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韋舒雲和秦夢棠的戀情如烈火般蔓延着，即使他們已經盡量低調，所有人仍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熱力。
不過秦夢棠一直謹守分寸，無論在韋舒雲房中混到多晚，她都一定會在凌晨回到自己的房間就寢。
這是她對於自己的小嗅持。她不希望讓人覺得自己公私不分，談戀愛之後就把工作本分拋諸腦後。
韋舒雲對她這樣的堅持已經口頭抱怨多次，但基於尊重她的意願，他也只能每晚依依不捨地放她回房。
除此之外，她還有另一個令他頭疼萬分的事情，就是她堅持要當OCP實驗品的念頭。無論他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打消念頭，讓他不得不找龐燁求救。
“燁，拜託幫我想想辦法吧！”韋舒雲難得出現在龐燁的起居室內，無奈地說道。
“你到底在煩惱什麼？”龐燁坐在沙發上，看着如困獸般踱步的好友，感到非常荒謬。“只要我不動刀，她能自己把晶片裝到腦袋裏嗎？”
“話是沒錯，可是依她的個性，一定會爭到底的。如果你被她說動，那怎麼辦？”韋舒雲苦着臉。“不然，乾脆我來當實驗品好了。”他用悲壯的語氣說道。
“你？你那太過聰明的腦袋，恐怕會把晶片燒掉。”龐燁翻了個白眼，起身走到韋舒雲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舒雲，放心，我保證不會拿你的愛人來當實驗品，因為我不想跟我的好友翻臉，冒着讓你恨我一輩子的風險。”
韋舒雲突然轉頭望着龐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燁……”
“什麼事？”龐燁問道。
“沒……沒什麼。”韋舒雲搖搖頭，又轉了個話題。“你現在有做實驗的人選了嗎？”
其實他本想問龐燁，在他心中，凱茜佔着什麼樣的地位。這一年來，他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們之間壓抑着的微妙情愫。以他對好友的了解，龐燁現在一定處於深深的矛盾中。
多年前，他們錯過了彼此，如今滄海桑田，縱使彼此仍心繫着對方，不知是否還來得及補救。燁和凱茜都是他的朋友，他實在不忍心看着這兩人又與幸福擦身而過。
但這話題畢竟太私人，所以他還是作罷。
龐燁想了一會兒，開口詢問他的意見。“你覺得，找老魏如何？”
“老魏？”韋舒雲皺眉。“你問過他了？”
“不，是他自己來找我談的。就在那天開會結束后不久，他來我這裏表明他的意願。我本來是想依凱茜的提議，去尋找是否有重病的自願者，不過老魏認為那樣的話，有心人可以輕易假扮重症患者或是利用重症患者偷走晶片。他很堅持，所以我就答應他了。”
“既然如此，這交給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
“你沒意見，凱茜一定也沒意見，你們倒好，把煩人的事都往我身上推。”龐
“誰教你是我們的頭子嘛！”韋舒雲嘻嘻一笑，往門口走去。“小弟我先回去，隨時等候老大差遺嘍！”
他得先去找夢棠，跟他說龐燁另有人體實驗的人選。雖說老魏也是他的好夥伴，但人總是有點私心，只要他的寶貝夢棠無須涉險，他就大大放心了。
同一時刻，將軍的府邸。
書房內，將軍坐在他舒適高級的真皮座椅中，一手持雪茄，一手持電話筒，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好，很好。”他悠悠吐出一口白色煙圈。“我了解了。你只要告訴我日期，剩下的我會處理。”
“你問我會怎麼做？我的決定需要跟你報備？”將軍皺起眉，隨即又放鬆。
“好吧！看在你立下大功的分上，我就透露一點讓你知道。拿到晶片后，帶韋舒雲過來，其他人隨你處置。因為只有韋舒雲是無可取代的角色，沒有他，就無法成功地將所有資料載入晶片，至於生物科技的技術和外科手術部分，依據他們定期回傳的研究報告，總是有人可以做到。”
“總之，你不用管太多，只要時候到了，帶着晶片和韋舒雲來見我。”將軍下定結論，然後掛斷電話。
打從研究小組上次回來報告之後，他便決定要將研究成果據為己有。有了這樣的技術，他將能夠擁有自己的軍隊，又何必將研究成果交給組織，繼續屈居於他人之下？
太完美了，一切都如此順利。
他再次吐出一個煙圈。
他橫掃天下的夢想，指日可待啊！
當韋舒雲告訴秦夢棠龐燁可能會選擇老魏當成人體實驗的對象時，秦夢棠正坐在沙發上，做例行性的槍枝保養。
她聞言之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僅秀眉微蹙，淡淡地說：“哦？是嗎？”
“你好像不怎麼激動，”韋舒雲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坐下，驚訝地盯着她瞧。
“我還以為要費一番工夫安撫你。”
“我為什麼要激動？我總不能拿槍押着龐燁替我植入晶片吧！”秦夢棠失笑道，嬌嗔地橫他一眼。
唯有在他面前，她才可能露出如此小女兒神態。
“可是你先前不是很堅持？”韋舒雲提醒她。
“那是因為我不信任將軍，但既然你們有更好的人選，我又何必去爭？”秦夢棠放下手中的槍。
“為什麼不信任他？你不是他找來的？”韋舒雲把她拉到自己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身前。
“我接受這項委託，是因為他付了一大筆錢給我。這是生意，不代表我和他有什麼上下從屬的關係。”秦夢棠手指玩弄着他的衣角，解釋道。
人家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果然一點也不錯，現在韋舒雲的痞子打扮，她不但越看越順眼，而且更覺得帥呆了。
“然後呢，為什麼不信任他？”韋舒雲見她停頓下來，催促道。
“你不覺得，他對於OCP保密及關注的程度超乎尋常？如果他只是擔心研究外泄，而造成其他人也取得技術，日後與他爭利，其實並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地在深山替你們設立研究室，並且請老魏和我來保護，或者說是監視你們。畢竟只要是人都會生病，只要有OCP的技術，他還是有很大的利益可圖。”參與這個計劃越久，秦夢棠就益發感覺將軍的心態可議。
“嗯，這麼說好像也對，或許該找個時間和樺談談。”韋舒雲專心地聽完她的話后，說道。“為了獎勵你提供的精闢推敲，送你一樣東西。”他從褲子口袋中摸索出一個約莫只有十元銅板大小的粉紅色塑膠圓形物，攤開秦夢棠的掌心，將之放在其上。
“這是什麼？”秦夢棠好奇地翻弄着掌中的玩意兒，發覺上頭有一個小小的螢幕。
“這是一種追蹤器，你一個，我一個。你看見這個螢幕沒有？只要我們兩個都帶着，螢幕上就會顯示我們所在位置的方位。就像這樣。”韋舒雲把他自己和秦夢棠的追蹤器打開，追蹤器的螢幕果然顯示出彼此的方位。
“很有趣，你哪兒弄來的？”秦夢棠把玩着手上的追蹤器。她以前也使用過追蹤系統，可是沒見過這麼小巧玲瓏的，還有可愛的粉紅色外殼，看起來比較像迷你型的掌上遊戲機。
“我親手做的。”韋舒雲在她臉蛋上親一口。“我一直想送你一樣禮物，可是這邊什麼也買不到，所以乾脆做個玩具給你。雖然比不上燭光晚餐，但禮輕情意重嘛！”
“謝謝，我很喜歡。”秦夢棠微笑說道，將追蹤器握在手中，感覺心中暖暖的。
他真的是鬼才，竟然能親手做出這樣的“玩具”。先別提做出追蹤器的高難度，光是他親手做東西給她的那份心意，就足夠她感動萬分。
“喜歡就好，做這只是好玩而已，等日後有機會買到更多材料，我再做更有趣的東西給你。”韋舒雲說得好像做一個追蹤器，只是小兒科而已。
但秦夢棠一點也不懷疑他有這份能耐，她早已見識過韋舒雲在電腦方面的天才。
“不過，或許是我多疑，我很想知道老魏到底是何背景。”秦夢棠將追蹤器收到口袋中，突然說道。
“你似乎對老魏很有意見。”韋舒雲問。
“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秦夢棠滑下沙發，坐到他的大腿上，將頭棲在他的肩窩。
“真的？會不會你曾經在以前的工作場合遇過他？你們的工作性質有點類似，或許曾經碰過面也說不定。”
秦夢棠搖搖頭。
“我已經很努力回想了，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算了，可能是我太多心。”韋舒雲抱着她，輕輕前後搖晃，像哄孩子似的。
他低頭看看柔順地縮在自己懷中的秦夢棠，又看看她擱在腳邊的手槍……她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同時具備溫柔與剛強，讓他深深着迷，難以自拔。
好半晌，他們就這樣擁着，不用說話，也能感受到彼此間暖暖的愛意。
“你和龐燁一個愛玩、一個有野心，會參與OCP我不訝異，但凱茜會加入你們，應該是因為龐燁吧？他們是不是一對？”秦夢棠像是在對韋舒雲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搬入石球幾天之後，她開始感覺到龐燁和席凱茜之間的異樣。她曾經不經意地瞥見席凱茜偷偷在看龐燁，也看過龐燁偶爾對席凱茜流露出的溫柔。
可是，有時候他們之間又平淡得像是沒有任何超出工作夥伴以外的關係。
韋舒雲本想說些什麼，後來又作罷，只是笑了笑。
“別人的感情事，我們管不了。”韋舒雲拉着她站起來，驀地將她打橫抱起，往卧室走去。“我只知道我們是一對，而且是極度恩愛的一對。”
秦夢棠嬌笑一聲，雙手自動環住他，把臉蛋埋入他的頸間，任由他抱着自己去任何地方。
她已經放棄對他那些肉麻的話語做出任何評論，甚至應該說，她已經開始習慣那些以前會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的情話。
誰讓她愛上了這個男人呢？
秦夢棠在他頸間偷偷印下一吻。
他們的確很恩愛……很恩愛。
幾天後，所有的人都集合在龐燁起居室內的手術台旁。
老魏赤裸着上半身躺在手術台上，因為麻醉藥的關係，已經陷入昏睡狀態。
他的頭上戴着個類似鋼盔的金屬頭套，但中間是中空的，頭套的目的，是在定出植入晶片的位置。
“我們開始吧！”龐燁戴着口罩，雙手也戴上手術用的手套，對站在手術台周圍的韋舒雲、秦夢棠和席凱茜說道。
他手上拿着一根細長尖銳的金屬儀器，專註地看着放置在旁邊的電腦螢幕，螢幕上顯示着老魏腦部的切面。他以非常小心的動作，緩緩將手中的金屬儀器刺入老魏的頭部。
整個手術過程中，每個人都屏氣凝神地觀察着老魏的狀況，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龐燁的額際沁出薄汗，雙手卻仍穩穩地繼續手術。
這是他們第一次將晶片植入人體，所以每個步驟都小心翼翼，緩慢萬分，唯恐出現什麼意外的狀況。
一個多小時后，龐燁才替老魏頭部的小小傷口上藥包紮，當他將紗布打上最後一個結，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似乎很順利。”席凱茜仔細檢查着電腦螢幕上所顯示的各項數值。
“還不能確定，得等老魏醒來才知道。”龐燁脫下手套，一邊甩手擦拭額頭的汗，一邊說道。
“那老魏何時會醒？”韋舒雲問。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現在差不多是午餐時間，沒有老魏，我們只能自己去廚房覓食，等用餐完畢，他大概也快醒了，到時我們再過來吧！”
“也好。”韋舒雲和席凱茜同意地點頭，可是秦夢棠卻像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一般，一點反應也沒有。
此時，韋舒雲才注意到秦夢棠仍是盯着老魏的胸膛瞧，臉上的神色不大對勁。
“夢棠？”他喊她。
秦夢棠猛地回神，轉頭望向韋舒雲。
“你怎麼了？”韋舒雲疑惑地問，龐燁和席凱茜則往門口走去，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韋舒雲走到秦夢棠身旁，伸手環住她的肩頭，充滿佔有欲地摟了摟。
他不喜歡她盯着別的男人猛看。
他做人向來大方，但一牽扯到他的心肝寶貝，他可是小氣得很。
“沒有，沒什麼事，我只是一時恍神，沒聽見你們說話。”秦夢棠搖搖頭，笑得有點牽強。
韋舒雲知道她一定有心事，不過卻沒再多問，他知道依她的個性，等她想說時自然會告訴他。
“沒事就好。我們去廚房找東西吃吧！燁說老魏要一個小時之後才會蘇醒。”韋舒雲攬着她往門口走。
離開前，秦夢棠再次回頭看老魏一眼。
是巧合嗎？他的樣貌和她記憶中的“他”不一樣，可是……剛才她看見他胸膛上那一道將近十公分的傷疤……
她伸手環住韋舒雲的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老魏，會是“他”嗎？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一行人再度回到龐燁的房內。
一進門，只見老魏已經從手術台上坐起來，一手扶着頭，似乎有些暈眩的樣子。
聽見他們進來，老魏抬起頭。
“我還在想我該上哪裏去找你們。”他苦笑道，一看見最後走進來的秦夢棠時，似乎想起什麼事，懊惱的神情一閃而過。他立即抓起掛在手術台旁的襯衫穿上，彷彿試圖掩飾什麼。
“老魏，你醒了多久？感覺如何？”龐燁走到他身邊，檢視過電腦螢幕上的各項數值之後，開始動手替他卸下頭上的固定器和貼在他身上的感應器。
“醒了大概幾分鐘，除了頭很昏以外，沒有什麼特別感覺。”老魏回答。
龐燁轉頭看看韋舒雲和席凱茜。
“如果只是頭昏，應該是麻醉藥的緣故，和晶片與腦部的相容性無關。”席凱茜說道。“我們來試試看成果。”
韋舒雲點點頭，將晶片掃描器對上方才植入晶片的位置。當他按下“ENTER”鍵的時候，螢幕上出現一排列表。
席凱茜和龐燁湊上去看，隨即三人交換一個欣喜興奮的笑容。
他們真的成功了！至少在用晶片篩檢疾病這個階段，目前已經毫無問題了。
“老魏，你身體狀況很不錯，所有的列表都顯示正常。”席凱茜笑道。“只可惜，這樣一來，我們就無法進行臟器移植的部分了。”
“至少目前我們知道晶片植入人體后的反應了。”龐燁說道，轉向老魏。“老魏，我們還得觀察幾天，看你是否會有其他異常反應，所以過兩天我再幫你把晶片取出來。”
韋舒雲、龐燁和席凱茜三人瞼上都掛着笑容，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當初他們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接手OCP的研究案，雖然一直朝這方面努力，但從不敢肯定他們會真的成功。
他們已經完成了最困難的部分，這個研究計劃應該算是成功了，複製臟器的部分，雖未經過移植的測試，但也應該毫無問題。只要觀察這幾天老魏是否有異常的反應，如果一切無事，他們把一切成果移轉回協會，便可功成身退。
“如果你們問完了，我想回房小睡一會兒，麻醉藥讓我覺得像宿醉一樣，不太好受。”老魏伸手摸摸頭上的紗布。
“你趕緊去躺一會兒吧！不用擔心我們的餐飲，剛才我們已經將廚房搜刮過一遍了。”韋舒雲關掉手提電腦說道。
老魏點點頭，在龐燁的陪伴下回房。
當他經過秦夢棠身邊時，轉頭看她一眼，剛好與她的明眸四目相交，他很快地移開視線，低頭離開。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他們是在另一種場合相遇，如果他沒有任務在身，而只是單純的路人甲，他一定不會瞞着她。
可是，他現在卻騎虎難下。
他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