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間,攝影綳內。
錄像結束,幾個國小老師指揮着學生們往出口移動,工作人員也幫忙疏散觀眾。
製作人走到夏音曉身邊,「安太太,錄像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只是錄幾個小單元,妳要不要先回去?」
夏音曉還未回答,一旁正在和安海微玩的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紛紛哀求,「再等一下啦,安太太,讓我們多跟海微玩一下嘛!」今天安曼菊因為感冒發燒,留在家中休息。
「妳們幾個!我是請妳們來工作,不是請妳們來玩的!」製作人板起面孔,轉向夏音曉時又變成笑臉,「當然,安太太妳想留多久都可以,只是別太晚回去,安先生會擔心妳。」
擔心嗎?目送製作人走開,夏音曉轉頭望着站在攝影棚另一端的安家司機。
每次來看錄像都有司機接送,而且全程陪着她與女兒待在攝影棚里;與其說是丈夫擔心她的安危,派人保護,倒不如說是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他自己偷腥不要緊,卻怕她紅杏出牆?
她淡然一笑,環顧攝影棚,目光立即被一個銀色的身影吸引住——是丁綠堯。他披着為聖誕節特別節目訂做的銀色長袍,在燈光下格外搶眼。
只見他走到女主持人小恬身邊,兩人站在角落交談,神色嚴肅。
她一直想為了那天安隆楷無禮的態度向他道歉,但只要他在她身邊多待幾秒,安家司機就會立刻過來阻止他們談話。幾次之後,他不再接近她,雖然海微纏着他要學魔術時,他還是會教她,但就是不再主動接近她們母女。偶爾在棚內相遇時,也僅是向她點頭微笑。
是因為不想再惹來一場羞辱,所以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吧?
這讓她更感歉疚,但有司機監視着,她什麼也不能做,只敢遠遠看着他。
幾次錄像下來,她發覺他的孩子緣好得驚人,只要一出場,氣氛立刻熱到最高點。魔術本就充滿眩惑人心的技巧,加上他妙語如珠,善於掌握表演的節奏,讓孩子們尖叫、大笑或驚嘆,風靡了每個小小的心靈。
她也常看得入迷,少了鏡頭和螢光幕的轉換,他的表演直接呈現在眼前,每個眼神、小動作都充滿了強烈的舞台魅力,讓她看着看着就忘了注意表演內容,完全被他豐富多變的面貌吸引……
忽見丁綠堯走進休息室,而小恬轉身往攝影棚內一望,隨即朝她走來。
「妳要留下來看我們補錄小單元嗎?」
夏音曉頷首,保持禮貌性的微笑。這位女主持人平常見了她總愛理不理的,今晚還是首次主動找她說話。
「安先生對妳很好嘛,還派人專程接送妳。」小恬望了安家司機一眼,「不過,安太太的位子不好坐吧?嫁個這麼有錢的老公,一定有很多人覬覦妳的幸運。有沒有人直接上門找妳談判,要妳離婚的?」
以她們幾乎沒有的交情面言,這問題實在太直接了點,教夏音曉一時怔愣,不知如何回答。
「妳沒反應耶,意思是沒人上門找妳嗎?」也就是說,她劉小恬可能是頭一個了。輕撫藏在衣領下的精緻鑽鏈——來自那位安總裁的禮物,她挑釁地微笑,「當一個管不住老公的妻子,妳不覺得很窩囊嗎?尤其妳還是總裁的老婆,卻一點手腕都沒有,也許這個位子對妳來講,負擔太太了吧?」
夏音曉對她尖銳的話語不以為意,淡淡一笑,取出隨身的紙筆,寫下——若有人能取代我的位子,我很樂意讓給她。
「話說得真好聽,妳衣食不缺的少奶奶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嘛讓人?」
夏音曉又寫——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妳想要什麼生活?」這女人一臉清心寡欲、什麼也不想要的樣子,看了真討厭。「妳該不會想追求什麼有愛情的婚姻,找個愛妳的人一起生活吧?」
夏音曉一怔。愛?一個愛她的人?她連這樁婚姻都逃不開了,哪有多餘心力想這些?
小恬嗤之以鼻,「所謂愛情,不過是男人拿來騙女人的東西,男人永遠把事業擺第一,卻哄騙女人去相信她們需要愛情,心甘情願為了愛情,幫他們照顧家庭和小孩。最後男人同時兼顧了家庭和事業,女人卻往往在把青春都賠盡之後,才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她絕不會犯這種錯誤。「不過妳要是想當這種傻瓜的話,我倒知道有個人可以配合妳。」
配合什麼?夏音曉茫然看着笑得不懷好意的她。
「他平常雖然刻意避開妳,可私底下老是對着妳的背影發獃。」別以為她沒注意到。小恬嘻嘻一笑,「不過,他可能害怕要是當人家的第三者,會遭到可怕的報應,所以一直不敢採取行動……」
夏音曉沒注意她接下來說了什麼,因為她看見已換上便服的丁綠堯出了休息室,提着一袋餐盒朝她們走過來,叫道——
「喂,妳們不吃飯嗎?等一下還要錄兩個小時耶!」
幾個忙着和安海微玩的年輕女孩根本不理他。
小恬扁嘴道:「都是因為你一直出錯,才要補錄,不然我早就可以回去了!」
「有什麼辦法?是道具出問題,才害我的魔術一直失敗,我也想早點回去啊!」他理直氣壯地一面說,一面發餐盒,看了夏音曉一眼,「妳要不要?」
她愣了幾秒,才明白他是問自己要不要餐盒,連忙搖頭。
「妳不吃?都晚餐時間了,妳下餓啊?」
「她當然不想吃啰。」小恬酸酸地道,「人家可是在安家天天吃山珍海味,這種普通的便噹噹然不合她胃口。」
不是這樣的,她只是不餓而已!夏音曉愕然,想解釋,卻見丁綠堯笑道——
「真的?看來妳跟我一樣很挑嘴嘛。剛好我也不想吃今天的便當,要去外面買,妳要不要一起去?」
他……開口邀她?在與她疏遠將近一個月後,現在他主動找她?
她訝異地看着他煙一率的笑臉,似乎對那天的事已毫無芥蒂,可還來不及響應,安家司機已經走過來,繃著臉道——
「安太太不喜歡外出,你別來打擾她。」
丁綠堯橫他一眼,「她喜不喜歡外出,是你說了就算嗎?如果她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笑咪咪地看向夏音曉,「妳說呢?要不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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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音曉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心想若離開攝影棚,也許有機會可以為那天的事向他道歉。
但安家司機堅持要跟着他們,花了十分鐘將停車場的黑色賓士車開來,等了一個兩分鐘的紅燈,才把他們送到走路只要五分鐘的一條街道外。
「賓士車坐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嘛。」戴着帽子的丁綠堯下了車,抬腳踢踢輪胎。「還是坐公車好,幾十個位子可以選,想坐哪裏都可以。」
「別亂踢!踢壞了你賠得起嗎?!」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朝他嚷着,一面忙着找車位,卻見丁綠堯拉着夏音曉就走,又叫道:「喂,你要帶安太太去哪裏?!」
「叫你別跟來硬要跟,這邊一到晚餐時間連腳踏車都騎不進來,你開這個大得像坦克車一樣的東西,停車位要找到什麼時候?難道要我們等你嗎?」丁綠堯囂張的口吻,彷彿他才是主子,隨手向街上的招牌一指,「我們去那邊買吃的,你把車停好后自己過來找我們。」
「等等!」司機心裏焦急,卻又不能下車追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鑽入洶湧人潮中。
夏音曉踉蹌地被拖着走,迎面而來的是人擠人的熱氣、食物的香味、耀眼的霓虹招牌,雖然聽不見,也教她感受到這條街的熱鬧和生氣,看得眼花撩亂。
沒多久她就發現,丁綠堯根本不是帶她往他告訴司機的那家店走,但也只能任他拖着,直到兩人在一家賣飲品的店外停下來。
「終於擺脫他了。」丁綠堯回頭張望,只見滿坑滿谷的人,看不見安家司機那張虎視耽耽的監視面孔,心情大好。
夏音曉訝異地比着手語,「你是為了擺脫他,所以……」忽想到他看不懂,正要找紙筆,卻被他制止。
「沒關係,妳用手語,我看得懂。」他笑道,「是啊,我就是為了甩掉他,才把他引來這邊的。」
她更是驚訝,「你會手語了?」
「我很久以前會,只是太久沒用才忘記了,最近開始慢慢想起來,直接溝通還不行,不過至少看得懂。」他忍不住抱怨:「真是的,我只是想跟妳講幾句話,那個司機幹嘛老是盯着我?活像我隨時會欺負妳似的。」
安隆楷花名在外,對自己的妻子卻管得這麼緊,像個任性專橫的小孩,外頭的野花一朵一朵地采,可專屬自己的那一朵,卻連讓外人看一眼都不行,佔有欲強到可怕的地步。
夏音曉歉然解釋,
「對不起,是我先生要他跟着我——」
「好啦,別提他。」他揮揮手,「下禮拜三就是聖誕夜了,妳有計畫嗎?」難得可以獨處了,要把握機會啊。
可,能把握什麼機會呢?她畢竟已經結婚了啊……
他用力撇開腦子裏忽起的念頭,笑道:「我家那天會滿熱鬧的,妳要不要來玩?」
她最近每次錄像都來,婉拒製作人為她們安排的特別座位,帶着女兒坐在棚內角落,靜靜地觀賞錄像進行。
安海微的熱中不在話下,安曼菊大半時候也會專心看着台上的節目,只有夏音曉——雖然在他上場表演魔術時,她會很感興趣地看着,但更多時間,她像個置身事外的空殼,感受不到四周歡樂的氣氛,那雙幽黑的眼盛載的並非冷漠,而是一種絕望的空洞。
他不知道她在安家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但她的不快樂是顯而易見的,所以他想邀她來過節。育幼院裏有十幾個孩子,平常天天打鬧,聖誕夜想必會玩得更瘋,也許能讓她開心一點。
想讓她開心,就這樣而已,絕對沒有什麼……目的呵。
「妳可以帶海微她們一起來,我家是育幼院,小孩多得很,大家可以一起玩。」他取出要買的飲料清單,遞給店家。
「你住在育幼院裏?」這麼說,他是孤兒了……
看出她的疑問,他笑道:「別誤會啰!是因為我媽是育幼院的創辦人,離婚後才帶着我和我妹搬進去住。」頓了頓,「我媽和妳一樣,也聽不見。」
夏音曉一愣,「她也聽不見?」
「她小時候受過傷,因此失聰,平常都是用手語和人溝通。不過,她罵人的時候嫌手語不夠快,都會直接開口罵。」
她睜大眼,「她能說話?」
一旦失去聽力,通常也會失去語言能力,因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無法確定自己講得是否正確,索性不開口。
「為什麼不能?只是聽不見而已,聲帶還好好的啊。她罵人可凶了,聲音又大,每次罵我的時候,整個育幼院都聽得一清二楚。」尤其在發現他又偷了什麼之後,連打帶罵的才是精采呢。「妳應該也可以說話吧?」
夏音曉神色為難,「學校老師是有教過發音……」
「所以妳是可以說話的嘛。」他興味盎然,「來,說幾句吧?」
她連連搖頭,「我聲音很難聽的。」
「妳聽過自己的聲音?」丁綠堯接過飲料后付帳,拉着她往隔壁大排長龍的烤鴨店走去,跟在隊伍後面排隊。
「沒有,但聽過的人曾這樣說。」姑姑一家人嫌她發音怪異,說話讓人聽不懂,嫁入安家后,則有專人翻譯她的手語,她已經很久沒開口了。
「妳自己沒聽過,怎麼知道很難聽?別人說的又不一定正確。我敢說,像妳個性這麼溫柔,聲音一定也很好聽。開口說話畢竟是大多數人的溝通方式,能夠使用口語,生活才會更方便啊。」見她只是搖頭,他威脅道:「妳不說話,就不可以來我家過聖誕夜喲。」
「我也沒說要去呀。」她微笑着。雖然的確是有點心動。
「妳不想來?」俊臉垮下,「為什麼?妳另外有事?」
「沒有,但我……不喜歡晚上出門。」安隆楷絕不會肯的。讓她帶着孩子來攝影棚,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妳怕走夜路嗎?我可以去接妳啊!我保證一定很好玩,妳絕對不會無聊,我還特別練了新魔術,是攝影棚里看不到的喲!就算妳已經看膩了魔術表演,」摸摸下巴,擺出萬人迷的pose,「來看本帥哥也值回票價嘛!不過最重要的是,妳要說妳很想來很想來,然後我才能威脅妳,如果不講話就不能來玩。所以妳現在要趕快擺出妳很想來的表情,然後求我才對……」
夏音曉忍不住好笑。哪有這樣威脅人的啊?
「快啊,快說妳想來,我就故意刁難妳,妳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開口說話啰!」
「如果我真的不想去呢?」他一臉等着捉弄人的模樣,讓她跟着頑皮起來,故意逗他。
「那我會很難過,說不定回家以後會躲在棉被裏哭,而且以後都不想去錄像了。」臉色哀怨,「這樣妳也沒關係嗎?」
夏音曉忍住笑意,板起臉,「這麼任性,對不起那些支持你的小朋友吧?」
「可是,我很期待妳來嘛,妳不來我當然失望啰。妳若真的有事不能來,我也不勉強啦,只要不是因為——」將已寫好便當數量的紙條遞給烤鴨店的小妹,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某個人』不準妳來。」
她微怔,卻在此時被人潮推擠了下,直接撞進他胸膛,額頭正好撞上他夾克的拉鏈,令她痛得皺眉。
「小心……撞到了?」他扶她站好,發現她額頭紅了一塊,伸手輕揉,又從袋子裏拿出一杯冰飲遞給她,「先用這個敷着,回攝影棚再擦藥——」
烤鴨店老闆的大嗓門在這時傳來:「丁先生!你好久沒來了!」
「小聲點!」丁綠堯連忙壓低帽子,食指豎在唇前,「要是讓人發現我在這裏,擠過來跟我要簽名,害我趕不回去錄像怎麼辦?」
老闆哈哈大笑,一面瞄着美麗嬌弱的夏音曉,「你來我這裏幾十次了,跟你要簽名的也才幾個小鬼,誰害你趕不上錄像了?你以為你是大明星呀……」
或許是因為老闆的笑聲,夏音曉感覺到周遭的人目光紛紛射來,於是放下了敷在額頭上的飲料,不想引人注目,默默注視着丁綠堯與老闆說話。
他似乎……很關心她,從一些小地方透露出來——眼神、行動,還有剛才的話——只要不是「某個人」不準妳來。
他多少也聽聞了關於她婚姻的傳言吧?
他的態度卻沒什麼改變,不像因她安太太的頭銜而討好她的製作人,也不像覬覦這個頭銜而向她挑釁的年輕女孩們。他與她談話時雖然戲謔,卻總保持在合宜的範圍內,在一些小地方也相當體貼,例如:他絕不會從背後拍她,一定會繞到她面前才開口說話。
而「某個人」從來不記得她聽不見,一天中總會讓她驚嚇好幾次。
僅僅是這樣,已讓她感到溫暖。處身在對安太太這身分的各種有色目光下,他是唯一能單純視她為夏音曉的人。或許因為這樣,很難對人放下防備心的她,和他在一起卻能自在談笑。
目光移向仍在抬杠的兩人,中年老闆不時大笑,顯然很高興。她悄悄凝視着丁綠堯孩子氣的側臉,粉唇彎出一抹淺笑。
他很容易就能逗人開心,與她笑謔也只是因為一貫的個性使然吧?但對她而言,卻是難得的輕鬆時刻。不知這樣相處的光景,能夠維持多久……
驀地,他轉頭朝她一笑,同時有隻手搭上她腰后,她心弦一震——他要做什麼?
那隻手開始移動,從她的腰一路往下探……
「怎麼了?」兩手各拿一盤小菜的丁綠堯,詫異地看着她臉色駭變,猛地回頭瞪着身後排隊的人群,微顫地打着手語——
「有色狼。」雖然還隔着厚厚的大衣,感覺同樣噁心。排隊的人太多,她無法分辨剛才偷襲的是誰……
下一秒,她被丁綠堯扳轉過身子。
「不要往後看。」他微笑着,一手攬住她肩頭,俯近她臉龐,無聲地以唇形道:「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看着我,笑一個。」
他要做什麼?
她不解地看着他從剛買的熱飲中挑選着,環在她肩頭的力道不重也不輕,正好將她半個人納入懷中,形成親昵的距離。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不習慣和人靠得這麼近,有種被困住的感覺,但……並不討厭。看着他拿起燒仙草,揭開杯蓋。
「這是妳要吃的,對吧?不過這個最燙,效果最好……」忽將熱騰騰的燒仙草往她身後潑去。
「啊!」一個中年男子當場被燒仙草淋上雙手,發出慘叫。
「哎呀,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你在這裏呢!」丁綠堯呵呵笑着,道歉的口吻毫無誠意,只有得意,「雖然人多的時候難免會有身體接觸,不過還是要有分寸,別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不然發生這種『意外』,只能怪自己的手賤了,不是嗎?」
對她伸出祿山之爪的是這個人?
夏音曉訝異地看着中年男子,對方臉色尷尬而狼狽,不敢聲張,迅速遁人人群中逃走。
「這種人就是這樣,有色無膽。」丁綠堯嗤聲,將空了的飲料杯放回袋子,朝她微笑,「不好意思,把妳的燒仙草倒光了,等一下補買一杯給妳。」
「被這麼燙的東西淋到,一定很痛吧?」她往中年男子逃離的方向望去。
「最好痛死,反正他活該。」看了她不忍的神情一眼,他嘆道;「妳啊,太溫和了,該強硬的時候還是要強硬,否則很容易被人吃得死死的,知道嗎?」
明白他的話中有話,她卻只能報以無奈的微笑。
他將她拉進懷中,以自身為她擋住所有可能的偷襲。
「人多,想渾水摸魚的傢伙也就多,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他將夾克下襬用力往下拉以遮住臀部,狐疑地左看右瞧,「希望沒人會偷摸我。」
夏音曉失笑,
「你是男人,沒人要摸你。」
原來他是「捨身」保護她呢。周身都是他的氣息和溫暖,像一層安全的屏障,她該覺得安心的,心跳卻失控地越跳越快,鼓動的熱度直往臉頰竄升,她趕緊垂首,不讓他看見。
「很難說啊!這年頭什麼怪人都有——」
「喂,丁先生!」烤鴨店的老闆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忍不住插口,「你什麼時候交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介紹一下嘛!」
「別亂講,人家已經結婚了。」丁綠堯嘿嘿一笑,忙着挑小菜,「少打人家主意,讓她老公知道的話,你麻煩就大了。」
「妳結婚了?」老闆驚訝地看着夏音曉。這個看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孩,怎麼已經嫁作人婦?
夏音曉對老闆探詢的目光輕輕頷首,唇邊的微笑雖然不變,卻已悄悄凝結。
已經結婚了……短短几個字,像在他們之間拉開一條線,切斷所有的可能。
心跳奇異地平緩了。她不着痕迹地往旁邊挪開與他的距離,任憑從他身上沾染而來的溫暖被冷風吹散,逐漸被惆悵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