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着台灣第一大徵信社交出來的報告，黃銘鋒直發抖，是震驚？是哀痛？不，全都不是，他是很生氣，因為上面寫的幾乎都是“不明”。
堂堂全台第一大的“佳音徵信社”會有這麼多不明，而且客戶還是他這個全台第一大媒體經記公司，要說佳音徵信社什麼都沒查到，他才不相信。肯定是有其他因素，但可能是什麼，他卻想不到，也猜不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佳音徵信社寧願騙他，也不要做他這個生意，為什麼？顏淑女這些年來到底做了什麼？
研讀着手中一大疊資料，其中詳細記載著嚴菲菲崛起的過程，如果從他辭退顏淑女，到嚴菲菲崛起，這段期間隔了兩年。
一個才高職畢業、沒有什麼工作經驗的天真女孩，怎麼能在一夕之間賺得數百萬整形費用？
是的，整形，也只有經過整形，她才能由世人所認定的“醜小鴨”，變成人人注目的優雅“天鵝”，但把顏淑女整形成嚴菲菲，這其中天大的差異，要用多少錢來彌補？
想到她買的屋子、想到她平常的粗茶淡飯，莫非這都是因為……或許只是他想太多了。
但他的目光就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顏淑女曾經任職過的公司——宙斯國際股份有限公司上面。
黃銘鋒緩慢的吸氣，在商場打滾多年，對這家公司他也有所耳聞；從名稱上看起來，它是間正統的公司，但實際上他是間借貸、討債的公司，許多有名的藝人到後來都變成它的客戶，生活過得生不如死，貧困一如乞丐。
根據傳聞，這家公司的老闆嚴焱天更是個殘酷的傢伙，不但殺人如麻不說，還霸道的強搶他中意的婦女，導致許多婦女因此尋短見，要不是警方一直苦無證據逮捕他……相信他早就進監獄，讓神軟化他。
可惜，那惡徒現在還好好的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里，有諸多手下供他差遣，可以說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如果他黃銘鋒算是白道的話，嚴焱天就算是黑道了，跟嚴焱天作對，他沒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他只能祈求，千萬不要如他所想——顏淑女跟嚴焱天借貸去整形。
如果真是那樣，他萬死難辭其咎，他那千篇一律的拒絕宣言竟然會逼得平凡女子去勉強自己當個鳳凰女，這……教他如何擔得起這個罪名？
但他在這邊空想也不是辦法，黃銘鋒撥了通手機想要詢問嚴菲菲答案。
只聽到他的聲音，而沒看到他的人，她的相思病應該不會太厲害，應該還能理智思考吧？
響了幾聲之後，電話接通。
（喂？）傳來的聲音不是她的，是助理小蘭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我是黃銘鋒，菲菲有空嗎？我想跟她談談。”
（她沒空。）小蘭斷然的答。
這是第幾次了？
每次他想跟她談，小蘭就會從中冒出來，打攪他辦正事，好像是故意跟他作對似的，真不知道小蘭到底存什麼居心？還有，為什麼菲菲不阻止她呢？
“她什麼時候有空？”他捺著性子問。
（只要你找她，她就沒空。）
這是很明顯的挑釁，也是很明顯的拒絕，“讓她來聽電話，我有急事。”他沉聲道。
（天大的事都沒什麼好急的，黃總經理如果很閑，儘管慢慢等，我會記得把你的‘急事’跟菲菲報備一下，如果她想回你的電話，自然會回；如果她不想回，誰也沒有辦法。抱歉了，黃總經理。）小蘭涼涼的說完，就直接把電話掛掉。
氣得黃銘鋒直發抖，她以為不接電話，他就沒有辦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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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銘鋒直接衝去拍攝現場，可一到現場，就發現多了許多穿黑色衣服的彪形大漢，拉來一個工作人員詢問，答案竟是嚴菲菲請來的保鏢。
天啊！以前她沒雇請過，為什麼最近才……難道是為了防他？
他企圖靠近正在拍攝的嚴菲菲，她一見到他出現，臉上的表情就很不自在，在鏡頭面前僵硬的擺著姿勢，讓攝影師直皺眉。
“嚴小姐，自然點……不對，剛剛你很自然的，現在怎麼這麼僵硬，拿出你的專業來……”攝影師的眼睛果然敏銳。
嚴菲菲暗自叫苦，她也很想啊，但看到黃銘鋒向她接近，她就剋制不了自己後退的腳步。
不！她現在不想看到他，她的心還沒有準備好，誰……誰來阻止他呀？
彷佛聽到了她的求救，兩名保鏢擋在黃銘鋒面前。
“黃先生，你不可以再靠近了。”
黃銘鋒嚴厲的瞪着他們，“你們說什麼？我可是她在台灣的經紀人，我當然可以見她，走開。”他眼角瞥向一直往後退的嚴菲菲。
“嚴小姐不想見你，請你離開。”保鏢低聲警告。
“黃先生，請不要讓大家為難。”另一位保鏢也這麼建議。
可他不想離開，至少現在不想，“等我跟嚴小姐討論過後，我自然會離開，讓開，這是工作。”
兩名保鏢依然不讓，“黃先生，你再這樣，我們只有動手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打不過眼前這些人高馬大的保鏢，所以立刻改變做法，朝不遠處的她放聲大吼。
“菲菲，你過來，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此時他的眼裏只有她，她的眼裏也只有他，周遭的寂靜彷佛都不存在，更不會去注意其他人好奇的眼光。只是黃銘鋒怒火熊熊，而嚴菲菲則是害怕莫名，不停地後退，這樣的畫面說來一點也不羅曼蒂克。
嚴菲菲一直向後退去，忽然，腳不知道勾到什麼……
“菲菲，小心！”
眾人見到一具攝影燈架倒下，不禁驚呼。
黃銘鋒這才恍然回神，沖向她，“菲菲，快走！”
可她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副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樣子。
砰的一聲，燈架倒下，引起一陣電光火花，碎裂了一地的玻璃。
他驀地呆立原處，撫著胸口，不停的喘息，慶幸有人及時出現把她拉走。他只恨自己不是那個救她的人，但無所謂了，只要她現在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可他沒辦法忽視剛剛目睹燈架倒下、他以為她死定之時，心臟所產生的劇痛，他的呼吸霎時停止，整個人都無法思想。
這是怎麼回事？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他不曾如此在乎過一個人，在乎到心痛，想起朋友曾經說過的戀愛感覺……他立刻緊張了起來，難道他戀愛了？
不，希望不是。
“菲菲，你沒事吧？”那個救了她的男人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慕淮哥？”嚴菲菲一看到那男人的面孔，驚呼一聲，就這麼撲進他的懷裏，低聲抽泣起來。
徐慕淮拍着她的肩膀，低聲的哄着她：“別怕、別怕，都沒事了，我在這裏，不會讓你有事的。”
黃銘鋒的心緊縮，勉強壓抑下把她從那男人懷裏拉走的衝動，那男人他還記得，他曾經在酒吧向他搭訕，然後灌醉他，現在他聽見她呼喚他的名字——慕淮，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情人？
沒有一個男人會幫自己喜歡的女人去灌醉另外一個男人，然後製造他們在一起的機會……想到這裏，黃銘鋒感覺踏實了一點，邁出腳步上前。
“菲菲？”
嚴菲菲一見他，身體一顫，更往徐慕淮的懷裏縮，“慕淮哥，讓他走，我不想見他。”
徐慕淮立刻向四周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些保鏢立刻瞭然的上前，拉住了黃銘鋒。
“黃先生，請你離開。”
“我現在還不能離開。”
黃銘鋒掙脫鉗制，卻沒辦法擺脫那些保鏢，隨即又被抓住，一個勁兒地被他們往外帶。
“我還有話要跟菲菲說。”
“很遺憾，太遲了，她現在不想見到你，更別說跟你講話。”
徐慕淮懷裏抱着佳人，閑閑的睞着他狼狽的被自己訓練有素的手下給帶出去。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要聽菲菲親口講。”黃銘鋒忍不住怒吼，根本不管這麼做會不會在自己的員工面前失了形象。
“黃總經理，你這樣不丟臉嗎？”小蘭慢條斯理的走到他身邊提醒。
他不理小蘭，“菲菲，你過來，我有事情要跟你說，你快過來。”
“要是以前，她一定會飛撲過來，但現在……太遲了。”小蘭在一旁說風涼話。
太遲？
一顆心空蕩蕩的，彷彿被捅了千百個洞一樣，灌入冷冽寒風，他不喜歡這樣，他討厭他們這麼說，他想……或許菲菲還眷戀着他，或許還有機會……
“菲菲，不要聽他們胡說，快過來我這邊。”黃銘鋒不死心地大喊。
“黃總經理，那你的話就很認真、很正確羅？”
小蘭拉扯着他，逼得他不得不向她看一眼。
“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她驀然在他耳邊輕語，“你不是討厭菲菲那種大美女，比較喜歡我這種醜小鴨嗎？”
黃銘鋒整個人凍結，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將這些話跟小蘭全盤托出，這代表什麼意思？
“既然如此，你應該專心的追我吧？”小蘭伸出手，強硬的拉住他。
他急忙想要甩開，卻看見嚴菲菲從徐慕淮懷裏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徐慕淮也跟在後頭，不停的呼喊。
“菲菲、菲菲，你慢點。”
他也想跟去，卻被小蘭硬是拉住。
“喂，先生，你追錯對象了吧？”
他的額頭冒出許多條黑線，並在小蘭眼中看到了惡意的嘲弄。是誰說醜小鴨是個好人的？至少他面前這個很會幸災樂禍，還想要阻擾他。
他之前是昏了腦袋才會說小蘭是他理想的對象，這樣惡劣性情的人，才不是他想要的。
只是像嚴菲菲那樣的大美女，他現在就敢要嗎？即使她以前是只醜小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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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哭着回到家裏、奔進卧室，嚴菲菲撲倒在床，死命的哭、用力的哭。
天呀！到底她該怎麼做才能夠脫離“黃銘鋒”的魔咒？為什麼她都被他嫌棄成這樣了，可一見了他，還是會臉紅心跳、手足無措？
見他跟小蘭拉拉扯扯，她竟然羨慕起小蘭來，只恨自己沒有小蘭的勇敢和豁達，更恨自己沒有小蘭般平凡的面貌。
她想起自己竟然還鼓勵小蘭去追他，只因為他比較喜歡小蘭那樣的面孔。
那個時候小蘭好生氣，甚至還對她大吼：“嚴菲菲，你把我當作什麼人？我會是那種搶朋友心上人的人嗎？”
她當然不那麼想，可是如果他們情投意合，縱然再傷心難過，她還是會祝福他們，然後傷心的獨自遠離。所幸值得欣慰的是，小蘭信誓旦旦的說絕對不會喜歡上黃銘鋒。
但那又如何？
黃銘鋒還是不會喜歡她，誰教她現在是個大美女，她能怪誰呢？都怪那些手術成功得過頭。
嗚……她猛力捶著枕頭，上輩子到底犯了什麼錯，為什麼這輩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栽在他手裏？
“菲菲？”連靜卿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在床邊坐了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好嗎？”
她心疼的望着眼前這位心愛男人的正牌妹妹，真不敢相信，她們每一次見面，連靜卿都很驚訝現代醫學的發達，竟然能把七年前平凡無奇的顏淑女，改造成眼前這個上帝的傑作。
嚴菲菲的聲音悶悶的從枕頭裏傳來，“你沒聽慕淮哥說嗎？”
“他的話哪能信，他有習慣性說謊的病。”連靜卿十分不以為然，要不是她的男人阻止，她真的很想請一位精神科醫師在家守株待兔，逮著徐慕淮那個怪怪的男人，給他好好做個精神分析。
“所以黃先生應該沒真的跑到攝影現場去找你，小蘭也沒當眾要他追她吧；因此我想不出來你為什麼這麼傷心難過？”連靜卿嚴肅的說。
她淚眼滂沱的從枕頭裏拾起頭來，“慕淮哥說的都是真的。”
連靜卿的眼睛倏地睜大，“你因為慕淮說真話而難過？”
嚴菲菲的難過還可以再加一個——她大哥怎麼會愛上這麼白目……不，該說是遲鈍的女人？
她無力的倒在床上，看着哥哥為她精心佈置的卧房，心裏有股暖流，但還是比不上黃銘鋒帶給她的寒冷。
“我是因為鋒。”
連靜卿哦了一聲，想了半天，說出她認為最恰當的安慰：“想開一點，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我相信，你下個男人一定會更好。”
真是陳腔濫調，但或許也是最正確的話，如果她能做到的話，那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當初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哥哥”借錢的時候，他就說過她是個感性的人，她一定會為自己的感性付出代價；但她那時候只想變漂亮，根本什麼都不管，自覺虧欠她多年的哥哥無奈之下，只好借錢給她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妹妹，讓她赴日整形。
直到三年後，她為了還錢，把自己累到昏倒，在醫院醒來之後，嚴焱天才告訴她，他是她的哥哥，雖然沒辦法公開認她這個“妹妹”，但至少他可以支持她所想要做的，至少可以做到不逼她還錢。
但借錢就要還錢，縱然債主是親哥哥，所以她成為名模“嚴菲菲”后，就一直把錢往宙斯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匯，只留下生活所需。
要不是前陣子她透露出想在黃銘鋒家附近買間房子，她永遠也不知道在她名下，她哥哥已經為她存了不少錢。
有這樣的哥哥，她很幸運不是嗎？
縱然當初她恨過哥哥在父母自殺死去后，把她丟在親戚家不管，但這麼多年後，她已經明了，當初哥哥也是迫不得已，否則他也不會因為生病而心生死意，不幸的被大嫂所救。
只是對於大嫂的遲鈍，她一直認為是委屈了哥哥，縱然哥哥甘之如飴……唉！她又有什麼資格說人家，她自己不也是被黃銘鋒給迷得神魂顛倒，變得不再是自己了？
睜開茫然的眼，她怯怯地說：“大嫂，我餓了。”
“真的？”連靜卿的眼睛陡然亮起來。
“你想吃什麼？快說。”
只要嚴菲菲說得出來，她就做得出來。
嚴菲菲對吃一向不計較，所以想也不想地說：“只要清淡的就好。”
就像她的生活，平淡就好，不必富貴、不用榮華，她只想平淡度日，可是這些對她卻是這麼的難，因為她是世界名模，一舉一動眾所矚目；也因為如此……他愛的永遠不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