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疾步踅回原處等着,一想到晚一點要回程時,他光着腳找尋皮鞋的慌張模樣,她就忍不住發噱。
“在想什麼?這麼好笑?”
聞聲傅郁藍嚇得抬起眼,“你、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嚇到她了,還好沒被發現。
“我搭乘蝴蝶風箏來的。”龍俊麒打笑道,為她張展手中的風箏,從襯衫口袋拿出一支鋼筆遞給她。
“給我鋼筆做什麼?”她不明所以的問。
他指着蝴蝶風箏的右翼,“在這上頭簽上你的名字。”
“為什麼?”她邊簽名邊問,打從心底全然信任他,他不會害她的,她深信。
等她簽完名后,他笑道︰“明天我要把這隻風箏拿去半導體部門拍賣,有你的簽名一定能賣到好價錢。”
他輕描淡寫說著,表情也看似正經,實則又拐彎在損她了吧?一定是,他肯定在譏笑她上回傻楞楞答應半導體部門男同事的聚餐邀約。
其實後來秘書室的同事跟她說,如果是男同事私下聚餐,女職員通常會盡量避免參加,一來怕惹閑話,二來私下聚餐常會喝多酒醉,醉后失控難保他們不會藉機毛手毛腳。
當時她真沒想那麼多,純粹只是興緻勃勃想參加同事聚會,可後來他還不是硬跟着去……這事都過去了,他幹麼老記着?難不成有吃醋成分在?
但吃醋就說一聲嘛,雖然她只充當他假女友三個月,不過她很有職業道德的,這三個月內,她會當個乖女友絕不會亂劈腿。
見他在風箏的左翼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納悶之餘,逮着機會傅郁藍不忘先回損他一番,“噢,糟糕,你簽上名字之後,半導體部門的男同事絕對沒人想要這隻風箏了。”
“那正好,我就收下它。”拉開風箏線,他將線把遞至她手中。
“我不會。”她很虛地握住,這玩意令她無所適從。
“我帶你一起放,等一下我們一起跑。”他的大手覆住她握住線把的手。
她微笑點頭,有他在,她的心踏實多了。
“準備好了嗎?”頓了下,龍俊麒看着她,深情款款的說︰“我們愛的風箏,要飛揚了。”
傅郁藍一怔。她是不是聽到他說什麼“愛的風箏要飛揚了”?
沒給她太多思考時間,他很快喊着,“跑!”
聽到他的指令,她下意識地跟着他跑,兩人從沙灘的北邊奔跑到南邊,跑得喘呼呼的她,見風箏迎風而起,忍不住開心大笑,“它飛起來了!我會放風箏了!”
兩手緊抓着線把,仰首看着風箏,她高興得又叫又跳,身子往後踉蹌了下。以為會跌倒,還好有座壯碩的肉牆擋住她。
“小心,別讓風箏飛走了。”他和她一樣兩手抓着線把,順勢地將她整個人圈住,她的背貼在他的胸膛,兩人緊緊相偎。他俯下頭,鼻尖嗅到她的發香,暈陶陶的沉浸在愛的氛圍中。
兩人就這麼無聲地環抱相偎,一起合力拉着寫上他們名字的愛的風箏,享受愛情飛揚的甜蜜感覺。
夕陽緩緩沒入海底,天色漸黑,海風拂來,一道溫柔的吻襲上她臉頰,兩顆悸動的心相互呼應着。他深情款款的黑眸對上她星子般閃亮的水眸,頓時天雷勾動地火,握住風箏線把的手不自覺鬆開,彼此想圈住的都是眼前的人。
愛苗情火一點燃,眼裏只看得見對方,不在意沙灘上是否還有其它零星遊客,他們終於剋制不住地熱情擁吻。龍俊麒把積壓在心底兩個多月的愛慕一古腦傾盡,傅郁藍則回以忘卻雄心壯志後方得以正視的連番心動。
兩人吻得正火熱時,忽地聽見有小孩的叫嚷聲,“風箏!媽媽,風箏掉到海里了。”
“走了、走了,不要管風箏了。”
傅郁藍眼微張,見一對年輕父母帶着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小孩疾步離開,還刻意擋在孩子後頭,似乎不想讓他看見“不該看”的畫面……
而那雙手扠在腰際,悻悻然離開的年輕媽媽,頻頻回頭氣瞪的對象似乎是……她和總經理?!
她心口一震。原來他們的熱吻造成別人的困擾了。
雖然對方人已離開,但她仍微微感到羞愧,因此輕輕地推開他。可他意猶未盡還想索吻,她只好兩手輕抵他的胸膛不依他。
這時她忽地見自己兩手大張還不夠量他的胸圍……哇,他的胸膛還真大。
她低眼羞笑,忽覺有什麼不對勁之處,抬眼細看,她的兩隻手抵在他的胸膛,而他的手……呃,圈在她的腰上……
看她甜蜜害羞一笑,他正想再繼續前一刻的火熱擁吻,怎知她突地意識到一件事——
“風箏?!風箏呢?”他們兩人的手,很顯然都沒有握在風箏線把上。
她一驚呼,龍俊麒也才回神意識到這點,摟着她極目搜尋。
傅郁藍的目光四處張望,想起方才小孩的叫嚷,下意識地望向海面,海面果然狀似有個東西在飄浮。
“總經理,你看,那是不是我們的風箏?”她指着海面上飄浮之物,他也正定楮細望。
“應該是。”他不假思索地脫掉襯衫,“你留在這裏,我去撿。”將脫掉的襯衫丟在沙灘上,他毫不遲疑勇往直前朝海里去。
“總經理,不要!不要撿了……”待她回神,他已經進到海里一直朝外游去。
“總經理,快回來!”她兩手圈在嘴邊拚命呼喚着,但他似乎沒聽見還一直游去。
心中忐忑不安,眼楮連眨都不敢眨,她仔細看着在海里游泳的他,生怕一個沒注意他就……咦?人呢?
以為自己眼楮大張到過於疲乏,她連續眨了好幾下再細看,可是仍沒有,沒看到人了……
這會風浪不小,海面不時有波浪起伏,無法在昏黑的夜色下憑雙眼視力在海上尋人,焦急萬分的她只好沿着海邊跑來跑去,可不管她跑到哪一邊,都沒看到他的人影。
面向海,她心亂如麻的大喊,“總經理?俊麒?你在哪裏?”
一時慌了手腳的她,急得快哭了。
“俊麒?俊麒……”天色漸暗,她越急越看不清,淚水滴落了下來。在她決定回車上拿手機打——九時,海面突然像有巨物出沒,在離她不遠處的水面波浪特別大、特別紊亂,忽地一個物體便從水裏鑽出……
唰——
“俊麒?”嚇傻僵了半晌,看到是他,她破涕為笑,想也沒想急急地跑過去。
“俊麒……”
見她奔來,不確定她會不會游泳,擔心她溺水,他只好繼續往回遊。
兩人在海邊會合,淚如雨下的她緊緊抱住他,“俊麒,我以為你……你被淹死了,我好怕……”
“沒事,我很好。”感受到她對他的擔心,他心中感動至極,大手輕撫她濕透的背。“風箏也拿回來了。”
“不過就是一隻風箏……”她哽咽着,“幹麼拚了命去撿?”風箏再買就有,何況他車裏還有一堆呢!
“因為這上頭有你和我的簽名,我可不想明天新聞公佈有人在海面製造垃圾,畫面就是這個風箏的大特寫。”他開玩笑道︰“這種出名方法不太好。”
這當然是玩笑話語,他之所以奮不顧身撲向海中去尋回這隻風箏,是因為它意義重大。他和她都簽名在其上,它是他們愛情的起點,也是見證他們第一次接吻的定情信物。
她又哭又笑的捶了他一下。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說笑?
“別哭,沒事了。”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痕,他親吻她一下,一手拎風箏一手摟着她往回走。“我忘了告訴你,大學時我參加過男子組個人競速游泳比賽,拿了第一名。”他敢這般勇往直前朝水裏沖,就是知道自己有這個實力。
聽他這麼說,前一刻的擔心全然卸下,她嗔道︰“幹麼不早說?不過就算你很會游泳,也不能大意。”方才真是把她嚇壞了。
知道她是真的替他擔心,他圈在她腰際上的手收緊了下,“好,以後沒你的允許,我不會再下水去撿風箏。”
他的話讓她嬌羞不已,她又不是他老婆,才不會管他那麼多咧!
“咦?我的皮鞋呢?”他要取鞋離開沙灘,赫然發現自己的皮鞋不見了。
“皮、皮鞋?”她乾笑,“對耶,你的皮鞋呢?”
“我記得是放在這裏。”他很明確的指出脫下皮鞋擺放的地點。
“是嗎?會不會你記錯了?不如我們在這附近找找。”都這個時候了,她沒心思再看他找鞋的慌張模樣,作勢彎身幫忙找鞋,一溜煙跑到藏鞋處。
來到她偷藏鞋子的地點,發現空空如也,她一驚,慌措的彎身細找。
“你怎麼跑到這裏來找?”見她一徑地衝到這兒,他納悶跟上后問。
“我知道了!”彎着腰的她,突然直起身大喊,“你的皮鞋一定是被最後離開的那對年輕夫妻偷走的!難怪那老婆一直回頭看着我們,我以為她是……厚!原來是因為她老公在偷鞋,她才會一直回頭盯着我們。我明明就看到了竟然沒發現,還以為他們是……厚~”
他沒看到什麼年輕夫妻離開,倒是看見她氣得跳腳。
唇角斜揚,龍俊麒漫不經心的問︰“為什麼我的皮鞋會跑到這邊來?”她急得跑來這邊,又直接彎身尋找,他的鞋肯定是被“移來”這裏的。
“蛤?噢,那個……呃?呵,呵呵……”傅郁藍乾笑着。自己顯然做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舉動了。
和她相視對笑,他不在意自己的名貴皮鞋被偷,丟也丟得值得,因為,他當場用狠狠的深吻懲罰了她的調皮。
一早,傅郁藍拎着早餐和一袋東西,急急忙忙的跑進總經理辦公室,雖已加快腳步,但她還是遲到了。
她懊惱不已,放下手中的東西,低聲訓斥着自己,“傅郁藍,下次早點出門好嗎?不要遲到、不要遲到。”
自從兩天前在海灘放風箏,她和總經理的“假戀情”急速加溫,雖然他們的戀情並未公開,但身為總經理的女友……呃,暫時女友兼未來總經理接班人,她必須要做到不遲到不早退,萬一哪天戀情不小心曝光,才不會惹人說閑話。
然而她今天遲到了,那他……
下意識地看,向上司的辦公桌,他的公文包放在辦公桌上,顯然是來的時候有什麼急事,匆忙前去,連公文包都沒來得及放好就走了。
內心正狐疑着,手機鈴聲忽然響起,見來電者是權叔,她快速接起,直覺地壓低聲音,走向角落,“權叔……對,我整理好那些都要搬,還有床上還沒收好的衣服,請傭人幫我整理一下,那些也要帶過去……好,暫時就這樣,如果還想到什麼東西要搬,我再打電話給你。”
結束通話后,她緊張的看向門口處,還好總經理還沒進來。鬆口氣之餘,她低頭想着自己還有什麼東西該帶上卻還沒想到的,應該……沒有吧。
她要“搬家”了,因為最近總經理動不動就想送她回家,但她總不能老去叨擾吳阿姨。況且吳阿姨並不知道她隱瞞身分當秘書一事,為免露餡,她決定“搬離”吳阿姨家另覓租處,找個離公司近一點的小套房,一來上班車程近,二來他若想送她“回家”,她也不用再緊張兮兮。
聽到她要離家在外租屋,爸媽原本很擔心,可不到一天的時間卻變得笑咪咪地贊成,八成是想歪了,以為她想藉機偷偷跑去和總經理同居……
“老爸也真是的,就這麼急着想嫁女兒……”
又羞又氣的喃喃自語之際,辦公室的門倏地被推開,傅郁藍一怔,見到龍俊麒進來,她立即恢復鎮定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