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莉安在跟時間賽跑。離收穫節還有好多天,但她擔心勃迪他們會比她先抵達登罕郡。雖然氣丈夫欺騙她和決心不再回到高地,但她還是為他的安危操心。雖然他傷了她的心,但她無法停止愛他。如果他和其他人企圖攻打埃佛的城堡,戰爭勢必發生,他們都會送命。
離登罕郡只剩一天行程,但疲憊使她不得不停止趕路。缺乏食物和睡眠使她頭重腳輕。蕾琪、若斯、克爾和艾朗仍然陪伴着她。她軟硬兼施了好幾次,他們仍然不肯離開她。
天色漸暗,他們決定在一座農場的田野露宿。不顧若斯的極力反對,莉安堅持去跟農舍的主人打聲招呼。上了年紀的農舍主人原本很不友善,但在得知莉安的身分后,態度立刻轉變。原來那個名叫嚴達的農夫認識和欽佩莉安的父親。
離開農舍時,莉安把嚴達拉到一邊對他低聲說:“我有一事相求,但我必須確定你在答應之後一定會做到。這件事非常重要,關係到好幾條人命,嚴達。如果你做不到,請現在就老實跟我說。我無意侮辱你,但──”
“如果做得到,我一定做到。”嚴達保證。“告訴我是什麼事,然後我會做決定。”
“請你務必一字不差地替我帶這個口信:“莉安小姐尋獲安娜寶盒”。”
嚴達覆誦了兩次,然後點頭。“現在告訴我你要我把這個口信帶給誰。”
她在他耳邊說出名字。嚴達兩腿發軟。“你確定嗎?”他結結巴巴地問。
“是的,我確定。”
嚴達在胸前畫十字。“但他們是野蠻人,小姐......全部都是。”
“我要求你做的這件事需要極大的勇氣。你願意替我帶這個口信嗎?”
嚴達緩緩點頭。“天一亮我就出發。”
莉安一行五人在第二天夜裏抵達登罕郡,他們躲在草原後方的濃密森林裏遙望燈火通明的城堡。
“你認為你的舅舅在裏面嗎?”蕾琪問。
“不知道,”莉安回答。“但明天我就會查明。我們今晚在這裏休息。”她解下毛毯鋪在一棵大樹下,蕾琪把毛毯鋪在她的旁邊之後坐下來。
“你們只能陪我到這裏。”莉安說。“剩下的必須由我獨自完成。”
“你知道若斯不會讓你獨自進城的。”
“你必須幫我說服他。只要埃佛認為他要的東西在我手上,我就不會有危險。如果若斯跟去,我向你保證埃佛一定會利用他來對付我。他必須跟你、克爾和艾朗一起留在這裏。”
若斯走過來單膝跪在莉安身旁。“我、克爾和艾朗商量過了,我們認為你必須留在這裏等你丈夫抵達后再進去。”
“我只等到明天中午,”她說。“男爵通常都要睡到中午才會起床。”
“如果你不肯等你的丈夫,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這件事明天再說,現在該休息了。”她閉上眼睛,阻止若斯繼續跟她爭辯。
蕾琪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但莉安整晚都是時睡時醒。三個士兵握着劍睡在她腳邊。
他們沒有人聽到她離開。
她一穿過草原就被埃佛的士兵包圍和押送進城堡。她在大廳等了很久,一個名叫霍勒的軍官才姍姍來遲。
“埃佛男爵睡覺時不喜歡人打擾,他和德溫男爵及胡祐男爵昨天很晚才睡。”
“在見到我的摩肯舅舅以前,我無話對埃佛說。他在不在?”
“不在。”霍勒尖酸地說。“但算你走□ahref=mailto:,男爵上星期派士兵去他的莊園把他帶來。”>,男爵上星期派士兵去他的莊園把他帶來。”
“這麼說來,我的舅舅一直住在他自己家裏嗎?”她問。
“自從你走後,你的舅舅已經換過兩個住處了。”
“士兵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把他帶來?如果是上星期──”
“他們還奉命去男爵家拿他最喜歡的那件斗篷。照理說,他們隨時會到。”
莉安被帶到樓上關在她自己的房間裏。霍勒嘲弄地表示密道已經被封死了。
她一直等到快傍晚時霍勒才來開門。“埃佛男爵要見你,你其餘的家人到了。”
知道霍勒不會透露,她急忙下樓親自察看摩肯舅舅是否安好。德溫站在大廳門口。埃佛和胡祐坐在桌邊,昨晚顯然喝多了,因為胡祐面如死灰,埃佛在按摩疼痛的頭。
“我的舅舅在哪裏?”她問。
“快到了。”埃佛回答。“告訴我,莉安,你是否圓滿達成任務?”
“在見到摩肯舅舅以前,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也許你的姊姊會說。帶她進來,德溫!”他大喊,立刻頭痛得皺眉蹙額。
莉安努力隱藏她的驚訝和迷惑。把她姊姊帶進來?這是怎麼回事?
“啊,她來了。”埃佛說。
莉安猛然轉身,看到蕾琪走進來時差點跌倒。天啊!她怎麼會在這裏?一定是藏身處被埃佛的士兵發現了,若真如此,若斯、克爾和艾朗呢?她驚慌地深吸口氣。
蕾琪對她微笑,然後大聲問:“哪一隻豬是埃佛?”
埃佛跳起來,用手抵着桌面支撐自己。“管好你的舌頭,否則別怪我把它割下來。”
蕾琪不為所動。“有種你就試試看。”
莉安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別出聲。激怒虎穴中的老虎既危險又不智。
“莉婷長大后的模樣一點也不令人失望,她還是有一頭金髮。”胡祐說。
德溫走到桌邊坐下,打手勢叫僕人送上食物和更多的酒。“她們看起來不像姊妹。”
埃佛打量兩個女人。“她們小時候看起來就不像姊妹。莉婷美,莉安丑。”
“她現在一點也不醜。”胡祐說,把手伸到桌面下開始揉搓下體。“我要她,埃佛。”
埃佛不理會他的要求。“你住在哪一個氏族裏?他們給你取的名字是什麼?”
“費氏。”蕾琪回答。“他們叫我凱蒂,比莉婷好聽多了。”
“她的脾氣跟莉安一樣拗,”胡祐說。“她們是姊妹沒錯。”
“沒錯。”埃佛說,但鬼祟的眼神顯示他並未完全信服。他站起來走向她們。“莉婷,我的寶盒在你那裏嗎?”他的目光在兩個女人間來回移動。
他令蕾琪起雞皮疙瘩,但她還是桀驁不馴地面對他。“我以為寶盒屬於你的國王。”
“我的國王?”
她連忙以聳肩掩飾剛才的失言。“我在高地生活多年,早已效忠蘇格蘭國王。我沒有把英格蘭當成我的家。”
“那你的摩肯舅舅呢?你效忠於他嗎?”
“我不記得他,我純粹是在幫我的妹妹。”
“我打算把盒子送還給國王。”埃佛以犀利的目光注視她。“你把它帶來了嗎?”
德溫跑到埃佛身旁。“她被帶進來以前想必已經搜過身了。”
“再搜一遍!”胡祐喊道。“把她帶進房間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遍,德溫。”
眼看事情即將失控,莉安不得不插嘴。“寶盒不在我姊姊手上,她不知道它在哪裏。”
埃佛打掉德溫伸向蕾琪的手。“別猴急。”他靠近莉安。“那麼寶盒在你手上嗎?”
“不在。”
“德溫,你可以帶莉婷上樓了。你想怎麼對她都行。胡祐,想不想加入他們?”
胡祐放聲大笑,飲盡杯中殘酒,頂開椅子站起來。“好啊,我加入。”
埃佛一直在注意莉安的反應。她始終面無表情,但在德溫撲向蕾琪時,她以閃電般的速度用力把他推開。德溫怒不可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往後踉蹌,幸好蕾琪及時伸手接住她。
“如果你再碰她,我會殺了你!”蕾琪大叫。
埃佛舉起手示意德溫稍安勿躁。
“拜託你去旁邊坐下。”莉安對蕾琪說。
蕾琪知道莉安用心良苦,她立刻走向大廳另一頭靠牆的一張椅子。恐懼和慚愧使她心跳如擂鼓,因為她現在終於明白莉安說若斯同行會被男爵用來對付她是什麼意思。她不但幫不了莉安,反倒會拖累她。
“這是你我之間的事,埃佛。”莉安說。“事情在這個大廳里開始,也將在這裏結束。我知道寶盒藏在哪裏,等我舅舅和姊姊平安離開這裏,我會立刻帶你去。我建議你儘快把我舅舅帶來見我,因為在親眼看到他平安無事之前,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德溫回到桌邊。“她為什麼沒有要求你也放她走,埃佛?”
“因為她知道我絕不會放了她。”他逼近她一步。“這場遊戲玩了好多年,我們之中一定要有一個人輸。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挫你的銳氣,使你學會在我面前──”
一聲叫喊打斷他的話,霍勒拉着一個士兵跑進來。“霍勒,你知道不該打擾的!”埃佛怒吼。
“爵爺,我們有要事稟報。”霍勒轉向士兵。“說,哈塞。”
哈塞點點頭,用力吞口唾液。“我們按照你的命令去柴摩肯男爵家把他帶來,爵爺,但是他的庄園裏空無一人。他們全部不見了。”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誰不見了?”
“你的士兵。”哈塞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因為他知道男爵不喜歡聽到壞消息,而且報告消息的人往往第一個遭殃。“摩肯家一個人也沒有,你的士兵全部憑空消失了。”
“你說憑空消失是什麼意思?”埃佛怒吼。
“屋裏空無一人,沒有打鬥的跡象,沒有桌椅翻倒,也沒有箭或血跡。看起來就像是他們站起來走掉了。”
“我的摩肯舅舅在哪裏?”莉安問。
“閉嘴!”埃佛怒罵。“僕人有沒有告訴你出了什麼事?”他問哈塞。
“僕人也不見了,爵爺。那裏就像一座死城,我們以為士兵是奉你之命帶着僕人一起去了你的家。”
“我沒有下那種命令。”埃佛嘟嚷,勉強控制住怒火。“他們要為擅離職守付出代價,我要把他們全部處死。”
霍勒清清喉嚨。“這件事還有下文,爵爺。”
埃佛瞪着全身發抖的哈塞。“說。”
“我們快馬加鞭地趕赴你的領地,爵爺,但當找們抵達時,弔橋是放下的......城裏面又是空蕩蕩的,連一個士兵也沒有。”
“你說什麼?”埃佛尖叫。
“你家空無一人。”
“僕人呢?”
“他們也不見了。”
埃佛渾身一僵。“我家的士兵竟敢擅離職守?他們都到哪裏去了?我要知道這是誰搞的鬼。”他突然轉向莉安。“你對這件事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我剛才聽到的。”
他不相信她。他回到桌前拿起擺在桌面上的匕首,然後緩緩走回她面前。
“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就割斷你的喉嚨。”他舉起匕首。“我的士兵在哪裏?”
“不知道。”莉安回答。“你要我猜一猜嗎?”
他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她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他又朝她逼近一步,然後愣在原地,緩緩低下頭注視莉安抵在他肚子上的小刀。
“要不要看看誰的刀比較快?”她輕聲地說。
他往後跳開。“把她拿下!”他對霍勒大叫。
蕾琪跳起來沖向莉安,但在半途就被霍勒推開。他抓住莉安的手臂,但手掌挨了兩刀才奪走她手中的武器。
“我知道你的士兵出了什麼事。”蕾琪嚷道。
“退後,霍勒。”埃佛喝了一杯酒,然後轉身面對蕾琪。“說。”
“他們全部死了。你以為你可以綁架一個領主的兒子卻不必承擔後果嗎?”蕾琪握住雙手放聲大笑。“下一個就輪到你和你的朋友們。”
德溫嗤之以鼻。“他們不敢深入英格蘭中心的。”
“對。”胡祐附和。“如果是高地人,他們早就回家了。他們已經完成──”
“他們才剛開始!”莉安喊道。“他們不在乎金銀財寶,他們要的是你們三個人的命。”
“她說謊!”霍勒大叫。“高地人是蠻子,我們的士兵比他們優秀多了。”
莉安大笑。“那麼請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你派了多少士兵駐防邊界?”胡祐問。
“無論多少,最好都加倍。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德溫說。
埃佛聳聳肩。“如果你們喜歡,我就把兵力加倍。霍勒,去辦。沒有人能闖進來。這裏有兩百多個對我忠心耿耿的士兵。再加上你們的護衛,沒有人打得過我們。”
“我帶了四十個人。”胡祐說。
“我帶了二十個。”德溫說。
“這不就結了?我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剛離開大廳的霍勒又跑了回來。“爵爺,你有訪客。”
“誰?”
“天啊!是不是那些蠻子?”德溫喊道。
“不是,男爵。來人是國王陛下和六、七十個禁衛軍。”
埃佛吃了一驚。“約翰來了?英格蘭國王大駕光臨?”
“是的,爵爺。城門衛兵看到他們的旗幟,弔橋已經放下來了。”
埃佛命令僕人準備酒宴款待貴賓。胡祐和德溫連忙上樓更衣。
埃佛等他們離開大廳后才抓住莉安的手臂,低聲對她說:“你給我聽好。不準提寶盒的事,不準告訴國王你知道安娜寶盒藏在哪裏,否則我發誓我會殺了你的舅舅和姊姊。”
“我明白。”
他把她推開。“去坐在角落裏,希望國王不會注意到你。”
蕾琪跟着莉安來到角落坐在她身旁。“我把事情搞砸了,是不是?”
“別擔心,”她說。“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你怕不怕?”
“怕。”
僕人忙進忙出地準備酒宴。胡祐和德溫回到大廳,跟埃佛站在另一個角落討論國王前來登罕郡的原因。
“也許他已經聽說你的士兵擅離職守了。”德溫猜測。
“他不可能這麼快就聽到風聲。”埃佛指出。
“如果不是聽到風聲,那麼他來做什麼?。”胡祐問。
“我想他可能是來說服我陪他去法國的。”埃佛說。
蕾琪用手肘輕戳莉安。“你有沒有看到埃佛聽說他的士兵離奇失蹤時的反應?他額頭上的血管好像快要爆掉了。”
“蕾琪,如果國王進來時問起你的名字,老老實實告訴他。”
“但是那樣埃佛就會知道我不是你的姊姊。”
“你不可以對英格蘭國王說謊。”
蕾琪點頭答應。“約翰來的真不是時候。你猜他為什麼到這裏來?”
“我知道為什麼,”莉安回答。“是我派人去找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