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早,札西帶著無比愉快的心情催我出發。
才一個晚上,札西的態度有了超級大改變,不但替我抓糌粑,還把酥油茶溫熱,就差沒有喂我吃。
「札西啊!如果我現在想吃烤乳豬,你也會二話不說地照辦吧?」
「不會吧?一大早吃那麼豐富,小心消化不良。」
出發後,我們快馬加鞭幾乎都在趕路,幾個難走的路段,札西也是牽著馬,盡量讓我留在馬上,如果地勢危險,才勉強讓我走路。
「拉姆,這次回到拉薩,我打算繼續念書,你留下來一起念吧!」
「這就是你想到的好辦法?讓我有事可以做,不會無聊?」
我還記得昨天的對話,也記得曾經主動吻他,是酒精作祟讓我如此放蕩,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我並不後悔,畢竟今天可能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天,我也想要留下美好的回憶。
「你一點都不了解我的背景,我已經是碩士了,還要念啊?念完博士再出來放羊?」
「不要一直說放羊,你才多大?研究所就念完了。」
「二十五歲了,護照上寫得很清楚。」
「不然你教書好了,我請我父親安排。」
「我不教書,不想教書,不愛教書,我根本沒有作育英才的情操!」
「好!好!別激動,我們可以搬到神山附近居住,那裏的環境比較舒適,不要念書,也不教書,更不用放羊,只是純粹過日子。」
到最後,札西還是只想到無所事事,很難想像他認真工作的模樣。
「我還是回去做我的研究工作,比較愉快。」
「你那樣的工作,在這裏也可以進行,不會有衝突的。」
我瞪他一眼,真不知該說什麼好,研究不是一個人的事,是要靠團體合作。
「說坦白的,這裏的環境和設備嚴重不足,總不能要我把整間研究室及研究員一併搬來,窩在這個晚上還有限電措施的……」
唉……真是說不下去,我一點也不想批評別人。
一路上他有他的辦法,我有我的想法,就這麼走走停停,我們順利在午後到達日喀則。
這裏是靠近日喀則的一處小村落,雖然說是比較平坦的小市區,但是除了人車多一些,還是一樣的偏僻,難以辨別真正的所在地。
我和學長是由拉薩一路西行,經過日喀則,再由拉孜入山,如今回程,理當由拉孜乘車,轉往日喀則,回到拉薩。
「是我忽略了嗎?怎麼沒有經過拉孜,就到日喀則?」
「這條路比較難走,不過我看你的情況不錯,就抄小路走到這裏了。」
札西對自己的成就十分滿意,我們離拉薩又更近了,明天起開始,走新路的話,只要五個小時的車程,就可以到達拉薩市區。
「這附近有閑溫泉旅店,我帶你去洗溫泉。」
札西帶着我一步一步回到文明的生活,還在附近店家吃着我入藏以來第一碗麵食,我的心裏萬分感動。
後來,札西帶我住進到一間小型招待所的房間裏。
「今晚,我們在這裏住宿,你在房間裏等我,別亂跑,除了我,誰叫門都別開,你一個異鄉客,看起來就像只大肥羊。」
札西真的熱愛放羊,出門前還不忘記把我比作羊。
札西交代完畢之後就不知去向,把我留在房間裏。
房間裏除了一張床,一張桌以外沒有別的傢俱,不過經過幾天野外的生活之後,能有一床乾凈的被褥及枕頭,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我拿出背包里的資料,稍作整理,但是在晚上,只靠房間裏一盞微弱的燈光,讀起資料相當吃力。
當我發現牆上掛著的油燈時,非常高興,那是札西曾經在帳蓬里使用過的。
我毫不猶豫地站上椅子,伸手去拿,突然一陣刺痛傳遍全身,才想到右肩脫臼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我急忙護住右肩,卻讓身體失去平衡,不小心撥落油燈,整個人跌落地面,油燈的玻璃碎片地散落一地。
我的運氣太差了,正好跌在碎片上,因為單手支撐的關係,我的左手掌,插滿碎玻璃,血流一地。
我忍住陣陣刺痛,迅速處理傷口。
摔倒的作用力,讓我全身不住地顫抖,只能憑着意志力挑出手心的碎玻璃。
眼前的血肉模糊,看得我心裏十分酸楚,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包紮的東西,只好脫下襯衫,隨便纏住傷口。
忙了半天,清理完一地的狼藉,資料沒看到又弄傷自己,我百般無奈地坐在床上,就著小小的木頭窗口,盯着外面。
我是怎麼了,陷入這些混亂,不知道札西會說什麼?一定會怪我不小心。
我受傷,還要擔心挨罵,這就是我想獨立自主的原因,被周圍的人監視著的生活,讓我很不自在。
我昏迷的期間,他一定清楚我每一處關節,也熟悉我每一個弱點,我在他面前沒有秘密,如果相愛,我恐怕連自尊也要失去,札西眼中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不喜歡一無是處的我,我不想再讓他看輕我。
沒有多久,札西一身勁裝打扮出現,和原先的長袍大不相同。
「拉姆,我把新衣服拿來了,要不要現在穿?」
我看着他手上摺疊好的衣褲,雖然很想穿,但是我手上的傷口怎麼辦?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無助。
「我現在不想穿,早上再穿,免得弄皺了。」
札西坐下來,「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我只是想睡了。」
說完,我背對著札西躺下,藏住手,閉上眼睛。
很慶幸的,札西沒有再多說什麼,在房間裏繞了一圈之後,又悄悄出去了。
札西全心全意想儘快讓我去醫院徹底檢查,註銷失蹤記錄,以便開始和他的愛之旅,而我卻擔心自己會越來越依賴他。
我的理性告訴我,在沒有合理的計畫以前,光是情意相投,無法持續太久。
如果我們想不出可以共同生活的好辦法,還不如趁彼此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之前早點分開,長痛不如短痛。
希望他能了解這一點。
※※※
「拉姆,早上了……」
我迷迷糊糊的被札西叫醒,正要舒服地伸展四肢,突然想起我的手!
結果我的手已經換上一塊乾凈的紗布,包紮得整整齊齊。
「你發現了?」
「早就發現了,起床吧!老闆特別煮粥給我們當早餐。」
我沒有發現任何餐具,只好以碗就口,喝着熱騰騰的粥。
札西等我吃完,遞給我一杯甜甜的酥油茶,等著幫我換衣服。
「把衣服換好,等車子一到,我們就出發。」
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會被罵,我安靜地換上衣服,小心地察言觀色。
終於我有了睽違已久的長褲,上半身是白色襯衫及開襟短袍。
「你哪來的錢買衣服?」
「我把馬賣了,我們的藏袍也值一點錢,我還買了別的東西。」
札西把我抱起來,放在方桌上,整個人鑽進我的腿間。
「我有禮物要送你。」
札西從小布袋裏慎重地拿出一串珠練,掛在我的脖子上。
那是一條由紅色玉石及手工織線串成的,上面全是小巧不規則的圓型珠子,隔幾顆紅玉穿插一顆青玉,紅綠相間,十分好看。
我低頭看着項練,「很特別,你真有心。」
「我一看到就知道適合你,尤其配你白晰的膚色,不過衣服真礙事,把項練遮住了。」
是嗎?我打開襯衫的領口,好讓他看清楚。
「多謝你的好心,不過我很貪心,想看更多。」
札西勾勾我的嘴唇,騙我放下雙手,還趁機剝光我的衣服,只留下胸前的紅色珠練,然後慢慢把我放倒在桌上,緊緊靠着我。
我預知將要發生的事,於是將騰空的腳夾住札西的腰,輕輕搖晃着。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嗎?」
札西冷酷的語調,把我嚇了一跳,也許他還是氣我受傷的事。
我的人懸在半空中,連心也是,我警覺到自己羞恥的行為,於是將腳收回。
不料,札西卻緊追不放,用力握住我的腰,隔着長褲,抵着我。
「只要碰你一下,就迫不及待要貼上來嗎?」
札西的話,冰冷無比,我迅速跳下桌子,找到襯衫,僵硬地穿上。
我應該更小心一點的,而不是因為一條項練,就期待他會包容一切,他和一般人一樣,以為照顧我幾天就想要干涉我的生活,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有我自己的主張,不是任何人想玩就摸兩下,玩膩了就丟棄的玩具。
「你不說話,是代表放棄嗎?」
「我只想穿好衣服……」
札西拉開我的手,不讓我扣上扣子。
「你想逃避到什麼時候?你愛我,又不肯信任我,你是怎麼回事?」
一聲長長的汽車喇叭聲,打斷我們的對話。
「車子來了嗎?我馬上就好。」
札西把我推倒在床邊,刺耳的拉練聲,在空氣中迴響。
「你是我見過最差勁的人!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敢堅持!」
札西抓着我的腳踝,用力拉開,突然挺進,抵住我的後庭。
我吃痛地大叫一聲,本能地緊縮全身的肌肉,阻止他突來的舉動。
可是我的反應卻激怒了札西,他瞪着雙眼看着我,用手夾住我的下巴。
「放鬆!不然我會更用力!」
「可是,車子……」
「不管了!」
札西算準時機,瞬間鑽進我的體內,不等我調整呼吸,就魯莽地抽插起來。
原本抗拒的身體,因為他的擠壓,已經變得麻木,完全便不上力。
他抬高我的後腰,讓我下半身懸空,雙手抓着我的大腿內側,不停揉捏。
札西對我的身體瞭若指掌,知道讓我瘋狂的秘密,像箭矢瞄準靶心般,急速攻略我密穴里的敏感地帶。
他是那麼急切,不容我掙脫。
催促的喇叭聲不斷,札西的動作不停地加重,隨著慾念高升,我狂亂地不住哭喊。
札西把項練塞進我的嘴裏。
「咬住!你會把門外的人都叫來,這裏可不是山上。」
我想要阻止,又怕聲音泄露我們的關係,只好依言咬住項練。
「你給我聽好!不準有秘密,在我身邊,一切我都要知道!」
札西認真的表情,連眼紳都讓我沉淪。
我除了嗚咽,再也說不出像樣的話,此時此刻,我真的想就這樣全心全意信任他,就算前途多難,只要有他在,我也會當做是天堂,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說。
我全身燥熱,難耐地仰起頭,讓札西深深地探入我的身體。
終於,我的興奮超出了極限,在瞬間達到高潮。
札西也在我不斷痙攣收縮中,在我體內釋放愛潮。
第一次,我聽到札西因高潮而低吼的聲音。
※※※
札西租的是載貨用的小貨車,我們坐在貨車後,相互依靠在青稞麻袋上。
我脖子上的珠練已經取下,繞了幾圈纏在手腕上。
札西握着我受傷的手腕,再次固定紗布。
「如果我沒有發現,你打算隱瞞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要隱瞞,只是想讓它自己好,你不要管就好了。」
「怎麼能不管?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我要你相信我,而不是把我排除在外。」
「我沒有辦法,我……」
我一時語塞,小時候的回憶,浮現在我腦海。
「札西,我生長在大家庭里,排行第七,是家裏最小的,出生沒多久,大哥就結婚了,我的年齡和大家相差一大戲,我不知道爸媽為什麼要生下我,在我印象里,他們就不曾好好抱過我。」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札西加重手臂的力道,緊緊摟着我,在我耳邊輕吻,但是我還是無法忘記幼時的傷痛。
「有一次,學校的家庭作業是觀察昆蟲生態,需要到野外照相,可是家裏人都不願意陪我,最後是小哥被迫帶我去,結果小哥和同學約好,把我帶到陌生的地方,告訴我要乖一點,最好不要回家,就跑掉了。」
「他是你親哥哥嗎?」
「是啊!」
「他竟然把你丟掉?」
「那時候,我七歲,到處遊盪也不會害怕,兩天後,被警察發現,帶回警局,又過了一天,大哥才來接我。」
「那幾天,你家人有沒有找過你?」
「他們不知道我不見了,回到家,大哥和小哥打了起來,他們說我是多餘的,只會給家裏添麻煩,反正說了一大堆,姊姊們也這麼認為,他們都沒有發現我就在旁邊,什麼話都聽到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很感謝他們,因為我終於知道我總是得不到關愛的原因了。」
「你大哥的想法呢?」
「事後,大哥曾經想接我和他同住,結果大嫂不肯說要離婚,只好作罷。我原本以為只有家人不喜歡我,沒想到,到了學校,同學和同事也同樣不喜歡我,我一直努力表現優良,不惹麻煩,結果還是一樣。」
「既然這樣,你何必回去?」
「你知道大家為什麼不喜歡我嗎?你跟我在一起,要不要考慮一下?」
「那不重要,你可以試著相信我!」
「我認為很重要,說不定我有種被討厭的天性,等你發現之後,也會急於擺脫我。」
「沒有人天生被討厭的!我不會愛你又拋棄你!」
我看着札西誠摯的眼神,心裏淡淡地懷疑,只要一天找不到原因,我一天都不能釋懷。
「拉姆!我知道你一時很難習慣,但是我一定做的到!相信我,就算要受盡辛苦,我也要愛你!誰都不能阻止我!」
札西的大手溫柔地在我的臉上、眉頭及耳後來回撫摸,對我訴說著他的承諾。
埋藏好多年的話,終於說出口,心理的負擔頓時減輕許多,至少扎西沒有馬上推開我。
我一直想着,能被愛著多久?還是愛過就好?
我默默祈求,希望那天來到的時候,我不會傷心太久。
車子搖晃着把我推進夢鄉,這一趟山難歷險,終於劃上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