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蕾安挪隱約地聽到有人在屋子裏走動,並且感覺象是穿過層層柔軟的雲霧,慢慢蘇醒過來。
她這時才辨認出她已來到了凱恩堡。
她安全了,而且馬上要和斯特開伯爵成婚了!
這個喜訊湧上了她的心頭,象陽光般溫暖了她那顆受創的心,她張開雙眼,看看麥克琳夫人和僕人正將浴盆端進來,放在火爐前。
從清晨到他們抵達凱恩堡,還不到一天的時光,然而卻象過了好幾個世紀似的。
當伯爵將她從馬背上抱下來的時候,她才知道她已多麼疲倦。
昨晚一整夜,她幾乎未曾合過眼,亞耳丁堡恐怖的一幕,迫使她連夜逃往瀑布后的山洞,這已經夠她受的了;又加上公爵少爺--那個瘋子,將她抱上塔頂。又令她經歷了另一次更大的恐懼,這些都留給她太多的創痕,她確實已心力俱瘁了。
在精疲力竭的同時,她的腦海里,還得不停地問着,這種恐怖是否已真的過去,她是否真的不必再害怕了。
伯爵好象知道她心裏想些什麼,將她抱起,逕往樓上走去。
“我要你先去睡一覺,親愛的。”他溫柔地說,“我要你除了記住我愛你外,什麼也不要去記,什麼也不要去想!”
他抱着她進入卧室后,麥克琳夫人和麥姬緊跟着跑過來替她寬下外衣。
她的頭幾乎還沒有上枕,就已經睡著了。
現在,她知道這一天所餘下的時間,全部在她夢鄉里過去了。雖然她覺得精神好了許多,可是,想到這麼多時間,本來可以和伯爵在一起的,如今卻全部浪費在睡眠中,實在有點遺憾。
接着,她記起了一件事!
他告訴過她,他們要在晚上結婚的,一想到這點,她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小姐。”麥克琳夫人非常親切地說,“你的衣服已經送到了,我們已將行李箱打開。你洗完澡后,麥姬和珍妮就會替你送過來。”
麥姬離開了房間,麥克琳夫人向床邊走近了一點說:
“我從伯爵那裏得到一個關於你的好消息,小姐。”
“什麼好消息?”蕾安娜問道。
“伯爵說,如果你不願意穿從亞耳丁帶過來的衣服舉行婚禮,你可以去試一下保存在堡里的結婚禮服。
“結婚禮服?”蕾安娜詫異地問。
“是的,小姐,”麥克琳夫人答道。“族長夫人的結婚禮服要保存起來,這是一種傳統,已經有好幾代了。堡里有許多禮服,全都放在一間特定的房間裏,由我負責看管,它們都還好好的,沒有被蟲蛀掉。”
蕾安娜沉默了好一會兒。
現在,她也想到了這點,穿上公爵替她買的禮服,來和伯爵舉行婚禮,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要是在別的場合,也拒絕穿這些禮服的話,那又未免矯枉過正,顯得有點愚蠢了,可是,結婚禮服不同,它是莊嚴神聖的。
“謝謝你,麥克琳夫人。我很想看看這些禮服。可是我的想法,伯爵又怎麼知道呢?”她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
麥克琳夫人笑了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伯爵是一個相當敏銳的入嗎?”
“他是?”蕾安娜有點驚訝。
“當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別人想些什麼,有什麼感覺,他全都知道。有時候,一種奇異的幻覺會使他能預知未來。”
“我母親說過,許多蘇格蘭人都有一種‘第六感’。”
“嗯,你說對了,”麥克琳夫人同意她的說法。“確實是真的。現在,我去拿幾件禮服給你看,好嗎?”
“太好了,那就麻煩你了。”
沒多久,蕾安娜試穿了一件她聽說是斯特開伯爵祖母穿過的禮服,由她認為再沒有比這件更合適的了。
那位斯特開夫人於一七八五年結婚,她所選的那件禮服,在當時是很流行的,只是沒有襯裏。
這件禮服的裙擺非常寬大,緊身的胸衣上,綴有精美的花邊,與頭紗的花邊相接。禮服的年代已經很久了,麥克琳夫人將它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
頭紗罩着蕾安娜金黃的秀髮,再戴上一頂攘有鑽石,狀如薊花(蘇格蘭的國徽)的冠冕--這項冠冕,好幾個世紀以來,每一位族長夫人都曾戴過的。
配上一頭柔美的秀髮和一雙晶瑩的眼睛,蕾安娜幾乎認不得是自己了。她只希望伯爵再一次認為她美得象洛克湖面上升起的水霧。
她手中捧了一束花園裏采來的白色玫瑰,她想起伯爵曾經說她象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蓓蕾。
“求主讓他永遠見我如此的純潔完美。”她祈禱着。
當她從卧室走過通道,來到他正等着她的房間時,她感:到有點羞答答的。
她愛他。她愛他如此深,以致不敢相信她馬上就要成為他的妻子會是真的。
雖然他們兩人都參與了的這些戲劇性的事件,而今過去了,她反而覺得,他們彼此之間的了解並不很多,而且她覺得自己非常年幼無知。
伯爵比她大九歲,出生於貴族世家,是一位族長,一位廣大田產的擁有者,更是人們心目中的賢明領袖。
“那麼我……會對他有幫助嗎?”她反問自己,當她抬起頭來望着他的時候,眼中帶有幾分憂慮的神色。
他一直站在那裏凝視着她,好久末發一語。然後,帶着激動的聲音說道:“親愛的,我實在找不出任何言語來讚美你有多麼美麗!”
她的心震了一下,說道:“你太好了,想到我可以穿你……祖母的禮服!”
“我想要是她地下有知,也會同我一樣,感到驕傲的!”
“你會這樣……想?”
“在我們的前面,還有好長一段歲月,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你對我是多麼重要,而我又多麼愛你。”伯爵答道。“但是現在,親愛的,牧師正等着我們,而我等着你做我的妻子都快等不及了。”
他伸出手臂,蕾安娜順從地挽着,於是他引她走向樓梯口,這時她知道他們要在什麼地方舉行婚禮了。
她認為再也沒有別的地方比族長室更適合的了,那裏充滿了麥克凱恩族濃厚的歷史氣息,不論是勝利的歡樂時日或者是失敗的苦難歲月,族人們都會在那裏聚集的。
他們上樓的時候,都默默不語,蕾安娜知道伯爵有意地強抑住自己不去吻她、擁抱她。
她早就感覺出他多麼想這樣做,當他凝視着她的時候,她已注意到他的眼中閃爍的光亮,她感到彼此的心同時都在狂跳着。
但是他倆都全神貫注於將舉行的婚禮上。
族長室的門打開了,蕾安娜看到武士們身着鮮艷奪目的戎裝,沿着大廳四周排列着。
沒有女子在場,全都是男士。
這間巨大深長的房間完全以石南做裝飾,大束大束的石南花擺設在每一個適當的位置上,連接在牆上的矛、盾等兵器以及圖畫的上方,都扎滿了一朵一朵的石南花。
整個房間的佈置,正象徵了蘇格蘭的傳統。
牧師身穿黑色聖袍,在遠遠的另一端等待着,池的背後,擺了一大盆象徵幸運的白色石南,蕾安娜想,一個人恐怕要花上一整天,跑遍整個草原,才能採摘到這麼多。
伯爵緩慢但很自豪地領着她從房間的一端走向另一端,佇足在那位白髮蒼蒼,面帶慈祥的牧師面前。
他打開了聖經,儀式隨即開始。
幾句簡短的問話,將她和她所愛的人永遠連結在一起了,她知道,這幾句問話,將會牢牢地永銘在她的心頭。
她覺得她整個心靈,都激起了迴響,默默地祈禱:但願能使她的丈夫永遠快樂,但願能為他生育幾個和他一樣優秀的孩子。
然後,他們在牧師的面前跪了下來,當牧師將他倆的手結合在一起的時候,蕾安娜從伯爵的掌中感受到一股力量,她知道,從此以後,將會在他的保護下,永遠安全無慮了。
戒指已戴在她的手上,在牧師的祝福后,他倆站了起來,接着,伯爵一點也不羞怯地將她擁進懷裏並且吻了她。
這是一個親切而富有奉獻意義的吻,蕾安娜這一刻的感受是純屬心靈的,她將她的唇、她的心、她整個的靈魂都交給了他。
在武土們的歡呼聲中,他倆向回步出族長室,此時,響起了悠揚的風笛聲,一位演奏者引導着他倆下了樓,進入客廳。
僕人們將門關上后,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倆站在那裏默默相視着。過了一會兒,伯爵伸出了雙臂,蕾安娜撲向他的懷裏。
“我的妻!”他深情地呼喚着。
他這幾個字所表示出的愛,似乎遠比別人所能表示的更為深切。
“我們……結婚了……我們……真的結婚了!”她輕聲地說。
在她的聲音中,有着無限的歡暢和喜悅,因為這一切畢竟是她經過了無數次的苦難和掙扎,才獲得的,那怕是在最後一刻,她還是那麼擔心會有什麼事物來阻撓他們。
她心想當公爵告訴她,說伯爵已經結了婚的時候,她失去過他,還有,當他爬上塔頂的時候他也可能輕易地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一想到如果爵少爺不畏懼那把短劍,他可能會做出什麼事的時候,她就驚嚇得再也不敢去想了。
不過,這一切都已過去了。
現在,她所需要的以及所要計劃的就是他們的未來了。
伯爵牽着她走近窗口,她看見洛克湖面上,映出一片落日的餘暉,金光閃爍,而山頭上的點點燈火,更有說不出的美。
“這就是你的王國,親愛的!”他說。“正如你永遠是我心中的皇后一般。”
“那你必須……幫助我去做那些……對的,以及那些你……希望我去……做的。”蕾安娜低聲地說。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美的!”他答道。“可是我所能給你的,夠嗎?”
她很清楚,當時依蘇貝要求去南方,去過完全不屬於他的生活的那件事,在他內心深處,仍然留有創傷。蕾安娜知道此刻她必須不停地安慰他,並且告訴他,這這種顧慮,完全是多餘的。
她仰起臉來對着他。
“我所渴望的生活,”她溫柔地說,“只是要能和……你在一起。不論是住在這座城堡或者是住在那些山腳下的茅屋裏,我都不在乎。重要的是能永遠恩愛的在一起……就象此刻我屬於你這般的恩愛一樣。”
她從他的眼神和臉上,看出他內心裏充滿了喜悅之情。他將她緊緊地摟着,吻着,直到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覺得她已和他融為一體了。
廚房管事過來告訴他們,晚宴已準備妥當,於是他倆走進了掛有紅色絲絨窗帘的餐廳,這種窗帘是蕾安娜喜愛的。
僕人端上廚師引以自豪的拿手好菜,還有臨時趕做的結婚蛋糕,因為正如伯爵所說,沒有結婚蛋糕,婚禮算不上完美。
儘管他們有許多話要講,可是他們只是不時地四目相對,默默不語,似乎一切已盡在不言之中。
這時,僕人已經退下,伯爵輕鬆自在地靠在高背椅上,他的側方,擺了一杯紅葡萄酒,蕾安娜說道:
“我知道我們並不想常常來……談這件事……可是我還是禁不住……在想為什麼公爵少爺生來會是這個樣子呢?”
“在醫學上,是否可以找到解釋,我不知道。但是在蘇格蘭,每個人都會相信,今天所發生的事,應該算是他們的報應!”
“報應?”蕾安娜感到驚訝。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件事的,”他答道,“因為那可能會令你煩亂不安的。近兩百年內,每一位亞耳丁族長都曾遭到沮咒!”
“究竟為了什麼呢?”蕾安娜追問道。“是誰在咒他們呢?”
伯爵啜了一口酒,然後說道,
“有天夜晚,一群羅斯地方的人,因為海浪太大,無法繼續航行,於是將他們的船停泊在港里,並且請求亞耳丁族長,等天氣轉好后,准許他們通過轄地,返回家鄉去。”
蕾安娜睜大了眼睛,聆聽伯爵繼續講下去:
“這群人獲得了許可,於是他們帶着在這次成功的航行中所獲取的物品上了岸。”
“有多少呢?”蕾安娜緊追着問道。
“我想大約有十五到二十件吧,”伯爵答道,“當他們通過峽谷時,已是薄暮時分了。”
蕾安娜體會得出這群人當時在峽谷中所感受到的陰森恐怖的氣氛,正如她經過那裏時所感受的一樣,但是她並沒有說出來,於是伯爵繼續說道:
“亞耳丁族長和他的族人們都是貪婪的,他們早就埋伏在那裏等候着。當這群羅斯人到了谷底時,他們就猛撲過去。”
“那真是太可恥了!”蕾安娜憤怒地叫了起來。
“他們真是卑鄙到了極點,”伯爵也憤慨地說。“他們將這些羅斯人的財物洗劫一空后,屍首就埋在路旁,然後凱旋而歸了。”
“羅斯人全被殺光了?”蕾安娜問道。“沒有一個人倖免?”
伯爵搖了搖頭答道:
“沒有,他們的妻子,愛人,以及他們的族長,一直盼着他們平安地歸去!”
“那麼,船呢?”蕾安娜繼續問道。
“亞耳丁人也將它佔為已有,理由是這條船長久地停泊在海港,沒有人出面認領。”
“那簡直是一種強盜行為!”
“誰說不是呢!”
“怎麼會有人知道這件事的?”
“過了五年後,”他答道,“一個具有‘通靈耳’的人,在羅斯人組成的詩班前面,告訴他們說,那些失蹤了的族人們的聲音,一直在干擾他,哭喊着要求復仇。”
“人們都相信他的話嗎?”蕾安娜問。
“他們都相信。因為他不僅確定說出是那些人被謀殺了,而且還生動地描繪出可以找到他們屍骨的真實地點。”
蕾安娜倒抽了口氣。“他們找到了屍骨?”
“一天夜裏,羅斯人由一個詩班的人帶頭,悄悄地溜進了亞耳丁,結果正如“通靈耳”感應到的,發現屍骨真的埋在峽谷里。”
“多可怕!”蕾安娜驚訝地說。“那麼,亞耳丁人就是為了這件事受到詛咒羅?”
“並不是全族的人,”伯爵更正她的說法,“而是族長本人,因為他是個領導者,他對所發生的事,必須完全負責。而且,他對人民掌有生殺之權,因此,對人民的行為,也同樣要負起責任,何況,在這次謀殺案中,他還領着族人們一同去犯罪呢!”’
他繼續往下說,聲音愈來愈高,顯得非常激動:
“依我看來,這是他應該得的報應。”
“詛咒些什麼呢?”蕾安娜問道。
“那些吟詩者站在峽谷里,面對亞耳丁堡,祈求天主作見證,證明那些愛好和平的人們,是帶着友善而來,竟然遭到了謀殺,這是多麼殘暴,多麼可恥的行為啊!”
伯爵略微停頓了一下。
“那人看起來一定是儀錶莊嚴令人非常敬畏的,因為吟詩班的人通常都是非常高大,留有長的白髮,而且聲音宏亮。”
蕾去娜幾乎可以想像出那人念咒時的情景。接着他又說道:
“那位吟詩者詛咒亞耳丁族長永遠因着他所犯的罪惡得到懲罰。”
“究竟詛咒了什麼呢?”蕾安娜又問道。
蕾安娜想到詛咒,就感到難過起來,因為她已能料想到,詛咒的將會是什麼。
“那位吟詩者預言,每個亞耳丁的族長,都將死於叛逆之手,後來,他的話真的應驗了。”
“真的已經發生過?”蕾安娜急切地追問着。
“前一位公爵是和他妻子的情夫,在巴黎一次比武決鬥中被殺的。再前一位公爵,是在發現一個僕人偷竊時被刺死的。”
“還有再前面的族長呢?”。
伯爵作了一個手勢。
“我已不太記得發生在他們每個人身上的事了,反正,詛咒在每一次事件中,都已應驗了,他們全都死在背叛者的手中。”
“這就是所謂的峽谷之秘羅!”蕾安娜說。“當我坐着馬車,第一次穿過峽谷時,我就感覺怪陰森恐怖的。
“那麼,詛咒也威嚇了你,親愛的。這就是我將永遠無法忘記,也永遠無法寬恕的事,”伯爵說。
他將手伸過桌面,於是蕾安娜將手放入他的掌中。
“我願向你保證,我這個族長,決不會做有愧良心的事而遭人詛咒的,我今天所得到的況福比任何人所能得到的都要多。”
“我現在知道你永遠不會……做出背叛的事的。”
“可是你曾經懷疑我做過。”
“原諒……我,”她請求着。“請……原諒我。”
他將她的手輕輕地捧到唇邊,先是撫吻她柔潤的手心,接着是一隻一隻的指尖。
“在我們之間,永遠不需要原諒什麼,”他說。“我們互相了解。我們並非兩個人,而是一個。”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熱情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燒着。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說道:
“親愛的,你今天過了好長的一日,夠勞累的了。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所經歷的這一連串事件,不僅損傷了我們的健康、體力,更摧殘了我們的心靈。”
蕾安娜明白,他說這段話時,是帶有幾分勉強的。
他拉着蕾安娜的手一同站了起來。
“我會來向你道晚安的。“他低沉地說說。“在迎接置於我們眼前嶄新的生活的時候,我要告訴你,你是多麼的嬌美,而我又是多麼地愛你啊!”
蕾安娜想,若說這時他是在向她講話,還不如說是在對自己講話來得恰當,因為他希望她回到卧房去找正在那裏等着她的麥克琳夫人。
這位管家的眼中充滿了淚水,她說:“啊!夫人,我還從未見過象你這麼美的新娘。”
“謝謝你,麥克琳夫人。”
“這是我們大家一直為伯爵所盼望的。你會帶給他歡樂,他再也不會象從前一樣,在母親過世后那麼寂寞孤單了。”
“我會盡量去做的,”蕾安娜說,“你也會的。”
麥克琳夫人擦了擦眼淚。“明晚將有一個盛大舞會,大家都會聚集在族長室里向你們祝賀,並且帶給你許多禮物。”
“札物?”蕾安娜問道。
“他們藏着這些禮物,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天。”
“什麼樣的禮物呢?”
“有鹿角、牛角的雕刻品,和珍禽的羽毛,這些都是送給伯爵的。”
麥克琳夫人微微笑了笑。
“至於送給你的,夫人,都是精美的刺繡和編織品,手工的精細,還沒有人能勝得過凱恩族的婦女呢!”
“聽起來好有趣啊!”蕾安娜高興得叫了起來。
“還有從河裏采來的乳白色珍珠,”麥克琳夫人繼續道,“以及從山中挖掘來的水晶製品。”
“多可愛啊!我會期待着這樣美好的禮物的!”
麥克琳夫人似乎還有許多話要說。一會兒,她好象想起了伯爵交代過她的事,於是說道:“伯爵說,今晚你要好好休息,麥姬去替你拿熱飲了,這樣你會睡得更安穩些。”
“我相信我會睡得很甜的。”
蕾安娜讓麥克琳夫人替她脫去外衣后,換穿了一件和別的禮服一起在愛丁堡制的睡袍,梳了梳頭髮,然後就就寢了。
麥克琳夫人將爐中的火生起,再把麥姬送來的熱飲放在床邊,一切安置妥當,最後將蠟燭熄滅。
她向蕾安娜屈膝行禮,並且誠摯地祝福道:“願上帝保佑夫人。你已為這座城堡帶來了幸運--我確信是如此!””
她兩眼帶着喜悅興奮的淚水,離開了卧室。
蕾安娜斜倚着枕頭,這時爐火閃爍着金黃,照亮了房閡,但是再也沒有恐恢的陰影使她害怕了。
沒多久,房門開了,伯爵走了進來。
他已脫下夜禮服,換穿了一件絲質睡袍,當他從房門口,橫過房間,向她床前走過來的時候,她想,他看起來是那麼英挺威嚴,可是,她知道,她卻從未畏懼過池。
他向地微笑着在床的邊緣坐下來,並且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他倆相互凝視,蕾安娜的雙眸在她那張嬌小白皙的面龐上,顯得又圓又大,而她的一頭秀髮在爐火的耀動下,更是晶瑩柔麗,閃閃生輝。
“我們在非常倉促的情況下結婚了,”伯爵過了一會兒,帶着幾分歉意地解釋道,“親愛的,因為我必須取得適當的身份,才有資格好好照顧你,而且,除非你是我的妻子,否則你沒有理由單獨在這座城堡停留下來的。”
“可是,我以前……也在此停留過。”
此刻,她實在很難去想到他在說些什麼,因為他們相觸的手,在她內心裏激起了火般的熱情,她多麼渴望他這時候,擁抱她,親吻她。
“在我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你是否不同於我曾見過的任何女人,”他說,“而且,從那時起,我的心也就轉向了你,因為你是那麼親近我。”
他笑了笑。
“但是。因為那時你還是一位陌生的客人,我不可能對你有任何有逾越的行為,可是,現在我就很難這樣做到了!”
蕾安娜期待着,於是他繼續說道:
“但是,因為我愛你甚過我的生命,因為我曾經對自己發過誓,我不僅要為你服務,更要保護你,照顧你的健康和疾病,所以今晚我要讓你好好休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事實上,算是一聲嘆息,然後繼續說道:
“正如我剛才說過,在我們前面,還有好長一段美好的生活,足夠讓我來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的了。”
沉寂了一會見,蕾安娜遲疑地說道:
“可--可是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啊!”
“這一天我永遠不會忘記的,”伯爵答道。“而且,我們每年都要慶祝,直到金婚之年。”
又沉寂了好久,蕾安娜感到他將她的手握得好緊!她幾乎有點痛了,這時,他帶着沙啞的聲音又說:
“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你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美的一個。當你穿上了結婚禮服,向我慢慢走過的時候,我以為不可能還有別的女人比你更可愛,而觀在,我再也找不出話來形容你了。”
他的聲音裏帶有強烈的渴望,蕾安娜為此感到激動。
她知道他需要她,她知道他是在極力地控制自己不來吻她,不來碰她。
他突然放開她的手,從床沿站了起來。
“我必須向你說晚安了,蕾安娜,”他說。“假如你需要我,假如你害怕或者有什麼不安寧,我就在隔壁房間。你只要叫一聲,我會聽得見的。”
蕾安娜這時才知道,房間裏除了通向走廊的那扇門外,另外還有一扇。
當她來到此地時。已是精疲力竭,一覺醒來后,又一心一意的在準備即將來臨的美好時刻--婚禮,因此,她根本未曾注意她並不是在以前住過的那間西廂卧室。
她觀在是在另外一間更寬敞,更典雅的卧室,房間裏還有一個同樣典雅別緻的火爐。
所有的窗戶都掛着玫瑰紅的天鵝絨布幔,被單上綉有斯特開盔甲的徽章圖案。
她已經明白她現在的房間是在族長卧室的右邊。
當時,對她來說,在這個房間裏,似乎有種愛,忠誠,信心的特殊氣氛,置身其中,令人會發出思古的幽情。
斯特開伯爵站着朝向火爐睨視了一下,然後,很緩慢地向通往他自己房間的那扇門走去。
就在他快抵達那扇門時,蕾安娜急促地叫道:“托奎爾!”
他停下了腳步,轉回頭來朝向她,等着。“我有……事想對……你說。”
他又轉過身來走向床邊,一步以步的接近,看起來很勉強,她想,他好象有點害怕自己似的。
她又靠回枕頭上,金黃的長發,披落在枕頭四周,當她朝上望着他時,她的眼睛,在爐火熊熊的照射下,顯得益發的晶瑩,益發的清澈。
“什麼事?蕾安娜!”
“我有事……想要……問你。”
他又走近了點,但仍然筆直地挺立着。雖然他看起來非常威嚴,有點令人敬畏,但是,她卻並不害伯。
她有一種感覺,確信他正在想着她所想的。“難道你……不能再走……近一點嗎?”
他彎下腰去,於是蕾安娜伸出雙臂,輕聲說道:“你不……吻我……說一聲晚安嗎?”
他稍微遲疑了一下,於是,蕾安娜的雙臂,環繞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地將他拉向自己,靠近再靠近,終於,他倆的唇又相印在一起了。
她知道他極力想控制自己,顯得文雅些,但是,他們之間,這股熱情的狂流,此刻就象決了口的水壩,再也無法遮攔,再也無法抑止了。
他狂吻着她,那麼熱情,那麼狂猛,先是她的嘴,然後她的眼,她的面頰,以及她那圓潤柔嫩的頸項,直到她興奮,激動,顫抖……
“我愛你--天啊!我是多麼的愛你!”他喃喃地說。
接着,他再次吻她,好象要將她的心從口中吸吮出來一般,而蕾安娜也同樣報以一陣狂熱的吻。
“我愛……你!我愛……你!”
“親愛的--親愛的--我的妻啊!”
這是一聲勝利的吶喊,這是一位武士,一位征服者,在他獲得所需求的--切后的一聲叫喊。
接着,當狂熱的火焰漸漸褪去的時候,那裏只有兩情相愛的柔聲細語,而微風的音樂旋律正吹拂過洛克湖面,唱着蘇格蘭光榮的永恆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