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不管那個人曾經影響她多深遠、不管他仍在她心中佔了很大的分量、不管八年前還是八年後,她依然為他心動,但現在她已經有男朋友,她不應該再為他而心慌意亂。

回到店裏,宋巧可選了張椅子坐下,兩手靠在桌上,撐著兩邊臉頰,望着忙碌粉刷油漆的汪瑋馥背影。

“我看他似乎對你有意思耶!"啊啊!好羨慕喔!她也想跟這樣傑出的男子談戀愛!

“他只是高中同學而已。”汪瑋馥有些不悅的低喊。

“如果他追你,你不給他機會嗎?"宋巧可睨她。

要換作是她,一定馬上飛奔到他懷裏,對他說上一千一萬遍的“我願意”。

“我有男朋友了。”

“又還沒結婚,你有選擇的權利。”溫如司她又不是沒見過,人是不錯,但就是少了點什麼。

“巧可!"汪瑋馥猛然轉過身來,“不要再談他了,好嗎?"好煩耶!

哇!有人生氣了!宋巧可癟癟嘴。“好啦,不談他,可是溫如司不是因為他在跟你生氣嗎?"

“我會跟他解釋的。”刷完一面牆,汪瑋馥放下手上工具,走到凌亂的吧枱。“要咖啡嗎?"

“你總算知道該請客人暍咖啡啦?"宋巧可故意取笑道。

唉,她來這也快一個小時了,口渴得要命哪。

汪瑋馥耳上一陣躁紅,“抱歉,我忘了。”

“給我來份特大杯的就原諒你。”

“是。”

她就不信汪瑋馥一點都不在意易稔寰!

汪瑋馥說過,她對之前交往過的男生,都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這其中也包括了溫如司,可當她面對易稔寰的時候,宋巧可發覺了不同。

她會氣惱、會急躁、會臉紅、會不知所措,這是她不曾見過的汪瑋馥。

因為沒有心動,所以汪瑋馥在男生面前,態度一向是落落大方、坦率自在,感覺就像朋友一樣,在外人看來,他們的愛情其實是單向的。

“我覺得你喜歡易稔寰耶!"

話一出口,汪瑋馥手一震,滾燙的咖啡燙著了指尖。怕被宋巧可看出端倪,她忍着痛將咖啡端到她桌上。

“你再談他,我會生氣喔!"汪瑋馥端起怒容。

“不喜歡幹嘛在意我談?"宋巧可很故意的問。

“巧可!"她好想將地上的報紙,塞進好友的口中,

“幹嘛?你伯我會指責你腳踏兩條船嗎?"她擺手,“我才沒那麼八股。”

“我有溫如司,我……”

“你不是說過,對他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嗎?"暍了一口咖啡,嗯……不錯,夠香夠濃,的確有資格拿出來販售。

“我……”她深呼吸了口氣,“我更不喜歡易稔寰帶給我的感覺。”

“什麼感覺?"好奇心大大被揭起。

“我不會說啦,反正就是不喜歡就對了!"不要再逼她了啦!

“是不是因為他會讓你感到臉紅心跳、手足無措,莫名其妙的老是在意着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汪瑋馥聞言愣了下,宋巧可立刻知道自己猜對了。

“哈!就說你喜歡他,再狡辯啊!再否認啊!"宋巧可得意洋洋。“喜歡就跟他在一起嘛!反正溫如司人也不差,追得到女朋友的,你不用擔心他啦!'

汪瑋馥氣急敗壞的嚷嚷:“你別胡說八道……”

突地,一道冷聲打斷了她。

“原來我只是備胎!"溫如司站在門口,拿着安全帽的手氣得發抖。

虧他還先放下身段,想過來聽她解釋,沒想到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女人,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

“如司?"汪瑋馥急走過來,“巧可胡言亂語,你別聽她胡說。”

“那你把這裏退租!"來表示你的決心。

“你明知道我一直想要開間小咖啡館,我不可能將這裏退租的。”押金跟第一個月的租金都付了耶!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很討厭這種被要脅的感覺。

“全台北那麼多店面出租,誰規定一定要租這裏?"

“我喜歡這裏的環境啊!"她在第一眼就愛上它了啊!

“我看是喜歡這裏的房東吧!"

汪瑋馥嘆了口氣、她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

“如果你要取得我的信任,就另尋地點!"溫如司不容置喙的威脅。

“如果你不能信任我,那乾脆分手吧!"她疲於這樣的爭吵了。

“你……”溫如司難以置信她竟然這麼輕易的就將分手說出口,“你果然腳踏兩條船!"

“我說沒有你信不信?"她搖頭,知道再吵下去將會是一場永無止盡的辯論,這種經驗她有過太多了。“算了,別吵了,分手比較乾脆。”

“分就分!"溫如司廢話不多說,甩門而去。

“煩死了!"汪瑋馥一屁股坐在椅上,也不管咖啡燙口,端起杯子就暍了一大口。

“你呀,沒有一次說分手時,心裏會有不舍的。”宋巧可臉上表情沒有任何一絲意外。

“我也不想走到這個地步啊!"她很無奈的嘆氣。

“可是你只要一覺得對方讓你不耐了,你都可以很爽快的跟對方一刀兩斷。”溫如司不是第一個,不過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談戀愛本來就該是件愉快的事,像剛才那樣大眼瞪小眼,連我開咖啡館的事他都要插手,還威脅我要換地點,換作是你也會覺得煩。”

誰說男人跟女人談戀愛,就得讓對方插手生活的每一項大小事?沒道理嘛!

“換作是我,我會換地點。”

“啊?"汪瑋馥皺眉,“騙人。”

“為了要讓他安心,只好遷就啦。”宋巧可聳聳肩。

“如果我換了地點,那個房東也喜歡我的話,我不就得一年到頭都在找店面?我神經病啊!"說到底,問題是出在溫如司的不安全感上,而不是她!

“所以我說,”宋巧可點點汪瑋馥的肩,“你跟他只是在玩談戀愛的遊戲,你不會想到要犧牲、想到要遷就、想到要迎合他的喜好,你只想、到、你、自、己!"宋巧可特別加重最後五個字。

“我也從不曾要求他要為我犧牲、迎合我的喜好啊!我只要他彼此尊重!"她理直氣壯道。

宋巧可搖搖頭,“那不一樣。”

“哪不一樣?"

汪瑋馥外型柔順,內心可固執的咧,光是用嘴說明,她是不會接受的。宋巧可好笑的搖頭,嘆道:“你有真心喜歡過人,並曾讓他介入你的生活,你就知道哪不一樣了。”

汪瑋馥癟著嘴思考。

“對了,易稔寰晚上不是要請你吃飯?"

“我又沒答應。”她悶道。

這個男人比溫如司更不懂得尊重人。

“幹嘛不答應?"

“我晚上要去採購廚房用具。”這一次,她絕不會再順着他的話走了!

“那你不吃晚飯嗎?"宋巧可斜睨着她。

“要啊!”

“那幹嘛不跟他一起吃?"無聊的堅持。

“不想!"灌完一大杯咖啡,她起身去鋪報紙,準備刷另一面牆。

“你不準備接受他的追求嗎?"那未免太可惜了。

“我不會跟房東糾纏不清。”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跟他瞎攪和了。

“怎麼?你介意溫如司的話啊?"

“跟他沒關係啦!"她朝宋巧可方向舉高油漆刷,嚴正聲明,“我說過,我不喜歡他給我的感覺,懂嗎?不喜歡!"

他給她的壓迫感好大,說話又神神秘秘的,好像將她當成貓兒在逗弄,等哪天他沒興緻了,說不定又會突然消失無蹤。

她討厭那種被牽制的感覺,討厭有個人被放在心上,舍不去的感覺。一與他重逢,那種費了好大的努力才遺忘的討厭感,又出現了。

她就是不喜歡那種胸口沉重的愛戀,所以她只要談輕鬆有趣的戀愛,可是輕鬆有趣的戀愛,卻又讓她沒有任何怦然心動的感覺……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矛盾,一時之間竟也弄不懂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只能依著現在的心情去決定自己的言行。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歡啦!別把油漆甩到我這來。”她身上這套是兩萬多元的套裝耶!可不想毀於她的氣憤中。

“知道就好。”她不放心的再次強調,“以後別再談他了。”

“好,不談。”承諾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她明天就會忘了。

汪瑋馥這才滿意的轉回身,繼續她的工作。

呵,拭目以待吧!宋巧可抬了抬不予置評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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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籠罩大地,汪瑋馥放下手上的油漆刷,握著肩轉了轉手臂,彎了彎腰,累癱的吐了一大口氣。

四面牆壁皆已被她刷上明亮的黃色,即使暮色昏暗,小店裏仍顯得生氣盎然。

“今天就先忙到這裏。”她開心的收拾工具準備吃晚飯去。

站在店門外,按下遙控器,鏤空鐵門徐徐降落時,她想起了某人的邀約。

“才不要跟不懂尊重人的傢伙吃飯!"她忿忿然的叨念著。

男人都想要左右女人,好像不跟着他們的意思走,就是罪該萬死似的。她汪瑋馥才不吃那一套!

雖然邁開的腳步遲疑了下,汪瑋馥最後還是毅然決然騎上她的摩托車走了。

為犒賞一整天的辛勞,她在肚子裏塞了滿滿的小火鍋料理,之後逛了三家廚房用品跟餐具店,精挑細選了一大箱她喜歡的廚具樣式,等她再回到咖啡館時,已經快九點了。

停好摩托車,卸下後座箱子上的繩子時,有人為她抱起了紙箱。

“小偷……”一她驚恐的嚷嚷在瞧見對方面孔時,戛然而止,“你怎麼在這?"

“等你吃晚餐。”易稔寰臉上掛著微笑道:“這裏頭是什麼?"

“你在這裏等我?"不會吧?他還在等她吃晚餐?不該有的罪惡感升起。

“嗯。”

“什麼時候?"

“七點多吧!"

七點多?是她剛離開小火鍋店的時間……她突然覺得滿肚子的肉片跟餃子,都成了罪惡感的來源。

“你……都這麼晚了,不會自己去吃啊?"

“我跟你約好了。”

那是你自己單方面的約定。可這句話汪瑋馥怎麼也說不出口。

“等你忙完再一起吃。”易稔寰晃晃手上的箱子,“要放店裏的?”

“嗯……欽。”

嗚……她覺得好罪惡好罪惡喔!她根本是很故意的不想理會他,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在等她。

如果她沒有回店裏的話,他是不是會一直等下去?

偷偷摸了下還鼓鼓脹脹的肚子,汪瑋馥深吸了一口氣,免得被瞧見了她其實已經吃撐了的事實。

打開店門,等他將箱子放到吧枱上后,她故作輕鬆的問:“你想吃什麼?"

“有點晚了,去復興南路吃消夜吧。”

“好啊!”

“坐我的車去。”

跟在他的後頭,望着他高她將近一個頭的挺拔背影,汪瑋馥忍不住癟起了嘴。

才說不要照着他的話定,怎麼才一下子就推翻了決定?

可是,他等了她快兩個小時耶!他怎麼看都不像會等女生的人,沒想到竟會獨自在店門口痴痴的等她!她心中天人交戰著,一會怨起自己,一會又覺得自己這樣做並沒有錯,令她煩得想扯頭髮…

“還是你想……”他突然轉過頭來,正好瞧見汪瑋馥正在用力扯馬尾,愣了下,“在煩什麼?"

“呃?"她連忙鬆開手上無辜的頭髮,“沒呀。”頓了頓,“你怎麼會這麼問我?"

“當你扯馬尾的時候就表示你很煩。”

“你怎麼知道?"她訝異的張大了口。

“你考試的時候最常出現這個動作,我只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的笑里含着取笑的意思。“這麼久了,習慣還是未改。”

“你一直偷偷在觀察我?"

“跟你一樣。”

怎麼會?"可是我都沒發現!"

“因為你太遜了。”

怎麼辦?胸口中的小鹿又開始亂撞亂跳了。

為什麼她對其他男人都可以做到洒脫,就是對他不能?汪瑋馥搗著胸,莫名的覺得心跳急促到連她的身子都跟着搖晃了……

咦?這力量未免太大了,害得她搖得不只頭暈,還站都站不穩……不對!是地震啊!

汪瑋馥臉色倏地刷白,想也不想,衝進了易稔寰懷裏。

易稔環被她突如其來的衝撞嚇了一跳,連忙穩住腳跟,挽救差點一塊摔倒在地的糗態。

“地震……”她抓着他胸口的衣服,嚇得渾身顫抖。

“小地震而已。”他輕輕拍撫她的背,柔聲安撫,“已經過去了,別怕。”

“過去了嗎?"她睜開一隻眼,瞧瞧周圍,地面好像真的不再搖了。

鬆了口氣的她,想要站直身子,背上的那隻大手卻不由她。

“我不記得你害怕地震。”印象中,她是個天不怕地下伯,與她柔弱纖細外表完全不符的豪氣女孩。“曾發生過什麼事嗎?"

“幾年前,台灣發生九二一大地震,當時我人剛好在南投朋友家裏……”

想起當時情景,汪瑋馥仍餘悸猶存。傾倒的屋子、翻飛的瓦礫、人們凄慘的哀嚎……她與朋友一家人雖僥倖在屋子倒塌之前離開,逃過一劫,但她只要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就會忍不住簌簌發抖。

聽完她的敘述,易稔寰臉色凝重的沉默了。

“幹嘛不講話?"她抬頭望着他繃緊的臉部線條。

“我很抱歉,我當時不在你身邊,沒陪着你一起度過。”他以悵然的語氣說著。

甜言蜜語!汪瑋馥咬了咬牙。明明是自己無端消失了八年之久,現在又突然的出現、突然的介入她的生活、突然的對她大獻殷勤,搞得她心湖大亂,煩不勝煩。

“當時如果你在的話,說不定我還要背着你跑,結果兩個人都被房子壓死了!"她故意說著尖酸刻薄的話,嘲諷他不佳的身體。

“哈哈哈……”易稔寰突然爆出大笑,渾厚笑聲震動着她的耳膜。

他將她身子轉個方向,兩手放在她肩上,將上半身重量靠在她背上。

“地震來了,勇敢的田徑之花,快背着我一塊逃命吧。”

“我現在哪背得動你啊。”她好氣又好笑,“你現在的體重至少是十七歲時的兩倍。”

“所以現在輪到我背你了。”

他在她措手不及之下,拉起她的手,托起她的臀,將她整個人抱離地面。

她望着他微笑的臉,表情突然變得奇怪。

“你身體變好了。”他已經不再是弱不禁風的易稔寰了。

“嗯。”

“美國的漢堡、薯條果然是讓人變胖的好食物。”

他手臂晃了晃,動作像在秤她的斤兩。

“你還是一樣瘦。”他騰出一手,捏捏她纖瘦的手腕,

“我吃不胖啊。”

捏着手腕的大手突然栘到小腹,將她嚇了一跳,接着他的臉突然往她靠近,汪偉馥呼吸自動停止,瞪着他栘過來的臉,抿住唇。

如果他敢再吻她,她這次一定會咬掉他的舌,沾醬油吃下肚去。

但他並未如她想像中的再次強吻她。冰冷唇辦擦過她的粉頰,停在小巧可愛的耳垂前,溫熱的呼吸莫名的讓她紅了臉。

“你……”他啟唇,低沉的聲音好聽得讓人心悸。“吃過晚飯了?"她的小腹還鼓鼓的,可見她往裏頭塞了不少東西。

糟糕,被識破了!血紅素以更快的速度在她臉上聚集。

“我又沒說我要等你。”她嘴硬的說。

生氣吧,她無所謂。每個男人在這時候都會表現出不爽的態度,好像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有多罪不可赦。

“我忙得太晚了。”他不以為意的笑,“你的肚子還有多餘的空間能陪我吃消夜嗎?"

她困惑的皺眉,“你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

“你在這裏等了我快兩個小時,可是我已經吃飽了。”

“如果你忍着肚子餓等我到七點多,也許我會比較生氣。”

甜言……蜜語!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他以前明明很酷、很沉默的啊!

她幾乎快以為她之前所認識的他,是她作夢夢出來的了。

“你跟以前的形象差很多。”

“我們要敘舊嗎?"他放下她,“邊吃邊說好嗎?"他快餓昏了。

未等她回答,他已拉開車門,等待她主動坐人車裏。

汪瑋馥移動腳步正要坐人,后臂掹地被扯了下。

“你還敢說你沒腳踏兩條船?"溫如司兇狠的目光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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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嗆之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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