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妳別以為我哥腦部受傷,就想藉機說自己是我哥的女朋友,妳最好快點走,否則等我哥醒來,以他的脾氣,他絕對會轟妳走的。」留着一頭利落短髮、高清瘦的女人,兩手環胸,怒瞪着眼前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接到醫院通知她哥出車禍已夠她震驚的了,沒想到還冒出一個自稱是她哥女友的人,這年頭女人不都很爭氣嗎?要錢要地位就該拿出自己的實力,而不是像眼前這隻蒼蠅,只不過湊巧看到她哥出車禍,隨着救護車來到醫院,就說是她哥的女朋友……
真好笑耶,不過她是踢到鐵板了,別人家兄妹的感情她不敢說,但她和她哥可是從小相依為命,感情好到「如膠似漆」,她哥有女朋友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那我們就等妳哥醒來。」一臉疲累的霍天香,儘管面對男友妹妹不友善的質疑,仍堅持留下來等到病床上的男友醒來。
也難怪男友的妹妹會不相信,因為是她答應他不對外公開兩人交往的事,他小心翼翼保護着才剛萌芽的愛情,甚至連自己的妹妹都不知情,可見他多重視這段感情。
雖然和他認識才短短半年,顯少在外頭正式約會,可她真的感覺到他對她的用心——
像今天,他一知道她因為生理痛,請半天假在家休息,還特地買薑湯來給她喝,他離開后,她發現棉棉沒了,蒼白着一張臉撐傘外出補貨,看到路邊有車禍,探頭一看,赫然發現是他的車,據目擊者說是一輛大貨車闖紅燈,天雨路滑加上視線不清,直接攔腰撞上他的車。
見他昏迷,她心急的哭喊着,好不容易救護車到了,她便隨車一起到醫院,不久他的妹妹來了,從她報上自己「身分」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斜瞪她,將她視為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拜金女。
「哼,妳這個人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也不照照鏡子,妳有哪一點配得上我哥?」將眼前的蒼蠅上下打量一番,嚴九茵嗤之以鼻,「我哥的『前』女友們,個個腿長都超過一百公分,沒有人腿像妳這麼短的。」
「那大概是他終於知道自己並不愛長腿美女,才會選擇我。」霍天香涼涼的說,她不想戰,也沒力氣,可維護自己基本的尊嚴,她可是不遺餘力。
腿短又怎樣,要走要跑也不一定會輸,況且,她覺得自己的腿也挺美的,可惜沒穿短裙出門,要不然可以讓嚴大小姐見識一下短腿界中最上鏡的美腿,不過因為她實在太擔心男友,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參加過哪個比賽,得過最上鏡頭美腿獎。
嚴九茵氣得咬牙切齒,真想往她腦門掄一拳,若不是大哥從小就教導她女生要有氣質,尤其在公眾場合一定要維持良好的名媛形象,不能被別人嘲笑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不懂規矩,否則現在這隻蒼蠅早就腦袋開花了,還容得了她在這裏耍嘴皮。
「妳出去。」
「我不走,我說過我要看到妳哥醒來我才放心,而且,他會想看到我的。」
「妳?妳以為我哥對一隻大蒼蠅會感興趣?」嚴九茵冷笑。
推推鼻樑上過大的黑框眼鏡,霍天香不以為意,「我和妳哥見面,每回我都是戴這副眼鏡,不戴的話說不定他會認不出我,不過他說會帶我去配一副新的……」
「夠了!」嚴九茵聽不下去了,「我哥每天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有空陪妳去配什麼眼鏡。」
「我知道他很忙,所以我會等他有空的時候再去。」
嚴九茵一肚子火,「要配眼鏡妳不會自己去配嗎,為什麼要麻煩我哥?」不對,她肯定是被這隻蒼蠅氣瘋了,她根本就不是她哥的女友,她幹麼跟她「討論」配眼鏡的事!
「這不是麻煩,我想妳應該沒交過男朋友,所以不懂被男朋友呵護的感覺,就像冷冬里的一杯熱奶茶,不但暖手還暖心。」
「我還暖腸胃咧!」
「沒錯,五臟六腑,整個shen體都暖和了。」霍天香望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嘴角勾着微笑,醫生包紮並做過檢查后說他不會有事,現在只要等他醒來,讓他親口告訴他妹妹,她的確是他的女友,讓這隻以腿長自傲的白鷺鷥啞口無言。
她想,他妹知道他們是男女朋友應該沒關係吧,重點是,沒見到他醒來,她不能離開。
嚴九茵翻了下白眼,怎會有這麼不知羞恥的女人,硬是纏上車禍受傷的人,謊稱自己是人家的女友,還凈說些會讓人得內傷的噁心肉麻話,她中午吃的牛肉飯都快吐出來了。
「妳給我出去,我不想看到妳。」
「我說過我要等妳哥醒來……」
「那妳就到外頭去等!」嚴九茵用力指着門的方向。
「是我送妳哥到醫院的,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既然如此,該出去的人應該是妳。」霍天香補了一句,「我不反對妳留在這裏,但如果妳不想看到我,只好委屈妳到外面等。」她沒想到男友的妹妹這麼難溝通,要等大家一起安安靜靜的等不是很好嗎,幹麼非要跟她吵?
「妳,什麼香的?」嚴九茵氣得想殺人。
「霍天香。」
「霍地臭,妳,滾出去!」
「妳怎麼可以隨便改人家的名字?」終於被激怒,霍天香站到她面前爭論,儘管比白鷺鷥小姐矮了那麼一點點,她仍挺直身,據理力爭,捍衛己之名。
「我就要改妳的名字!」嚴九茵鼻孔噴出的兩道怒煙,拂在她臉上,「如果妳不出去,我就一直叫妳霍地臭。」
「妳,妳……」忍到最高點,霍天香豁出去了,「妳這個陰毒的九陰真經!」她可是看在男友的分上,才一直隱忍他這個沒禮貌的妹妹,但她非得拿她的名字作文章,實在讓她忍無可忍,shen體髮膚受之父母,名字何嘗不是,「霍天香」可是她阿爸足足想了三天才決定賜予她的,怎容別人誣衊。
嚴九茵怔愣住了,想當年有個不知死活的國小男同學這麼笑她,被她揍得鼻青臉腫,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這樣取笑她,沒想到今天她又從眼前這個「冒牌女友」嘴裏聽到……
氣到渾身發抖,嚴九茵咆哮着,「霍地臭,妳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妳!」
「我不要,我要留在這裏等妳哥醒來。」
兩人鼻對鼻,對峙好半晌,就像要過橋的黑羊與白羊,兩人誰也不讓誰——
霍天香的眼角餘光瞄到病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坐起身,馬上放棄對峙,微笑迎向一臉狐疑盯着她們的嚴九歌。「九歌,你醒了?」
同時間回頭的嚴九茵看到哥哥醒了,大步一跨,推了霍天香一下,捷足先登,趕在她之前來到病床邊。「哥,你醒了!」
嚴九歌皺着眉,頭很痛,「我怎麼了?」他怎麼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而且,這裏怎麼這麼吵?
「你出車禍,不過你福大命大,沒什麼大礙,醫生說只要你醒來,大致上就沒事了。」嚴九茵喜極而泣,「還好你沒事,要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嚴九歌努力撐出一抹笑容,「除了頭有點痛和一些皮肉傷,我想,我應該沒事。」
喜極而泣的不只他妹,她身後的女人也是,他將目光移到一直盯着他看的女人身上,一臉狐疑。
「九歌……」
「哥,什麼話都不用跟她說,直接叫她滾!」嚴九茵抬高下顎別過臉,一副不想再見到謊話連篇「霍地臭」的嫌惡表情。
「九歌,我……」霍天香猶豫了下,她不確定他是否願意在妹妹面前公開,方才因為嚴九茵一直想趕她走,情急之下她才不得已說出兩人的關係,但這會兒,她卻遲疑了,若他不願意,那她豈不是給他製造麻煩了。
直視她好半晌,嚴九歌按着發疼的頭,「九茵,她是……」
陡然頓住話語的嚴九歌,成為兩個女人的目光焦點——
霍天香嘴角微揚,心頭悸動,她以為他是要向妹妹坦露實情,說出他們已交往半***。
嚴九茵則是屏息以待,聽大哥的語氣,該不會是想告訴她,眼前這隻蒼蠅真的是他新交的女友?不,這女人渾身上下沒半點配得上她大哥,她不要聽到大哥說出跌破她眼鏡的答案。
「九茵,她是……」嚴九歌的視線從霍天香身上移到妹妹臉上,輕咳兩聲,嚴肅的語氣中略帶一絲嘆息,「妳的,女朋友吧?」
病房內陷入一片寂靜,三人面面相覷,男的尷尬,另外女的則是傻愣住。
釐清大哥說了一個跌破嚴家祖先八代眼鏡的「答案」,嚴九茵突地放聲大笑,而瞠目結舌的霍天香,不可置信的盯着一臉尷尬又有點嚴肅的嚴九歌。
很遺憾,經過醫生再次診斷,確定嚴九歌真的「頭殼壞了」——
起先,她以為他故意說她是嚴九茵的女朋友,只是在「故布疑陣」,未料,他是認真的,他一醒來就看到她和他妹在鬥嘴,兩個人靠得極近,雙唇幾乎要貼在一起了,活像情侶在吵嘴,所以他才會做出那種驚人的臆測。
他因為車禍受傷,腦部有些血塊,記憶有一部分因為不明原因而上了鎖,但「九陰真經」卻說因為她哥和她交往的這半年來,心靈受創太嚴重,出現創傷后症候群,才會得了暫時性失憶症,可見他恨不得抹滅掉「霍地臭」這個人的身影……
她想,嚴九茵絕對偷練過九陰真經,說話才會這麼狠毒,說到底,嚴九茵就是不相信她霍天香是她哥的女朋友。
偏不巧,嚴九歌喪失的就是和她交往這半年來的記憶,他不認得她,自然也無法證明她是他的女友。
但她不會就此沮喪,放棄兩人的愛情,他沒說過要和她天長地久,但他提過,等他公開兩人交往的事,也就是他要娶她的時候,她一直相信他們會結婚,只是現在不小心出了一個意外,導致一切突然暫停。
她會當這個意外是他的愛情電池突然沒電,只要給他一點時間充電,她相信,這段愛情會繼續下去的,而且醫生也樂觀的說,他會好的,只是需要點時間,況且她現在別的沒有,就是時間最多,因為——她被fire了。
「妳說,妳在一所私立高職當英文老師?」坐在VIP病房的沙發上,嚴九歌瞅着她,眉頭深鎖,他在腦袋裏搜索老半天,還是找不到有關她的記憶。
醫生判定他失去半年的記憶,半年對他而言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造成的困擾也不大,關於公司的生意和客戶往來,他妹幫他好好「複習」一遍后,他便能接上記憶軌道,唯一令他困擾的是,眼前這位「霍小姐」,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女友,並說他們秘密交往了半年——
可無論他怎麼用力回想,就是完全想不起兩人正在交往的事,但他並不像妹妹一樣視她如吸血水蛭,恨不得將她丟到潘多拉星球永遠隔絕,因為她給他一種……「沒有惡意」的感覺,照理說,「陌生人」之於他,應該是和「防備」劃上等號的,可面對她,他卻意外發現自己沒有任何防備之心,反而想聽聽她的說法,所以他讓她進病房來,決定單獨和她談談。
霍天香輕點頭,尷尬一笑,「不過那是昨天以前的事,因為我被學校開除了。」沒太沮喪,因為她早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之前我有和你提過,私校招生不足,我的資歷淺極有可能在第一批的裁員名單內……」加上她每個月都要請一天「生理假」,這理由足以讓她排到裁員名單的第一號。
他直盯着她,依舊沒什麼特別反應。
「你失憶了,我知道你想不起來。」她淡笑。
「妳說,妳就住在我出車禍的地點附近?」他挑眉問。秘書給他看過行程表,出車禍那天,他沒理由出現在那個地方。
「對,那天你知道我生理期來,人不舒服在家休息,你特地送薑湯來給我喝,結果……」
「等等……」兩道濃眉緊緊皺起,「妳說我幫妳送薑湯?不,我不可能做這種事!」除非他瘋了,他的工作排到年底都做不完,哪有空特地送薑湯給女人喝?
「但你確實做了。」幹麼否認呀,好吧,他失憶,情有可原。
「那……我去哪裏買的薑湯?」在他還記得的記憶中,「薑湯」一詞有幾十年沒出現過了。
她被問傻了,「你問我?薑湯是你買的,不是我買的,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你是用保溫瓶裝來的,我想應該不是買的……」
「所以,薑湯是我煮的?」嚴九歌身子往後仰,兩手環胸,似笑非笑,「霍小姐,很遺憾,我從不下廚。」
「這我知道。」細眉微蹙,她曾問過薑湯是不是他煮的,他總是笑而不答,可她知道他不下廚,因為他家有廚師。
「妳知道?」他輕笑,「我想這點也不是什麼秘密。」
難不成他也和他妹一樣,認為她是半路冒出來,硬黏着他、想冒充他女友的拜金女?
「保溫瓶還在我家,我可以拿給你看。」
「如果有我們倆的合照,我想那比保溫瓶更具說服力。」
「沒有。」
「沒有?」挑眉,他露出遺憾的表情,「妳說我們是已經交往半年的男女朋友,卻連一張合照都沒有,為什麼?」
「天知道。」她嘀咕,「這是你的要求,你希望我們低調交往,而我也同意,所以,別說合照,我家連你的一根毛髮都沒有。」
她誇大的說法,讓他馬上想到下一個問題,「所以,我們上床了?」
表情愣了下,臉頰馬上浮現紅暈,四下張望,確定不會被別人聽到,她才點頭輕應,「嗯。」
這個男人失憶對她造成的困擾還真大,連這種事她都要據實以告,真是的,自己做過的事怎麼說忘就忘呢!
嚴九歌盯着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
「你還是不相信我?」他的表情很明顯就是不相信。
「我很想相信妳,但妳得拿出讓我信服的『證據』。」願意和她面對面談這麼久,他就是在給她證明的機會。
「上星期你送我一條項鏈……」
「妳得證明那是我送的。」
霍天香無奈的撇撇嘴,也是啦,如果她隨便拿一條項鏈說是他送的,而他信了,她反而會覺得他是真的頭殼壞掉,這麼看來,他送她的一堆禮物,全都無用武之地了。
「也許你可以查通聯紀錄,不過,我們很少講電話就是了。」除非有特別的事,否則他們很少聯絡。
她不敢希冀通聯紀錄能對她有幫助,就算有,也不能證明她就是他女友,畢竟他的客戶這麼多,也許他會認為她只是他眾多客戶的其中之一。
別的情侶約會時間泰半都在午餐、晚餐,但他們是異類,選在早餐時間約會,若超過約定時間他人還沒到,就代表他有事不來了,她不用打電話也不必等,直接上課去,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可有時想想,兩個人好像在偷情一般。
若早知道他會出車禍失憶,她說什麼也要硬拉他拍張合照,並要求他在照片上簽名,順便註明他們是男女朋友……她從不知要證明自己是某某人的女友,會這麼困難。
天殺的,當初她幹麼答應他搞什麼秘密戀情,害得自己現在吃了啞巴虧,他要的「證據」,她一件也拿不出來。
「我會去查,但即便有,也不代表什麼。」他盯着她好一會兒,眉心皺起,「妳不覺得妳的眼鏡太大了?」
她點了個頭,「鏡框是我阿爸的,這是他的遺物,有紀念價值。」推推眼鏡,她涼涼的說。
「妳說的是真的?」他不敢置信,眉頭緊皺,「幹麼把遺物帶在身上?」是可以驅邪嗎?
「騙你的。」她輕笑,「你真好騙,被我騙了兩次。」第一次見面他就問過這個問題,她用同樣的話答他,他露出略微吃驚的表情,真的相信她說的。
望着她輕笑的表情,嚴九歌的太陽穴突地一緊,方才他腦中似乎閃過什麼東西,但是速度太快了,他來不及抓住。
「這副眼鏡是我讀高中時爸媽帶我去配的,我阿爸說鏡框大一點,看得比較清楚,所以……」聳肩,「它一直陪我到現在。」
「妳從沒考慮過要換新的眼鏡?」這副過大的鏡框架在她小巧的鼻樑上,感覺實在很突兀。
「我男友也說過一樣的話,他答應要帶我去配新眼鏡,我一直在等他實現諾言。」瞅着他,扯開一抹甜笑。
「妳是指……我?」
「除非你不叫嚴九歌。」
他直視着她,從方才她進門到現在,他一直盯着鏡框下的那雙眼睛,雖然隔着一層厚鏡片,但他仍能感覺到她的真誠,無半點虛假,但,這不代表他相信她,「那好,我問妳,我吃飯拿湯匙是用哪只手?」
「左手,你是左撇子,但你平常都用右手。」他點頭,沒錯,不過這個問題似乎太簡單了,報章雜誌隨便翻一翻,說不定都能找到答案,「我喜歡吃雞腿還是雞翅?」他又問。
她想了想,「這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因為我們通常都在早上約會,在我家一起吃早餐。」
頓了下,不管是雞腿或雞翅他都不喜歡,因為他不吃雞肉,她沒回答,也算答對了?但更令他訝異的是,他會去她家吃早餐順便約會?他什麼時候變成早起的嚴九歌了?他向來工作到凌晨,隔天不到十點絕不起床的。
見他默不作聲,換她主動出擊,「早餐你喜歡吃粥配肉鬆、菜瓜,還有菜脯蛋,有時我前一晚會先買好油條,因為你喜歡把油條放進粥里一起吃。」
聞言,他為她默哀三秒鐘,低沉嗓音緩緩反駁,「我不喜歡吃粥、不喜歡肉鬆、菜瓜,更謝絕菜脯蛋,油條我更是不愛。」
霍天香傻愣愣的看着他,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登時覺得無語問蒼天。「那每天早上在我家狂吃三碗粥,外加兩根油條的嚴九歌是誰?」該不會是從潘多拉星球來地球實習的納美人偽裝的吧?
「肯定不是我。」嚴九歌挑眉,她的一席話讓他當場判她出局。這女人,行前功課未做足,不過,演技倒挺不錯的,他居然差點被她騙了,還誤以為她有雙清澈真誠的眼。
從得知他失憶至今,霍天香頭一回感到萬分氣餒,無法證明自己的身分不打緊,令她不明所以的是,為什麼她所認識的嚴九歌和眼前這個人平日的習性,彷佛天差地別,她說的明明都是實話,可卻沒一項是對的……
到底,是哪個地方出差錯了?
難不成她半年前認識他的時候,才是他真正的「失憶期」,而現在,他只是恢復正常?要不,就是她也失憶了
結論是,她痛恨失憶這件事,失憶真是令人苦惱,心愛的人明明就在她眼前,但他卻當她是冒牌女友,兩個人在一夕間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坐在餐桌前,兩手托腮的霍天香對着桌上的粥發獃。
接連三天,她依舊早起煮稀飯,忘了原本共餐之人現在處於失憶狀態,暫時不會出現,但她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反正她也要吃,但等真的煮好一鍋粥,她卻忍不住望粥興嘆。
三天前,她到醫院和他談一談,那一幕,讓她有種去面試的感覺,雖然他沒說「請妳先回去等通知」,但這幾天,她宛如等候錄取通知的面試者,心情滿是期待、焦慮,又有一絲希望落空的心理準備。
那天,他們其實可以談更多的,她想告訴他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希望能藉此喚醒他的記憶,可惜,嚴九茵出現終結了他們的談話,還把她列為「拒絕往來戶」。
她想,只要她再出現,可能會慘遭格殺的命運。
攬鏡一照,她哪一點看起來像拜金女了,那個嚴九茵為什麼非得把她想成想挖空他家金礦的蠶食女
瞄一眼自己樸素的穿着,她想,嚴九茵大概認定她這個「窮酸女」想擺脫貧窮,才會黏上她哥,肖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吧。
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嚴九茵也防得太超過了,她現在想接近嚴九歌,說不定還要躲過一萬條紅外線咧!
下意識看着腕錶,七點半,他沒來,她該準備出門去上課……這是她以往的生活模式,早上七點半是約會時間的分水嶺,他在這之前出現,就表示她會有一場美好的早餐約會,但如果他沒來,她就只好懷抱着期待,等待隔天的早晨。
不過現在,她不用去學校,也沒有美好的早餐約會,期待之心仍有,只不過不是期待隔天的早晨,而是期待「奇迹」出現的那一天。
她不知他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只能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奇迹上,「奇迹」充滿着期望、希望和降臨時的喜悅,她喜歡奇迹,並且希冀它早日來臨。
這一桌早餐,今天仍是她獨享,可以一個人盡情享用豐富的餐點也不錯,她這麼安慰着自己。
舉箸的同時,門鈴聲乍響,她猜,極可能是和她並列第一批裁員名單的同事,因為沒了工作,生活失去重心,所以來找同病相憐的她訴苦。
猶豫了兩秒,她才起身去開門,獨吃粥不如眾吃粥,一起吃早餐、一起抱怨,之後再一起去找工作,有個伴才不會太孤單。
門一打開,誤以為的舊同事沒出現,來人卻令她感到十分意外,她原本毫無生氣的目光漸漸增添光彩,雙唇從驚訝的微張,緩緩彎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九歌?」
奇迹,這麼快就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