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雲雨初收。

席凱茜嬌懶地倚偎在龐燁的胸膛假寐，龐燁枕在她頸后的手臂曲起，指尖下意識地玩弄着她的髮絲。

他心不在焉地盯着天花板。

剛才的她嬌羞生澀如同處女，實在很難想像她已經有一個孩子，不過讓他更覺得奇怪的是，她如貓咪般的低聲喘息和羞怯回應，與他夢中如出一轍。

難道是巧合？

為何他的潛意識會知道她在熱情興奮時的種種反應？就好像，他們曾經做愛過一般？

「燁，你在想什麼？」席凱茜睜開眸子，抬頭看着他的側臉，淺笑問道。

「在想妳。」龐燁回過神，轉頭吻吻她的臉頰。「我在想，為什麼抱着妳的感覺那麼熟悉？」

席凱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後垂下眸子，貝齒輕咬粉唇，露出苦惱的模樣。

剛才情慾高漲時，她幾乎衝動地要告訴他翰翰的事，但現在，又開始擔心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妳想告訴我什麼？」龐燁用手肘撐起身子面對她，神態語氣中儘是溫柔寵溺。

「你不在乎我有一個孩子？」席凱茜試探地問，緊張得心跳加快。

「妳該不會要告訴我，那個孩子不是妳生的吧？」龐燁打趣地問，伸手拂過她的髮絲。

「不，他確實是我生的。」席凱茜連忙說。「只是……嗯……」她煩惱着要如何開口。

「那我會像愛妳一般愛他。」龐燁打斷她的話。「甚至，我們可以不生孩子，只愛他一個人。」

感動的淚水盈滿席凱茜的眼眶。

「我相信你一定會愛他。」她把臉埋入他的頸項，隱藏她的淚。

「怎麼又哭了？」龐燁感覺到她溫熱的淚水，將她的臉蛋輕輕扳向自己，無奈又心疼地說。

席凱茜搖搖頭，拚命咽下咽喉的哽咽。

能擁有他現在這般深情對待，她過去這幾年所受的磨難也不算什麼了。

她伸手握住垂落胸口的墜子，在龐燁面前攤開掌心。「你看，這是我兒子。」

她打開墜子的暗扣，將裏頭小小的照片展示給他看。

龐燁湊過去，當他看見照片中翰翰的臉蛋時，臉上的微笑漸漸轉為困惑，然後是錯愕。

席凱茜緊盯着他的表情猛瞧，心臟緊張地收縮。

「這是……」龐燁驚疑不定地望向她。

那孩子，跟他小時候長得很像。

「那一年聖誕夜，你喝醉了，你以為我是吳翩翩。」席凱茜的俏臉微微脹紅。「我……也故意讓你這麼誤認。」

龐燁震驚地瞪着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他作的那些夢、她生澀羞怯的熱情回應，還有剛才她的髮絲拂過他赤裸身軀時的熟悉感……

她竟然一個人將這個秘密隱藏六年。

龐燁撫摸着她的臉蛋，心中百味雜陳。

他……有個兒子？

「你曾經問我愛不愛我的男人，我現在告訴你，我非常愛他，因為我的生命中一直只有你。」席凱茜幽幽說道。「當我發現自己懷孕時，曾經考慮將他拿掉，但是我不忍心，也捨不得。擁有他，就如同擁有一部分的你。」

龐燁摟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頭，閉起雙眼，感覺眼部微微熱辣刺痛。

「那天早上，妳為什麼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這樣讓我走掉？」他不舍地低語。

「我是冒充別的女人跟你……你要我說什麼？吳翩翩早就霸佔着你不放。」即使事隔多年，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席凱茜的心仍感到疼痛。「而且，我根本沒想到自己會懷孕。我只想替自己保留一個私密的回憶而已。」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表達我心裏的感覺。老天！我竟然有一個兒子。他快要上小學了吧？」龐燁興奮又緊張，就如同每一位初為人父的男人一樣。「如果我們沒再次相遇，妳打算瞞我一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開口，也害怕你會將他從我身邊帶走，對不起。」席凱茜摟住他，可以感到他強壯的身軀微微顫抖。

「我能理解，妳不需要道歉，一切都不是妳的錯。他……叫什麼名字？」龐燁吻吻她的頰。

「他叫翰翰，明年夏天就要土小學了。他很活潑，也很聽話，是一個非常惹人疼愛的孩子。」提起兒子，席凱茜露出溫柔的笑容。「我好想帶你回紐約看他。」

感謝上蒼如此善待她，願意實現她的夢想，讓他們一家三口能夠團圓。

「我也很想趕快見到他。」龐燁眸中閃着深刻的情感。「可是現在我們已經進入最後研究階段，我們得趕緊把研究案做個結束，等一切結束之後，才能無後顧之憂地回去。」

「我們只差最後一步，好想趕快完成它。」席凱茜嘆息道，往龐燁懷裏縮了縮。

OCP畢竟花了他們將近一年的心血，他們把它從一個天馬行空的幻想，一步步落實成可以觸及的真實，即使她最初是因為龐燁的關係才加入，但現在也很在乎OCP的最終結果。

「會很快，一旦我們拿到經費，就立刻回研究室。」龐燁保證道。「不管成功失敗，我們在兩個月內把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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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城市的第三天，將軍率領其他理監事聽取他們的OCP研究報告，看過他們在研究室時將晶片植入動物並做篩檢測試的紀錄片后，隔天立刻撥了一大筆經費給他們。

拿到經費之後隔幾天，龐燁一行人便準備啟程回去研究室，將軍親自前往小洋房送行。

「龐醫師，恭喜你們即將研究完成。」小洋房的客廳內，將軍對龐燁笑道，在座的還有席凱茜及韋舒雲。「你們有沒有考慮過留在這邊完成最後的研究階段？這樣如果你們有任何需要，我們也比較容易支援。」

「不了，我們已經習慣研究室的環境，而且有些東西移動不便，搬來這兒反而會拖累進度。」龐燁很明白地拒絕。

他並不是很喜歡這個人，將軍給人的感覺太深沈，而且似乎對他們的研究比協會中的任何人都有興趣。

當將軍看見他們的實驗紀錄片時，龐燁留意到他眼中的狂熱欣喜。那種眼神，已經讓龐燁感到些許威脅感。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說，就先預祝你們一切順利。」將軍倒也乾脆，從沙發站起來。「那我就先告辭了。」

「謝謝，不送了。」龐燁等三人也站起來，送將軍到玄關。

走出小洋房的大門，將軍回頭看一眼關上的門，緩緩露出算計的笑。

所有人都以為基因複製協會只是一個研究組織，甚至協會內部的成員也如此認為。沒有人知道他之所以成立基因複製協會，根本不是為了探究醫學科技，而是為了研究如何複製出健康的複製人，然後將他們訓練成傭兵，供恐怖組織之用。

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恐怖組織內的高級幹部。

只要得到OCP的技術，他們便能擁有足以與各先進國家抗衡的軍隊，日後可以更加肆無忌憚。

龐燁他們要回去石球，就儘管回去，反正他還有最後一張王牌，OCP的一切最終必定會落入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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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石球，龐燁和席凱茜覺得恍如隔世。

離開這裏的短短兩個星期內，他們尋回彼此，從孤單冰冷的地獄，到了幸福溫暖的天堂。

韋舒雲和他們的美麗新保鏢秦夢棠，似乎也有某些有趣的互動。他們之間的變化，可比龐燁和席凱茜兩人明顯得多。

不過即使如此，仍不能完全打消龐燁對秦夢棠的戒心。

或許是因為他對將軍已經產生疑慮，而秦夢棠又是將軍此次硬派給他們的，他對她有所戒心也是自然。

此外，自從秦夢棠來到石球，和席凱茜分享同一個生活空間后，個性低調的席凱茜不希望他們的戀情太招搖，所以不太會主動去找龐燁，致使龐燁與席凱茜難有私下獨處的時間。

回來一個星期之後，龐燁終於按捺不住，趁秦夢棠不在的時候，到席凱茜的起居室把她抓來自己的房內。

過去他以為她另有所屬，所以可以忍着不見她，但現在，他覺得這簡直是最殘酷的折磨。

一關上房門，龐燁便給她一個熱情的擁吻。

「妳真狠心，可以完全對我視而不見，我想妳想到快發瘋了。」一吻之後，龐燁貼着她的唇說道。

「我已經很習慣把對你的感情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地方，過去幾年，我一直是這麼做的。」席凱茜投給他一個抱歉的笑容。「我以為你也有這般能耐。」

她的話讓龐燁心頭一緊，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

他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讓她愛得那麼深，但他可以確定他會用往後的一輩子來彌補她。

「妳和秦小姐住一起還習慣嗎？妳覺得她怎樣？」龐燁拉着她往房內的沙發走去。

「其實她人不錯，雖然看起來冷漠強勢了些，可是和她聊幾次之後，我覺得她是個正直的人。而且，她現在也正因為舒雲而苦惱。」

「是嗎？」龐燁難得露出好奇的表情。「我從來沒有見過舒雲對哪個女孩那麼認真過，希望她別讓舒雲傷心才好。」

「夢棠對舒雲的第一印象可不太好，把他當成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前陣子她甚至問我為什麼舒雲沒有對我伸出毒手。」席凱茜回想到前幾天晚上她們的對話，忍不住笑出來。

「如果舒雲敢打妳的主意，我可不會放過他，縱使我們有過命的交情也一樣。」龐燁摟住席凱茜的肩膀，笑道。

自從他們的戀情終於修成正果之後，笑容越來越常出現在他臉上。

席凱茜但笑不語，俏臉上盈滿幸福。

「對了，前天我們開會的時候，夢棠說自願當人體實驗的白老鼠，讓我們將晶片植入她體內，你考慮得如何？」她倚偎在他身畔，抬頭望着他問道。

「老魏今天早上來找我，說他願意接受晶片的植入，我想，老魏比起秦夢棠，應該會是更好的人選。」龐燁認真考慮過這件事，雖然當初老魏也是協會所推薦的人選，但畢竟他跟他們相處將近一年，可以算是自己人，他們無須擔心將晶片植入他體內之後，他將晶片帶走。

「那你跟夢棠說了沒有？」席凱茜問。

「我剛跟舒雲說了，我想舒雲大概已經去告訴她了。我們再做最後一次動物活體實驗，確定一切沒問題之後，就儘快進行人類活體實驗。」

「嗯，我很想念翰翰，好想趕快回紐約抱抱他。」她還沒有告訴翰翰關於龐燁的事情，因為她希望讓他們父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好認識彼此。

龐燁抱着她，一顆心也跟着飛到紐約。

翰翰會用什麼態度對待他呢？是喜歡……還是排斥？雖然還沒有見過兒子，但他的心裏早已充盈滿滿的父愛。

感謝老天……感謝舒雲。

若不是舒雲的堅持，他就不會找凱茜加入OCP，也不會發掘出凱茜的秘密。

幸好他聽舒雲的話打了那通電話，否則他差點就與這輩子的幸福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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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所有的人都集合在龐燁起居室內的手術台旁。

老魏赤裸着上半身躺在手術台上，因為麻醉藥的關係，已經陷入昏睡狀態。

他的頭上戴着個類似鋼盔的金屬頭套，但中間是中空的，頭套的目的，是在定出植入晶片的位置。

「我們開始吧！」龐燁戴着口罩，雙手也戴上手術用的手套，對站在手術台周圍的韋舒雲、秦夢棠和席凱茜說道。

他手上拿着一根細長尖銳的金屬儀器，專註地看着放置在旁邊的電腦螢幕，螢幕上顯示着老魏腦部的切面。他以非常小心的動作，緩緩將手中的金屬儀器刺入老魏的頭部。

整個手術過程中，每個人都屏氣凝神地觀察着老魏的狀況，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龐燁的額際沁出薄汗，雙手卻仍穩穩地繼續手術。

這是他們第一次將晶片植入人體，所以每個步驟都小心翼翼，緩慢萬分，唯恐出現什麼意外的狀況。

一個多小時后，龐燁才替老魏頭部的小小傷口上藥包紮，當他將紗布打上最後一個結，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似乎很順利。」席凱茜仔細檢查着電腦螢幕上所顯示的各項數值。

「還不能確定，得等老魏醒來才知道。」龐燁脫下手套，一邊用手擦拭額頭的汗，一邊說道。

「那老魏何時會醒？」韋舒雲問。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現在差不多是午餐時間，沒有老魏，我們只能自己去廚房覓食，等用餐完畢，他大概也快醒了，到時我們再過來吧！」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一行人再度回到龐燁的房內。

一進門，只見老魏已經從手術台上坐起來，一手扶着頭，似乎有些暈眩的樣子。

聽見他們進來，老魏抬起頭。

「我還在想我該上哪裏找你們。」他苦笑道，抓起掛在手術台旁的襯衫穿上。

「老魏，你醒了多久？感覺如何？」龐燁走到他身邊，檢視過電腦螢幕上的各項數值之後，開始動手替他卸下頭上的固定器和身上的感應器。

「醒了大概幾分鐘，除了頭很昏以外，沒有什麼特別感覺。」老魏回答。

龐燁轉頭看看韋舒雲和席凱茜。

「如果只是頭昏，應該是麻醉藥的緣故，和晶片與腦部的相容性無關。」席凱茜說道。「我們來試試看成果。」

韋舒雲點點頭，將晶片掃描器對上方才植入晶片的位置。當他按下「ENTER」鍵的時候，螢幕上出現一排列表。

席凱茜和龐燁湊上去看，隨即三人交換一個欣喜興奮的笑容。

他們真的成功了！至少在以晶片篩檢疾病的階段，目前已經毫無問題。

「老魏，你身體狀況很不錯，所有的列表都顯示正常。」席凱茜笑道。「只可惜，這樣一來，我們就無法進行臟器移植的部分了。」

「至少我們目前知道晶片植入人體后的反應。」龐燁說道，轉向老魏。「老魏，我們還得觀察幾天，看你是否會有其他異常反應，所以過兩天我再幫你把晶片取出來。」

「如果沒有其他的測試，我想回房小睡一會兒，麻醉藥讓我覺得像宿醉一樣，不太好受。」老魏伸手摸摸頭上的紗布。

「來，我扶你回去。」龐燁一如往常的冷靜自若，但心中同樣激動不已。

當初他們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接手OCP的研究案，雖然他們一直朝這方面努力，但他從不敢肯定他們真的會成功。

他們已經完成了最困難的部分，這個研究計劃應該算是成功了，複製臟器的部分，雖未經過移植的測試，但也應該毫無問題。只要觀察這幾天老魏是否有異常的反應，如果一切無事，他們把一切成果移轉回協會，便可功成身退。

龐燁朝席凱茜看去，發現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他知道，她腦中想的事跟他一樣。

只要再過兩天，他們就能離開這裏，甩掉一切束縛，在紐約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