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見蕭雪神色慌張地跑來找劉鑫,望着他的眼神又充滿了依賴和柔情,甄琰心裏一陣欣喜,一陣凄涼。在識趣地走開之後,仍忍不住要從走廊拐角遠遠地看着他們,隱隱期待着些什麼。
什麼呢?甄琰撫了撫無意間皺起的眉頭,眼神竟自有些恍惚。
甄琰一直都很嫉妒蕭雪,尤其是她平坦幸福無憂無慮的生活。蕭森雖然很難說是什麼好人,卻基本可算是個稱職的爸爸。至少,他和凌塵從小都陪在蕭雪身邊,從來沒有讓女兒淪落到和街頭混混流氓阿飛為伍只能靠自己有限的經驗和頭腦隨機應變的地步。
也許這就是自由的代價吧。假如沒有經歷過那種無所依靠的自由,她就不可能有現在這樣的獨立和堅韌;假如未來的人生道路上出現什麼重大變故,蕭雪也絕對不會象她一樣應付裕如。失去了安逸,卻獲得了自由,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值得。甄琰這麼想着,心中的期待漸漸明確起來。
是的,她最期待的,正是劉鑫能變成何群。既然她自己成不了蕭雪,享受不到那些簡單而溫馨的家庭樂趣,甚至連在男人面前做個柔順的小女人的機會都很難再有,那蕭雪就不該一直這麼幸福安逸下去。命運怎麼可以如此不公平地對待她,對待一個美麗或有不及,聰敏卻尤有過之的可憐的女人呢?難道蕭雪天生就比她要快樂一些,不,快樂很多嗎?她憑什麼總是可以走到這麼好的“狗屎運”?
發現蕭雪的神色在劉鑫的溫言安慰下漸漸平靜,重新露出少女的羞澀,甄琰嘆了口氣,暗自嘲笑着自己的異想天開。
劉鑫畢竟不是何群,他也不可能變成何群。而且就她所知所見,劉鑫顯然對蕭雪很認真,認真地引導熏陶,認真地接近討好,認真地放着長線,認真地等待着將來的大魚,認真到近乎小心翼翼。只要蕭雪不貪多務得得隴望蜀,她的未來又豈止是可能幸福安樂而已。十成只怕都已經有了九成九!
這“狗屎運”還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得到的!即使蕭雪真的會厭倦,那也是很久以後才可能發生的事,甄琰想。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蕭森的強力阻止了。但在這樣處心積慮的劉鑫面前,整天都是直來直去的老一套以為可以上下通吃左右逢源的蕭森又能阻止得了多久?要不要想辦法幫他一下,又該怎麼幫他呢?
發現自己漸漸走進了一條邪惡的歧途,甄琰連忙甩甩腦袋。自己這是怎麼了?真的就這麼見不得別人幸福安樂嗎?以前自己可是時常希望他們能夠順理成章珠聯壁合的。懷孕之後每次見到蕭雪,自己甚至還會感受到一種母愛的情懷。現在怎麼會想要幫蕭森這個混蛋的忙呢?劉鑫對自己可要比他好太多了。甄琰咬了咬下唇,越發可憐起自己來。是因為何群的到來刺激了自己嗎?難道自己竟還在愛着他?甄琰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定了定神,將視線重新調整好焦距,見劉鑫正在向她招手,便堆起慣常的笑容,拿捏着恰當的風姿,走過去,一邊總結似的告戒自己——馬上就要去美國了,這些事情都不再和自己有關,至少幾年之內都不會和自己有關。想他們幹什麼!
但在送蕭雪回家的路上,甄琰還是不由自主地問道:“小雪?什麼大事要麻煩到學長?”說完,轉頭對蕭雪笑笑,見她並沒有顯露出多少警惕和抗拒,臉上隱隱又有些羞澀,這才放心地把視線轉向前方。
“沒……沒什麼大事。”蕭雪遲疑着答道。
甄琰儘可能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追問道:“是不是跟你爸爸有關啊?呵呵……”等了一陣兒,見蕭雪沒有答腔,甄琰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無法壓抑住心裏的好奇,盡量溫和地說。“師姐好歹比你大上幾歲,說不定能幫你出出主意呢。我絕對不會向你爸爸告狀的。我保證。”
蕭雪的聲音卻反而堅定了不少。“真的沒什麼。而且劉鑫師哥已經答應幫我解決了。如果他不行的話我再找您,好嗎?”
感覺到一時不可能套出什麼話,甄琰只好無奈地說道:“那好吧。不過學長神通廣大,只要他肯出手,只怕也沒可能要用到我了。”
蕭雪停了停,倒又安慰起她來。“師姐也很有本事啊。而且人長得漂亮,家裏又有錢,馬上還要去美國。將來的成就說不定比劉鑫師哥還要大呢。”
這丫頭從來不肯這麼夸人的,今天怎麼回事?難道也有求於自己不成?甄琰有些詫異地看了蕭雪一眼,淡笑一聲,問:“你怎麼知道我馬上要去美國?劉鑫告訴你的?”
“不……不是。是爸爸說的。”
甄琰沒有追問下去,也懶得去辯解自己的錢都是怎麼辛苦掙來的。
這次是蕭雪打破沉默了。“師姐,你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嗎?”
乍然聽到“男朋友”這個詞,甄琰心裏一震,險些就踩脫了剎車板。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用這個詞指代一個異性了?這幾年來,她最常用到的詞只有“男人”,偶爾也會用到“傢伙”、“混蛋”甚至“老**”。“男朋友”這個帽子,實在是需要很多資格才能戴得上的啊。想到這裏,甄琰搖搖頭,無奈地笑笑,眼神又有些恍惚。
“師姐標準太高了吧?象師哥這樣的夠不夠格呢?”提到劉鑫,蕭雪的聲音變得十分小心。
甄琰一楞,立刻明白了蕭雪的用意,便笑着答道:“他當然夠格。只不過我跟他見面不多,也沒有來過電。他大概不喜歡我這樣的女孩子。”
“師姐這麼出色他還不喜歡?真沒眼光!”蕭雪多少有些誇張地叫着,但甄琰卻知道,後面這句才是她真實的意圖。“那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呢?”
“很難說。”看見蕭雪眼睛裏隱約閃爍着的那几絲熱切,甄琰故意買了個關子。
“師姐猜猜看啊!他總不會是個同志吧?嘻嘻……”
“那也不是沒可能。”甄琰笑着說,不想太過刻意以免被蕭雪察覺到什麼,便沉吟着答道。“我不了解他,不過,象他這樣的男人,漂亮是一定要的,青春一般也是要的,其他應該還有柔順,有教養,不干涉他的工作和**……等等。反正只要是優點,他們全都想要。”
“要求這麼高啊?”蕭雪的聲音明顯有些失落。
“也不能算高。除了青春和美麗要靠天分之外,其他都可以學得來,看你想不想學罷了。”甄琰一邊說,一邊趁紅燈停車之際略帶揶揄地看着蕭雪。
蕭雪很快就架不住了,低頭嗔道:“師姐幹嘛這樣子看人?”
甄琰決定再單刀直入一次。“我看你倒挺合適的呀。怎麼樣?有沒有決心?”
蕭雪頭也不抬,自言自語般地囁嚅道:“人家還是小孩子呢。師姐別亂說。叫我爸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不要擔心,我不會說的。”甄琰笑了笑,熟悉的傷感卻象爬山虎一般,漸漸侵蝕了她的笑容。她忽然不想再問什麼了。就算探聽得一清二楚又怎麼樣呢?劉鑫顯然並不急在一時,蕭森早晚也一定會屈服。自己等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多知道一點,也只是讓自己多感受一些嫉妒和凄涼罷了。
“好好努力吧。你的條件真的很不錯。而且我聽說學長是看着你長大的,他絕對不會忍心讓你吃苦。”甄琰這麼輕聲說著,迅速踩下油門,向蕭雪家裏飛馳而去。
重新回到中銀大廈,按過門鈴,甄琰後退一步,一邊靜靜地等着,一邊尋思着劉鑫為什麼堅持要當面告訴她出國手續的辦理情況,而且是約在晚上,他家裏。即使甄琰特意早來了一個小時,他也以工作繁忙辦公室里不方便為由,讓她在會議室里乾等了三十多分鐘。
他當然是另有企圖的。否則,有什麼是在電話里不能,在公司里也不能說的呢?那本不過是一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即使是壞消息,以他對自己堅韌個性的了解,也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承受不起。甄琰越想越覺不妥,但她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臨場退縮,只得轉而找些理由來安慰自己。這些混蛋的男人,想從她身上得到的,無非就是多陪他們睡幾天。他們也只能得到這個。劉鑫雖然自居高貴,看來也脫不了男人的舊套。反正初孕的危險期差不多已經過了,以他那種**的風格,倒真沒必要太怕他。
甄琰喘了口氣,讓心神安定一些。見劉鑫推開防盜門,沒有多少表情地看她一眼,轉身向屋裏走,便也跟進去,關了門,進到燈光明亮的客廳里,站着。
這倒不象是要**的樣子。甄琰心神越發安定。轉身看見劉鑫從吧枱後面端出一盤生魚片和一個冰筒,裏面插着的分明是一瓶香檳,喜悅不由自主就衝上了眉梢,忍不住調侃道:“得是多麼壞的消息才值得你這麼破費來賠罪啊。”
劉鑫奇怪地笑了笑,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扭頭示意道:“還有一盤壽司和酒杯,麻煩你幫忙拿一下。”
甄琰連忙放下手袋,將壽司和酒杯擺在茶几上,面帶感激地看着劉鑫,囁嚅了一陣,才終於用難得一見的溫柔聲音輕道:“謝謝你了,劉鑫。我說真的。”
劉鑫的微笑仍有些不大自然。“先別說那麼多。我晚飯也還沒吃呢,坐吧。”說完,專心致志地開了香檳,倒進兩隻高腳杯。
豐滿而溫暖的酒香撲鼻而來。
甄琰靜靜地看着劉鑫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絲表情,越發覺得他是在有意製造某種氣氛討好逢迎自己,而在看到瓶子上的標籤竟然是狄爾伯爵香檳1995之後,她甚至有些害怕起來。劉鑫這樣的人居然會這樣的刻意求功而且這樣的難以從容,所要求的代價只怕遠非一般人所能想像。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代價?自己能否接受得了?如果自己不接受,會不會連出國也化為泡影了呢?剛才真應該從蕭雪那裏多套些什麼出來。萬一手裏能多幾個籌碼,也許就不至於象現在這麼忐忑了。
劉鑫一直沒說什麼,只是舉杯勸了兩次酒。
明亮的燈光下,粉紅的酒色蕩漾如煙。
清脆的甜辣漸漸融化了甄琰心中的不安,讓她重新煥發出一種久違了的少年豪氣。是啊,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呢?只要生命還在,錢還在,孩子還在,美國夢還在,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得自己這麼大張旗鼓地擔心害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讓他放馬過來好了!想到這裏,甄琰忍不住直起身,一字一句地說:“劉鑫,別再裝模作樣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要求就快說吧。只要在我力量所及的範圍內,我一定會不會推辭的。”
劉鑫抬起頭,看着她,臉上的局促很快就不見了,漸漸還浮出些讚許的微笑。“果然聰明!那我也廢話少說好了。呵呵……請你儘快找個機會和蕭森幽會一次,而且必須在我安排好的一間別墅里,以便我能拍成錄影帶。事成后兩周之內,你就可以去美國了。我還可以照最初所說的,提供你在美國生育和學習期間的所有食宿。你的那箇舊情人——真名應該是叫何群吧?——我也會安排他到我們公司就職。”
想到如果錄影帶被公佈出去,自己勢必要和蕭森“同歸於盡”,將來只怕沒臉再回深大了,甄琰胸中的豪氣立刻就消散了不少。而當劉鑫漫不經心地說到何群的名字,一陣凜冽的寒意更是猛地撲上了她的背,轉眼就將她逼進了面前的冰桶。她給劉鑫的簡歷分明是個假名字,就算他起疑去查,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查得到。難道他早就暗地裏調查過自己的底細?說不定還找人跟蹤過自己呢,否則他也不會這麼肯定地說出自己和蕭森的關係。他還真是深謀遠慮一點都不肯疏忽啊。這個混蛋!
“你好好想想。如果實在無法同意,我也不會逼你,國還是可以照出的。呵呵……”劉鑫假惺惺地笑着,一邊就舉起酒杯。“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喝點酒,放輕鬆。”
甄琰勉強跟着笑笑,舉起杯子,仰起頭,將漸如血色的亮紅全部倒進喉管。
劉鑫顯然已經吃定了她。除了答應他之外,她也顯然沒有其它任何辦法。何群雖然沒真的打死人,但畢竟還是個通緝犯,收留窩藏他可是刑事罪行。要是被警察抓住,關個一年半載的絕對不在話下,自己未婚懷孕的孩子也就不可能保得住了。他這一招還真夠狠的!
好一陣兒,甄琰才勉強定住神,看看笑容淡靜的劉鑫,雙唇囁嚅着,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信不過我嗎?”劉鑫欠欠身,湊近了些。“我雖然說不上有多喜歡你,但相交這麼些日子,情分總還是在的。我真的沒有逼你的意思。剛才那些話,只不過是想讓你知道我都為你做了些什麼,將來還可以為你做些什麼,希望你能善自珍惜誠心回報而已。今天這個不是交易。算是我送你的餞行禮物,你是否願意回禮,就看你自己了。”
看到劉鑫頗為坦蕩的眼神,甄琰似乎又感覺到了一些希望,不由自主地問道:“能不能換個別的回禮?我……實在是怕傷到孩子。”
“你有什麼可以回禮的呢?”劉鑫慢條斯理地說著,曖昧地掃了她一眼,又用關切的語氣問。“你前些日子不還和蕭森會過嗎?孩子沒出什麼問題吧?”
甄琰一滯,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劉鑫的監視之中,倒也漸漸輕鬆起來。“我現在確實沒什麼可以幫到你。但我相信將來學成之後,一定能成為你的好幫手,甚至好搭檔。”
“那是將來的事。呵呵……”劉鑫不置可否地笑着。“再和蕭森做一次,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我聽說懷孕3個月以後就可以有性生活,對嗎?”
甄琰只得努力嬌媚地看着劉鑫,“蕭森很粗野的,哪兒象你這麼溫柔。”
劉鑫卻反而露出些不耐煩的表情。“我們還是不要討論這些了。想推搪的話總是可以找到許多理由的。我只等你一句話——做,一切好辦,不做,也沒關係。出國手續全在那個袋子裏,你可以拿了就走。”劉鑫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不過,你以後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說謊。何群那件事,如果不是我多了個心眼兒,說不定整個公司都會被你們連累。”
甄琰無話可說。她相信劉鑫根本不在乎那些出國手續,更不在乎何群到底是什麼人,她也相信即使自己不幫他這個忙,他也一定能找到別人去做。但如果她拒絕了他的要求,以後就再也別想從劉鑫這裏得到任何好處了。雖然他也許真的不會動用那些一個電話就能輕易做到的要挾手段。
見她還在猶豫不決,劉鑫站起身,“你好好想。我先去洗個澡。”
甄琰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否則待會兒劉鑫說不定又會弄出什麼新花樣。上次不就被他折騰得夠戧嗎?想到這裏,甄琰連忙喊了聲,“等等。”也站起身,端起杯子,一口將殘酒吞了,讓甜辣變得更熱烈一些,隨即吐一口氣,沉聲說道:“我答應你,我做。”
讚許的微笑立刻又浮現在劉鑫臉上。他看了甄琰兩眼,點點頭,彎腰抓起杯子,也一口乾了,又對着她照了照杯口。“多謝!我畢竟沒看錯你!”說完,轉身向浴室走去。
決定既下,甄琰越發感到輕鬆。以自己現有的條件和經驗,想要和劉鑫這種對她身體沒多大興趣的男人對抗,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偶爾順從他幾次,只怕好處會遠遠多於壞處。何況自己將來肯定還有很多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呢。甄琰半是無奈半是得意地想着,一邊就走去打開那隻袋子,想了想,將所有的文件證件簡單看了一遍,重新放回去,擺好,又回身倒進沙發,將腳舒服地架在茶几上,腳趾輕輕點着冰筒,讓絲絲的涼意,一點點將方才凌亂的思緒重新歸整入庫。
一個念頭忽然就跳進了她尚未完全整理好的腦袋,讓甄琰險些大叫出聲。如果讓蕭森演戲似的強姦自己,然後讓何群適時現身前來捉姦,那不是既可以避免傷到孩子,將來公開時自己也能保住顏面了嗎?這真是個絕妙的好主意。甄琰連忙前後左右地想了一陣,覺得這計劃簡直可算是天衣無縫,這才徹底得意起來。不管有沒有強姦捉姦這一出,蕭森都肯定會對自己懷恨在心。反正是得罪,那就得罪個夠好了。他總不能跑去美國找我算帳吧。
“想什麼呢這麼高興?”劉鑫穿着長長的睡袍,用毛巾擦着頭髮,走到她面前,站住。
不能告訴他。萬一他又提出些什麼具體條件,倒不容易過關了。甄琰這麼想着,便道:“沒什麼,在想怎麼樣才能儘快辦完這件事。”
劉鑫理解地笑笑,也不追問。“早完事早出國,夜長夢多啊。呵呵……”
“恩。我明白。”甄琰輕聲答應着,見劉鑫的神情十分怡然,心裏那個未及細想的疑惑漸漸就有些蓬勃壯大。如果僅僅是為了蕭雪,他完全用不着費這麼多工夫,擺這麼大陣仗。難道他竟是想把蕭森往身敗名裂的路上整嗎?為什麼?他和蕭森真的有這麼大的仇恨?怎麼見面時候還能客套寒暄,雖不親密但也沒有冷眼以對,跟一般的師生關係沒什麼兩樣呢?
劉鑫顯然發覺了她的困惑,停止了動作,輕輕坐進沙發,問:“怎麼?有什麼問題?”
甄琰點點頭,不敢直截了當地說出那些疑惑,只好轉而問道:“你是打算將錄影帶公開出去嗎?”
劉鑫想了想,坦誠地看着她,慢條斯理地答道:“很有可能。我會找人剪輯得好一點,盡量減少對你的影響。不過,你的鏡頭一定要能被人認出來才行,否則,萬一蕭森狡辯說是外面的女人,效果就沒有預期的那麼好了。”
甄琰揀選着措辭,又問:“你這麼整他,不怕影響到蕭雪和你的關係?”
几絲驚愕從劉鑫臉上一閃而過,剩下的依然只有冷靜和從容。“我有分寸。該是怎樣就會怎樣。這個不用你操心。”
怎樣呢?這不等於沒說嗎?他還真會弄這些玄虛。甄琰無奈地看着劉鑫,一時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和蕭雪將來能得到幸福,還是希望他們就此散掉。但她卻分明地知道,假如蕭森真的被他搞到身敗名裂,蕭雪能依靠的多半就只有凌塵那樣一個軟弱無能的母親了。她未來的日子絕對好過不了。哪怕只承受自己承受過的一半的苦,也許都足以讓她崩潰。
甄琰忍不住張開嘴,囁嚅着想問下去,排好了的話卻被劉鑫冷靜的眼神強行堵在了嘴裏。自己操這份閑心幹什麼?他跟蕭雪崩掉不是正合自己心意嗎?看這小丫頭以後還敢不敢一副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的樣子?
“考慮好了嗎?大概什麼時候能進行?”
甄琰甩了甩頭,道:“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你那別墅需要時間準備嗎?”
“大部分是現成的,傢具擺設要重新整理一下,不過一個上午也就夠了。你安排在下午或晚上吧。”
“好。”甄琰舉起杯子,笑着和劉鑫碰了碰。
聽到甄琰約他出去幽會,蕭森倒並不如何吃驚。“今天怎麼這麼主動?想我了嗎?還是感謝我幫你安排好答辯而已?”
甄琰暗自好笑,勉強靜住聲音,幽幽答道:“主要是想你,其次才是要感謝您的幫忙。”
“呵呵……”蕭森的笑聲中卻沒有多少得意的味道。“我這兩天很忙,可能抽不出時間。下個星期怎麼樣?”
甄琰不由有些失望。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從來都不願意再拖下去,不管理由有多麼充分,對方有多麼堅決。何況她也拖不起,肚子眼看着就一點點大了起來。“我過一段要去美國,下個星期可能還得回家一趟。只怕沒多少機會伺候您了呢。而且,幾年之後就算我再回到深圳,您也肯定早已另結新歡,看不上我這個人老珠黃的中年婦女啦。”
“那怎麼可能?你會一直年輕漂亮的。”蕭森漫不經心地安慰一句,沉吟片刻,問:“那還是來我家吧。這裏也挺方便。你早些來,就不用擔心被小雪撞到了。”
“不要。上次受的驚嚇還不夠嗎?哼哼!誰知道你那寶貝女兒什麼時候又會突然闖回來搗亂。如果這會還是爽到半截,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甄琰嬌嗔着道,相信蕭森幾乎已經不可能逃過她刻意的誘惑,聲音益發從容了。“我開車去接你,做完馬上就送你回來,最多耽誤你一個小時。行么?”
蕭森靜了靜,很快就放出屈服的信號,打趣着說道:“一個小時就夠了嗎?嘿嘿……”
可能都用不了一個小時。你還真想讓劉鑫拍一盤A片出來嗎?甄琰在心裏這麼嘲謔着,嘴上卻依然一派嬌憨。“那我可不管。不讓我爽夠你就別想回家。”
“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啊。呵呵……好!你打算什麼時候來接我?”
“你什麼時候方便?”
“再過一個小時,四點,怎麼樣?我在樓下大廳等你。”
甄琰得意地笑了笑,搖曳着風情,輕聲道:“我現在就在你樓下了,你快點兒忙完就下來吧。”
蕭森果然只讓她等了不到二十分鐘,而且一上車就開始摸索她的手腳,似乎是想要直接在車裏把她放倒。
“你個老色鬼,不想活了嗎?我開車呢!”甄琰這麼嗔怪着,卻並沒有一點躲閃的意思,而是曖昧地瞥了他兩眼。“才過了幾天,你的火就這麼旺了?是不是吃了什麼好補品?”
“老子天賦異秉不行嗎?嘿嘿……”蕭森邪笑着把手伸進她懷裏,狠狠揣摩了兩圈,“最近我好事不斷,難得你又來給我添彩,今天不把你整個痛快,我也不姓蕭了。”
甄琰這才搖了搖身子,沒好氣地喝止道:“老**,要痛快也等到地方好好整啊,你現在就把我弄得不上不下的,一會兒還有什麼意思。難得我還特意做了許多準備!”
蕭森停手看住她,“你都做了什麼準備,說來聽聽。”
“酒,音樂,鮮花,還有……”甄琰詭異地笑了笑,故意做出嬌羞的樣子,又說。“你沒見我今天穿的衣服很特別嗎?”
蕭森上下打量着她,詫異地問道:“幹嘛弄這麼多扣子?脫起來多麻煩!”
甄琰誇張地嘆了口氣,“真是個不懂情調的老貨。扣子多了,強姦的時候撕起來才有快感啊。”
“這樣啊。呵呵……那我先不弄你好了。”蕭森總算縮了手,坐正身子,又仰在靠背上,伸直雙腿抖了抖,露出些期待的表情。
車子很快就出了聯檢站。
見氣氛有些冷,甄琰把車窗開了條縫,讓外面沸揚的聲音隨風進來攪擾了一陣,感覺便也就好了很多。
蕭森依然沒說話,反倒隨着音樂,輕輕吹起口哨來。
“對了,什麼好事讓你這麼高興?”甄琰一邊說,一邊斜眼看着他,隱約的暢快之中,忽然竟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也許自己一去美國劉鑫就會動手,這樣風光的蕭森終歸是維持不了多久了。幸好自己就要離開這裏,不用旁觀這也許會很凄慘或者悲壯的一幕。以後如果再跟劉鑫打什麼交道,也還是得防着他點兒才行。
“早晚你都會知道的。現在不方便告訴你。”蕭森故弄玄虛地說,隨即又笑着問道:“你弄清楚那個羅漢來深圳的具體行程安排了嗎?”
“沒有。陳琳好象也不知道。說是人周末才到,一切都由劉鑫自己安排。”自己倒真有點兒雙面間諜的味道了。怎麼國安局就沒人來發掘自己呢?甄琰自嘲地想,又連忙警告着自己。蕭森反正就快完蛋了,被他知道也無所謂;但萬一要是被劉鑫捉到了把柄,以後少不得會有麻煩。還是小心些好。
“哦。”蕭森淡應一聲,沒再說話。
直到進了別墅二樓那間睡房,一直靜靜地跟在她後面的蕭森才調侃地問道:“你又搞定了哪個闊老?”
感覺到蕭森多少有些不大自在,甄琰有意刺激他道:“人家借我用一天罷了。你以為我的朋友個個都象你啊,哼哼!”
蕭森卻並沒動氣,澀笑了片刻,又煞有介事地問:“什麼人這麼大方?怎麼不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甄琰知道蕭森在遇見比他更多的錢勢時很容易露出怯懦的一面,但卻沒想到私底下他竟會畏縮到這種地步,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問那麼多幹什麼?你個老色鬼,這會兒倒沉得住氣了?”說完,示威似的將胸脯朝他晃了晃,彷彿在向一個敵人做心知必死的挑戰。
蕭森邪笑着上下打量着她,臉上漸漸就有了些成竹在握的從容,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又隨即閉了嘴,似乎是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接着就一步步向甄琰逼過去。
演出開始了。——甄琰想起這句《米老鼠和唐老鴨》的開場白,心跳立刻開始加速,慢慢後退着的雙腿竟也微微有些顫抖。閣樓上那雙無微不至地窺伺着的眼睛,彷彿就懸在她頭上,吊在她面前,讓她很難完全按照預定的戲碼演繹下去。但她又必須演,因為這是為了她自己。劉鑫可是根本不會在乎效果出來是什麼樣子的。
蕭森加快了腳步,追趕着繞床而退的甄琰,卻始終和她保持着一個伸手難及的距離,臉上的神情,象極了一隻存心測試老鼠逃跑能力的貓。
兩圈之後,甄琰的心跳勉強在一個速度上穩定下來。那雙眼睛意外帶起的酥癢刺激和展示**,也逐漸在試圖控制住她全身。這種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感受,讓甄琰不得不主動退向床邊的矮凳,腿軟之下一個趔趄,倒在那張心形大床的兩枕之間。
蕭森的邪笑已經變成了獰笑。
幾顆扣子迅速飛起,彈片似地射向雪白的牆壁。
衣服一條條被甩在床下,凌亂中有着一種條分縷析各安其是的安寧。
**了的甄琰,終於在一聲哀嘆中放棄了靜默而頑強的掙扎。四平八穩地躺在床中央,任動作漸趨激烈的蕭森,狗熊一般地架在她身上。
連綿不絕的掐捏啃咬,讓甄琰的靈魂再一次飄蕩在了痛楚和酸麻的奏鳴曲里。而天花板上的那雙眼睛,甚至還包括將來會看到這一幕的無數雙眼睛,更使她輾轉如鋼絲般的呻吟益發顯得高亢美妙。所有的一切很快又糾結成一團**的鐵麻,落下來,刺進去,一根根插入她的身體,抖動着,游移着,似乎是想把她變成一堆包含所有方向角度的切片。
剛才對蕭森說的最後機會的話,實際上也未嘗不是對自己說的。甚至更象是對自己說的。也許,以後,她將很難再遇到一個肯這樣子虐待她又肯被她同樣虐待的男人。更何況這個男人還得象蕭森這樣強壯,象蕭森這樣橫蠻,象蕭森這樣不顧一切,肆無忌憚。甄琰這麼想着,忽然有些後悔叫何群跟來了。要不了多久,這個無能的傢伙就會衝進房間,徹底斷送自己這最後一次的極樂體驗。
但她已經不可能阻止他。時間不允許,她的腦袋也已經無法思考出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