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了三天,蕭勵行終於忍不住了,拉住佳音徵信社裏專司跟蹤偷拍的攝影師石青詢問:“你知不知道芳郁到哪裏去了?”
石青的眼睛從厚厚的玻璃鏡片后看向他,茫茫然的回答:“你是她‘老公’,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句話說得蕭勵行臉上一陣熱,雖然他跟林芳郁並沒有舉行婚禮,但是公司里的人都已經把他們當成一對夫妻了。而他這次的“婚禮”,他曉得公司里有許多同仁很不諒解他的負心。
哼!這些人不曉得他的鴻鵠之志才會這樣責怪他,既是如此,又何必與他們計較!
“見到她,告訴她趕快回來。”他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石青專屬的剪輯室。
但他越想越覺得不妥當,所以走進了擴展公司后斥資興建給公司演員訓練演技的“排練室”,裏頭只有李中麗和李中玉這對雙胞胎姐弟。
他們聽到有人進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立刻裝作沒看到,又回過頭去表演誇張版的“秦香蓮和陳世美”。
“多少年糟糠夫妻,我們同甘苦、共患難,你今朝為了榮華富貴,就要拋妻棄子……不,是趕盡殺絕,殺人滅口。”
“不,香蓮,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為了似錦的前途,我怎能拘泥於男女私情?”
“所以你就去娶當朝公主當駙馬?”聲音陡地拔尖,大有潑婦罵街的傾向。
蕭勵行若還不知道這是在罵他薄情寡義,那他就是笨蛋。
但為了面子,他知道也得裝作不知道。清了清喉嚨,他平靜的問:“你們知不知道芳郁在哪裏?”
他們兩姐弟也沒理他,又繼續演。
“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扮秦香蓮的李中麗拂了拂衣袖,來到蕭勵行的面前,臉上充滿不屑,“讓開,我要去開封府找包青天鍘美。”
他往旁邊稍微閃了一下,不是他怕員工,而是這個李中麗跟林芳郁一向感情融洽,比姐妹還要像姐妹,所以要想知道林芳郁在哪裏,還是不要惹李中麗生氣得好。
“如果芳郁跟你聯絡,麻煩告訴她,我在找她。”
李中麗白了他一眼,“不用了,她已經死了。”
心一震,他不及細想,便下意識地抓住李中麗的手臂,“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被你殺死了,不是嗎?”李中麗瞪着他。
“我沒有。”
“從芳郁認識你那一天開始,她就一天天的枯萎,在你宣告要娶沈愛華那一天,她就正式宣佈死亡。”
她……不再愛他了?
不!不會的。
“住口。”他生氣的大吼,“不要忘了誰是老闆。”
李中麗也不怕他,以她跟弟弟現在的演技,哪個劇團不是搶著要他們,之所以還留下來,都是因為林芳郁這個笨蛋拜託的。
不想跟他多說廢話,她哼了一聲,大步離開排練室。
李中玉也跟上,經過蕭勵行旁邊的時候,意有所指的說:“我覺得芳郁姐像人魚公主。”
而他,就是那個王子,王子娶了別國的公主,那個愛上王子的人魚公主在傷心之餘,又不忍傷害王子,所以在黎明前躍入海里,化成七彩泡沫消失。
林芳郁決定離開,離開他的世界嗎?
不!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他要跟林芳郁過一輩子,無論如何,他絕不放她走,她這一輩子別想離開他。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途中經過秘書的座位。
“吩咐下去,全部的人都去尋找芳郁的下落。”他跟秘書這樣吩咐。
三十九歲的白淑君訝異的抬起頭看着這位年輕有為的社長,“社長,你在委託我們徵信社辦案嗎?”
他是社長,算什麼委託!
“我是命令你們做事。”
“找社長夫人?”白淑君小心翼翼的問,因為她看得出來,社長已經快到勃然大怒的邊緣。
“她不是社長夫人,給我找到她,其餘的不用多問。”此事只關係她和他,其餘閑人管什麼閑事?
“是。”白淑君只能這樣反應,表情冷淡的看着他甩門進入辦公室。
她什麼也沒做,低下頭繼續社長來之前的工作。
林芳郁跟她的感情還不錯,所以在離開之前有讓她知道,對於蕭勵行的變心,她不會逃避,她會面對,很冷靜、很平常心的面對。
不過白淑君還是暗地裏嘆一口氣,這個蕭社長野心實在太大了,如果他能夠滿足於現狀,好好對待林芳郁,她相信他們會是一對讓人稱羨的恩愛夫妻,如今……恐怕風雨飄搖。
“勵行,你覺得這個樣式如何?勵行?”沈愛華搖晃着蕭勵行的手臂,試圖引回他的注意,她嬌嗔道:“你到底在發什麼呆?”
他歉然一笑,“沒什麼,想一些公事而已。”
事實上,他是在想伊人芳蹤,已經一個月了,林芳郁無消無息,讓他擔憂得夜夜難眠,他終於體會到了古人所說的相思成災。
人真是賤,直到失去了才知道懊悔。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瞧,都瘦了一大圈。”沈愛華上下打量他,眼中有一些心疼,“算了,我們不看戒指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被拉着離開珠寶店,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彷彿是個木偶。
而在他們的身後,遠遠的跟着一個戴墨鏡的女人,纖細且修長的身影踩着布鞋不疾不徐的跟着。
要是以往,以跟蹤起家的蕭勵行絕對會發現異常,但現在他根本心不在焉,滿腦子只想着「她”在哪裏,根本沒發現到身後有人跟蹤。
“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好嗎?”沈愛華突然停下腳步。
只要不是回到那個充滿林芳郁回憶的家,哪裏休息都好。
所以蕭勵行點點頭,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被沈愛華拉進了“飯店”。
那纖細的身影停在飯店前,不再前進,只是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墨鏡后那早已泛紅的眼眶又蓄積起淚水。
良人與新歡一晌貪歡,哪管舊人心碎神傷?
踉蹌的腳步乏軟,她坐倒在路旁階梯,靜靜的獨嘗傷心,想讓自己徹底死心。即使親眼目睹,她依然……放不下……
可惡!她到底要笨到什麼樣的地步才懂得放手?
飯店房間裏,蕭勵行訝異的看着沈愛華圍著浴巾從浴室出來。
看了看四周,他這才省悟這裏應該是飯店的房間,沈愛華的“休息”竟然是這樣的。
他苦澀的揚起嘴角,並沒有阻止沈愛華坐上他的大腿。
“勵行,我們已經好久沒……沒那個了……”嬌羞的臉龐偎進他的懷裏。
是很久了,自從林芳郁離開,他也沒了“性”致。
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冷落“公主”,但是身體不聽腦袋命令,沒反應就是沒反應。唉!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臨場無用。
“愛華,我真的很累。”他嘆了口氣,心中滿滿是對沈愛華的愧疚。
一抹失望掠過她的臉龐,但她很快掩飾過去,強裝笑顏說道:“沒關係,是我不夠體貼,你不要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金山銀山就在面前,卻無力採取。啊!他夢想中的王國,就要這樣失去了嗎?
他也想努力呀!但悲哀的是,力不從心。看來他得藉助外力來幫忙,威爾剛或許可以派得上用場。
男人當到這種地步,也真夠可悲的。
該死的林芳郁,你到底在哪裏?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慘?
“那……你在這裏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沈愛華穿上了衣服,臨出門時這樣說。
他躺在床上,揉着額頭,無力的點點頭。面對這樣溫柔體貼的女人,卻無力報答,他的心底湧出那麼一點點愧疚,完全沒瞧見沈愛華露出輕鄙的神色,默不作聲的推門而出。
沈愛華來到走廊后,原本優雅溫柔的表情變得非常狠戾。
“沒用的傢伙!”她啐了一聲,用力的蹬著高跟鞋,然後從皮包中掏出手機,迅速的撥個電話。
“Michael,現在有沒有空?我在老地方,房間號碼我等一下傳簡訊給你,你給我立刻過來。”
走到一樓櫃枱,她也不啰唆,直接說:“給我一六六號隔壁的房間。”
她就是故意要在蕭勵行的房間旁邊辦事,哼!
蕭勵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卻被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吵醒。
一開始,他還搞不清楚是什麼聲音,但仔細聆聽了一會兒,他終於明白,是魚水之歡的叫聲。聽起來,隔壁還挺享受的。
不由自主的,他豎起耳朵去聽那女聲興奮的高吭。
他突然想起林芳郁在他身下嚶嚀婉轉的呻吟,白皙的肌膚因為情潮而泛起玫瑰色的暈紅,每每引得他情慾更加騷動,不可遏抑的在她身上放肆馳騁。
這樣的魚水之歡常常弄得她筋疲力竭,半路暈過去,然後兩人緊緊相擁,直到第二日中午誰也沒力氣離開床榻。
該死!
他猛然發覺多日來毫無反應的下半身,竟然在“回憶”的時刻昂首挺立,蓄勢待發……但,他現在上哪兒找對象發泄?
真是該死!
他終於覺悟,這輩子他是栽在林芳郁身上了。
既然如此……他更加不能讓林芳郁離開他。
拿出手機,他撥著號碼。事情總得解決,既然林芳郁是為了他的婚事而離開,那麼讓她回來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這件婚事取消,對吧?
他剛撥完電話,真是巧,隔壁似乎也響起一陣手機鈴聲,鈴聲恰巧也跟沈愛華的一樣。
一個念頭閃過腦際。
(喂?)沈愛華的聲音適時響起,腔調有些慵懶。
隔壁的激情呻吟頓時停止。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愛華?”蕭勵行一邊說一邊悄聲打開房門。
(怎麼了?)
“我想我最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所以我打算明晚好好補償你……”說著,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簡單工具,試圖撬開隔壁房間的門鎖。
開玩笑,他可是徵信社的老闆,這種門鎖對他來說實在太小Case,果然,不到三十秒,門鎖輕輕開了。
(好呀!七點半在世貿大樓見。)
他已然掛掉電話,把門踢開,用手機的攝影功能把床上激情男女的醜樣全部攝錄進去。
哈!哈!哈!真是老天助他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雙手推了推林芳郁的肩膀,她才猛然從茫茫思緒中驚醒過來,抬起頭,她看到的是一雙關懷的眼眸。
“該回去了吧?”徐慕淮輕輕的問道。
不用問他為什麼知道她的行蹤,一定是嚴焱天因為擔心她,所以把追蹤器偷偷裝在她身上,而且還叫他的結拜兄弟徐慕淮暗中保護她。
誰說客戶只能單純是客戶?客戶也能變朋友啊!
“我在這裏多久了?”她問,聲音充滿了憂傷。
徐慕淮露出淡淡的笑意,“八個鐘頭。”
看了看天色,對於這個有習慣性說謊癖的男人,她自動把他話里的真實性打五折,所以應該是四個鐘頭。
“這麼久了啊!”她從階梯上站了起來,感到雙腿有些麻麻的,但她不管,逕自走向徐慕淮所指的車輛。
“你決定如何?”徐慕淮走在她身邊,狀似不經意的問。
“努力忘了他。”她說。
分手最大的報復,不是讓他的生活更加難過,而是要過得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幸福美好。
說話間的兩人都沒發現到,蕭勵行就在他們之後踏出飯店,臉上露出多日未見的笑容,志得意滿的離開。
他們就此陰錯陽差,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