合羅”。如元曲中所說:
今宵兩星相會期,正乞巧投機。沉李浮瓜肴饌美,把幾個摩呵啰兒擺起。齊拜禮,端的是塑得來可嬉。
所謂“魔合羅”,又可稱之為“摩訶羅”、“磨喝樂”等等,是梵語的音譯,是佛經中的神名,傳自西域。在宋代、元雜劇中,魔合羅成為漂亮可愛的化身。如《十三郎五歲朝天》:“又是一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魔合羅般一個能言能語,百問百答。”又如《忍字記》:“花朵兒渾家不打緊,有魔合羅般一雙男女。”
一般來講,魔合羅是小塑的土偶,但用雕木彩裝欄座,或用紅紗碧籠裝罩。也有將魔合羅裝飾得金珠牙翠,所以貴重得值數千錢。魔合羅製作最為精巧,最為貴重,當首推皇家。《武林舊事》記:“七夕”前“修內司”按着規例要進十桌“摩喉羅”,桌30個,大約高至3尺,或用象牙雕鏤,或用龍涎佛手香製造,全用鏤金珠翠,衣褶、金錢、釵鐲、佩環、真珠、頭須及手中所拿的戲具,都是“七金”做成,並用五色鏤金紗櫥放置。
最為廣泛的還是泥塑的魔合羅,在宋元俗稱為“泥孩兒”。《醉翁談錄》記東京的“七夕”,城中多賣“泥孩兒”。這些“泥孩兒”端正細膩,大小不太一樣,穿着男女各式服裝,南方人又管它叫“巧兒”。在魔合羅的塑造上,以宋代蘇州地區製作最為精巧,這在《歲時廣記》、《方輿勝覽》中都有明確記載。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2節宋元玩具
江蘇鎮江出土宋代兒童泥玩具像《湖海新聞夷堅續志》就曾記道:臨安的風俗,是到西湖遊玩的人,都以買蘇州泥孩兒為時尚。有的女子將買來的蘇州“磨喝樂”,置於床屏之上,天天玩耍也不厭倦。
更多的游湖者,紛紛競買這種稱為“湖上土宜”的泥玩具,以分贈友好。也有人形象地稱這種泥捏的兒童玩具為“黃胖”,《白獺髓》中有詩道:
兩腳捎空欲弄春,一人頭上又安人。
不知終入兒童手,筋骨翻為陌上塵。
使這種泥玩具的神韻頓現。
據此看來,魔合羅的製作的確十分精巧,製作者的功勞是不可埋沒的。其中優秀者如南宋吳縣木瀆人袁遇昌,他塑的魔合羅,被人譽為“天下第一”。他所製作的一對高約六七寸的魔合羅,價值三四十緡,塑得齒、眉、發、衣襦、褶裙等,活靈活現。他還能塑泥美人及人物故事,以16出為一堂,形式多樣。在江蘇鎮江宋代遺址中,還發現過其他蘇州玩具製造者捏塑的神像、人物、兒童角抵等陶像,高約十餘厘米,用泥摶埴捏成后經過燒制,不施釉,略加彩繪,上有“吳郡包成祖”、“平江包成祖”和“平江孫榮”等戳記。
但是也有外地制泥玩具優秀者,如北宋鄜州人田,他製作的泥魔合羅姿態無窮,當時東京玩具製造匠仿效他的塑作,終不能及。田塑的魔合羅,一時價高至10縑,5個或7個孩兒群像的玩具,值30千錢。他塑的小泥魔合羅像只有二三寸,大的也不過一尺高。陸遊曾收藏過他所塑的一對卧孩像。臨安之所以有一條“孩兒巷”,則是與人們喜歡玩魔合羅有關。
古代瓷羊、瓷猴玩具
魔合羅的盛行,還帶動着其他玩具的製作。如宋元較為流行的各類小玉人、玉筆山、小玉龜等各種玉雕玩具,其中最為典型的玉雕童子,就是明顯受魔合羅的影響。玉雕童子的造型一般為短衣窄袖,手腕戴環,有的身着小馬甲,大肥褲,形態各異,或模仿唐代飛天,或攀枝欲立,或行走舞蹈,或執荷葉為傘……故宮博物院現存有數十個這類宋元玉雕童子玩具,使我們領略到了宋元玩具的精美。
節慶性玩具,是朝廷舉行隆重慶典時,商販投其所好而製作的。如北宋東京金明池出大龍船時,皇宮后苑便將雕牙縷翠,極盡精巧的“小龍船”呈現出來,民間商販則仿效製作“御座龍船”,及競渡龍船、虎頭船,上街叫賣。這些東西雖然作工水平不一,但買的人卻很多。目前現存的宋代年畫《子孫和合》一圖,畫有三個兒童在一扁長石盆中做放舟之戲。石盆中的小木船,上有桅杆、樓閣,精緻小巧,一個兒童手中所拿的小木船則又為另一樣式,類似《清明上河圖》中的平頭船,可見宋代的玩具小船是很多的。
另外,每逢皇家大象出行,人們都來觀看。於是小商販便又製作大象玩具出售,許多人便買回送給不能看到大象出行的親友。在清明節時,各紙馬鋪,又在當街,用紙摺疊成樓閣,用這樣的玩具招攬顧客。
在宋元節慶、時令時,還製作了既可觀賞又能食用的食品玩具。像七月七日,東京城內,在小土板上敷土種粟,使之生苗,置小茅屋、花木,作田舍、村落、人物等。九月重陽,商販便用粉做成獅子蠻王的形象出售。
《朴通事諺解》記元大都人們在春天舉行“賞花筵席”時,席面中間要放上“象生纏糖”,這種糖食品實際是一種賞食兼備的玩具。它是用白糖、白芝麻相和,用火煎熬,傾入到木模印內,待涼后,與果實相似。白糖化后,用木印澆成,再用芝麻二合纏糖。“象生”,則是像生物的形狀的意思,“象”諧作“像”。木印,用木刻成物狀,成為模範。如獅仙糖,是用糖印做騎獅子的仙人形象,也有用糖印做樓觀、僧佛形象的。有這樣的食品玩具,既可大開胃口,又可一飽眼福。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2節宋元玩具
宋元玩具第三個特點是新奇玩具不斷湧現。像眾所熟知的走馬燈,是世界上第一種利用熱力發動燃氣輪的原理製作出來的玩具。沈括《夢溪筆談》還記:世人以竹木牙骨之類為“叫子”,放在人的喉嚨里吹,能作人言,喚作“顙叫子”。《水滸傳》中就有這麼一位“鐵叫子”樂和,他的專長就是唱曲,想是也用“叫子”,否則就不會有“鐵叫子”的綽號。由此也可見“叫子”這種玩具的普及。
有的人則追求玩具的極致。《夷堅志》就記道:有一高一尺五寸,闊二尺五寸的象棋桌,中可貯棋盒,四周有欄,沉香木的棋面,界線均是牙柵,外面是用烏木、花梨木、檀木數匝緣飾,用來降真香刻水浪,加金填,而浪頭填以銀,芬香襲人。不獨棋桌如此新穎,人們玩的棋也不斷推陳出新,像宋元“馬棋”。它的雛型原是一種一將十馬的“關西馬”,一種一將二十四馬的“依經馬”。這兩種“馬棋”流傳很久,各有圖經,行移賞罰,互有異同。宣和年間,人們采兩種“馬棋”之長,定名為“宣和馬”。到了南宋,這種“馬棋”已“用五十六采之間,行九十一路之內,明以賞罰”,十分完備了。它在“打馬圖”上,“或銜枚緩進,已逾關塞之艱;或賈勇爭先,莫悟井塹之墜”,頗有趣味,很受宋元市民的歡迎。
更為獨特的是,在《水滸傳》中描寫了這樣一個場面:宋江與盧俊義等騎馬行進在東京城裏,“只見街市上一個漢子,手裏拿着一件東西,兩條巧棒,中穿小索,以手牽動,那物便響”。宋江不識,一問才知這種玩具叫“胡敲”,實際上就是“扯鈴”。“巧棒”就是耍弄扯鈴的短棒,“小索”就是兩根短棒間的短繩,宋江看到的是一種“雙頭扯鈴”。
據專家研究,它的製作是一個中間細的短木軸,軸兩頭各有一個兩頭封閉的短竹筒,竹筒短而大,周圍開着口,轉動時會發出聲音。耍弄扯鈴的工具是有短繩相連的兩根竹棒,用短繩支持扯鈴軸,然後扯動竹棒,扯鈴在繩上是對稱的,不但能平衡而且由繩的扯動而轉起來,也就是把它“抖”起來了。這是利用陀螺裝在平衡環架上旋轉的獨特性能而發明的玩具。
儘管《水滸傳》是,但從宋代機械製造水平來看,製造這樣的適宜大眾玩耍的玩具,並把它推向市場,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從宋元製作機械木偶的水平還可互證,其水平是相當高的。李嵩《骷髏幻戲圖》可以證明:一大骷髏以數絲懸吊一小骷髏的懸絲骷髏,引逗小孩兒玩,骷髏關節十分複雜,絲線有十餘條。元代姬翼詩云:
造物兒童作劇狂,懸絲傀儡戲當場。
般神弄鬼翻騰用,走骨行屍晝夜忙。
通過此詩可知,懸絲木偶將元代兒童吸引得如痴如醉,同時也折射出了宋元玩具製作的新奇。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3節李開先與笑話
《金瓶梅詞話》中貫串着大量的時行小調、散曲、套數、院本、雜劇、傳奇、寶卷及其他話本材料,尤其是書中捏合穿插的笑話,更是妙趣橫生。雖然其中不乏低級趣味,但大部分笑話恰到好處,如第九十三回《王杏庵仗義賙貧任道士因財惹禍》中寫道:
西門慶的女婿陳經濟窮困潦倒,無奈出家。收留他的任道士為了考察他老實不老實,一次出門,吩咐陳經濟:那後邊養的一群雞,說道是鳳凰,我不久功成行滿,騎它上升,朝參玉帝;那房內做的幾缸,都是毒藥汁,若是徒弟壞了事,我也不打他,只與這毒藥汁吃了,直教他立化,你須用心看守。慣於吃喝玩樂的陳經濟,識破了他的謊言,把最肥的一隻雞宰了,把酒篩熱,一邊吃還一邊得意地唱,待任道士詢問時,陳經濟回答道:告稟師父得知,師父去后,後邊那鳳凰不知怎的飛了去一隻。教我慌了,上房尋了半日沒有,怕師父來家打。待要拿刀子抹,恐怕疼;待要上吊,恐怕斷了繩子跌着;待要投井,又怕井眼小掛脖子。算計的沒處去了,把師父缸內的毒藥汁,舀了兩碗來吃了。
這一笑話既烘託了人物的個性,又使故事情節饒有風趣,耐人尋味,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然而究其根源,這種嘲諷道士的行徑,並不自明代始,它的雛形見於唐代敦煌卷子本《啟顏錄》。它是這樣寫的:
嘗有一僧忽憶吃,即於寺外作得數十個,買得一瓶蜜,於房中私食。食訖,殘留缽盂中,蜜瓶送床腳下,語弟子云:“好看我,勿使欠少,床底瓶中,是極毒藥,吃即殺人。”此僧即出。弟子待僧出后,即取瓶瀉蜜,搵食之,唯殘兩個。僧來即索所留蜜,見唯有兩顆,蜜又吃盡,即大嗔云:“何意吃我蜜?”弟子云:“和尚去后,聞此香,實忍饞不得,遂即取吃。畏和尚來嗔,即服瓶中毒藥,望得即死,不謂至今平安。”僧大嗔曰:“作物生,即吃盡我爾許。”弟子即以手於缽盂取兩個殘,向口連食,報云:“只做如此吃即盡。”此僧下床大叫,弟子因即走去。
目前尚無材料證實《金瓶梅詞話》作者是否看過《啟顏錄》,但偷酒與偷這一驚人的相似之處,就足以表明《金瓶梅詞話》作在創作時即使沒有看過《啟顏錄》這本笑話集,但也是銳意窮搜此類笑話素材的。否則,陳經濟出家在寺院偷喝師父的美酒,與佛門弟子偷吃師父的佳這明顯的繼承痕迹作何解釋?
筆者認為:正是由於《金瓶梅詞話》作者對民間俗文學採取了一種不擇細流、不嫌卑微的態度,把它融匯到自己的筆端,才形成了《金瓶梅詞話》這一廣闊的大海,這才堪稱文學大師的風範。後代的民間俗文學不是從《金瓶梅詞話》中汲取養料,又繁衍出新的笑話嗎?清代小石道人纂輯的笑話集《嘻談錄》中就有一則《偷酒》,它是這樣寫的:
一先生好飲酒,館董愛偷酒,偷的先生不敢用人,自謂必要用一不會吃酒者,方不偷酒,然更要一不認得酒者,乃真不吃,始不偷也。一日,友人薦一仆至,以黃酒問之,仆以陳紹對。先生曰:“連酒之別名都知,豈止會飲。”遂遣之。又薦一仆至,問酒如初,仆以花雕對。先生曰:“連酒之佳品竟知,斷非不飲之人。”又遣之。后又薦一仆,以黃酒示之,不識;以燒酒示之,亦不識。先生大喜,以為不吃酒無疑矣,遂用之。一日,先生將出門,留此仆看館,囑之曰:“牆掛火腿,院養肥雞,小心看守。屋內有兩瓶,一瓶白砒,一瓶紅砒,萬萬不可動;若吃了,腸胃崩裂,一定身亡。”叮呤再三而去。先生走後,仆殺雞煮腿,將兩瓶紅白燒酒,次第飲完,不覺大醉。先生回來,推門一看,見僕人躺趴在地,酒氣熏人,又見雞、腿皆無,大怒,將僕人踢醒,再再究詰。僕人哭訴曰:“主人走後,小的在館小心看守,忽來一貓,將火腿叼去;又來一犬,將雞逐至鄰家。小的情急,忿不欲生,因思主人所囑紅白二砒,頗可致命,小的先將白砒吃盡,不見動靜;又將紅砒用完,未能身亡。現在頭暈腦悶,不死不活,躺在這裏撐命呢。”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3節李開先與笑話
以上三則笑話聯繫起來看,是《金瓶梅詞話》作者,將僧徒偷吃師父的俗講加以移植,變成了投靠他人的陳經濟偷酒喝的故事;清代《嘻談錄》中的“偷酒”,則是從《金瓶梅詞話》沿襲下來的,其中《金瓶梅詞話》作者承前啟後的關鍵作用一眼可見。
由於有《金瓶梅詞話》作者這樣的具有高深文學修養的大師,注意吸收民間笑話的營養來創作笑話,使一向流行於坊間巷裏的笑話,成為文學體裁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昂首在典雅的文學殿堂里穩穩地佔住了一個席位。這種局面的形成,《金瓶梅詞話》作者的功勞是不可埋沒的。
一些研究《金瓶梅詞話》的專家研究認為:《金瓶梅詞話》的作者是文學大師李開先,姑且認為李開先是《金瓶梅詞話》的作者吧,因為李開先確實在挖掘笑話之類的通俗文藝方面是不遺餘力的,並把它體現在自己的創作中。李開先的《打啞禪院本》就是這樣一個例證:
一個喚賈不仁的屠夫,綽號“皮里穿”。因無營運,他上街尋個豬來賣了養家。在山門前看到打“啞禪”的帖子:有人打了,便可得十兩葉子黃金。賈不仁不曾看過佛經,也不會打啞禪,但揭了“招帖”。他想的是:若撞得着,便騙他十兩黃金;撞不着,也不該打罪,也不該罵罪,只是不理我便了。有趣的是,就是這樣的什麼也不懂的屠夫,竟然贏了那“讀過了幾千萬卷藏經”的長老,其手段是通過“打啞禪”。按照長老的解釋是:他伸一指是一佛出世;賈屠伸二指是二菩薩來涅。長老伸三指是佛法僧三寶;賈屠伸五指是達摩傳流五祖。長老點頭是如來意;賈屠望長老指一指,又將自家指一指,這是無人無我。長老啷啷眼是彌勒佛掌教;賈屠把鬍子摸一把是彌勒佛入定后,此心瞭然不覺。長老出十個指頭,拳回三個,是生之徒十有三;賈屠也照樣,是死之徒也十有三。長老雙手往地下拍兩拍,是無明業火,按捺不下;賈屠往空中指兩指,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長老往腰邊摸兩摸,是二戒貪嗔好殺;賈屠把雙手纏幾纏,是不好殺之人,十八尊羅漢輪流轉過來。長老出三個指頭,拳回一個,賈屠便舒手指掐算道:可是三教歸一,佛門最長。長老望城牆上指一指,回身向地下坐,賈屠也照樣,這是:如來夜半逾城苦行,林中端坐。可是到了賈屠那裏,這些佛門經典全走了樣。賈屠認為長老伸一個指頭,是說寺中有一個豬要賣。他便伸兩個指頭,回答長老:不多不少,還200個好錢。長老伸三個指頭,賈屠伸五個指頭,這是:寺中一閘三個豬都要賣,零買200錢一個,共該600錢。總買少不得討些便宜,還他500好錢。長老點點頭,賈屠將長老指一指,又將自家指一指,這是:平得過你心,就平得過我心。長老啷啷眼,賈屠把鬍子摸一把,這是:然後就來。長老伸出十個指頭,拳回三個,這是:今日十二,我到十三日就要豬錢。賈屠也照着這樣伸拳伸手指,是表示:到十三日就給你。長老往地下拍兩拍,賈屠往空中指兩指。賈屠說:這是長老認為豬在寺中餓了一場,賣與世人食用,把這兩榔頭饒了它罷!我往空中指兩指,這是對天盟誓,若打它一榔頭,我就不是個人!長老往腰邊摸兩摸,賈屠認為這是長老要把兩個腰子送來,與山僧解饞。賈屠把雙手纏幾纏是表示:休說是這兩個腰子,就是這副豬腸都抖摟與你罷!長老伸出三個指頭,拳回一個,賈屠理解為:長老平日認得三個婦人,只有一個好的。長老向城牆上指一指,回身向地下坐,賈屠說這是長老吃了豬腸和腰子,飽暖生閑事,把這婦人從城牆上引過來,地下同坐着,任意所為罷!禪宗語錄,肇始於唐。自此以後,禪宗其特殊的思維方式,就像一片葉子,在世人面前呈現出不同的兩面,一面是止觀佛法,高深莫測;一面是方言口語,活潑天然。李開先將兩面糅為一體,運斤如風,舉重若輕,融入笑話的體裁,從而創出了獨特的風格。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它都無愧是歷史、文學、哲學上的一枝奇葩。
在李開先的妙筆下,一個滿腹經綸的長老,一個大字不識的屠夫,一對本來就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卻煞有介事地“鬥法”,而且結果竟是屠夫勝了長老,這種雅俗同爐,自相矛盾,但又亦莊亦諧的碰撞,其效果是分外強烈的,令人忍俊不禁。這一笑話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似不正常,然而,卻正是李開先所處時代各種思潮互相撞擊的迴響——
在明代一股狂禪之風洶湧而來,主張解脫無礙,放蕩不羈,跳出窠臼,破除成規,許多人都一下子從禁慾邁到了適意。作為主張縱慾的市民階層代言人賈屠,在“禪”的形式中出現就是這樣的一個具象。他與長老“打啞禪”,在本質上和袁宏道的“趣”、李贄的“童心說”、焦竑的“脫棄陳骸,自標靈采”等大膽懷疑、離經叛道的異端思潮是一脈相通的。不過李開先卻別開新格,選擇了笑話,深入淺出地闡釋這一自己的思想,這是他比同輩學者、作家高明之處。
李開先也許為了張揚《打啞禪院本》不是為笑而笑,而是有更深層次的內涵,在此劇之首,他就寫下了“暫閉談天口,靜觀打啞禪”的詩句,在此劇最後,又寫下了“世事顛倒每如此,眼前瑣碎不堪觀”的句子,這是在告訴人們,在笑聲中去加深對禪的奧蘊的思索……
值得一提的是,李開先對笑話的創作,直接給後來的相聲以催化。按照曲藝專家的研究,傳統相聲起於清代,筆者不以為然。從《金瓶梅詞話》中的陳經濟偷酒,到《打啞禪院本》,筆者認為,傳統相聲的形成期應予提前,至少應該到李開先所生活的時代。
因為在明代,這種或一個人說,或兩個人說的樣式,已經在萌芽,在茁長,在成熟。由劉寶瑞整理、表演的單口相聲《學徒》,由常連安整理、表演的單口相聲《山東鬥法》,都帶有李開先創作的笑話的明顯痕迹,這難道是偶然的嗎?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4節明清象聲
象聲起源於何時?《史記∓#8226;孟嘗君列傳》載:孟嘗君的門客,為騙出關,學雞鳴,於是“雞齊鳴”。曲藝專家認為,這條史料可稱得上是有關象聲最早的材料。可以這樣說,自先秦以來,象聲的源頭基本是一種以像活、像真為內容的口技性質的伎藝,如宋代《繁勝錄》、《夢粱錄》所說的“喬像生”、“像聲”,在繁衍流傳着……
這種摹擬聲音的口技,在明清已成為獨立的藝術樣式。其特點是從單一的模仿某一種聲音,發展到了匯各種聲音於一爐的“象聲戲”。鈕琇《觚剩》對這種“象聲戲”作了這樣的刻畫:
一音乍發,眾音漸臻。或為開市,由廛主啟門,估人評物,街巷談議,牙儈喧呶,至墟散而息。或為行圍,則軍師號召,校卒傳呼,弓鳴馬嘶,鳥啼獸嘯,至獵罷而止。自一聲兩聲以及百千聲,喧豗雜沓,四座神搖。忽聞尺木拍案,空堂寂如,展屏視之,一人一幾而已。
在這條史料里,鈕琇還提出了象聲是“蓋得嘯之遺意而極於變者”的觀點。這就是說,於魏晉至鼎盛的口哨音樂“嘯”,也是象聲的源頭。成公綏有《嘯賦》贊其魅力:“假象金革,擬則陶匏,眾聲繁奏,若笳若簫。”所以,錢鍾書先生在《管錐編》中論“嘯”道:則似不特能擬笳簫等樂器之響,並能肖馬嘶雁唳等禽獸鳴號,儼然口技之“相聲”。的確,明末的汪京,就別號“長嘯老人”,陳鼎為他立《嘯翁傳》,說他:能作鸞鶴鳳凰鳴,每一發聲,則百鳥迴翔,雞鶩皆舞。又善作老龍吟,醉卧大江濱,長吟數聲,魚蝦皆破浪來朝,黿鼉多迎濤以拜。這是“嘯”給象聲以影響的明證。
由於象聲從嘯等各種藝術吮吸養料,所以它格外迷人。康熙時的屈復,從少年起就苦苦追聽象聲,直到雍正元年的冬天,在北京的“蘭雪堂”夜宴中,屈復才聽到了仰慕已久的“俗名曰像聲兒,亦名口技”的表演。表演者是一白首老盲藝人,他“垂帷而作,無不神妙”。屈復有感於“此戲自子史而外,百家皆所不載”,便在其著作《弱水集》中用詩歌頌了這位傑出的象聲藝人高超的技藝:
中有瞽者麻目須,歷歷碌碌六尺軀。
主人指此前揖客,試令作技為歡娛。
獨閉空房簾垂地,衣履之外一物無。
依微漫話招尋侶,往複披展通情佇。
先時兩兩后三三,多或十十少五五。
疾徐高下亂紛紜,陰陽少壯齊爾汝。
未睹形容只辨聲,聲里偏能傳言語。
賓客無言燈熒熒,童僕盡倚倚羅屏。
排憂非樂參神會,不嚏不睡側耳聽。
忽聞喁喁兼絮絮,十二峰頭相送迎。
雲飛雨散夜將半,小兒夢中啼咿嚶。
忽聞朱門張公子,泣罷前魚嬌鳥鳴。
忽聞六街烈火燃,忽聞鳴犬叫寒煙。
舉頭忽見沖簾出,霜濃星淡月當軒。
四坐賓客方大笑,傾壺覆盆誰能約。
屈復用文字勾畫出了一幅“象聲表演圖”。詩中聽眾對象聲如醉如痴的神情,躍然紙上,令人神往。也使人了解到,達官貴人在府第開堂會請藝人助興時,象聲也可堂而皇之地列為必備節目之一了。陳森《品花寶鑒》中就有:一群公子品花宴上,在招來伺候的“一班十錦雜耍”里有“一回像聲”的表演。從明清象聲的藝人數量、質量等方面來說,北京是佔有優勢的。俞宣《挑燈集異》記萬曆四十三年夏,他在北京與人夜坐,僕人喚來一象聲表演者,只聽得:
一會兒壁后鼓樂喧奏,一會兒微聞犬吠,由遠漸近,互相爭食,廚人呼叱。一會兒,雞鳴聲漸,雞亂唱,主人開籠,宛然雞呼子,雌雄勾引,忽然鵝鴨驚鳴,與雞聲鬧和,恍如從蔡州城下過。一會兒又聽三四月小兒啼聲,父呼,其母令乳兒含乳,咂咂作吸乳聲……
在夜間也可以找到這樣絕妙的象聲表演者,這顯示出了明代北京的象聲是有雄厚基礎的。清代北京,更是象聲名家輩出,“車王府”單唱鼓詞《風流詞客》展示了一位宛平縣人氏,“原籍姓馬把像聲裝”:
尖團憨細各有各腔。學老婆兒齒落唇僵半吞半吐,學小媳婦嬌音嫩語不柔不剛。學醉漢呼六喝么連架式,學書生咬文咂字忒酸狂。學怯音句句果然像八府,學蠻語字字必定仿三江。西府的鄉談他也會打,惟有那山東話兒說的更強。常言道裝龍要像龍裝虎要像虎,裝的像才教人越聽越愛不能忘……
第一部分娛人伎巧第4節明清象聲
至於清代其他地方,表演象聲技藝獨特者也大有人在,如四川的《合川縣誌》所記:
布成小圍,以竹作骨,中伏一人,變態百出;有鳥獸、昆蟲聲,有喚賣面聲,有酣睡聲,有老嫗嗽聲,有男婦囈語聲,有輾轉反側聲,有小兒尿聲,哭啼聲,鄰家嘲語聲;或盜賊入戶聲,或街頭失火聲,或眾人鼎沸聲,無聲不備,無聲不肖。
由佚名所作的《蝶階外史》還可以看到:
山東濟寧一乞丐,能作雄雞報曉聲,鴉雀爭噪聲,牛鳴聲,犬吠聲,蟋蟀聲,蚯蚓聲,長空雁唳聲,夜鼠嚙衣聲,餓貓捕鼠聲,蒼鷹搏兔聲,馬嘶聲,車轔聲,磨室籮面聲,萬戶搗衣聲……凡世間所有,均可盈耳。最絕者,呼呼作風聲,拔山撼樹,駭浪驚濤,一時並舉,復有千百帆檣,互相撞擊,舟人撐篙把舵,竭力喊號,勢糾紛而不可解。頃刻,突然一聲如巨霆轟震,萬籟俱寂……此人“像生”技藝之妙,使小學生沉迷不能自撥,以至“聞其人過,即逃塾聽其伎”。
這種絕伎,非一朝一夕之功,更有其歷史源流。明嘉靖才子李開先就曾為山東濟寧一喚作“劉九”的盲藝人作《瞽者劉九傳》,說他:“市語方言,不惟騰之口說,而且效其聲音。”劉九以此名世,即使有久鬱積憂者,只要一遇到劉九也會解愁而笑。劉與《蝶階外史》中所提到的乞丐同為山東濟寧人,他們之間是否有傳承關係?尚未見文獻記載,似可作進一步探索。
明代說書人
南方的象聲,又別名為“隔壁戲”。范祖述《杭俗遺風》說清代杭州“隔壁戲”的表演:
橫擺兩張八仙桌,踏起布幃,一人藏內,惟有一把扇子,一塊錢板,便能作數人聲口,鳥獸叫喚以及各物響動,無不確肖。南方的象聲,有一值得注意的現象,那就是它給予評書表演以有益的借鑒。張岱《陶庵夢憶》記明代評書藝人柳敬亭在說《景陽崗武松打虎》時的情景:
夬聲如巨鍾。說至筋節處,叱吒叫喊,洶洶崩屋。武松到店沽酒,店內無人,地一吼,店中空缸、空壁皆瓮瓮有聲。
柳敬亭假如不像象聲藝人那樣練習仿效各種聲響,他的說書無論如何也達不到這種程度。
顧祿的《清嘉錄》又對南方表演鳥叫的象聲藝人作了刻畫:以扇撲桌,狀鳥之鼓翅,繼作百鳥之聲,皆出自口中,謂之百鳥像聲。
李斗《揚州畫舫錄》亦可證之:揚州有專門學鳥叫的象聲行當。陳三毛、浦天玉、謊陳四等一批藝人側身其間,其中佼佼者為井天章,遊人經常請他在畫舫中與鳥斗鳴,聽眾認為他可以和北京的“畫眉楊”並稱。
“畫眉楊”是清嘉慶年間北京的一位能為“百鳥之語,其效畫眉尤酷似”的象聲藝人。昭槤《嘯亭雜錄》記載:作鸚鵡呼茶者,宛如嬌女窺窗。又聞其作鸞鳳翱翔戛戛和鳴,如聞在天際者。至於午夜寒雞,孤床蟋蟀,無不酷似。
還有一次,“畫眉楊”作黃鳥聲,“如眈眈於綠樹濃蔭中”,韓孝廉因此聲而起思鄉之情,竟落了淚。使人欣喜的是,“畫眉楊”又有徒弟繼承他的技藝。
許起《珊瑚舌雕談初筆》記一姓郎的象聲藝人:作鸚鵡呼茶聲,宛如嬌女窺窗,年少聞之,莫不心宕神移,魂飛魄越。又作鸞鳳音,翱翔天際,戛戛和鳴,令人心氣和平。至於午夜寒雞,荒郊喔喔,恍覺旅征早起,無限凄涼;如孤床蟋蟀,籬落秋蟲,懶婦驚心,愁人助嘆。一日忽作子規聲,幽怨難名,迴腸欲裂。在座者俱觸鄉思,因之墮淚,不能終聽。
以此文與記“畫眉楊”文對照,不難發現,兩文如出一轍。清代文壇,輾轉抄襲,屢見不鮮,此誠非怪事,但相繼有人用幾乎無差別的文字,為一對學鳥叫的象生師徒作錄,只能從“畫眉楊”影響之巨,伎藝之絕,傳承之深去解釋。
我們還可以從清代《望江南》詞去尋求旁證,其中就有“都門好,口技擅禽鳴。錦舌瀾翻江海水,伶牙慧譜鳳鸞聲”的句子。如果形容一個人聰明,也是以“能效百鳥聲”為準,如吳長元《宸垣識略》所說的毛西河的“姬人買珠”。實際這都是從另一個方面表達出了人們對“畫眉楊”之類的象聲的喜歡之情。
可是,從整個象聲伎藝看,許多象聲表演者已不滿足於單一的學鳥叫,而是要仿效各種聲音,以至要描摹社會情態。如康熙年間的褚人獲的老師周德新,就善於表演“演操”,自撫軍初下教場放炮,到比試武藝,殺倭獻俘,放炮起身,各人的聲音,無不酷肖。還有陸瑞白,善於作釘碗聲,群豬奪食聲,僧道、水陸道場上的鈸聲,大鐃、小鐃,雜以鑼鼓,無不合節,使聽者都忘掉了疲勞。子弟書《鴛鴦扣》說那學鳥叫的“畫眉楊”,也兼表演相聲《大鬧酒樓》……
由於象聲是和許多不同門類的藝術同一場合演出的,如清車王府鈔藏曲本子弟書《女筋斗》所說:“先是評書把場面引,緊連着響當鼓彩相聲兒等等。”
在各方面的藝術熏染下,出現了集大成者:如郎瑛《七修類稿》記天順年間的杭州人沈長子,就善為四方之音,凡遇別省郡客,隨入其聲,人莫知其為杭州人。就是釋道諸行,舌之巧,皆能言之,而且至精入神。類似沈長子這樣的象聲藝人已不在少數。
清代邗上蒙人《風月夢》就展示了一位既可學“各色鵲鳥聲音,並豬鴨狸貓雞鳴犬吠,又學推小車大車牛車騾車輕重上下各種聲音”,也兼學各色身份人物聲情,名叫王樹仁的象聲藝人。他所學的人物,有七八十歲的老婦人,操泰州口音的年輕媳婦,稚氣未盡的小和尚,三十餘歲的山西侉男子。其間穿插年輕媳婦為老婦人捶背聲,年輕媳婦學唱小曲《南京調》聲,叩門、開門、關門聲,拉扯打架聲……
不過這種象聲,為了迎合某些聽眾的低級趣味,往往以男女**、偷奸等市井下流貨色為主,江湖行話管它叫“臭春”。雲遊客《江湖叢談》說,至清末,由於表演這種象聲太缺德,各市場就全部被取締了。
還有的是盡說俗氣話的象聲,清車王府鈔藏曲本子弟書《隨緣樂》說:“說隨緣樂相聲絕妙”,有人去聽“說幾句俗白,不過是湊趣;都是那匪言鄙語,巷論街談”,結果“予本是乘興而來敗興返”……
這些只是象聲發展過程中一個小小的末流,不能代表象聲的全部。
第二部分中外相會第1節高爾夫球源何在
今日風靡世界的高爾夫球運動,早在14世紀時,在中國就已經十分成熟了。這不單由於有世人所公認的系統的高爾夫球理論著作《丸經》可以佐證,更可以從鮮為人知的《朴通事諺解》一書得到證實。
《朴通事諺解》出版於公元14世紀中期的高麗國,它是一本專為高麗人來華使用的漢語教科書。“朴”為高麗人的常用姓,“通事”為翻譯之稱,“諺解”即對當時中國流行的語言現象所作的註釋。朴通事編撰此書是想使本國讀者,通過一系列的漢家生活場景,來掌握和了解中國的語言詞彙和生活習俗,所以此書對元代首都大都的商業、手工業、書籍、雜技、民俗、宴飲、遊玩諸方面均網羅無遺,細緻描寫。而書中所描述的“捶丸”,可說即為“高爾夫球”,或是“高爾夫球”的雛型,它已具有今天高爾夫球所有的顯著特徵。
筆者現據《朴通事諺解》有關“捶丸”文字標校如下。
[上卷]
開春打球兒。[“球兒”,質問云:作成木圓球。“球兒”,質問所釋,疑即本國優人所弄杓鈴之戲,與此節小兒之戲,恐或不同。詳見下卷集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