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后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一張清麗可人的臉孔逐漸由模糊轉而清晰。
「醒啦?太好了,正好趕上吃藥時間。」夏玉娃小心地扶太后坐起,並接過銀杏手裏捧着的葯湯,用湯匙舀了一些,細心地吹涼送到太后嘴邊。
「太后,吃藥了。」
「謝謝你。」太后順從地服下,「玉娃,哀家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只要太后高興就好。」夏玉娃微笑地餵了第二口湯藥。
「玉娃,你都長這麼大了,唉,都是哀家害了你!」
「太后快別這麼說了,都已經過了呀!咱們就別再提了,好不好?」
太后見她如此細心體貼,對她的好感正逐漸增加。
「玉娃,如果你不介意,願意到宮裏陪陪哀家嗎?」
「進宮?!」夏玉娃一驚,險些打翻湯藥。
她將葯碗遞給銀杏,迴避太后詢問的柔和目光,局促不安地站起來,在床前踱着方步。
不好,太后該不是真要實踐二十年前那個可笑的婚約吧?
「怎麼了,玉娃?你不願意嗎?」
「這.....太后,皇宮乃禁地,豈可隨意進入?」
太后笑了,「你是哀家帶進去的,誰敢多說一句?」
夏玉娃苦着臉,「我可以拒絕嗎?」
「為何不願意?有多少人想進宮卻無能為力呢!」
「如果太后是為了二十年前和爹娘所定的婚約,那恐怕要令太后失望了。」她是打死也不願進宮的。
「妳有心上人?」
夏玉娃腦際浮現了慕容飛雲俊逸的臉孔,「是的。」
「你該知道,一旦被選進宮,即一生衣食無虞,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可是她們卻喪失了自由。」她覺得不值。
「自由?」太后的眼神變得渺遠清幽,那是許多年不曾憶起的東西了。她鎮日待在皇宮內,一步也未曾踏出來過,曾幾何時,竟已遺忘了自由的意義。
太后幽幽地嘆口氣,「你說對了,玉娃。」
後宮的嬪妃雖是錦衣玉食,卻也承受了外人無法想像的辛酸。運氣好、爭氣的,可以爬上貴妃的位子,可以倚門期盼皇上的寵幸;運氣差的卻終其一生都見不到皇上一面,任憑風華絕代之貌,也在後宮逐漸雕零。
更甚者,若被其他妃子嫉妒生恨,更可能因此死於非命、蒙受不白之冤;或者一代新人換舊人,因皇上喜新厭舊而被打入冷宮,終生不見天日。雖然每年皇上下令號召天下,招選各地秀女進宮,但真正過得快樂、能佔有一席之地的,實在寥寥無幾。
太后拍拍夏玉娃的手,「難得你不貪慕榮華富貴。但是說真心話,哀家真的希望你能進宮,因為哀家好孤單啊!」
「我無法忍受和人共事一夫,太后能擔保皇上只要我一人,不納任何侍妾、嬪妃嗎?」
她不是時下一般嬌弱沒有主見的女子,她自小就在師父開明的教導下成長,師父從不教她什麼男尊女卑、女人以男人為天之類的話,他只教她人生而平等,不該有性別之差,更沒有委屈自己去迎合男人的事,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爭取,這才是處世之道。
所以,她要求絕對的公平,感情、婚姻之事也相同。沒有理由可以放縱男人三妻四妾、花心風流;卻不容許女人紅杏出牆、三心二意。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驚世駭俗、離經叛道,但是她不在乎,如果對方不能夠同等的專一對待,那她寧願忍痛退出。
連一個普通男人都無法輕易做到一生只真心對待一個女人,更何況是高貴、獨尊的皇上?
「玉娃,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呀!」太後為難了。
她不知道這小女孩的觀念竟這樣奇特新穎。
夏玉娃微笑,「如果我是太后,我倒寧願當年和我相愛的人是平凡的普通百姓,而不是地位崇高的皇上,您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是吧?」
她看出了太后眉間的輕愁和滄桑,雖貴為一國之母,卻飽歷苦難,活得太累了。
太后緊緊握住她的手,凄涼地微笑,「我明白了,玉娃,哀家不會再逼你。只是,如果你反悔了,哀家隨時在等着你。」
「我會的,太后。」夏玉娃輕笑。
此時慕容飛雲緩緩自門口踱了進來。
「飛雲!」她高興地迎上去,「我爹和你說了什麼?」
「還不是老樣子。」他撫着她的發,「想不想出去?」
「可以嗎?」夏玉娃的雙眼閃閃發亮。
慕容飛雲對她寵溺地微笑頷首。
「哇!太好了!」她摟着他又叫又跳,「你是怎麼通過我爹那一關的?他明明很生氣的。」
「本仙人自有妙計。」他捏捏她可愛的鼻子,又走到太后的床榻前。
「你就是那位幕容神醫吧?就是你救了哀家的。」
「不敢當。太后,您身子尚虛,請躺下休息吧!」
夏玉娃扶太后躺下,又替她拉高被子。「請太后安歇。」
太后看着這對才子佳人,好一會兒才閉上眼。
這裏有銀杏和數位太后的婢女照應着,慕容飛雲才和夏玉娃雙雙出了西廂院。
*****
由於正巧是市集時間,夏玉娃興奮地東瞧瞧、西看看,玩得不亦樂乎,慕容飛雲只得在後頭跟着她。
「走慢些,小心摔着。」他無奈地笑勸着。
「不會啦,啊!你看這個!」夏玉娃又拖着他跑。
「累了吧,咱們找家茶樓歇息。」他用袖子抹去她額上的汗珠。
「嗯。」她欣然應允。
兩人進了附近一家茶樓,慕容飛雲俊逸的容貌和不凡的氣質早吸引住旁人的視線,更別說他身邊還帶着一位清秀佳人,而兩人過度親密的舉止更是遭人側目。
在一處角落邊坐下,店小二才來招呼過,前腳剛走,後腳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毫不客氣地插在兩人中間。
「唷,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慕容公子啊!真是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早把我忘了呢!」
一股刺鼻的香風熏得夏玉娃頻頻皺眉,往旁一瞧,只見一位濃妝艷抹、體態婀娜的女子站立一旁,一身翠綠緞子,手拿圓形搖扇,一雙向上斜勾的丹鳳眼像是會攝人魂魄似的,紅艷的朱唇微微撅起,略側着臉蛋,身上的綠紗若有似無的顯現賽雪似的肌膚,加上唇邊那抹挑逗似的媚笑,足以把男人撩撥得血脈僨張。
「幸會了,楊夫人。」慕容飛雲不為所動地道。
她曾經是他榜上的紅顏之一,但如今一見,已沒有當時的好感,反倒覺得她太俗麗。
「楊夫人?別這麼生疏嘛!叫我的閨名蝶兒就好,我那口子都死一年了。」她又更往慕容飛雲靠去一些。
慕容飛雲不着痕迹地拉開距離,「楊夫人不必費心招待我們了,還有許多客人等着你去招呼呢!」
他在閃躲她?楊寡婦微一蹙眉,隨即又嗲聲道:「慕容公子不同於一般人,奴家自然要好好招待。」
夏玉娃怒目瞪視着眼前這妖艷女子不斷勾引慕容飛雲。這個輕浮的小蕩婦是誰?渾身都是騷味!
楊寡婦彷彿到這時才看見她的存在。「咦,這位小姑娘是誰啊?」
夏玉娃故意端起杯子,啜了口茶,將頭撇開,壓根兒不想理她。
楊寡婦柳眉一皺,隨即又擺開笑臉道:「哎唷!怎麼這位妹妹的臉色這樣難看?」
見夏玉娃仍舊動也不動,她轉而向慕容飛雲抱怨似地道:「你看她……你倒是說說話呀!慕容公子。」
「她是我的未婚妻。」慕容飛雲笑意不改地道。
橫豎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這麼說不過分吧!
「未婚妻?!」楊寡婦嬌嗲的嗓門倏地拔尖。
夏玉娃也表情怪異的回首看向慕容飛雲。
定了定心神,楊寡婦扯出媚笑,拿圓扇的右手僵硬地掮着風,「你在開玩笑吧!慕容公子,您堂堂浪子神醫,怎可能會為了一名女子動情?」而且還是這種乳臭未乾的丫頭!她這句話放在心裏沒有說出口。
夏玉娃豈不明白楊寡婦此刻不可置信和鄙視的眼神代表着什麼?雖不了解慕容飛雲說這話的用意何在,但她立即賭氣地往他身旁親密一靠,對楊寡婦展露幸福又勝利的微笑。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他的未婚妻沒錯。」
臭丫頭!楊寡婦咬牙切齒,臉上的笑容險些垮掉。
哼!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
她臉上的表情忽地一變,原先妖艷嫵媚的臉孔轉而委屈哀凄,她哭訴道:
「你好狠的心啊!慕容公子,難道你忘了當初我們是如何的恩愛?現在,你卻帶了個未婚妻來,教我情何以堪?」臉蛋微垂,說得真像一回事兒。
果然是他的老情人!夏玉娃愈聽愈生氣。
「你不會真信她說的話吧?」慕容飛雲在她耳畔低語。
「你以為那種差勁的演技能騙得過我?」她反問。
她夏玉娃是何許人也?豈會被這雕蟲小技給唬住?只是和他過去的老情人見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罷了。特別是這種不知羞恥、不安於室,丈夫才剛死就急忙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小蕩婦!
「再說,誰教你長得這麼招蜂引蝶,我要是每回都這樣計較,不消數日,我就淹死在醋缸里了。」她嘟着嘴睨他一眼,「雖然我可以不計較你過去的風流帳,但並不表示我不生氣;你要是再故態復萌,我就毒死你!」
慕容飛雲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樣給逗笑了,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了她嘟起的紅唇。
這個小傻瓜,她難道還不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超出一切?他從來沒有如此在乎過一個人。
夏玉娃嚶嚀一聲,忘情地勾住他的頸項,以同等的熱情回應他。
慕容飛雲將她圈得更緊,饑渴的舌強烈地需索掠取。
這幾日由於夏忌遠刻意的阻撓,讓他沒能好好地吻她,害他滿腔的愛戀無處宣洩,漲得他幾乎承受不住,於是一場火辣激情的熟吻於焉展開。
周圍的驚呼聲、抽氣聲和議論紛紛的鼓噪聲愈來愈大,所有人都被這大膽而驚世駭俗的舉動給嚇傻了。
「你們……你們成何體統!」楊寡婦的臉嚴重扭曲變形。
她原先掩面低泣的控訴,是想讓那小丫頭難堪的,但因不見兩人有進一步的動作才疑惑地抬首,豈知才這麼短暫時間,兩人根本不理她,早已經吻在一塊兒了。
一個挑撥離間的計謀,轉為她一個人可笑的獨腳戲,這教楊寡婦怎不氣極!
他們怎麼還沒結束啊!
正當她要出聲制止時,這對在眾目睽睽下吻得難分難捨的人才緩緩分開。
「你總是有辦法讓我失控。」慕容飛雲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看着眼前紅艷的朱唇,他忍不住又偷嘗了一口。
「我的名節都毀……」夏玉娃喘着氣輕笑,在他唇上低喃,一點名節被損的傷心也沒有。
「那看來只好我負責了。」
「這麼不情願?那我找別人負責去。」她膩在他懷裏咯咯笑。
「不準!」他重重地吻了她一下,以示懲罰。
「哎呀,好霸道,我是不是別無選擇了?」
「那當然。」慕容飛雲笑得可滿足了。
楊寡婦怒得將手中的圓扇捏得死緊,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你們……你們實在太不知禮教了!」
夏玉娃自慕容飛雲懷中探出頭,看到她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心裏忽然覺得好得意。
「咦,楊大嬸,你還在啊!」
這個死丫頭竟敢叫她大嬸,她今年才二十五歲!楊寡婦一雙丹鳳眼半眯,兩排貝齒咬得喀喀作響,一張臉變得猙獰。
夏玉娃忍着不讓笑聲溜出口,「瞧我,就是不會說話,明知道上了年紀的女人最說不得她老,我卻偏偏說溜了嘴,你大人大量,不會介意我這麼坦白吧?大嬸。」
此刻眾人已沒心喝茶,凈將目光投注在這裏,大伙兒全興緻勃勃地看着這嬌俏的小姑娘逗弄着楊寡婦戲要。
「你該死的不準叫我大嬸!」楊寡婦已經氣得形象全失,「你才是不知羞恥的臭丫頭!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一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簡直丟盡我們女人的臉!」
夏玉娃舒舒服服地躺在慕容飛雲懷中,不疾不徐地喝口茶道:「那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有婦之夫,還可笑的自導自演一場沒人肯看的爛戲碼,想挑撥人家小倆口的感情,更好玩的是她丈夫才剛死就想和別的男人勾搭;大嬸,你說,這種女人是不是更不要臉?」
哼!若要比損人的功力,她絕對不輸人!真是搞不清楚狀況,活該招惹到她夏玉娃。
「你敢罵我不要臉!」楊寡婦氣得全身發抖,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來清純無邪的小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
「唷,我可沒指名道姓,莫非大嬸自個兒作賊心虛承認了?啊!那這麼說來……」她故作驚駭狀,「你想勾引的人不正是我未來的相公?」她又誇張地揪住慕容飛雲的衣襟,「相公,大嬸想勾引你呢,怎麼辦啊?」
慕容飛雲被這聲相公喊得喜上眉梢,於是決定照着她的戲碼演。「我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不論是誰都動搖不了我的心,娘子。」雖是故意,卻也掩不住深情款款。
夏玉娃聽得臉紅,尤其是「娘子」二字在她心頭盪開,整個暖烘烘的,「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會對大嬸動心?」她決定再給楊寡婦一記迎頭痛擊。
「那當然,你是我的唯一。」慕容飛雲也沒讓她失望。
這招果然震得楊寡婦無力招架,向後退了一步。
該死!她從沒見過慕容飛雲對哪個女人這樣疼惜呵護,這回竟對一個容貌、身材皆不如她的小丫頭綻放柔情,小丫頭哪點比她好?只是比她年輕一點而已。該死!她不甘心,她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許她承認輸給一個小女孩。
「你實在太目中無人了!小丫頭。」
「目中無人?我的確是『目中無人』沒錯。因為我只看見一隻老狐狸在我面前張牙舞爪,其餘一個人也沒瞧見。」見楊寡婦的臉色愈青白,夏玉娃就說得愈起勁。
「妳……放肆!」楊寡婦終於忍無可忍,揚起青蔥小手就要往夏玉娃粉嫩的頰揮去,卻在中途被一隻大手攔截。
「請自重,楊夫人,傷了她的人至今都沒好下場。」
慕容飛雲仍舊溫文瀟洒,說得雲淡風輕。
慕容飛雲雖掛着笑容,楊寡婦卻瞧見了他眼中森冷的寒意,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慕容飛雲可怕的另一面。他一直都是最好的情人,總是掛着笑容,溫柔、體貼、完美,好到讓人忽略了他一直隱藏的利爪。如今,為了保護自己重要的東西,他不惜出爪抓傷敵人……
楊寡婦絕望地閉上眼,她輸了,輸得徹底·她收回手,再也無心去檢視被握紅的手腕。
茶樓里看熱鬧的人們此時又沸騰起來。勝負揭曉,伶俐可人的俏姑娘打敗風姿綽約的楊寡婦!
慕容飛雲凌厲的目光在看着夏玉娃時,瞬間變為醉死人的寵溺和溫柔。
「休息夠了吧?這裏人多空氣濁,咱們再往下逛去。」
「嗯。」
夏玉娃隨着起身,看也不看議論紛紛的人群和形同槁木死灰的楊寡婦,身邊伴着慕容飛雲,兩人恩恩愛愛地相偕走出茶樓,把方才他們掀起的風波全拋在背後,就這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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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地回懷恩府,豈知才剛踏人大廳,便聽見夏忌遠如雷般的吼罵聲:
「你們還有臉回來!」
夏玉娃尚不明就裏,慕容飛雲已然笑道:「您是說稍早在茶樓的事吧?」
「沒錯!」夏忌遠氣呼呼的,「你們居然這樣不知羞恥!」
夏玉娃一思及那件事,臉兒不禁羞紅,雖說那時她是故意氣那楊寡婦的,但現在想起還是十分難為情。
「玉娃,你有什麼話可說?」夏忌遠沉聲質問。
忽然被點到名,她楞了一楞,「你要我說什麼?爹。」
「你難道不想解釋?」夏忌遠肝火又旺了,「你知不知道現在謠言滿天飛,外面把你說得多難聽。」
「有這麼嚴重?」怪了,怎麼她是當事人卻不知不覺?
況且,怎麼才一會兒時間,傳言就鬧得滿城風雨?這就是師父說的人言可畏嗎?
「還有你!」夏忌遠這回把矛頭指向慕容飛雲,「你一個大男人是不打緊,我家玉娃可是未出閣的大姑娘,你不在乎名節,她可在乎!你這樣做,以後誰還敢要她?」
「我要。」慕容飛雲佔有欲十足地摟緊夏玉娃,「她橫豎只能嫁我,不管有沒有發生茶樓那件事都一樣。」
「我可沒同意把女兒嫁給你。」夏忌遠猶在嘴硬。
其實他也並不是很討厭慕容飛雲,這小子對玉娃的用心他也明白,只是他不想讓女兒嫁給一個江湖人。
「爹,不論您贊同與否,我今生非他不嫁!」夏玉娃再一次重申她的勇氣和決心。
夏忌遠看着她愈發動人和神采飛揚的臉蛋及眼眸,他知道自己再也無力阻止。
唉!女大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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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聽母后說了。」
夏玉娃看着眼前擋住她的皇上,「什麼?」
皇上對她一笑,「朕再過數日就要回京了。」
「那很好啊!太後身子也快康復了。」夏玉娃不自覺地向後退一步,想避開他懾人的壓迫感。
皇上又靠近一步,「母后說,你拒絕隨朕進宮。」
「皇上究竟想說什麼?」她索性退後三大步。
「你和朕是指腹為婚的。」
「那是過去的事。皇上即將召選全國秀女進宮,不在乎有沒有我。」她力持鎮定。
「你確定你不改變主意?」皇上上揚的嘴角透絲邪氣,輕佻地抬起她的臉,「隨朕進宮,可保你一生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比跟着那浪子神醫要好上太多。」
「我不……」
「想不想看看慕容飛云為你吃醋的模樣?」皇上忽地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阻斷她抗辯的話。
「什麼?」她不懂皇上為何又改變話題,也忘了推開他。
「你馬上就會看見了。」聖上笑得高深莫測,「祝你好運。」說完迅速離去。
夏玉娃楞楞不解地看着他離去,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而當她轉過身,看見神色陰沉的慕容飛雲時,她明白了,皇上是故意的。
*****
「飛雲、飛雲,你聽我說,方才那件事,我可以解釋的,真的……」夏玉娃第一次感到這麼害怕。
慕容飛雲沉着臉不吭聲,將她捉回房間並緊緊關上門。
「方才你們聊得很開心,嗯?」慕容飛雲扯着冷笑,笑意卻沒傳到眼裏,看來有股可怕的氣勢。
「沒有!那是皇上提到要我入宮的事。」她忙亂解釋着。
「入宮?!」可惜她的解釋得到反效果,慕容飛雲邪笑着猛地將她拉近身邊,「你反悔了嗎?你想隨他進宮是不是?不準,你已是我的人,說什麼也別想入宮!」
他猛地吻住她的唇瓣,粗暴、泄憤、掠取,一點也不似平常的溫柔熱情,他迅速卸下她的衣裳。
夏玉娃嚇壞了。「事情根本不是那樣,你為什麼不肯聽我好好說!」她拚命閃躲制止他力大無窮的手。
這是地第二次見到他生氣的樣子。
慕容飛雲的確氣急敗壞,強烈的妒火燒掉了他平日的冷靜和理智,變得衝動而粗暴。
他扯掉她的單衣、褻衣、肚兜,火熱的唇逐漸往下蜿蜒.....
夏玉娃喘息着,她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他,可是她不要這種誤會和他失去理智的情況下。
「放開我,慕容飛雲!」她一閉眼,滑下兩行清淚,「我和皇上是清白的,他故意要你失去冷靜,我不知道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如果你到這時還懷疑我的感情,那我無話可說。」這就是他吃醋發火的模樣,她在心裏苦笑。
氣昏頭的慕容飛雲此刻終於回復冷靜,當他看見夏玉娃被自己弄成這副狼狽樣時,他慌了。「天,我對你做了什麼?」他心疼又自責地摟住她。
「你走開!」她連忙拿衣物遮蔽身軀。
「對不起、對不起,我無意傷害你。」募容飛雲看見她的淚水,心都揪痛了。「我一時氣昏頭,當我看見他碰你的臉時,我那時真想剁掉他的手!」他吻去她的淚。
「他可是皇上,小心教人聽見。」夏玉娃微笑,又再一次感受到他的愛意。
「皇上又如何?若是不明事理,奪人之妻,那也是昏君一個!」他余怒末消。一個二十歲的小毛頭也敢戲弄他!
「誰叫你不聽我解釋。」她嗔怒道。
「都是我不好,因為我太愛你、太怕失去你了!」慕容飛雲深情地吻住她。
「飛雲。」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
「我愛你。」
「我也愛你。」夏玉娃溫柔地凝睇着他。心中忽然想起皇上激怒他的事,她還是不了解皇上的用意是什麼。
「想什麼?」
「想皇上。」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不準想他!」慕容飛雲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哎呀!我是在想,他為什麼要故意讓你誤會?」
「這件事情不要再去追究了。」他邪笑地看向她裸露的上身,俯首吻住她,「現在,只准想我。」
「可是,萬一被人……」夏玉娃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說話,隨即又被吻得密不通風。
慕容飛雲將她抱上床,熱烈地愛撫她,原先被她拿來遮蔽的衣物早已掉落在地。
夏玉娃毫不保留地回應他,她知道,今生今世是再也離不開他了。
*****
當皇上轉身離開,明亮的眸子隨即黯淡下來。
「唉!皇上--這又何苦?」安公公喟然輕嘆,方才的一幕他全瞧見了。
「就當是朕這失敗者最後的惡作劇吧。」他凄然地苦笑,遙望無盡的天際。
佳人終究不屬於他。
*****
三日後,皇上和太後起駕回京,懷恩府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而又過了數日,懷恩府收到一道聖旨--
太后決定收懷恩侯夏忌遠之女夏玉娃為義女、皇上之義妹,封為「平樂公主」。而浪子神醫慕容飛雲救治太後有功,特由聖上賜婚,將平樂公主許配與他。
接獲聖旨的夏忌遠夫婦又驚又喜,他們萬萬沒料到太后竟會收玉娃為義女。
而這道聖旨中的兩位主角根本不管外頭有多熱鬧,逕自在後花園的荷花池畔卿卿我我個沒完。
「一切事情總算都了結了。」夏玉娃坐在慕容飛雲的大腿上,慵懶地偎在他懷中。
「是啊。」他愛憐地撥開她的發,「我的小公主。」
夏玉娃皺了皺眉,對這沉重的頭銜感到厭煩。「那你不就是駙馬爺了?」
「是,托公主的福。」他吻了吻她。
「討厭,你明知我從不在意這些。」她不依地搥他。
慕容飛雲微笑,握住她的手,頭抵着她的額,「你一定沒去過杭州西湖?」
她搖頭。
「還有長江三峽?」
她也搖頭。
「你過去說的話可還算數?」
「什麼話?」
「你說,你要捨棄一切,和我雙宿雙飛。」
他慕容飛雲無一官半職,一生淡泊名利,可他就是要定她了!與其讓她待在懷恩府里煩悶憔悴,或是進宮鬧得大家天翻地覆,倒不如隨着他浪跡天涯,訪遍天下好山好水,當一對神仙俠侶。
夏玉娃肯定萬分地點頭,「我說過,這輩子再也不離開你。」
慕容飛雲動容地摟緊她。「曾經,我是最風流的浪子。」
「可是這顆浪子心,如今被我攻陷了。」她俏皮一笑。
「是的,這顆心是你的了,永永遠遠。」他深情地注視着她,拉着她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
夏玉娃回以柔情一笑,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麼,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木盒。
「這是什麼?」他打開一看,裏頭有十罐精緻的瓷玉瓶。
「是毒藥。」她笑着,「昨兒個我遇見師父,他說他要回山上繼續過他的清靜生活,還交給我這木盒,他說裏頭全是他精心調配出的曠世奇毒,有十種,若每瓶再相互調配,便又可創製出各種不同的劇毒。」
「這不會是拿來對付我的吧?」
「正是。師父他老人家說,日後若是你膽敢欺負我,就用這些毒藥對付你,讓你痛不欲生。」
世界上哪有師父教徒弟去毒害丈夫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雷九天這摧魂毒聖了!
「不過,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用到它們的。」慕容飛雲信誓旦旦,笑得信心十足。
夏玉娃但笑不語,一臉甜蜜幸福。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可真願意跟我走?」他微笑,雖已知答案,但仍想再聽她親口確定,「要知道,一旦跟了我,就得忍受居無定所之苦,你不再是懷恩府的千金小姐,也不是金枝玉葉的平樂公主……」
夏玉娃用唇堵住他的口,用行動證明一切。
慕容飛雲心滿意足地吻着她,他飄泊二十多年的心終於找到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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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兩人向夏忌遠夫婦辭行,騎着一匹千里神駒,踏上了游訪名勝、浪跡天涯的路途;而江湖上對他們二人的傳聞,始終未曾間斷過--
有人說,浪子神醫是被迫迎娶平樂公主;也有人說,浪子神醫遇到今生摯愛,浪子不再是浪子了;還有人說,煙雨樓的花魁為浪子神醫留書出走,願追隨他到天涯海角……眾人各執一詞,卻都沒有真憑實據。
不過據聞,有一名白衣飄飄、玉樹臨風、俊美瀟洒的男子,自稱是浪子神醫,身邊跟隨着一位清麗可人的少女,說是他妻子。兩人以一匹神駒行遍天下,行蹤飄忽不定,有人曾在杭州西湖畔見過他們,卻也有不少人堅稱是在長江三峽處;更有人繪聲繪影地說,在北方關外的牧場上曾見過相似的身影……
江湖上傳言不斷,而他們兩人的故事也仍持續着……
《本書完》