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年後——
星期一的早晨,天氣晴朗。
趙星慈小跑步地穿過醫院一樓穿堂,趕在最後一分鐘,把自己脖子上掛着的工作證刷過打卡機。
呼!八點半,準時抵達。她鬆一口氣,往辦公室走去。
幸好她當初有遠見,在醫院附近租房子住,才能讓她每天拖到八點才起床。
兩年前她醫學院畢業,到現在這家醫院工作后,因為嫌家裏離醫院太遠,每天通車甚為不便,於是說服父母讓她獨立在外頭租房子住,省下交通往來的時間。
“星慈,今天又睡晚啦!”一進門,辦公室內另一名女子抬頭招呼道。
她們兩人都是精神科的醫生,共享一間辦公室。
“對啊!慧芬,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治癒星期一症候群呢?”趙星慈自嘲地說道。
其實她的生活很簡單,也沒有多彩多姿的夜生活,但就是有個壞缺點,喜歡東摸摸西摸摸,時間就不知不覺地從指縫流逝,所以她總是得耗到晚上十二點之後才能上床睡覺。
“星期天早點睡就可以了!”彭慧芬笑道。
趙星慈笑笑,拿起護士擺在她桌上的看診單。
“我的老天!今天一個上午,我就有三十幾個病人,怎麼看得完嘛!”她哀嚎。
“誰叫你是我們科里最熱門的醫生?說實在的,如果我是病人,我也要找你看病。你的聲音柔柔甜甜的,有種撫慰人心的魅力,你真是選對了科!”彭慧芬說道。
趙星慈的確是天生適合當精神科醫生的料。
她身材嬌小,長相甜美,一頭烏亮的直發整齊地攏在耳後,清新得像晨間的露珠。
除了聲音動聽之外,她的耐性更是絕佳,無論多累、多煩,都可以耐着性子,專心地聽病人說話,並且保持微笑。
光是這一點,她就把全精神科的醫生都給比了下去。不只是病人喜歡她,她們醫院裏也有不少男性醫生暗戀她。
“彭大夫,你的嘴什麼時候變那麼甜?”趙星慈揮揮手中的看診單,“不說了!我現在得去門診看診了!慧芬,中午一起吃飯……如果我有時間吃飯的話。”
“我和你一道走。”彭慧芬從座位上站起來,“我們中午餐廳見,我等你到十二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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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方展羽先生。”護士小姐朝診間外頭喊道。
趙星慈瞄一眼牆上的鐘,趁着病人還沒進來的短暫時間,她伸了個懶腰,拿起桌旁的杯子喝幾口茶。
已經快十一點了,她卻還有十幾個病人沒看,看來今天大概無法和慧芬一起吃午飯了……
趙星慈在心中哀嘆一聲,繼續翻閱起下一個病人的病歷。
新病號,頭一次看診,二十三歲……很年輕嘛!最近來看精神科的病人有越來越年輕的傾向,大概是經濟蕭條,大伙兒生活不好過的關係吧!
她感覺有人在桌子的對面坐下,帶着專業的微笑,她抬起頭。
一張陽剛英俊的年輕臉龐映入眼帘,他有着深邃的雙眼、挺直的鼻樑和稜角分明的五官,是個充滿男性魅力的年輕男子。
不知怎地,她覺得那雙黑眸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先生,你好。”似乎有個模糊的影像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她很確定自己對這個名字沒印象。
方展羽朝趙星慈看去,幾不可見地一愣。
是她?那個在他腦中盤桓多年的容顏,如今竟然就在他咫尺之遙。他冷硬的黑眸閃過一絲驚訝,還有一些更深沉的情緒。
他的心跳不禁悄悄加快。
他,方展羽,是目前陶瓷藝術界最年輕的藝術家,作品鮮活且具有爆發力,在藝壇上佔有一席之地。只是一向獨來獨往、鮮少與人交談的個性,使得他像蒙上一層神秘面紗,渾身散發著孤傲狂狷的氣息,連偶爾接觸的藝界人士在他面前也自覺總是矮了半截。
因此,大家見到他常常是退避三舍,有關他的任何背景,外界一無所知。
“醫生。”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方展羽身後傳來,“他時常會感到呼吸困難,心跳很快。起初他還死不肯來看病,這次是我硬把他給押來的。”
趙星慈這時才發現有一個白皙俊秀、唇紅齒白的男人站在方展羽背後。
他是方展羽的經紀人張柏軒,也是方展羽在藝術界,或者該說在這世界上惟一的好友。
“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其他狀況嗎?”她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徘徊。
“有,他偶爾半夜會突然驚醒,吵得我也睡不着覺。”張柏軒想了想之後,又說。
吵得他睡不着覺?他們兩人睡在一起?
趙星慈忍不住看了方展羽一眼,瞥見一旁的護士也好奇地打量他們兩人。
這位方先生從外表是看不出什麼異樣,不過另一位看起來就比較中性,尤其是他白皙的肌膚,應是許多女人嫉妒的對象。
兩人關係似乎不尋常,不過,她無暇去好奇人家的性向問題。
“方先生,請問你的工作是什麼?壓力大嗎?”她拿起原子筆,準備記錄他的情況。
“我是玩陶土的。”他簡單地說。
“……”趙星慈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說話,於是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麼最近有沒有什麼讓你覺得備感壓力的事情?”
她最怕遇上這種話很少的病人,他不多說一些,她怎麼去診斷他的病情?
“生活就是一種壓力。”方展羽說。
“……”她只能認真地點頭,“的確。”
拜託!她現在是在問診,不是在上哲學課!趙星慈在心中無奈地嘆息。這個人真奇怪,好像多說幾句話會虧本似的。
“你在密閉空間中,會不會覺得有窒息感或無來由地害怕?”對於他的情況,她心中大概已經有了個底。
方展羽點點頭。
“方先生,根據我的判斷,我想你是因為自律神經失調而引起身體不適。最近我有很多病人都和你有同樣的病症。”她在他的病歷上飛快地寫下一連串的英文,“我開一些鎮靜劑給你,下個星期來複診,好嗎?”
他點頭說道:“好。”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專註的反應令站在一旁的經紀人張柏軒感到意外。
“那請你在旁邊等一會兒,護士小姐會給你藥單,等一下去一樓藥局拿葯。”趙星慈把病歷交給護士,對上他專註的黑眸,心底無來由地微微一顫。
她連忙移開視線,保持臉上的微笑。
他看她的眼神讓她有點緊張。她成為正式的精神科醫生已經兩年多,早已習慣直視病人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神中似乎有某種莫名的情愫,讓她覺得沒來由地緊張。
幸好,這時護士小姐把下一個病人叫進來,讓她有機會擺脫掉他的視線。
另一個病人已經在她的對面坐下,她拿起那人的病歷單,對他微笑,眼角餘光掃過正要離去的方展羽。
那雙黑眸深沉得叫人不願直視,年紀輕輕就那麼陰沉,實在不太好……
趙星慈深呼吸一口氣,赫然發覺,剛才和方展羽面對面的短短几分鐘之間,她已不自覺地全身緊繃。
奇怪……她到底是在哪裏看過這雙眸?
為什麼他會讓她產生這麼反常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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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展羽拿着藥單走出看診室,張柏軒好奇地問道:“展羽,你怎麼突然轉性啦?”
先前為了把他弄來,他還差點將他五花大綁,誰想得到這會兒他竟主動同意複診!
“這不剛好合你心意?”方展羽瞥他一眼,沒再說活,逕自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的醫生竟然是她……
他忘不了,多年前的那個黃昏,當摩托車行老闆誣賴他偷錢時,她突然出現幫他說話,甚至想替他償還那一百元。
柔柔潤潤的聲音,像清晨的微風。
她是這世上惟一一個信任他的人,從那一刻起,她的身影便一直留在他的腦海中。
起初只是感動,因為打從他有記憶開始,沒有哪個人曾經對他付出過溫暖。
然而,隨着年齡增長,他更加體會到世態炎涼之後,那份藏在心中的感動漸漸變質,成為莫名的傾慕。
從此,她的容顏牢牢地刻在他的心版上。
基本上,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他是一場性侵害悲劇下的產品,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而他的母親也因為受不了打擊而精神失常,最後,在生他的過程中死於難產。
從小,他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他們雖然沒有虐待他,但看他的眼神卻總是帶有一絲嫌惡和怨恨,
誰教他身上另一半的血液,是源自於那個毀掉他們獨生女兒的禽獸?
小時候,他無法理解外公、外婆為何不疼他,長大懂事了,才明白自己的出生竟背負那麼多罪孽。
他無法怪他們,卻也不甘平白承擔所有的憎恨。
兩年前,他的外公、外婆相繼因病過世,從此,他孑然一身,孤獨地在世上飄零。
當年那位曾經對他伸出援手的甜美女孩,開始越來越常浮現在他的腦海;不過,他從未奢望能再次遇見她,畢竟,這世界太大了。
這些年他四處尋找像她那種感覺的女人,卻沒有一個人能抹去她留在他心中的影子。
那是他心底的秘密,世上沒有任何人知道。
如今,上天又讓他們兩人相遇……
方展羽回頭,看一眼趙星慈所在的那間看診室。
趙星慈……他默念她的名字。在經過那麼多年後,此刻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跟他記憶中的一樣,有着柔柔的聲音、甜美的笑容和溫暖的雙眸,如同春天的微風。
出生以來,老天爺從來沒有善待過他,或許她的出現,是老天爺特別給他的一點補償。想到此,他嘴角緩緩地向上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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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慈,我聽你的護士說,昨天有個年輕英俊的帥哥被你迷住了?”隔天,趙星慈一進辦公室,彭慧芬就打趣地說道。
趙星慈有股渾然天成的清新魅力,因此擁有不少追求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粗線條的她,對人家的示好總是一無所覺。
“哪有!我昨天看診看得頭昏眼花,哪來的力氣去迷人家?”趙星慈喊道,努力地回想她說的是誰。
“可我聽見的不是這樣。有個帥哥不是一直盯着你猛瞧?”彭慧芬眨眨眼,“只可惜,他還有位‘男伴’陪在一旁。”
趙星慈立刻想起那雙孤傲的眸。
“你說的是他啊!”趙星慈輕笑出聲,“先別說他可能對女人沒興趣,就算他不是同性戀,他的年齡也跟我差了快四歲,我可不想被安上老牛吃嫩草的稱號。”
“哎!都什麼時代了,你的觀念還那麼老舊。年齡不是問題嘛!誰規定男生一定要比女生年長才能交往?比較棘手的是他的性向問題……”彭慧芬雙手環胸,一臉正經地說道。
“喂!你不要這麼認真好不好?”趙星慈笑着搖頭,“如果你對那位性向不明的小帥哥有興趣,我把他轉到你的門診好了,讓你去迷他。”
“去你的!我可是已經名花有主了!”彭慧芬笑罵,她的男朋友也是同醫院的骨科醫生。
“對了,明天是我的生日,院裏有幾位醫生要幫我慶生,你要不要一起來?”彭慧芬邀請道。
她可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好幾位對星慈有好感的男醫生拜託她邀請星慈一起去,希望能和她拉近距離。
“好哇!”趙星慈點頭。
彭慧芬比她早幾年進醫院,人脈比她廣,常常會介紹一些醫生護士讓她認識。
“就這麼說定,我們明天下班后醫院大門見。”彭慧芬拿起桌上的資料夾,“走吧!再不去門診,又別想準時吃午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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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裏,寂靜的街道上響起細碎急促的足音。
糟糕!都快十二點了!趙星慈就着街燈微弱的光線,瞥一眼腕上的手錶,更加快腳步。
今天大伙兒幫慧芬慶生,吃完飯後又跑到KTV唱歌,不知不覺混那麼晚。
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不經意地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陣戰慄感立刻從她的背脊竄上。
是有人跟蹤嗎?
再不遠就到家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趙星慈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回頭看……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還好還好,是心理作用而已。
正當她鬆一口氣,準備轉過身時,猛然狼狽地撞進某人的懷中,一陣酒氣襲上她鼻端。
“對不起!對不起!”趙星慈忙不迭地連聲道歉,試圖從那人的胸前移開。
怎知扶在她腰間的手不但沒鬆開,反而加重力道。
“小美人兒,這麼晚還不回家,是不是想跟我去玩玩?”那男人含糊不清地說道。
“先生,你喝醉了,放開我!”撲鼻而來的酒臭味令她幾欲作嘔,趙星慈伸出雙手奮力地抵住他的胸膛,企圖拉開兩人的距離。
“沒關係嘛!我帶你去兜風。”那人的另一隻手也環上她的腰,涎着臉笑道。
開玩笑,醉成這樣還想去兜風?自己找死也不用拉她作陪吧?
趙星慈稍稍移動被鉗制住的嬌軀,努力地摸索包包中的防身噴霧器。
可惡!平時開包包時動不動就翻到它,等要用的時候,卻怎麼摸也摸不着!
“放開她!”
旁邊突然傳出一個冰冷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可是在靜謐的街道上顯得特別迫人。
太好了!終於有人仗義相救,趙星慈默默地感謝上天。
下一瞬間,醉漢被拉離她身邊,力道之大,害她也跟着踉蹌幾步。
是他?一回頭,夜色中,趙星慈看清楚援救者的容貌,認出來他是她的病人。好像叫……方展羽吧?
怎麼那麼湊巧?
此時,方展羽已經將那醉漢打發離開,現在正蹙眉看她。
“謝謝。”她向他道謝。
“你這麼晚還在外面遊盪,不怕遇上危險嗎?”他的語氣有些緊繃。
趙星慈微微一怔。
他剛剛說話的語氣好像她的爸爸或哥哥,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我不是天天都在半夜遊盪,謝謝你的幫忙。”趙星慈微笑地說。
方展羽像是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只簡單地點了個頭,沒再多看她一眼,轉身迅速離開。
他真是酷啊!連個解釋也不給。
人家英雄救美后,好歹也該問聲:小姐,你還好嗎?或者是:小姐,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結果,他卻一聲不吭地走掉。
趙星慈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心中困惑地想着,這麼晚了,他怎麼會那麼湊巧地在這邊出現?難道說,他真的被她迷住,所以跟蹤她?
哈!趙星慈馬上覺得這念頭好笑得可以,她捏捏自己的臉頰。
哈啰!你已經過了浪漫夢幻的少女時期,不適合做這種白日夢,要做夢,回家躺到床上做吧!不然,明天又要遲到了。
她快步跑向不遠處她居住的大樓,好在她就住在一樓。
趙星慈眨眨快閉上的雙眼,拿出鑰匙,打開家門。
她始終沒有再回頭看看,因此沒發現,黑暗深處,方展羽一直保持在一段距離之外,看着她安全到家。直到她的客廳亮起燈之後,他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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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的天際逐漸放亮。
方展羽癱靠在屋子裏惟一的長沙發上,赤裸着上身,只穿條短褲,剛洗過的頭髮兀自滴着水,右臂擱在額前,腦中重複回想着昨夜碰巧遇見趙星慈的情景。
昨天從醫院回來后,他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最後乾脆再度跑到醫院等趙星慈下班。
不過,當她真的走出醫院大門時,他卻遲疑着不知道是否該上前喊她,最後只好家個傻子般跟在她身後,當她和別人去吃飯、唱歌時,他就在附近等着,然後不斷地罵自己的行徑像白痴。
但是也幸好他一整晚都跟在她身後,才能恰巧幫她擋下被醉漢糾纏的麻煩,不然誰知道後果會如何?
夜裏一個人單獨走在小街上,還那麼漫不經心。
想起方才那個男人攔住她的情形,他就恨不得把那人抓過來毒打一頓。
偏偏,當他趕跑那個男人,與她面對面時,又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只好用冷淡的語氣掩飾心中的擔心。
“展羽,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嘛?昨晚又沒有睡?”張柏軒睡眼惺忪地從房內走出來,好奇地問道。
他們兩人合租一層公寓,公寓裏只有兩個房間。
其中一間是方展羽的工作室,所以他們兩人只好擠在另一間房,分睡上下鋪。
“睡不着。”他揉揉眉心。
“你有沒有吃藥?”張柏軒關心地問。他和方展羽合作很久了,知道他因內心抑鬱以致長期受失眠所苦,只用藥物治療終不是辦法,所以昨天才會硬逼他去看心理醫生。
“忘了!”自從再度遇見趙星慈后,他的思緒完全被她佔據,哪裏還記得吃藥。
“展羽!你這樣成天不睡覺,身體怎麼受得了?還有兩個星期你就要開個人創作展,可是以你現在的狀況……唉!”張柏軒嘆了口氣。
方展羽是他看過的最具潛力和天賦的藝術家,正因如此,他當初才辭去藝術家協會的工作,成為當初還默默無聞的方展羽的經紀人。
“放心,我不會讓創作展開天窗。”方展羽說道,從沙發上站起來,找出桌上的葯袋,拿出一包葯和着一杯白開水吞下。
他把空杯子朝張柏軒舉了舉,說道:“葯我吃了,我現在去試試能不能睡着,你可以不用繼續像保姆般盯着我。”
說完,他把杯子放下,逕自走回房間。
他好像有些不一樣……張柏軒看着方展羽關起房門,心中疑惑地想道。
自從昨天從醫院看精神科回來之後,他的黑眸中不再只有冰冷和抗拒,偶爾,可以看見一絲光亮閃過……就像剛才。
和他相識多年,他了解方展羽並非如外在表現的那麼無情。在冷傲不羈的外表下,他體內蘊藏了豐沛的情感,否則,他是無法創作出如此具有情感張力的作品的。
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方展羽禁錮住他所有的情感,方展羽也從來不曾向他提起。
張柏軒走到剛才方展羽坐的位子坐下,臉龐上出現深思的神情。
到底,是什麼東西造成這樣的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