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曙光之廳”是傑爾吉諾堡的餐廳。
餐廳的中央有一接合式長形桌,若是城堡的主人想要大宴賓客,光是長形桌就可以容納五十人有餘,但平時沒有舉辦宴會時,只留下可坐滿十人的小型長形桌。
桌子相對的兩個位置上,已有一個位置坐了人。
那是傑爾吉諾堡的主人——奧非斯·威靈頓。
他的面前放置着整套的銀制餐具,而繪有威靈頓公爵徽章的瓷盤上,放着美味可口的餐點,他的面前有一籃剛出爐的牛角麵包、新鮮的生菜沙拉、一盤熱蔬菜奶油湯及鮮肉冷盤,一旁還放置着酸奶酪醬、莓子果醬、美乃滋等調味醬。
早餐十分豐盛且講究,但是奧非斯卻連動也不動一下,只是凝望着放置在桌上的沙漏。
他手中的計時沙漏已經被他來來回回倒轉了五次,卻依然等不到想等的人。
“爵爺,請您先用早餐吧!”灰白頭髮的歐斯本勸道,他是城堡里總管一切事務的執事,雖然已經六十歲了,身體還是十分硬朗。
“不,我等她。”
他們都知道他等待的是誰。
“可是……”
此時,一名女僕上前,恭敬地對奧非斯道:“爵爺,公主到了。”
奧非斯一頷首,表示知道了。
芙洛依安靜的走進“曙光之廳”,一襲鵝黃的禮服如同春天的陽光般誘人,而頸項上那個玫瑰色的暖昧印記,已被珍珠頸鏈巧妙地隱藏起來。
“你來晚了。”他冷道。
“我很抱歉。”她低低的回答。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來。
炯炯的綠眸緊緊地盯着她絕美的容顏,輕柔的聲音裏帶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利刺,“是我的僕人沒有善盡督促之責嗎?歐斯本,把安娜與黛西帶到地牢,讓她們為自己的失職付出代價。”
芙洛依霍然抬起頭,“不!請不要!”
她怎麼也沒想到奧非斯會為了這樣一點小小的錯誤,就要懲罰僕人。
“是我起床得遲,與她們無關……”
奧非斯勾起一抹微笑,深邃幽瞳瞥向兩名臉色發白、渾身打顫的女僕。
“好吧,這回有公主的求情,我就饒了你們。”
“謝公爵饒命!”
奧非斯一彈指,發出清脆的聲響,“歐斯本,上菜吧!公主餓了。”
“是。”
芙洛依並沒有食慾,但是她知道如果不吃,不知道又有誰會遭殃。經過了昨晚,她已經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麼渺小,他不需要對她用刑,只要踩着她脆弱的尊嚴,就足以讓她感到痛苦。
女僕送上一盤熱湯,在奧非斯的緊迫盯人下,她不得不全部喝完;當女僕收走空盤時,她看見他的唇邊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難道今後的每一餐,她都必須在這麼戰戰兢兢、生怕激怒他的緊繃氣氛中進食嗎?
這就是身為費拉拉公國人質的宿命!有個聲音這麼告訴她。
“吃過早餐,我們到外頭走走。”他輕鬆地說。
芙洛依沒有表達意見的權利,只是靜默的吃着眼前的食物。
“芙洛依。”他突然喚她的名字。
她抬起頭來,紫色的眼眸定定的、戒備的望向他。
他眯起雙眼,命令:“對我說‘好’。”
他不喜歡她的沉默!
“好。”芙洛依沒有任何情緒的開口。
她的過度順從使得奧非斯莫名的慍怒起來,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將她從椅子上拉起。
銀制餐具從她的手中滑落,當她被拉起身時,甚至打翻了剛送上來的沙拉。
“跟我走。”
“去……去哪裏?”她有些錯愕。
“你不需要知道。”
沒有機會再容她發問,奧非斯拉着她走出“曙光之廳”
穿過無數廳堂走出大門。
城堡外,一片白雪皚皚,只有一條寬敞的通道被剷除了積雪,方便馬車通行。
芙洛依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裏,她不了解這個男人。
經過了好半晌的沉默,奧非斯伸手指着前方道:“前方一哩外的圍牆,是傑爾吉諾堡的外牆,我給你一刻鐘,只要你跑得出這座外牆,我就放你回費拉拉公國,如果你被我抓到,從此便死了回國的心。”
芙洛依震驚地看着他。
奧非斯冷笑:“怎麼?你不想回國嗎?這麼說,我是多此一舉了?”
“不,我願意試試。”她急切地說。
“那好。”奧非斯伸出手,歐斯本立即奉上沙漏,“以此沙漏為準,’他將沙漏倒了過來,“計時開始!”
芙洛依立刻沒命的向前跑去,像是要使盡此生所有的力量,不顧一切的逃離奧非斯的魔掌。
有生以來,芙洛依不曾如此賣力的跑過,她的裙擺髒了,髮飾掉了,頭髮亂了,她全不在乎,她只想離開奧非斯,離開傑爾吉諾堡,跑得越遠越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沙漏上層的黃金沙逐漸流失。
“把我的馬牽過來。”
不一會兒,馬房已經將奧非斯的座騎牽來,恰好此時沙漏里的黃金沙也落得一點不剩。
“時間到了。”奧非斯跨上馬,一夾馬肚,馬兒便以快得驚人的速度朝前方飛奔而去。
聽見噠噠的馬蹄聲,不用回頭,芙洛依也知道是奧非斯追來了。
眼見着城門就在前面,只差一步……就差一步……當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自由時,奧非斯從馬背上彎下腰來,攔腰一抱,將她扯上他的座騎。
“放開我!放開我!”她憤怒地喊着。
就差一步,只有一步而已啊……
“你的堅毅令我折服,公主,”他的笑容使人顫慄,“但是依照約定,從此以後,你將會永遠留在我的封邑里,不能再有回國的奢想。”
“不!我要回去!讓我回去……”她啜泣着、掙扎着,情緒完全失控。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哭泣讓奧非斯心頭一緊,他丟開韁繩,抱着她滾落厚厚的雪地里。
“不!”芙洛依驚叫,以為他要讓她摔得粉身碎骨,但是他卻以自己的身體為肉墊,穩穩的接住了她。
芙洛依睜大了恐懼的眼睛,怔征地看着奧非斯那雙盈滿怒氣的綠寶石雙瞳。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捧起她雪白的小臉,重重地吻住那發抖的雙唇,同時扯斷了她的珍珠項鏈,露出那玫瑰色的記號,在粗嘎的喘息間宜告:
“你的身上已經有了我的烙印,今生今世除非我放手,否則,你將永遠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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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不吃嗎?”
奧非斯看着安娜從寢房裏端出來的晚餐,擰起濃眉。
“是的,爵爺。”安娜憂慮地道:“公主已經有五餐沒有進食了,再這樣下去,公主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該死的!他當然知道!可是他卻無計可施。
“給我。”奧非斯奪過托盤,往芙洛依的寢房走去。
就是硬塞,也要將這些食物塞進她的胃裏!
大門砰的一聲踹開,奧非斯寒着臉走進來。
芙洛依揚起睫毛,用她那雙紫羅蘭似的眼眸望着他。
對於他的來到,芙洛依沒有如俘虜一般起身相迎,也沒有任何錶情,彷彿站在眼前的巨大身影根本不存在。
奧非斯把托盤重重往她的面前一放,命令:“吃完!”
芙洛依沒有動靜。
芙洛依的木然激怒了奧非斯。
“歐斯本!’他怒吼,歐斯本立即奔了進來。
“爵爺。”
“把蒂亞姆嬤帶過來。”他陰沉下令。
聽見他暴怒的傳喚服侍她十多年的姆嬤,芙洛依的聲音不自覺的顫抖。
“你……你想做什麼?”
“你馬上就會知道。”他冷笑着。
片刻后,蒂亞姆嬤被侍衛架進來,粗暴地將她推倒在地。
歐斯本面無表情的稟報:“爵爺,按照您的吩咐,已經把人帶過來了。”
“很好。”
奧非斯走向芙洛依,漂亮的綠眸中有着陰狠的笑意。
“芙洛依,現在你有兩個選澤,一個是停止絕食,吃完眼前的食物;另一個……就是看着你的老姆嬤被丟進陰冷的地牢中,除非你進食,否則她一樣沒有飯吃!”
芙洛依僵着小臉,望着一向呵護她的姆嬤,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
只要自己身為人質的一天,就只有服從的份兒。
“……我吃。”
她拿起刀叉,機械化地切割着鮮嫩的小羊排,一塊一塊的送進口中,食不知味。
芙洛依緩慢地進食着,在吃完三分之一的小羊排時,她突然蹙了蹙眉,接着捂住口唇開始作嘔。
“嗚……”
“公主!”蒂亞姆嬤忙奔上前,“公主,您怎麼了?”
她揪着胸口,痛苦萬分,“姆嬤……我……好難過。”
“歐斯本,叫醫生來!”奧非斯打橫抱起芙洛依,快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下,“蒂亞,去弄些牛奶過來,公主很可能中毒了。”
聞言,蒂亞姆嬤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是、是……我馬上去!”
芙洛依蜷曲着身子,頻頻顫抖。
“芙洛依,你還好嗎?”
奧非斯彎下腰想察看她的情況,冷不防刀光一閃,一把銳利的銀制餐刀便橫上他的咽喉。
“你……”
芙洛依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她那執着刀的纖纖玉手出乎意料的沉穩,美麗的紫色眼眸則充滿了殺機。
“我早就想殺了亦。”她道。
從來沒有人有能耐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芙洛依的嬌弱美麗使他太過大意,竟卸除了心防,使自己落入險境。
奧非斯先是自嘲地一笑,然後神色自若的鼓勵她:“那就動手吧!”
他的冷靜使芙洛依縴手一顫。
就在此時,蒂亞端着熱牛奶回來了,當她看見芙洛依竟拿着餐刀行刺奧非斯時,她嚇得打破了杯子。
而歐斯本也在此時拉着醫生趕來,他們在看見寢房裏的景象時,全都愣住了。
歐斯本率先回過神,張口欲呼,芙洛依卻先聲奪人。
“不準呼救,不然我就殺了他!”
奧非斯不以為意地揮揮手,“照公主的話做,我不會有事的,你們都退下。”
“可是,爵爺……”歐斯本猶豫不決。
“我說——退下!”
“是。”他們三人只好退開。
芙洛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質問:“為什麼要叫他們退下?莫非你真以為我不敢動手?”
“我當然不會心存僥倖,我知道你有多麼痛恨我。但是——”他凝視着她,冷笑道:“殺了我,你也逃不出我的封邑,我的侍衛們將會追殺你,我的死亡不可能換來你的自由。”
芙洛依握緊了刀子,不為所動。
“只要能殺了你,我不在乎賠上我的性命。”
“我美麗的公主,既然你的心意已決,那麼容許我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芙洛依戒備地望着他,猶豫着。
奧非斯故意激怒她,“即使是死刑犯,也能擁有最後的晚餐,莫非你要如同暴君一樣剝奪我的權利?”
芙洛依抿緊了薄唇,“你說吧!”
“給我一個吻,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吻。”
“你——”
在她發怒的瞬間,奧非斯抓住機會箝制住她的纖細手腕,徒手抓住刀鋒,硬生生的將餐刀給奪走。
所有的事情在幾秒鐘內發生,芙洛依根本沒有料到僅僅一瞬間,她便由優勢轉為屈居下風。
“啊!”芙洛依驚叫一聲,整個人被他壓進床褥里。
“如我所料,一把小小的餐刀是殺不死人的。”
奧非斯丟開餐刀,對於手心血淋淋的刀傷視若無睹,他碧綠的雙眼猶如惡魔的眼瞳,閃爍着某種噬血的冷光。
“你需要被教訓,並且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他撫摸着她絕美的容顏,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她柔白的雪膚上,紅與白的對比美得驚心動魄。
“我美麗的公主,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是如此膽大妄為。”
他那憤怒中更顯輕柔的嗓音,令芙洛依剋制不了那打從心裏向外擴散的寒意,她知道,奧非斯絕不會原諒她的行刺舉動……
他俯近她,以近乎耳語的聲音道:“現在,我要索取我‘最後的晚餐’了。”
“不……唔……”
他封住她的唇,舌尖強行闖入,吸吮着她的芬芳甜蜜,彷彿是出了押的猛獸,野蠻地掠奪着鎖定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